LOFTER-网易轻博

*summary：提姆终于被布鲁斯惹恼了——他当着哥谭众媒体的面说出了“去他妈的布鲁斯·韦恩”，然后抛弃了可怜的韦恩集团投入了摇滚的怀抱……等等，那是死而复生的杰森·陶德-韦恩吗？

*还没开始排练已经变成了贝斯手同等地位的杰师傅

*编外人员康纳与迪克交谈中

*悲伤迪克不怕困难。。（不是这么说的）

  “嘿，杰森。”

  提姆在电话那头打了个招呼，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欢快，像是早起的小鸟在唱歌。杰森·陶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上午的十点二十六分，他只睡了不到四小时，但是手机里多了将近二十个电话，全都来自这只疯了的小鸟。“狗屎。”他骂着。“你他妈的又想要干嘛。”

  夜翼离开的时候涌现出的灵感变成了桌上的一堆纸张，杰森朝着书桌看了一眼，那些乐谱都堆得好好的，没有被风吹散（本来也不可能，他的窗关得好好的）。

  “我原本想问你把安全屋的钥匙放在哪里，”安全屋……噢，那个已经暴露在提姆和金发妞眼前的那个。年轻有为追逐梦想的提姆·德雷克-韦恩完全不在乎杰森的起床气，身后的工人打开车，在搬动着什么重物，所有的杂音（摩擦声、汽车轰鸣声、交谈声等）都被收入了通讯频道。“但是你一直不接电话——我打了二十四个，从八点半打到现在，所以我买了一栋新房子。”

  墙壁上的挂钟发出“咔哒咔哒”的指针走动声，枕头盖在自己的脸上后，杰森又因为困倦再次闭上了眼睛，等到他反应过来提姆说了什么话的时候，他又把眼睛睁开了，瞪着天花板。“什么？”

  “我买了一栋新房子。”

  提姆说。“这样方便我们排练，在上午我已经联系好了，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就会有一个舞台……我还自己去逛了家具市场和乐行，并且确认了我们需要的东西在正午十二点前会全部搞定，那边都承诺会送到并安装好——除了冰箱和橱柜是空的。接下来我要去我之前的青少年活动社团、你知道的那个，有一些团队问题需要处理，所以我需要你过来的时候买些食物填满它们……”

  他的哥哥把眉毛皱了起来，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号码，那确实属于提姆·德雷克。“什么鬼，你搞什么？”

  “这边已经安装好了智能锁，我导入了你和斯蒂芬的指纹数据，你们可以直接进来。”

  “别自讲自话，提米，为什么你要买一栋新房子？”

  “我说过了，这样方便我们排练。”

  “什么排练，我们能排练什么？”

  提姆的声音因为杰森的问题变得惊讶而恼怒，他昨天真的没有开玩笑，并且认为杰森知道这个是真实的、他的决定。“‘乌拉诺斯’的第一次演出，老兄，你认真的吗？这还不到24个小时你就忘了我们昨天的决定？”

  “那不是个玩笑吗。”他的兄弟不可置信，杰森在床上坐了起来，木床为他的粗暴发出了被投入使用以来的第一声嘎吱。“如果这是真的，那他妈就是这个世界疯了、或者我疯了。”

  “我们都疯了。”

  罪魁祸首说，他指挥着员工把一些大件的家具搬进这栋小别墅——主要是那张oversize的床。“这一切都是真的，接受现实，贝斯手。我等会把地址发给你，你顺便去接斯蒂芬，你知道她的学校还有课表。”

  “见鬼的我不是你们情侣的司机！”

  “我和斯蒂芬分手了。”提姆冷笑着，并且冷酷道。“你才是我的secret boyfriend。”

  杰森觉得这个局面使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提姆·德雷克现在是个没人敢惹的狂野男孩。他卡了半天，嘴巴张开又闭合，最后只能问：“那金发妞算什么。”

  “她是我的地下情人。”玩弄人感情的阔佬毫不犹豫。

  让我们把时间调到杰森·陶德入睡之前，迪克·格雷森离开之后。杰森·陶德伏案写摇滚乐，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艺术家的灵感通常会在入睡之前；提姆·德雷克未睡，在自己的窝里干什么大事；斯蒂芬妮·布朗今日有课，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睡觉；迪克·格雷森在给康纳·肯特打电话，他决定和超级小子好好谈谈。

  昨天的康纳·肯特在农场里，他们没开电视。农场的玉米基本成熟，小氪开车负责一小部分田地，而拥有超级速度的康纳扛下绝大多数重担。他结束了，小氪却还戴着狗狗墨镜坐在车上，因此他也上了车享受这种慢吞吞的乡村乐趣。

  重复但有趣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康纳把所有玉米送进仓库，然后和玛莎坐在桌上吃饭，对于餐后甜点的苹果派他印象深刻。这是多么温馨美好的一天。

  这是多么温馨美好的一天。

  被迪克·格雷森的电话打醒的康纳已经开始怀念昨天，并且对被打扰的睡眠感到不满——他的头发掉得够多了。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对方是迪克·格雷森，是夜翼。

  “嘿，康纳。”迪克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康纳听得到雨声，夜翼在哥谭给他打的电话。“我需要和你谈谈提姆的事，你现在有时间吗？”

  “……现在吗？”康纳艰难地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

  夜翼很肯定：“是的。”

  “我们不能在电话里谈吗？”

  “这很重要。”

  康纳发出了无声但是痛苦的哀号，他的表情扭曲到所有看见的人都会认为他经历了人间不可承受之苦。

  “康纳？”迪克喊了一声。

  超级小子终于伸手去摸旁边的黑色T恤和红色格子衫，他表情极度不情愿，声音没有表现出来。难道这就是昨天温馨美好一天的代价吗？“……我在路上了。”

  他真的希望自己的超级速度全用在掰玉米而不是赶路上。飞行途中康纳打了一个两个三个哈欠，不情不愿就像被强制开机起床上班的打工人，是的，他飞得很快，没多久就看见了站在布鲁斯·韦恩广告牌上的夜翼，看起来就像一只蓝色的鸟在哥谭第一阔佬的脑袋上扎窝了。

  “你看起来真精神。”康纳说，他穿着农场男孩的套装落在夜翼身边。“提姆怎么了。”

  “他出柜了。”

  迪克上下打量着康纳，他因为康纳的装束感到差异，毕竟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超级小子的审美就不像肯特家的人，皮衣和墨镜确实很酷，是的，那真的很酷，就像一个摇滚巨星。但是现在，你看，康纳穿着最开始那件黑色的超人T恤，还搭配着农场男孩的红格子衬衫外套。“你什么时候把风格换回去了，康纳？”

  “当我决定长时间住在农场的时候？……等等？提姆出柜了？”

  肯特男孩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夜翼，表情诧异不似作假：“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夜翼目光如炬，似乎要是康纳撒谎，他现在就会狠狠地暴打他一顿。超级小子脊背发凉，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你不知道？我想现在互联网上已经传开了，提姆出柜了，并且在公众面前声称自己要去组建摇滚乐队。”

  康纳表情呆愣，接着发出“哇呜”的惊叫声。“我上次还记得他和一个金头发的女孩接吻——不是卡西，我记得她是搅局者，而且摇滚，他认真的吗？”

  “我倒是想要他开玩笑，但是康纳，你和斯蒂芬熟悉吗？”

  “我们有交流过几次。”康纳含糊不清地说。

  “好吧。”迪克深吸了一口气。“听着，康纳，我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现在没什么要求，因为我知道你们都是青少年——别乱搞，就算你们乱搞也一定做好保护措施！提米和斯蒂芬还是个孩子，我知道你们会追求刺激，摇滚里面那些事你们也不要……你是个半氪星人，提姆不是，我不想看到提姆或者斯蒂芬，甚至他们两个人一起变得和罗伊过去一个样。”

  “摇滚乐队欸。”康纳重复了一遍。“他都没和我说过。”

  夜翼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讲了很多，但是康纳好像只在乎摇滚乐队这个词。他甚至不那么关注提姆出柜这件事——好像这与他无关。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康纳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在给提姆发消息，恰巧提姆还没睡。“那不重要。”

  “什么。”迪克想要尖叫了。

  “我去和提姆谈一谈，摇滚乐队听起来太有趣了。”他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手机上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迪克，我现在就回去把我以前的衣服翻出来。”

  在迪克的注视下，乡村风土味超级小子很快飞离现场。夜翼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茫然，张开口，想要说的那句“我让你们注意安全”再也没有吐出的机会。他看着消失不见的康纳，再看看底下。

  “我好悲伤。”夜翼把头仰起，不愿意让雨水打破他完美的忧郁侧颜，他说。“所有人都不愿意听我把话说完。”

  一直以来待在通讯里的芭芭拉：“所有人都不愿意？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最爱的那个，一直都是。”

*同一宇宙下的康提与火虫前提，总裁虫与总裁提

韦恩企业与帕克工业合作前夕，提德雷调查PP的背景资料，忽然眉头一皱，旁边飘来飘去自己玩的康问他怎么了

提：我发现xx年是帕克工业的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后无论是公司的影响力还是彼得帕克的持股比例都在下降，而那正巧处于帕克工业的上升期，这不符合经济学规律，还有一些小细节，你看这两个演讲……这简直就像……

提：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康：你的意思是从xx年开始彼得帕克被掉包了？这太疯狂了

提：不仅如此，如果是掉包的话，应该在更早的时候。我发现在帕克工业建立前，彼得帕克的职业是摄影师，还有过一段时间的科研记录；而与此相反的是，他在商业行业的履历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康：谁会夺舍一个普通人只为了拱手相让一座商业帝国呢？你太累了小罗，休息一下吧，你不能在开会前把每个人都调查一遍，然后假想他们有某种不可告人的背景，这里不可能每个人都是超级英雄或者超级罪犯，好吗？

提：你说得对……我或许……

康：*强制把提从电脑前拖走*

虫：离真相最近的（又）一次

和帕克工业的洽谈会结束后

提：*面色凝重*

康：怎么了小罗？和彼得帕克相处得不愉快吗？

提：不，很愉快，所以我回来又查了查他的资料

康：所以？

提：我注意到纽约三成的超级反派都与彼得帕克有社会性关系，绿魔，彼得帕克最好的朋友的父亲； 蜥蜴人，彼得帕克的朋友和老师；底片先生，彼得帕克与其婶婶的朋友……

康：wow

提：你相信这是巧合，还是彼得帕克本人也有问题？

康：好吧，这听起来很可疑，如果彼得帕克是他们的交点，真的有必要查清是否是他在联络或掌控部分地区的犯罪了

提：我也正是这么想的

*提和彼的场合

提：喔我知道你，你当蜘蛛侠的摄影师起家的是不是？（并感到羡慕想知道罗宾为什么不像蜘蛛侠一样有专用摄影师，如果有的话他一定会去应聘） 

提：*分享相机中罗宾的英姿

彼：……不我和你这种私生饭不一样

*会议上，两位ceo商谈合作事宜，门外一声巨响反派闪亮登场

*彼得和提姆开启贪生怕死模式逃走，一眨眼只剩塔姆和安娜面面相觑

安娜：彼得他……呃，去厕所了

塔姆：提姆也是

最后两位小总裁身着同色系战衣在战场狭路重逢😎

康：所以彼得帕克的事怎么样了？

提：解决了

康：听起来他的嫌疑洗清了？真稀奇，难道他真的只是一个倒霉蛋？

提：……不

提：但他是蜘蛛侠

康：

康：喔。超级英雄聚合定律？

提：嗯

康：不用为此自责，兄弟，你身边的反派也不少，需要我给你一个拥抱吗？

提：我不需要莱克斯·卢瑟的儿子这样安慰我，谢谢

*小红和小虫互相掉马后，某个夜晚，提姆接到康纳的电话

康纳：小罗！你千万不要把我在韦恩企业的房间改成洗手间哇˚‧º·(˚ ˃̣̣̥᷄⌓˂̣̣̥᷅ )‧º·˚

提姆：*眼前的屏幕上滚动着彼得帕克收购巴克斯特大厦的新闻*第一，即使你总是在我的办公室睡觉，也不代表那是你的房间；第二，我相信彼得把霹雳火的房间改装成厕所是有商业考量的（大概）；第三，强尼在你旁边醉倒了？帮我搜一下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帕克工业的网络软体，我好奇他们的技术很久了

这篇会参与CP30的kt合志，因为我写完了憋不住所以提前发了！喜欢的话可以支持一下合志……（缓缓死去）

提姆在卡森城的商店门口驻足，花两个硬币买了一份报纸。他一边撕开汉堡的包装纸，一边飞快地展开报纸，《超级小子越狱——又一超级罪犯诞世？》的头版赫然在目，提姆一目十行地扫过，超级小子的通缉照在他指腹的施力下凹陷下去，最后被揉作一团，与油腻的包装纸一同落入垃圾篓。

提姆花了一段时间回到车上，把买来的快餐递给康纳。车门和车窗都紧闭着，车载广播也被关上了，汽车里压抑到好像没有一丝空气的流动，康纳却没有对此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机械地接过食物，机械地食用，再机械地把垃圾收起来。

一直等车子再次发动，康纳才声音艰涩地开了口：“我们去哪？”

“阿拉斯加。”提姆回答，期待着康纳再问一句“为什么是阿拉斯加？”

他有很多理由：道路稀少、地形崎岖的乡村地区便于隐蔽；三面环海，方便随时离开美国；阿拉斯加很美，可以看到极光……

但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因为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

可是没有。康纳没有对他选取的目的地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沉默地点了下头，又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那里阴翳仍然在沉沉地压着天空，好像太阳永远不会升起来了。

骤然而起的异响让康纳抬起了头。

像在切割一块发硬的奶酪，一把无形的刀在监禁室的天花板的边缘游走，起初是一道细微的裂缝，然后它扩张、增殖，直至啮食出一个可供成年人攀行的通道。红罗宾从这块奶酪的缺口中探出身，奇怪的是，即使现在他在用罪犯的手段，行为如此卑鄙又鬼鬼祟祟，康纳看着他，仍觉得他优雅得像一只血雀，而不与任何见不得光的动物搭边。

康纳从那张狭窄的小床上坐了起来，向提姆露出一个惊喜的笑。他快忘记自己有多久没笑过了，所以他猜，他这个笑容有点吓人，以至于提姆的眉毛拧了起来。

“警卫正在接班，监控暂时由我接管，”红罗宾的目光如鹰隼般游弋，定格在房间的红太阳灯上，他言简意赅地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笑容在康纳脸上一闪而过，愁闷与不易察觉的戾气再次凝聚起来，他低沉但坚定地拒绝：“不，提姆。我不会跟你走的。”

康纳的视线向提姆涌过去，它们一起降落在那些灯上。他早就知道提姆会来救他，红太阳灯是提姆送来的。在那之前，他被严加看守着，没有隐私都是次要的事情，更难以忍受的是人们的议论，警卫，囚犯，狱医，电视和广播——所有他听得到的地方，都充斥着大同小异的声音，他们或好奇或惊惧地讨论着超级小子，一个杀了人的超级英雄，一个做过好事的杀人犯。

他常常在噩梦中惊醒，耳畔回荡尖叫与嚎哭。他开始恐惧他身上的力量，他不知道那些嗜血的本能与他非凡的能力结合，又将带来多少杀戮。直到监禁室拥有了红太阳灯，一切才好转。在红太阳光下，康纳不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外星克隆体，不再被那些他不能完全控制的能力所裹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听不见隔墙的响动，不能飞行，也无法一拳凿穿墙壁。更重要的是，康纳在蝙蝠洞见过这些红太阳灯。他坐在红太阳光下，就好像坐在提姆的身边一样。康纳知道提姆在陪伴他，在长达几个月的监禁时光里，他就是靠这些念头熬过来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监狱对他的看管松弛下来，康纳于是知晓，提姆要行动了。正如提姆了解康纳的恐惧，及时为他送上他在监狱中最需要的东西，康纳也敏锐地察觉了提姆的目的。

康纳很感激到目前为止提姆为他所做的一切，但他的答案是“不”，他今天不会走出这个监狱，而除非他的罪名洗清，他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度过余生的准备。

红罗宾瞪着他，他平静地看回去。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十几秒，难得地，提姆让步了。

“我相信你没有杀人，康纳。”提姆说，“希望你也可以相信我，好吗？我们一起找出证据。在此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我相信你，即使有一天全世界都不可信任，我仍然会把后背交付给你。但这次不一样，提姆。”康纳望向提姆的眼睛，他蓝色的虹膜仍然那么亮，那么像星星，哪怕他现在被困在黑暗里，愤怒与暴力仍在他的血管里翻滚，随时随地有可能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在证明我没有杀人之前，我只能待在这里，越狱只会让事态更复杂。如果我真的被陷害了，等你找出证据，我的罪名自然会被洗清。而如果我真的有罪，我就该承担责任。”

其实提姆那么聪明，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呢？假若提姆提出了越狱这种下下之策，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他执意留下来，无疑会陷入危境之中。因而他更不能跟提姆走，这会给提姆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

提姆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柔软和悲伤，但只有一瞬。他很快又穿上了理智织就的伪装，再次变成那个沉静、冷漠，又永远正确的红罗宾。

“你必须跟我走，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如果你现在把手给我，我们两个都能平安离开，但假若你要与我僵持，”提姆咬字清晰地说，“那我也只能留在你的牢房里——直到警卫发现我。选吧。”

是的，提姆就是在威胁康纳。红罗宾把自己作为筹码，放上了赌桌。而对于康纳来说，再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东西——他别无选择。

提姆关上车门：“换上这个。”

一件衣服从前座扔过来，盖在了康纳的脸上。康纳翻过那件黑色的T恤，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图案，也看不出牌子，不过做工精致，看得出价值不菲。他皱了皱鼻子，T恤上还沾着很淡的男士香水味。提姆是处理好韦恩集团的事务后赶来的，他的行动向所有人都保密，只给塔姆·福克斯留了一张待办清单。那些董事会的老家伙还不知道他们的CEO再次人间蒸发了，而这次是为了劫一个通缉犯的狱。

康纳不发一言地换上T恤，它不出意料地格外合身——当然了，那可无所不知的小罗。提姆了解他的尺码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彼时提姆也已经换下了他的红罗宾制服，发动了引擎。他们驶上公路，泰坦塔在汽车的后视镜中飞快地淡出视野。

“在你‘越狱’的消息传出之前，”提姆边开车边瞄了一眼时间，“足够我们离开旧金山了。”

康纳问：“我可以坐到副驾驶吗？”

提姆换上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在车载屏幕上点了几下，城市的俯瞰图从中跳出，在他指尖的拖曳下移动放大。在确定附近的路段没有任何监控与无人机后，提姆开口了：“可以。”

康纳于是推开后车门，从车外飞到了前座的位置，提姆帮他降下了车窗，超级小子从善如流地钻了进来。

提姆的眉毛动了一下，以他们多年以来的默契，康纳读出那是一个“我就知道”的微表情。他想了想，乖巧地系上了安全带，即使“安全措施”这种东西这对超级小子来说毫无必要。

“如果我是你，从今往后我就不会再做这样引人注目的举动。”提姆说，“你知道飞到副驾驶后再系安全带不能显得你像个普通人吧？以后我们就是逃亡者了，共犯。”

提姆的幽默感没能消减康纳的阴郁，他很想笑一下，但是失败了。车内又陷入无言的沉默，康纳望向车窗外，浓重的夜色并没有影响到他超常的视力，他仍能看得清高速公路旁每一颗移动的树，然而没由来地，他感到难言的厌烦。如果他没有这些该死的超能力，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好了——那他就不会隔三差五地“失控”，也就不会陷入如今被指控杀人的死局，更不会连累提姆。

是啊，提姆。他不仅为康纳放弃了作为提姆·德雷克普通人的生活，也为他放弃了红罗宾的英雄身份。康纳真希望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哪怕只能感受到疲惫都好。这样他就能在惊险的越狱后短暂地睡一会，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精神饱满地胡思乱想。

就像听得到他的心声似的，提姆再次说话了。

“你在政府的逼供下坚持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吧？现在我们安全了。”他声音温柔地说，“康纳，你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车载音响被打开了，恩雅站在康纳空旷的心灵之海唱起她那首经典的《How Can I Keep From Singing》，康纳知道那是提姆最喜欢的歌手之一。罕见地，他没有对提姆的品味发表什么意见，而是听从他的建议闭上眼睛，认真聆听起舒缓流淌的旋律。

他一点儿也不累，但他还是睡着了。

就这样，世界上不再有红罗宾和超级小子，而提姆·德雷克和康纳·肯特踏上了逃亡之旅。

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提姆开得很小心，他们常常在不同的城市驻留，为了不被察觉目的地，他们随时都在变换路线，有的时候康纳甚至觉得阿拉斯加是不是只是提姆的搪塞，其实他们根本没有目的地。刚离开旧金山时，他们遭遇的阻截最凶，大部分来自泰坦，但是提姆在离开前做足了准备，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他留下的定位器，相当一部分已经被拆了，但还有少数隐蔽较好的能闪烁警示之光。每当有光点靠近，他们就会飞快地调整方向，这种情况多来了几次之后，提姆和康纳有些疑心，也许那是曾经的伙伴在为他们的逃亡之旅提供隐晦的帮助。而穿过加利福尼亚后，情况就好多了，泰坦大概是跟丢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没受骚扰。

为了节省资金，他们有的时候睡在车里，有的时候睡在汽车旅馆。超级小子的通缉令铺天盖地，正义联盟与泰坦也一定在追缉他们，康纳不可能用自己的身份证；提姆·德雷克就更不必说，他作为韦恩企业的CEO，多少也是个公众人物，算起来他的“失踪”也该被人发现了，福克斯多半不会报警，但是有可能像上次一样委派塔姆·福克斯来找他；蝙蝠侠无疑猜得到他去干了什么，但布鲁斯不会赞同他的行为的。所以很遗憾，如果不想暴露位置，提姆的身份证——当然包括信用卡，一张都用不了。他不是没有不属于韦恩的私人卡，但在蝙蝠侠的掌控下，哥谭没有秘密。

但他是提姆·德雷克，提姆·德雷克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事先制订了详尽而周密的计划，从越狱到后期的逃亡路线一应俱全，当然也包括其中的消费。他们的后备箱放着一箱箱现金，那都是提姆提前取来的。他们的车是雪佛兰黑斑羚，这里理应有一个关于《邪恶○量》的致敬，但康纳显然没有心情关注这些；提姆对这辆车进行了改装，虽然不像蝙蝠车那样上天入地，但对于他们来说也足够了。提姆还从副驾驶的储物箱拿出了一整叠假证丢给康纳，允许他选一个最喜欢的身份扮演。

康纳从中挑出了一张，在那张证件照上，他尚还是少年正义联盟的一员，穿着敞开的皮夹克，左耳的金耳环亮晶晶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也亮晶晶的。康纳把剩下的身份证还回去，提姆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提姆很确定，无论康纳是什么样的，他都会爱他。顽劣的康纳，稳重的康纳，忧郁的康纳，风流的康纳又或者老土的康纳，提姆爱所有的他。但在此之外，他希望康纳是快乐的。在路上的这些日子，他时常反省自己是否做错了——好像他每次一意孤行地帮助朋友越狱，总是会带来不好的结果，上次帮助杰森，他出狱后就杀了很多人；这次帮助康纳，换做了美国的这些公民在试图杀死他。

得益于在WE的工作经验，他对舆论的运作再了解不过了，其实提姆不怕他坚强的朋友被舆论所伤害，但他怕康纳不肯放过自己。目击者、作为证据但画面模糊的照片、受害者尸体上热视线灼烧的痕迹，与一个记忆断片的超级小子，这些足够拼凑出事情的真相，可以代表正义的裁决吗？

提姆是一个侦探，他不会认同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政府通过逼供确认事实。但就在提姆还在循着蛛丝马迹，抽丝剥茧地探查疑点时，两件事同时发生了：康纳被政府强行干预，从保护性关押他的少年泰坦转到了恶魔岛监狱；媒体上开始大肆报道“超级小子失控杀人”一案，且大部分媒体都使用了肯定的口吻。提姆敏锐地察觉到了二者之间的关联，似乎有两条汹涌的暗河在第三方的操纵下悄然交汇，并且即将酝酿出更大的阴谋。凭借他的侦探嗅觉，提姆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于是为了找到破局之法，提姆决定带上康纳越狱。

对，是“带上”，而不是像上次一样只是“帮助”。康纳与杰森不一样，如果不是说服他，即使他把康纳敲晕了带出来，他醒来后也只会去自首。所以他需要说服康纳，甚至威胁康纳。事实证明提姆对康纳的了解非常到位，彼时他们穿过了加利福尼亚，康纳的情况仍没有转好。他很少离开车里，即使是在提姆的再三要求，他同意和提姆一起去城里，也从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当然了，他们是逃犯，理应偷偷摸摸地行动，可那是康纳·肯特，提姆热爱闯祸、擅长添麻烦的搭档——当他不管拿什么东西都循规蹈矩地使用手而不是ttk，当他的双脚仿佛被什么禁锢在了大地上，当他有意拒绝在任何一个场合使用超能力偷懒，康纳·肯特还是康纳·肯特吗？

他们路过亚基马的时候，提姆勒令康纳出去转一转，至少去买个冰淇淋。于是康纳就真的在冰淇淋车前排队，提姆像个锻炼孩子的家长一样站在旁边，等待康纳把冰淇淋递给他。

他们还在公园阻止了一桩抢劫案。匪徒大概是第一次作恶，抢劫在混乱中上升成了持刀劫持，他捞起一个年幼的女孩，将明晃晃的刀刃架在她的脖颈上，以此为威胁缓慢后退。他本来都快成功了，但是不巧的是，他撤退的方向刚好走来了提姆和康纳——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康纳如同一头迅猛的猎豹，向绑匪扑去。嘈杂的惊呼与尖叫声中，只有提姆注意到了异常——在这个距离下，如果康纳没有使用ttk，是不可能在绑匪有所反应之前及时制服他的。毫无悬念地，绑匪被穿着黑T的男孩摁倒在地，而女孩抽抽搭搭地被康纳护在怀里，毫发无损。

匪徒的胳膊被康纳拧脱臼了，正躺在地上哀嚎，提姆开始疏散人群，并且安排围观的市民报警。康纳伸出手，笨拙地给女孩擦了擦眼泪，而小女孩泪眼朦胧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开口说：“你是超级小子对不对？”

康纳感到心脏被猛地攥紧了，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笼罩了他，他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提姆，但对方无暇他顾，他只好别过脸：“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你就是！我不会认错的，我在电视上见过你。”她说的大概率是他的通缉新闻，康纳想，他得赶紧走了。但小女孩继续说，“你是个英雄。”

康纳的动作滞住了，他像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时隔多年后再次被机油润滑了关节，保持着一个僵硬但试探的状态别扭地转过头，正对上女孩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闪烁光芒，诚挚又善良。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却绽开了一个璀璨的笑容：“虽然新闻上说你是大坏蛋，但妈妈说新闻喜欢骗人，我不会相信的。”

“我就知道你还在当超级英雄！”女孩说着，踮脚亲了一下康纳，在他的脸颊一侧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吻，“放心好了，我会替你保密的。”

康纳沉默了一会，忽然紧紧地把女孩搂进了怀里。小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像个小大人一样伸出手，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

康纳经历过更多比刚才危急艰险百倍、千倍的情景，拯救生命对他来说就像晒太阳一样理所当然，他从未想过在他遭受厌弃与审判的今天，他能因一件小小的举手之劳收到这样赤诚的信任与谢意。康纳知道，这多半是因为女孩年纪还小，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与纯粹，他也知道这样的善意终究还是少数，仍有大把的普通人在恐惧与厌恶他。他只是忽然又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他如此幸运，拥有可以救下这样可爱、鲜活的生命的超能力。

在警察赶到之后，康纳和提姆偷偷溜出了人群，他们不敢再在亚基马多待，连夜收拾行李再次踏上了旅程。

康纳又坐上了副驾驶，提姆注意到，他这次是用ttk开的车门；车窗和车载广播都打开了，裹挟葡萄香的夜风亲吻着他们，康纳用佩吉·李的《The Glory of Love》回吻。初阳从远处他们看不到的、白雪皑皑的群峰顶部升起，照亮平原，照亮草坪，照亮硕果累累的葡萄坡，照亮公路的尽头。

阳光又一次照射到了他的身上。

亚基马之后，他们的行进速度更慢了。几乎每到一处落脚点，他们都得做点“好人好事”——不是捉小偷就是抓强盗，连续几次夜里散个步还要打趴小混混后，提姆问康纳：“我们要不要抽出固定时间夜巡？”

康纳竟然信以为真，还兴致勃勃地规划好了时间。

康纳在旅程中买了一件新的皮夹克，除了没有S的标志，其他都与原来那件一模一样。提姆开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跟着车载音乐哼唱，CD里的曲子已经被换成了彻头彻尾的超级小子风格，有那么一段时间，阳光与歌声成了他们逃亡路上的主色调，偶尔的偶尔，他们也会忘记通缉，忘记监禁，忘记那些负面的舆论，只把目光投在沿路的风景上。

靠近国境线的时候，提姆为他们买了两副墨镜，彼时他们在福克斯的商店，康纳戴上那副墨镜后，提姆端详了好一会，忽然凑上前来，康纳顺从地低下头，任他勾下康纳的墨镜，挂上他一侧的耳朵。提姆调戏一样拍了拍他的脸：“你不能再仗着这张脸就用T恤配牛仔裤了，知道吗？”

康纳也开玩笑地回应：“现在我距离你的梦中情人，是不是只剩下一只耳环了？”

康纳用他诚挚的目光回望过去，那双眼睛澄澈，闪亮，能让人清晰地看见其中复苏的希冀与活力，提姆很庆幸，他的氪星人是生命力最顽强的小树，只需要一点点阳光就能野蛮生长。

“我们应该把红太阳灯带出来的，”康纳继续说，“我想打耳洞了。”

而提姆回答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其他备用呢？”

于是他们就近找了个汽车旅馆，在这个因《暮○之城》而爆火的情侣圣地，两个只开一间房又动作急切的年轻人，能造成的误解可就太多了。提姆早早带着工具去了房间，康纳一个人去登记，前台的接待暧昧地冲他微笑：“你们很久不见了？”她揶揄地耸肩，“你们看起来很迫不及待。”

康纳微微一愣，领会到她的意思后脸庞热意上涌，他将墨镜向上推了推，卡住头发，向对面神神秘秘地挤了挤眼。少了墨镜的遮掩，在前台工作的女孩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这位客人长得格外英俊，皮肤白而健康，肌肉紧实，五官深邃立体，最漂亮的还是他的眼睛，笑起来像流动的溪，灵动又澄澈，不笑的时候又像湖，沉静而深不见底。

“这种话对我说说就够了，不要被我的男朋友听到。”康纳把一只食指竖在嘴边，神神秘秘地向女孩挤了挤眼，“他有点害羞。”

小姑娘被撩得迷迷糊糊，连连点头，半晌之后才回过神，心里冒出点莫名的疑惑。她翻出康纳登记用的资料信息，盯着他的照片看了好一会，越看越是眼熟——他长得那么好看，和某个模特或者明星长得像也很正常吧？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做呢，怎么又走神了！

前台赶紧收起登记薄，而就在她低头的时候，电视上的新闻再一次滚过了超级小子的通缉照。

康纳关上房门，看到提姆坐在床上，从万能腰带里一件件掏出棉棒、双氧水、红太阳灯和耳洞枪。

提姆朝他招招手，康纳小狗一样凑了过去，碍事的墨镜被他摘下随手一丢，方才还对着女士游刃有余的前夏威夷大明星正襟危坐，像个接受老师批评的好学生。

紧接着，提姆的指腹落上他的耳垂。他的手不像大众想象中的韦恩少总那样养尊处优，而是由于长期的训练与打斗生着薄茧，但提姆的指腹是柔软的，带着他的体温，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皮肤，康纳好像感受得到其中有温热的血液在流动。那点热度若有若无地摩挲着他的耳垂，寻找最合适的穿孔处，康纳感到他的耳朵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是因为开了红太阳灯吗？

理论上来说，给氪星人穿孔前是不需要消毒的，但提姆还是很有仪式感地用棉棒蘸了双氧水。被提姆触摸过的地方仍然留着余温，正在他温柔的涂抹下瘙痒着；至于穿孔的过程，那就乏善可陈了，整个过程与用针在纸上扎了一下差不多。

耳洞打好后，一切还没有结束，提姆又在他的百宝箱里掏出了一只耳环。那枚耳环与他过去佩戴的是同一个款式，颜色也是璀璨的金黄，但材质很不一样，它没有金属的光泽，反而像玻璃一样晶莹剔透。康纳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准备了。

康纳屏住呼吸，眼睛不眨地盯着那枚金色的耳环：“它很特别。”

“是的，”提姆回答，“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

提姆摆弄着他的耳朵，神情专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缱绻，听起来飘忽不定，如同梦呓，有一种康纳说不上来的温柔。

这只耳环很快从康纳的眼前拿开了，轻盈地挂上了他的耳朵。

康纳转过头时看到提姆正望着他出神，那表情不像欣赏，也不像惊艳，甚至不像是在怀念他们过去的岁月，彼时的康纳没有深究，只是张开五指在提姆眼前晃了晃，冲他调侃地挑了挑眉毛：“看呆了？”

提姆没有否认，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新耳环。

直到很久之后康纳才知道，彼时他没有解读出来的情绪是愧疚。

跨越国境线的时候，康纳和提姆都有些精神紧绷。提姆提前伪造了有效的护照和驾驶执照，以及特定的旅行签证，并给“康纳·肯特”与“提姆·德雷克”这两个身份秘密安排了前往香港的飞机——如果有人以他们的真实身份为突破口，视线多半会被误导到香港，虽然只要稍微调查就会露出破绽，但已经足够为他们争取到时间。

七八个小时的长途驾驶后，康纳要求和提姆换班，由他来开一会车。是的，现在轮到康纳来勒令提姆休息了——但是提姆坚持不肯，理由是康纳没有驾照。

其实早在福克斯的时候，康纳就察觉到了提姆的异样，时常有一种恐慌与警惕的情绪闪现在他的脸上，但正如提姆包容当初消沉的他一样，提姆不想被他知道，他就假装没有发现，并想办法从其他方面来缓解提姆的心情。但那前提是提姆的行为没有伤害到他的健康，否则康纳是不会让步的。

在康纳的坚持下，他们还是在加拿大南部的一个小镇停留了。提姆也的确太困、太累了，他很早就在旅馆睡下，而且睡得比以往都沉。等他醒来意识到不对劲，一切都晚了——就像他无数次担心的那样，康纳失踪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提姆退了房，回到他们的车上调出地图，冷静得像是早有预料。他在康纳身上装了定位器，通过指示屏，他看到康纳的行动轨迹十分刁钻，沿途有些地形的确只有飞行才可以跨越——大概是飞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了身上的追踪器，行动轨迹断在这里。他一路跟过去，找遍了信号消失的周边，终于在一丛灌木旁发现了昏迷的康纳，与几具新鲜的尸体。提姆下意识地联想到那个晚上，几乎同样的情景复现，康纳失踪，出现在凶杀现场，失去意识，身边有热视线穿透的尸体……

提姆狠狠咬了下舌尖，用力到几乎见了血，才将幻象从脑海中散去。他检查了那几具尸体，确定了他们的死因与大致的死亡时间，又走到康纳身边。只有这时，他镇定的面具才现出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停下来，而是一鼓作气，缓慢而坚定地撩起了康纳耳畔一侧的碎发，那里坠着一枚金色的耳环。剔透的圆环在月光下皎洁而灿烂地颤动，纯粹，耀眼，一如往昔。

提姆微笑起来。

康纳难以形容这种令人抓狂的感觉——只是眼睛一睁一闭，整个世界就变了样。几个月前那件事发生后，他好几天没有睡觉，后来睡着了，也总是噩梦；直到提姆找到他，一切才有好转。但就在刚才，他又在噩梦里复现了彼日的场景，更恐怖的是，等到他意识回笼，那些噩梦里的尸体还在睁着眼睛望向他。

提姆正架着他，试图把他搬运到车上，也许是过程中的颠簸震醒了康纳，总之他一睁眼，就看到地上那些尸体瞠目欲裂地瞪着他，胸口还攀着热视线的灼痕。康纳脑袋里仿佛有一根弦想要就此断裂，但提姆的声音还在坚定又温柔地支撑着他，提姆的气息也还萦绕在他的鼻尖，让他像一只瘪掉的气球慢慢吸气，重新充盈起来。

“提……提姆，”康纳声音干涩地开口，“我又杀人了吗？”

提姆停下脚步，因为康纳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正试图不依靠任何支撑独自站立。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摇摇欲坠地，但他还是很快就站直了，像一棵挺拔的小松。提姆想起他不久前也这样形容过康纳，但现在的他和那时候又不一样，与在旧金山时也大不一样——

他好像被摧毁过一次，又重建过一次，那些曾经让他千疮百孔的，如今让他无坚不摧。

提姆问：“你相信我吗？”

康纳还没有回答，提姆就已经抢先知道了答案。他踮起脚尖吻了过来，几乎是本能地，康纳像渴水的旅人那样汲取着他，而提姆试图向他渡去温暖与安抚……康纳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吻。他接过吻，在他的印象里，它应该轻柔，应该温情，应该小心翼翼，总之不该像他们这样掠夺彼此，试图以此来压榨对方生存的最后一丝空气。……但无论如何，它仍是一个吻，赤诚而炙烈。

康纳在这个吻里尝到了很多东西，歉意，依恋，偏执与一意孤行……但最强烈的感情还是一种近乎决绝的信心。

几秒后，提姆离开了他的嘴唇，湿热的气息掠过他的耳畔。提姆的声音很轻，但康纳的超级听力还是帮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几个单词，他的瞳孔骤缩，猛地推开了提姆。

“……你知道吗，”康纳的嘴唇几度张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单词，“我真恨你这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的样子。”

“抱歉。”提姆说。

“这话还是留着以后说吧。”康纳用一种失望透顶的口吻回应，他一蹬地，凭空飘浮起来，“但我要通知你，我再也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任何关于道歉的话了。”

他飞走了，并且没有回头。

提姆立在原地，仰望着康纳远去的背影，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月亮。他一个人回到车上。

“出来吧，”在临近旅馆的小巷，提姆降下车窗，平静的声音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跟了我这么久，你还没看到你想看的结局吗？”

黑夜寂阒，把沙沙的脚步声衬得格外清晰。那从容而优雅的脚步在他的车门前停住了，提姆偏过头，看到莱克斯·卢瑟像个路过晚辈家门的长辈，甚至向他的车窗弯了腰，以露出他那张英俊的脸。他穿着一身定制的西装，像是刚结束了哪个高层会议的企业家精英，风度翩翩地向提姆一笑。

“你怎么知道是我？”莱克斯·卢瑟灰色的眼睛流出好奇的情绪，如果不知道他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超级罪犯，人们很容易被他刻意展现的魅力迷倒。

“我不知道，”提姆回答，“我只是猜测。反正猜错了也不会损失什么。”

从一开始，提姆就不相信是康纳杀了人；他一直认为康纳的失控行为存在疑点，那天晚上，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他扶起昏迷的康纳时，在他的身上发现了氪石粉。疑虑从彼刻种下，一点氪石粉不能洗脱康纳的罪名，所以他还是被关押了，提姆以此为线索调查了很久，依然一无所获。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劫走康纳，借此引出幕后的人。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他在福克斯给康纳戴上了那只耳环。

那晚在旅馆，他告诉康纳耳环是他亲手做的，这不是假话。它的确是他为了确认康纳有没有杀人特地做的，用热敏感染料浇铸的有机玻璃，只要遇到特定的高温就会从金色变成无色。所以找到康纳后，他第一时间去检查了那只耳环，看到它没有褪色，提姆自然也就知道了使用热视线杀人的不是康纳；所以他会对康纳抱有深刻的愧念——康纳将他的礼物视若珍宝，他却在这份“惊喜”中掺杂算计。

至于是谁在操纵这件事，世界上有能力收藏氪石的人并不多，提姆只需要使用最简单的排除法。他很幸运，第一个就猜中了。

一道身影于旅馆上方的夜幕升起，黑色的T恤衣摆飘动，仿若飒飒飞扬的旗帜。紧随其后飞出的是康纳，他的皮衣被夜风灌得鼓鼓囊囊，金色的耳环在黑夜中闪着光，如同水下的倒影撞碎镜面那样，径直撞向了另一个穿着黑T的自己。

他吹了声长长的口哨：“老兄，没人告诉你这身衣服已经过时了吗？”

莱克斯·卢瑟凝望着响动传来的天空，神情兴味盎然，没有半点计划败露的懊恼，像一个欣赏戏剧的过客。

对他而言，那边的战斗固然精彩，却没有提姆·德雷克这个人有趣。他很好奇提姆是如何发现他的布置，如何坚定不移地相信一个证据确凿的“杀人犯”，又是如何劝说他正直的孩子与他一起越狱，如何让那个消沉又黯然的超级小子重焕活力的——提姆·德雷克截胡了他的计划，填补了所有他打算在康纳·肯特落难后扮演的角色，他很好奇，提姆·德雷克是怎么做到的？

“我相信我的儿子会比这些劣质品优秀，”莱克斯斟词酌句地说，语调仍然高傲，他看似在评价空中的战斗，实则却把矛头指向了提姆，“你呢，你要怎么打败我？”

提姆却只是笑了：“我不需要打败你。”

他借由亲吻留在康纳耳边的那句话很简单，只是一句指令——“回旅馆”。要做出这点推断也很容易，提姆两次发现凶案现场，后一次与前一次的情境却截然不同，如若幕后黑手的目的是毁掉超级小子的名声，他不应该选择如此偏僻的地段作案。而让他做出这样的布置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提姆，提姆是他计划中唯一的变数，他需要把提姆支开，再让假的超级小子“返回”，以“超级小子又一次失控”为噱头重新发酵舆论。

提姆想通这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没有证据，好在他也不是真正的侦探，他只需要达成正确的结果，不在乎过程如何。他想做的自始至终只有这一件事——那就是为超级小子正名。而做到这一点，他只需要控制住康纳的克隆人。

在卢瑟皱眉的神情里，提姆缓缓地升起了车窗。几分钟后，汽车的天窗打开了，一只钩锁从中飞出，全副武装的红罗宾轻巧地落在车顶，天空作战的超级小子向回飞来，红罗宾会意地丢出钩锁，仅仅是一个眨眼，超级小子接住它，像抡铅球一样抡飞了红罗宾。

红罗宾的双脚踏上了克隆人的肩颈，继而双腿绞住他的脖子，他的披风招展，像一只浴火的鸟舒展它燃烧的羽翼。

莱克斯·卢瑟一直观赏到戏剧的落幕。真正的超级小子提着他的克隆人飘浮在半空，像一只衔着战利品的兽王，莱克斯越看他越是称心，同时对他的不服管教感到更加头痛与恼火；红罗宾一如既往地隐匿在黑暗里，只有长棍明亮地竖立着，好像一个醒目的警示牌。与他对弈的时候，莱克斯还在他的身上看到过他的导师的影子，但是此时此刻，他立在超级小子身边的屋顶，身姿挺拔，不像任何人，他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一个全新的英雄之星冉冉升起。

“你们打败了一个克隆人，很了不起，”莱克斯慢条斯理地说，他的口吻带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但不幸的是，这样的作品我还有至少1245个。”

是的，在他眼中，康纳和提姆是取得了一次小小的胜利——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仍然只是两个亡命之徒，无法与他的犯罪帝国抗衡。他甚至不知道提姆为什么要主动暴露自己，如果他继续假装并不知情，也许还能捡回一条生路。

提姆没有回应他，他也不需要给出什么回应了，因为他的蝙蝠通讯器亮了起来。他是看穿了莱克斯·卢瑟的计谋，但他还没那么自大，以为仅靠自己就可以把这个恶贯满盈却仍然逍遥法外的超级罪犯送进监狱。他不了解卢瑟，也没有足够的信心扳倒超人的宿敌。但同样地，莱克斯也不了解提姆，他不知道提姆是个怎样的超级英雄——谨慎是一点，狡诈是一点，但红罗宾最特殊的一点在于，他从不是一个人。

提姆在回到车上后，在返程的路上依次给他的朋友们发送了坐标。虽然自从提姆和康纳出逃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但在收到提姆的求救后，仍然每个人都会为他赴汤蹈火。不是所有的英雄都只能背负苦难、孤身前行，英雄也有他们的英雄伙伴。

第一个赶来的是卡西和巴特，莱克斯的表情未变，丝毫不觉得这些小朋友对他存在什么威胁，但很快沃利也带着迪克赶到了，然后是克拉克与露易丝。露易丝是提姆向超人请求，拜托他带来这里的，他想让大都会最好的记者都到场，还给他的超级小子一场浩大的正义。

莱克斯·卢瑟不得不退场了，又或者说，他的身影还从未出现在幕前。他依然是最谨慎与狡猾的超级罪犯，即使在此刻，他仍可以游刃有余地为他们落下掌声，再留下一句假惺惺的赞誉。

“我真为你们感到骄傲，”莱克斯·卢瑟说，“尤其是你，我亲爱的儿子。”

而康纳居高临下，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我不需要你为我感到骄傲。”

他转而面向欲言又止的超人：“当然，你也是。”

他的声音自信而坚定，不再有丝毫阴霾。巴特像一只小炮弹一样冲进康纳的怀里，卡西也飞在他们的身边，给了提姆一个拥抱。

“那么下一步，欢迎你们回到泰坦？”卡西问。

“我想还不是时候，有人还欠我一个解释。”康纳望向身边，提姆迎着他的目光。

“而有人还欠我一场没有完成的旅行。”

巴特猛地抬起头：“去哪里？我能一起去吗？”

康纳和提姆用沉默回绝了他，卡西冲巴特耸了耸肩。

几个小时后，等骄阳再起，他们又将踏上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