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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rasaki hiro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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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镜熙华(码文中弧长)
三三生日快乐! 我去为什么过生...

三三生日快乐!

我去为什么过生日靠那么近,前天才画完一个可恶,想咕但被抓dbq只能潦草儿童画了

三三生日快乐!

我去为什么过生日靠那么近,前天才画完一个可恶,想咕但被抓dbq只能潦草儿童画了

cy_君影

  happy birthday sensei(*๓´╰╯`๓)♡

  happy birthday sensei(*๓´╰╯`๓)♡

不是什么正经人捏

  没记错的话老福特的各位都很会分析xp吧 那么拜托了😍😍😍

  放了一些一见钟情的角色 有几张是老福特存的(因为没抽到)混的圈子很杂 占tag致歉 可以叫我删掉 果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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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的一只猪
 hiroshi sensei...

 hiroshi sensei圣诞快乐!

  第二次指绘同人图 就这样糊弄一下稍微潦草一点点⑧😋

 hiroshi sensei圣诞快乐!

  第二次指绘同人图 就这样糊弄一下稍微潦草一点点⑧😋

wx
 (发现这里忘发了   目前以...

 (发现这里忘发了 

 目前以来发挥上色最好的一次

  

 (发现这里忘发了 

 目前以来发挥上色最好的一次

  

O:)

收到了sensei的回信好开心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收到了sensei的回信好开心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清酒不清

11.27,sensei直播画的小条漫


P1是后来sensei细化后的,P2是细化局部

P3-5.是最开始画的 

没有截完,最后就是画的是肌肉粒子和光子美少女哈哈哈


因为觉得sensei画的小条漫很可爱,所以截图分享啦

pps.如果不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会删的๑òᆺó๑


11.27,sensei直播画的小条漫


P1是后来sensei细化后的,P2是细化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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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觉得sensei画的小条漫很可爱,所以截图分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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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_君影

  咕咕咕 我是个鸽子

  这个草稿大概有两周的时间了今天终于画完了

  咕咕咕 我是个鸽子

  这个草稿大概有两周的时间了今天终于画完了

雨镜熙华(码文中弧长)
一点优化,优化前只有爱心动。...

一点优化,优化前只有爱心动。

对不起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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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了各位

宿寰

小猫

ooc,he,本文包含voxto,foxslayer,violoto,shuto,iketo,hiroto。

  喧嚣城市依旧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走过清晨八点的街道。阳光洒在钢筋混凝土之上,高楼大厦反射刺眼光芒。夏末秋初的工作日,中心广场水泄不通,商铺音乐与公交提示音混乱嘈杂,人人皆在忙碌,周旋各自轨道按部就班,维持世界运转。

  不知何时,一位盲眼者忽然出现,轻巧穿梭人海之中,宛如灵动游荡的蓝色金鱼。男人衣着考究,面容微妙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眉宇带着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淡漠,双眼明亮,金绿色瞳仁宛如死水,象征着天生残缺。无数声音抚过耳畔,他手持盲杖...

ooc,he,本文包含voxto,foxslayer,violoto,shuto,iketo,hiroto。

  喧嚣城市依旧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走过清晨八点的街道。阳光洒在钢筋混凝土之上,高楼大厦反射刺眼光芒。夏末秋初的工作日,中心广场水泄不通,商铺音乐与公交提示音混乱嘈杂,人人皆在忙碌,周旋各自轨道按部就班,维持世界运转。

  不知何时,一位盲眼者忽然出现,轻巧穿梭人海之中,宛如灵动游荡的蓝色金鱼。男人衣着考究,面容微妙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眉宇带着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淡漠,双眼明亮,金绿色瞳仁宛如死水,象征着天生残缺。无数声音抚过耳畔,他手持盲杖走过斑马线,完美避开所有阻碍,似乎已经对周遭情况了如指掌。事实的确如此,哪怕目不视物,男人依旧能感知到身边所有存在,与过往十五年毫无二致,低调梭巡整座城市。无言,勤勉,又与一切毫无关联。他生来就是这里的守城人,虽无神格,却有使命。

  作为守城人,他每天都要定下巡逻线路,并尽全力守护城市安宁。譬如强者凌弱,就要及时阻止。有人恶事做尽,也会遭到报应。孤苦者得以鸣冤,努力者所愿得偿,如此种种繁琐至极,枯燥无味,都需要一点一滴修补裂痕,维护冥冥中的平衡,不得停歇。

  正因如此,当他路过一处僻静巷弄时,几乎瞬间发觉垃圾桶旁似有异样。小小的纸盒放在角落,表面干干净净,不时传来窸窣响动。揭开盖子,刚满月的婴儿赫然其中,紫色头发卷曲凌乱,睫毛浓密修长,只可惜面色欠佳,不像正常幼崽那样白胖健康。此处离医院不远,有许多年轻父母诞下骨血却又无力抚养,只能选择抛弃。如果放任不管,十有八九会活活饿死。

  顿了两秒,守城人轻轻捏住那只小手,查看熟睡孩童的命格。几秒钟后,结果反馈回来,投射脑海自成文字:“大富。”

  神色不变,他换了另一只手探询,这次答案同样简略直白:“大贵。”

  盲眼男人陷入思索,哪怕婴儿命格并不贵重,他也不赞成将孩子归还亲生父母。与其被视作累赘,赌他们有朝一日良心发现履行责任,还不如找个真心想要孩子的领养家庭,将他好好抚育长大。

  做下决定,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无名指根有些发紧。不知何时,一条寻常人无法窥见的红色丝带凭空出现,捆扎束缚,联结在孩童与守城人之间。沉默片刻,他将纸箱丢回垃圾桶,轻手轻脚抱起男婴,小幅度敲击盲杖摸索行走。兜兜转转寻了整整一天,直至日落时分,守城人终于停在某处公寓门口。没有犹豫,他抬手按响电铃,而后缓慢放下婴儿,转身离去。

  “你买了什么快递吗?”声音轻柔舒缓,随着门板推开,女人瞬间被廊檐下软糯糯的小团子吸引了注意力:“亲爱的,你快来!”

  “是送鲜花的店员吗……”脚步声响起,丈夫惊讶轻呼,随即努力压低声音:“天呐,哪里来的小孩?”

  妻子困惑摇头,下意识将婴儿抱离冰冷地面,抬眼看向爱人:“是谁家丢弃了孩子吗?”

  余下对话男人没有再听,他清楚一对失去生育能力的夫妻不会拒绝收留弃婴,也相信他们能够担当起教养责任。至于那根红线———盲杖骤然静止,守城人停下脚步,神色莫名凛冽起来,嘴角弧度无端令人发冷。下一秒,隐形在空中的红色丝线凭空折断,随晚风飘散无踪。属于他和那个小生命的连结即刻瓦解,脆弱无痕,直到这时,他心头莫名涌现的烦闷方才散去,面色也缓和许多。守城人自诩世事纷扰,出现任何牵绊都会束手束脚,更遑论纠缠其中,怎么会把这种突然而又不讲道理的桃花运放在眼里。不过再等二十余年,自己会重新为对方选择意中人,也算有个了结。

  短暂插曲宛如石子投入湖水,未能溅起涟漪便复归平静。男人依旧兢兢业业巡视城市,一如日月东升西落,从未停歇。他实在太过忙碌,因而几次经过公寓窗口,都没察觉到幼小孩童向自己注目。哪怕无人逗弄,也会弯起紫色眼睛,咧着几颗糯米牙笑出声音。

  十余年过去,Shoto抱紧猫包,与同样忧心忡忡的父母前往宠物医院。常规检查过后,医生仔细核对了化验单,神情遗憾:“很抱歉,小企鹅的状况非常不好,即使我们用尽全力,最多只能让他活过一个月。”

  “用最好的药物也不行吗?”母亲眼圈泛红,似是还不肯放弃希望:“小企鹅是只好猫咪,打针吃药从来都配合的。这次来找您,也是知道您医术精湛,如果可以……我们想尽力一试。”

  医生看着眼前满脸希冀的三口之家,心下默默叹息,斟酌许久才尽可能放缓声音,耐心替顾客解释:“我理解您的想法,医者仁心,别说是您,即使是我们,也希望最大程度拯救宠物的生命。光看病历单和过往用药记录,也能猜到您和家人对待小企鹅有多上心。”

  “但很遗憾,这位太太,小企鹅最大的问题不是生病,而是衰老。我们初步预测,他至少已经二十岁了,这对于一只猫而言非常难得,同时也限制了我们的用药效果。”

  “说实在的,我们可以强行医治,但小企鹅再也不能离开医疗仪器,有些设备还会加重他的不适。更何况,让猫咪离开熟悉的环境,放在医院二十四小时监护,想必对他而言也未必是好事。”

  “您可以和家人好好考虑,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全力以赴。”

  结果显而易见,一家人带着猫包原路返回。余下时间里,Shoto不再控制小企鹅的饮食。他每天都会抽出空闲陪猫猫玩耍,往日绝对禁止摄入的人类食物也允许适量品尝。小猫皮毛逐渐失色,不再油光水滑,慢慢开始不愿行动,哪怕家人挥舞逗猫棒也只是抖抖耳朵。尽管年长猫猫想要努力求生,却改变不了吃什么吐什么的事实,意识到这一点,小企鹅的食量也就越来越少,几乎闻闻气味就不再理会食盆水碗,只有偶尔嗅到气泡饮料和咖啡的香味,才会恹恹舔上几口。到最后,他连眼睛都不太能睁开,每日缩在角落昏昏欲睡。情况持续到某天夜晚,Shoto梦中醒来,发现过去半个月始终无精打采的猫猫突然变得精神抖擞,端坐在床下眨巴眼睛。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临别之期已经到来,陪伴自己多年的小企鹅已然回光返照,无力转圜。想到这里,少年默默掀开被窝,让小猫跳进温暖怀抱,伸手梳拢炸炸的绒毛。月光清冷明亮,顺玻璃窗扇投射而下,照亮小企鹅深色的眼瞳。很久以前Shoto便发现自家猫咪并不是黑色眼睛,而是紫色太过深邃浓厚,只有在近距离强光下才能勉强分辨。而这些细节也恰好验证,他与这只小猫之间,已经共度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小企鹅并不是Shoto父母买来的小猫,确切来说,他是自己跑到家里的。据母亲回忆,小企鹅是在Shoto不满半岁的某个午后,莫名其妙出现在公寓门口,浑身脏到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像块打结成绺的地毯。因为家里有小孩,担心猫毛过敏的夫妻俩并不打算收留一只流浪猫,奈何这小家伙无论怎样驱赶就是不肯走,扒着窗户栏杆就要往屋里蹿。说来也怪,幼崽期的Shoto第一次见到小企鹅,就瞪大眼睛要往他身边凑。不到六个月的孩子哪里知道怎么爬,因此使了个大劲只能脑袋朝下栽歪趴倒,摔痛了也不哭,一手扯着父亲衣领,一手指着窗前小猫,啊呀啊呀说个不停,见不到猫就着急乱叫。无奈之下,Shoto父母只好妥协让步,试试看这只小猫咪是否温顺可爱。好在小企鹅乖到几乎不像一只成年公猫,洗澡剃毛全都安静配合,也不乱叫乱咬。母亲耗费七八盆温水,用掉大半瓶宠物香波,才终于把小家伙清洗出原有的颜色———那是一只纯白色长毛猫咪,眉清目秀体态纤瘦,额头前面还有三根马可罗尼企鹅同款的姜黄色刘海。正因如此,父母才给小猫取名小企鹅,从此留在家中。

  事实证明,收留小企鹅是绝对明智的选择。Shoto成长之路磕磕绊绊,小企鹅表现出了比犬类还要忠诚的关切。看护幼崽费时费力,大人们难免照顾不周。每次Shoto悄悄作妖,譬如沉迷翻滚险些跌落床下,摸索电器插座伸手去戳,偷偷攥几个小零件往嘴里塞,都会被小企鹅及时咬住衣领拖回安全地带,亦或者收拢指甲,一爪垫拍飞危险物品。少年也不记得究竟有多少个夜晚,小企鹅比父母更早发现自己深陷噩梦,对着胸口疯狂踩奶把他叫醒,呼噜呼噜哄睡好眠。平日里功课稍有偷懒,不必等第二日被老师揭穿惩戒,只需抬头看看,守在书柜趴伏的小猫就会自动开启死亡凝视,让他不得不心虚坐好端正态度。冬日寒冷起床艰难,小猫每天早晨都会提前叼走衣服压住,闹钟响后甩甩尾巴离开,让Shoto能够穿上粘连猫毛的温热衣物,不再因畏寒而赖床不起。就连少有往来的邻居都会善意打趣,说这哪里是养猫,分明是雇了个管家。

  而现在,陪伴他无数日夜的老朋友,只能倚靠小主人的怀抱有气无力,一点一滴流逝生命。挂钟安静行走,Shoto眼见小企鹅肚皮起伏愈发微弱,于是慢慢低下头,亲了亲猫猫毛绒绒的脑壳。

  “辛苦你了啊。”没有惊动旁人,少年声音低沉,混杂不易觉察的沙哑:“辛苦你了,照顾我这么久。”

  小企鹅瞳孔涣散,虽然几近失去意识,却本能察觉抱着自己的家伙在流眼泪,于是费力抬起脑壳,努力给予微弱回应。眼见如此,Shoto更是心酸不已,伸手拨弄着小猫耳朵,一字一句叮嘱:“你要回来找我,知道吗,一定要来找我,还做我们家的小猫。”

  不知是否听懂了这份约定,片刻之后,手掌下的心跳无声静止。少年下意识抬起头,看到父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房间门口。母亲神色担忧,慢慢走到床边,搂住孩子安抚拍背,而父亲也跟在后面,将妻儿紧紧揽入怀中。

  晚夜风冷,少年抱着尚未冰冷的猫咪,终于无法逞强,在家人温暖的拥抱里泣不成声。

  小企鹅没有被埋进庭院空地,而是葬在离家不远的一片花坛。过去那段时间,或许猫咪已经感知到死亡降临,因而屡次出逃,来到花坛附近默默刨土,把自己埋在里面。Shoto每每赶到将小企鹅拖拽回家,向来好脾气的猫咪都会不满低吼,下次再设法跑出来却依旧不愿意换地方。也许这是小企鹅自己的选择,如今也该埋葬此处。舍不得爱宠的少年难过至极,提前剪下猫毛寄给店家,做成一枚男式戒指。铂金银戒镶嵌着小小钻石,环套在无名指上。不知是因为戒指,还是Shoto太过伤心产生错觉,尽管小企鹅已然不在,他却总是莫名恍惚,好像小猫从未离开,还在自己身边。

  时光流逝,转眼又是盛夏。日落星明,小城在暮色中逐渐降温。盲眼的守城人终于巡视结束,却因几件琐事消磨太多精力,无法瞬移回到住处———他并非神明,不能随心所欲使用能力,消耗过度只能等待第二日来临,且无法透支。好在男人早有准备,他表情漠然,敲打盲杖走到附近站点。口袋里还有两枚备用硬币,足以让他乘坐公交返回住址,不必在外过夜。

  不知为何,巴士迟迟不来,情侣们牵手赶赴夜晚集市,小孩子拽住彩色气球兴奋奔跑,不时有年轻人脚踩滑板晃荡而过。长凳没有靠背,坐起来并不舒服,男人收拢膝盖躲避过往路人,神情迷茫。他记得晚班车没有这么早结束,哪怕算上堵塞时间,公交也该来了。可惜的是,月色愈发明亮,路上变得寂静,午夜反而更加闷热起来。蝉鸣入耳,站牌旁侧是一株百年花树,此时枝头低垂,隐约能够嗅见花香。脚步声响起,有人从道路尽头拐了进来,动作似乎略微停顿片刻,而后放缓步伐慢慢走近,坐到长椅另一侧。

  是他。守城人默默坐直身体。是那个十六年前蜷缩在襁褓中,被自己抱去养父母家门口的小孩。

  Shoto今晚预备和朋友们彻夜聚会联机游戏,不成想设备突然失灵,只好先行回家。说来也怪,他本可以不走这条小路,却想起附近有家糖果铺味道不错,因而绕路前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自己的……老熟人?

  少年一直认识这位奇怪又异常美貌的先生。从小到大,守城人数次经过公寓窗口,他都会踮脚张望,眼巴巴目送对方离去。刚开始,幼小的孩子并不清楚缘由,只以为是某位脸熟的亲戚。直到六岁那年圣诞,他没有从照片簿里寻找到任何相似面容,因而疑惑向母亲发问:“那位蓝绿色头发的哥哥呢?怎么没有照片?”

  “蓝绿色头发?”女人疑惑皱眉,蹲下抚摸儿子的额头:“妈妈好像不认识这样的人呀。”

  幼崽有些转不明白小脑袋瓜,因而几个月后,当守城人再次经过公寓窗前,他便急忙将母亲拽过来,指着不远处的背影发问:“是他呀,妈妈。”

  女人望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又看看儿子笃定坚信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从医院体检确认孩子完全正常后,夫妇俩只好带Shoto前往女巫店铺。听过问题,巫师掏出一副卡牌抽取解读,随后了然轻笑,安慰如坐针毡的夫妻不必担忧:“他没有撒谎,也没有疯掉,只是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您是说,阴阳眼?”父亲满脸震惊,母亲也有些发懵,搂紧怀里白白净净的孩子。

  “不全是那样。”巫师收起卡牌,神情放松:“他只是与'那位'有缘而已,自然也只能看得见'那位'。对方是个好人,对他也有恩情,看到了又何妨?不碍事。”

  Shoto懵懂抬头,听到母亲疑惑重复:“那位?恩情?”

  身穿长袍的女人随手抓出一把南瓜糖果,略微倾身递给小孩:“是啊,恩情,毕竟这孩子是怎么得来的,你们不是很清楚吗。”视线回转,她看向忙于拆开糖纸的幼崽,眼神清亮:“对吧,小朋友?”

  余下说了什么,Shoto就记不起来了。他懵懂明白,如果自己再提及类似情况,只会让父母徒劳担忧,索性不愿说起。蓝色身影依旧不定时经过公寓,他也很快长大,并敏锐察觉对方可以隐身形态———守城人平时需要避开过往行人,但偶尔几次却能够无视障碍随意穿梭。事实的确如此,若公务清闲,男人可以采用隐身术法加快巡逻进度。而Shoto刚刚犹豫的那一瞬,正是在判断对方处于何种情况,以免贸然打扰。

  时隔多年,男人样貌未改分毫。反倒是自从爱宠离去,Shoto开始褪去婴儿肥,逐渐长成高挑纤瘦的模样。两人并肩坐在候车亭下,彼此沉默了足足五分钟,最后还是Shoto选择主动交谈,温和而不失礼貌的发问:“抱歉先生,我叫Shoto,请问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感觉有些面熟。”

  “是吗。”守城人并不意外。他穿梭城市数十载,有那么几次被少年撞见也算正常:“或许是认错了。”

  怎么会呢。Shoto无声轻笑,摇了摇脑袋。若说别人,他或许会短暂脸盲,然而眼前这位实在是独一无二,根本没有错认的可能。眼看又要陷入僵局,少年只好斟酌措辞,轻轻开口:“我的记忆力很好,应该不会认错。冒昧问一下,您的名字是……?”

  男人面上不显,内里却短暂慌神。守城人没有名字,即使是多年以来寥寥无几的朋友也说不上什么话,更遑论交换姓名。他完全忘记自己其实可以拒绝告知,反而不自觉攥拢手指,头脑空白之下慌不择路,想起了对面的家具城,语气生硬:“Ikea。”

  “IKEA?宜家?”少年神情疑惑,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宜家商城。

  “……是Ike。”谎言太过拙劣,男人只好将答案去掉一个尾字母,顺势拼凑出姓名:“Ike Eveland。”

  “怪不得面熟,Eveland是大家族呢,很多市民都姓这个,我们说不准真的见过面。”Shoto不再追问,言语却似有深意。出于盈利因素考虑,运营公司已经叫停了所有晚班车,但显然眼前的守城人并未及时更新信息。尽管很清楚公交不会再来,出于一些无法言说的私心,少年却本能不愿告知真相。眼见两人都因暑气略显低沉,他起身走到售货机前划动屏幕,片刻后折返回来,递给对方一瓶罐装汽水:“喝水吗?”

  “……谢谢。”也许是因为懒得撒谎推辞,而自己又确实口渴,Ike抬手接过饮料,轻声与人道谢。拉环揭开,气泡水冰凉清甜,缓解了夏夜的炎热不适,也让紧绷情绪逐渐平静。盲眼者天生无法视物,任何人于他而言都只是声线不同的存在。然而此时此刻,男人却忽然察觉,身边这位天生与自己捆绑红线的少年并不涉及其中。哪怕只是一同静坐,他也能感知到来自对方身上缱绻而细致的吸引力,虽然不至于令Ike失态,却也短暂卸下防备,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是戴戒指了吗?”

  Shoto闻言愣住,低头看了一眼手指,想来或许是方才交递饮料有所触碰,凑巧摸到也不稀奇:“嗯…是我的宠物钻戒。”为人处世最忌交浅言深,他却不自觉在男人面前多说几句:“大概半年前吧,家里有只养了很久的小猫咪,离开了。”

  尽管少年故作轻松,但Ike何许人也,自然听出语意背后的黯然。放下饮料,盲眼者依旧面朝前方,言语颇有深意:“缘份是这样,比起分别,相遇才是更有意义的事情。更何况只要足够耐心,任何事情都会百转千回,终归能以各种形式重逢,不必耿耿于怀。”

  “终归重逢吗?”紫色眼眸无声亮起希望,哪怕不知真实身份,Shoto也格外信任眼前的守城人,语意多了几分欢跃:“……那就,借您吉言。”

  两人默契一笑,尴尬氛围骤然消散,不必再寻话题,自然而然的静默就已经足够融洽。他们在寂静夏夜中并肩而坐,四周暗香浮动,几乎能听见花落的声音。

  第二日清晨,Shoto迷糊从床上醒来,愕然发现自己身处卧室。还没等他捋清思路,母亲就已经敲响房门。得到回应,女人端着早餐走进来,神色却很怪异,频频看向守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丈夫。满头炸毛的孩子和妈妈对视良久,女人终于吞吞吐吐小声开口,表示自己与孩子爹的深切担忧:“宝贝,青春期男生想要喝酒,这个妈妈很理解。我们绝对不想要你变成木讷无趣的人,但是,但是也不要私自出去和朋友们酗酒呀,你们还是未成年……”

  “妈妈?我并不曾……”少年震惊睁大眼睛,随即意识到什么,转而哀叹抚额:“哦,不是吧?”他明白了,这绝对是Eveland先生搞的鬼,蓄意报复自己明知公交停运却不肯告知真相。而在Shoto父母眼里,自家小孩向来乖巧懂事,双商在线从不令人操心,因而当他们发现少年醉倒在家门口时,几乎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都是第一次做父母,夫妻俩面面相觑,只好先把Shoto抱回房间安置妥当,再互相探讨有关教养青春期子女的问题。

  等Shoto洗去身上可疑酒气,又被父母苦口婆心劝导过后,他反而有些哭笑不得。美洲全域禁止未成年饮酒,大人对此格外慎重也属应当。比起分辩真相,他倒是更想知道Ike是怎么把不小心睡着的自己从公交亭带回家门口,又是如何弄到酒水栽赃陷害。好在此事并不十分出格,家长告诫几次便从此揭过,不再翻查旧账唠唠叨叨。那晚的事情,Shoto也没有与任何人提及。离升学考试还有两年时间,他虽然没有忙到焦头烂额,但也实在不算清闲。而守城人依旧穿梭人潮履行职责,日复一日,从未有误。

  秋叶落尽,冬雪飘零。Ike途经贴有圣诞快乐字样的橱窗之下,高跟皮靴踩过积雪。天气欠佳,阴沉沉蓄着云团,他的心情却并未受其影响,只觉风冷刺痛,手脚有些发凉,总体而言也没什么不妥当。

  忽然之间,世界齿轮似乎停滞一瞬,信号穿越空间降临而下,裹挟着古老而不可抗拒的召唤,向守城人发出请求。过去数十年间,他从未因任何事情中止工作,此时却不得不破例暂停,应召前往。绿金色瞳孔闪烁一瞬,Ike没有耽搁,使用隐形术法瞬移行动,迅速找到信号来源。十秒过后,当他站在Shoto家的阳台上时,却对当前情景感到疑惑。

  一只黑色缅因猫端坐在猫砂盆前,猫砂厚实,勾勒着无比繁杂的图案。图腾完整度会影响召唤效果,尽管目不视物,Ike也得承认,哪怕是他自己也很难做到如此精细。小猫体型瘦弱,看起来不到两个月大,金色眼瞳却灼灼发亮,耳尖绒毛带着一点深红。一人一猫就这样僵持良久,直到缅因漫不经心跳上窗台,尽可能与他高度齐平,才抖抖胡子口吐人言:“没想到这里会有守城人,看来是我运气好。”

  Ike点头赞同。守城人诞生需要兼备许多条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像他这样寿命漫长身负能力,既不属于常人范畴也无神格的存在,并不是每个城市都有:“所以,召唤我来是为了什么?”

  小猫从始至终神情自若,此刻却忽然变得沉默起来,似乎在犹豫些什么。Ike很有耐心,他知道任何能画出图腾的存在来路都不简单,自己也是第一次受到召唤,因而并不急于要对方给出答案。

  直到阳光拨开云层,照亮整个窗台区域,沐浴在金色光线下的缅因优雅扬颈,终于愿意说出请求:“我想让您带我离开这座公寓。”

  Ike心下讶异。图腾能让部分特定群体召唤守城人,只要说清楚前因后果,愿望就能够尽可能被满足。机会终生只有一次,用在此处未免有些浪费。但他素来波澜不惊,面上并未显露情绪:“你确定?据我所知,这户人家并非刻薄寡恩。”

  “我没有不满意他们。”Vox缓慢眨眼,语气平淡:“他们对我很好”

  守城人没有说话,缅因也就自顾自说了下去:“但我并不是他想要的猫。”

  自上次Ike开导少年过后,Shoto逐渐走出阴影,试图兑现当初与小企鹅立下的承诺。他不确定猫星上的小企鹅是否已经回来寻找自己,因而只能尽量挑选外表契合的猫咪。遗憾的是,这世界上几乎找不出第二只额头有企鹅刘海,眼睛深紫色的长毛小白猫。Shoto并不气馁,他退而求其次,选择相信直觉,只要合眼缘就好。说来也巧,本地有家正规猫舍在软件上发布了小猫视频,少年几乎立刻在灰团团的英短蓝猫幼崽里相中一只,并火速下了定金。哪怕外貌相差甚远,单凭那份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足够让Shoto抚慰内心。他将房间打扫干净,又添置了许多新用品,眼巴巴盼望接猫日的到来。不成想半路杀出个Vox,彻底打乱了原有计划。

  由于Vox实在幼小,Shoto不得不全身心投入照顾猫崽的工作里。还没等小缅因身体情况稳定下来,猫舍那边已经开始接猫了。雨夜潮湿,小黑猫裹着毛毯取暖,听到少年在客厅拨通电话,言语间满是歉意:“真对不起,我现在捡到了小猫崽,恐怕没有精力再照顾其他猫咪了。”

  “是啊,他确实和我以前养过的小猫很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您放心,定金不必退给我,给您添麻烦了……”

  Shoto对猫舍老板表示万分抱歉,有了小红,他根本不可能再抽出精力照顾其他猫咪,因而只能忍痛割爱。挂断电话,少年返回卧室,推门正好与缅因对视。红色耳尖略微抖抖,Vox没有回避目光。一瞬间倒让Shoto莫名心虚,怀疑他是不是能听懂人话,下意识开口:“小红?”

  这昵称实在难听且毫无水准,Vox垮起猫脸,别开脑袋。

  Shoto看中的小猫还没有找到新买家,但他清楚自己必须做出取舍。幼猫本就需要精心照料,两只小猫在一起是否应激打架也是未知数,双倍医药疫苗费用更不可小觑。然而Vox还是瞧见Shoto屡屡对着手机视频发呆,少年只能隔着屏幕再多看几眼心仪的小猫咪,而后退出界面默默锁屏,宛若无事发生。

  聪慧的猫咪何尝猜不到真相,于是凭借记忆在猫砂盆里刨刨抓抓召唤守城人,只为能够逃离公寓,中止鸠占鹊巢的闹剧。

  说实话,Vox很羡慕Shoto先前那只猫咪。摆满卧室的照片,从来不离身的戒指,有时他也怀疑,视频里那只小蓝猫是否真与上一只有缘。但其实仔细想想,是或不是又能怎么样呢?

  能让他高兴,那就足够了。

  半听半猜,Ike大概知晓了前因后果。自打小企鹅先前屡次跳窗出走刨地埋土,封窗的意义就从防止猫咪高处跌落升级为全方位杜绝走丢。街区家猫大多散养,防坠网只安在二层以上防止不测,并不限制猫咪出去散步,能按时回家就行。只有Shoto把所有能打开的窗口封了个严严实实,连一楼也不意外,阴差阳错反而拦住了Vox出逃,这才让他不得不选择智取,求到自己面前。

  愿望不难满足,Ike单手把Vox捞起,心念微动。身形挪移,不过寥寥几秒,一人一猫已经离开公寓。他把小猫放到草地上,按常规做出警示:“愿望既成,机会只有一次,往后勿要反悔,也不得再次召唤。”

  后颈被抓到底还是不太舒服,Vox本想翻个白眼,闻言却没了心情:“多谢。”

  事已做成,Ike闪身离去。

  今天工作量本就繁重,半路又耽误许多时间,当Ike终于功成身退收工下班,街边路灯早已明亮。过节应景,他从路边小店买了一份甜品,拎着纸袋慢悠悠走过街头,不成想却被猛然撞倒,双双趴进雪堆。听见响动,路人们纷纷投来目光,却只见到紫发少年扶起盲人连连道歉,目测应该没什么大事,因而各自离去。Ike被撞到头晕,盲眼黑暗里甚至都闪出了金星。Shoto笨手笨脚把人扶起来站好,气喘吁吁关切道歉:“真对不起,Eveland先生,您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叫我Ike就可以了,什么事情值得跑得这么着急啊。”男人下意识纠正称谓,随即发现少年声音有些异样沙哑,不自觉抬高声音:“你哭了?”

  Shoto张了张嘴,因焦急而短暂压抑的情绪翻涌而来,瞬间红了眼眶:“我的猫丢了。”

  “回到家就找不到他了,门窗都是好好的,他才两个月,我好害怕他会不会出事……”

  Ike愣在原地,少年刚开始还能压抑哽咽,可是越说越控制不住眼泪,怎么拿袖子擦都擦不干净,最后只能一边抽泣一边讲话,好好的小脸儿都被风吹得通红。守城人心虚至极,抿住嘴巴陷入沉默。Ike虽然年长,见识也多,但却从来没有真正涉事其中,更遑论设身处地周全事宜。他只知道应召完成愿望,完全没意识到圣诞节当天把人家的猫弄走有多不近人情,更没想到Shoto能误打误撞扑到自己面前来哭诉。而现在,男人终于后知后觉这事儿办的有些不妥,对方哭的也愈发伤心,却又不能告知真相,只好默默相陪。

  时间并不充裕,少年使劲儿擦擦眼睛抹去泪水,想要告别继续寻猫。鬼使神差的,Ike叫住他,并声称自己也可以去:“我来帮你吧。”

  Shoto茫然回头,眼角带着一点晶莹泪花。

  没有多言,守城人敲打盲杖缓慢行动,与他走向远方。

  与此同时,Vox独自穿过昏暗雪路,行走在寒风之中。夕阳即将坠落,散发微弱红光。曾几何时,他也曾见过这样无望冰冷的天色,但并不是在小公寓的窗前,而是在异世界山顶。

  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是一只小猫。

  Vox Akuma,少年英勇,天资卓越。破世之时,邪祟之势汹汹而来,意图侵害人界领土。剑修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平定动乱,带领各个门派世家搏杀破敌,直至胜利。英雄从此扬名立万,誉满天下。

  破世一役结束,权贵蜂拥而至讨好献媚,只为将战将拉拢旗下。可惜他并不热衷于勾心斗角,也懒得在名利场打转,因而对种种示好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直到某位世家主动提出联姻,愿意将小女儿许配出嫁,考虑到自己的年纪,Vox没有拒绝。他曾在校练场见过那位少女,距离太远看不清五官,只记得对方那一头紫色卷发闪闪发亮,在阳光下随风而动,令人印象颇深。Akuma家族并非权贵,他尽可能拿出绝大多数积蓄,只为凑一副名贵聘礼,择日上门,求娶小自己五岁的未婚妻。

  很可惜,没等做上新郎官,他就不慎遭人暗算,被查出身上流有恶魔一族的血脉。说句实话,Vox对此毫不知情,甚至有点匪夷所思———父母早逝,家族没落,他怎么看自己都只是个普通剑修,仗着天赋吃饭,哪里能够跟恶魔扯上关系。世人纷纷变脸,不再将其奉为顶梁柱,原本意欲联姻的家族故意设计,假借商议取消婚期的借口将他骗来,下药控制。等Vox再次醒来,人已经被绑到了木架上。十指扎入钢针,琵琶骨被铁钩锁住,愤怒恐慌的人群在高台下辱骂不休,只为尽快熬死昔日英雄。然而他们绝望发现,无论什么方法都不能杀死这位命硬的剑修,甚至听不到一点求饶。无奈之下,施暴者只能选择给他断水断粮,试图让受刑者失去求生欲,尽早自绝。

  风吹日晒,夜雨寒凉,Vox每日从昏迷中醒来,只能继续忍耐新一轮疼痛折磨,别无选择。时光何其难熬,但剑修本能察觉事情并不简单,因此迟迟不愿放弃。血液染红身体,俊朗容貌逐渐灰败,数不清多少个日夜后,某天清晨,行刑台终于有了响动———长剑挥动,刑具应声而落。Vox勉强睁眼,刚好与来人对视。

  是他,是自己那个男扮女装,一向循规蹈矩的小未婚妻。

  身子真弱啊,爬上高台或许耗费了很长时间吧。看着少年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Vox如是作想。他眼见对方努力将自己扶在身上,陈腐伤口涌现血腥气息,剑修却还神经大条存有闲心,在对方鬓角隐约嗅见清甜体香。台下逐渐热闹起来,家族长辈上前怒斥,要他赶紧滚回去少添乱。Shoto完全没有理会,他铁了心要告知真相,因而分毫未动,朗声反问族人:“诸位今日要他非死不可,究竟是为了除邪灭祟,还是满足一己私欲?”

  原本态度高傲自大的几位族长面色难看起来,还是Shoto兄长反应最快,放软口气试图说和:“傻孩子,这说的是什么话,自然是他身负恶魔血脉,杀之以防万一,还能有什么私心不成?”

  没有听到回复,兄长趁热打铁,神色更显诚恳:“我知道,这些年要男扮女装,收敛锋芒,你心里一直委屈着。哥哥跟你保证,等他一死,回头我就给你挑最好的姑娘做夫人。你听话,快下来,母亲要是知道你在这里,会担心的。”

  良久静默,正当大家以为Shoto已经听信劝解,不再执拗时,却听见高台之上声音冷冷,掺杂几分不易察觉的黯然:“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母亲自然什么都不必担心。”

  众人暗道不好,只见紫色身影毅然扬手,指尖光芒流转,逐渐迸发能量。强大气流愈演愈烈,风暴中心的少年却毫无惧色:“为了一条好端端长在别人身上的圣骨,不惜痛下杀手用尽心机,咱们家族真是好决心,好手段。”

  “可惜这些优点从来没用对过地方。”

  清澈眼眸明亮夺目,Shoto抱紧Vox,施展法术挥退上前试图阻止的人群:“我该感谢你们,若是为了救世,杀他一个能救千万生灵,或许我还要犹豫权衡,做不得什么正人君子。”

  “可你们却只是觊觎圣骨,不惜一切代价,图谋虚妄荣光,那就怪不得我从中作梗。”

  “我不是来救他的,我是来替他正名的。”

  “你们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

  多日以来,Vox始终被牢牢钉在绞刑架上,根本无法施展活动。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身后就是悬崖万丈。Shoto圈紧他的腰肢,从高台一跃而下,坠入无边深渊。心怀叵测的人们算盘打空,只能眼睁睁被风暴拉开距离,懊丧至极。

  极速下坠之中,谁都没有看向对方。Vox只记得悬崖之下风声呼啸,怀里的人始终都没有放手。

  真奇怪。他迷糊想着。小家伙都没问自己愿不愿意,就上赶着要殉情。还有,他这头发剪的也太难看了,怎么跟狗啃一样,说狗啃都是夸奖,倒更像是猫抓的。

  他们实在不算熟悉,终其一生统共不过见了寥寥几面,生死时刻,搜肠刮肚也说不出什么。然而同样是他们,却又心意相通,一方不惜搭上性命,只为成全另一方所求。能这样收场,Vox没什么不满意,他只疑惑既然Shoto如此聪慧,猜到自己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想为人利用,为何还要犯傻,执意陪送一生。

  这是自己亏欠他的。意识消失殆尽,Vox不着痕迹缓慢叹息,努力伸出双手,回搂怀里的少年。

  如若还能相遇,他能做什么呢。

  不论能做什么,都要竭尽全力。

  可能是因为嘲笑猫抓不如狗啃,等Vox再一睁眼,自己就变成了黑猫幼崽,趴在马路中间无人理会。四周车鸣入耳,从未体验过现代生活的剑修当场愣住,又碍于小猫还未睁眼,根本躲不开飞速移动的铁皮壳。混乱之中,有人突然把他捞进掌心,快步离开喧嚣地段。他瞬间从对方身上嗅到熟悉的气味,因而放心趴好,乖乖随对方回家。

  刚出生不久的幼崽存活率奇低,找不到母猫,Shoto只能把他带回家中,按医生嘱咐好生照顾。幸运的是Vox求生欲足够顽强,最终总算活了下来。做猫艰难,他不喜欢羊奶,也不喜欢黏黏糊糊的肉泥,却碍于本能不得不进食,别扭至极。因为毛色,这户人家居然给他取名叫小红,听着就郁闷。这还不算,最糟糕的事情当属猫砂盆,他根本不想让别人替自己铲屎,尤其是与前世容貌别无二致的少年。思来想去,Vox暗戳戳呆在浴室琢磨许久,等到家里人觉察时,他早就学会如何使用抽水马桶,猫砂干干净净闲置在旁,当场退休再就业充当摆件。Shoto父母面面相觑,饶是妻子平日沉稳安静,此时也有些讶异:“小红怎么也会用马桶?”

  “不清楚欸。”中年男人困惑摇头:“难道这年头小猫都能自学成才?”

  Vox没有忽略话里的信息,其实他很早就注意到,这户人家先前应该是养过一只猫咪。某天清早,越来越猫化的剑修随意在桌面上跳跃,不慎打翻一张相框。不成想Shoto大惊失色,从床头跃起蹿过来查看,虽然没有责怪于他,却明显很宝贝那张照片。Vox越看越眼熟,总感觉上面的小猫似曾相识,尤其是额前几根刘海让自己看着就不爽。搜肠刮肚想了许久,他终于在记忆一隅灵光闪现,想起了什么。

  意外还未发生之前,他曾因公务前往书院办事,并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私心,刻意绕路而行。小未婚妻身穿一套简单长裙,坐在教室窗边摆弄笔墨。剑修藏在树荫之后,隔着一池湖水安静远望。夏日午后阳光娇烈,学生们趁着课间空闲各自休息,他正专注于欣赏自家小孩的美貌,不成想有人非要来煞风景,坐到Shoto旁边翻起花绳。原本专注练字的少年放下毛笔,与对方一同串换绳线,没想到却在某个样式上短暂卡壳,想不起要怎么弄。挑染刘海的同学并未着急,他轻言轻语把花绳按原样套回Shoto手里,慢慢演示做法:“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我有点笨手笨脚,总是记不住。”少年自嘲轻笑,学得却很认真:“再教一次吧,Shu。”

  “不会也没关系。”朋友依言照做,松开花绳重新套拢:“我来就好。”

  指尖触碰,额头贴近,专注绳线的两人岁月静好,几乎要靠在一起。Vox微妙黑脸,按捺不悦转身离去。他不喜欢那个家伙,大热天装模作样戴什么白手套,嘴巴长得跟猫似的,看着就惹人讨厌。一个男孩子,刻意接近有婚约的同学不知收敛,就算小未婚妻男扮女装,至少也应该保持距离。剑修从未有过感情经历,因而并不清楚自己在吃一坛陈年老醋。他完全没意识到Shoto隐藏性别有什么不对,反而抓错重点,对这些零碎琐事关注多度。

  而现在,如果他没记错,照片里那只名为小企鹅的猫,无论是嘴巴弧度还是鬓角挑染,深紫眼睛亦或者小白手爪,都与当初碍眼的竞争者一模一样,毫无出入。

  Vox为人豁达,偏偏在这里格外计较,加之最近意外频生,不知是不是受自己影响,Shoto经常身陷噩梦,每每醒来满脸泪水,似是吓得不轻。斟酌许久,他还是凭借过往记忆召唤守城人,先行离开公寓。日子还长,剑修打算先在外面流浪几年,等修成人形,再设法回去报恩。

  只不过……

  黑色缅因微微仰头,在雪地踩出朵朵梅花。这一世的少年并不偏心自己,即使Vox感情再迟钝,也难免从超长反射弧里后知后觉,慢慢咂摸出一点难过的味道。寒风吹起绒毛,四面皆是月光,他感觉有些冷,却又回不去暖暖的卧室,于是找到背风处趴下,默默闭起眼睛。

  “小红!小红——————”

  Vox骤然睁眼,怀疑是不是幻听。

  呼喊声愈发急切,始终带着哭腔。小黑猫于心不忍,喵喵叫了几声,随即被Shoto精准捕捉,扑上前来抱紧:“小红!”

  怀抱太过热情,Vox被勒到喘不上气,只能用眼神无声质问身后跟来的守城人:你带他来的?

  盲眼者占据优势,全当看不见。

  这个家伙。Vox不禁气恼,可少年胸口温暖,让他莫名生不起气来。Shoto又哭又笑,刚责怪完小猫为什么要跑出来,又马上查看有无受伤,絮絮叨叨满脸担忧。小缅因主动钻进衣领,咬住羽绒服拉链往上扯扯,只露出半个小脑袋。跑不掉就回家嘛,他从来舍不得小未婚妻伤心。

  等Shoto平复情绪,Ike索性好人做到底,慢悠悠陪少年走回家门。他还不清楚自己身份早已经暴露,也没考虑到表面说是带人找猫,却比导航定位都准确的行为有多可疑:“找回来就好,万物有灵,动物虽然不通人言,到底还是能理解意思的。”

  Shoto心头触动,想邀请男人进屋喝茶,不出意外被Ike婉拒。两人十分默契,没有提及上次栽赃醉酒的乌龙。房门打开,少年先行进屋,小猫却从怀里跳出来,坐上阶石眨眨眼睛。

  “你先进去暖和暖和吧,我们说两句话。”Ike挥手示意,Shoto有些困惑,但也乖乖点头,转身到玄关处换掉大衣。

  四周无人,盲眼者蹲下身,笑着伸出手掌:“好了,我认错,不该出卖你。”

  缅因猫显然并不买账,咪咪叫了两声,端坐原地不为所动。

  “这次不算你的次数。”守城人善解猫意,当然知晓对方打什么小算盘:“何况你也是愿意回来的,对不对?”

  Vox冷哼一声,低头凑上悬空许久的手掌,象征性示好蹭了两下。

  寻回爱猫,Shoto总算松了口气,不成想某日清早,他正心满意足抱着小红补充回笼觉,手机却颇不识趣震动起来。对面是久未联系的猫舍老板,语调满是疲态。原来先前被Shoto看中的小猫找到新买家,可惜所托非人,生病后被丢弃在宠物医院。院方也很无奈,好在老板一直在这家医院给猫舍小猫打疫苗,因此被眼熟的医生认了出来,联系到他。得知事情经过,老板也很生气,可他手里刚繁育两窝幼崽,根本无力抽出时间精心照顾病猫。他想着时间过去几个月,Shoto捡到的小猫应该已经安全度过夭折期,或许能有条件再照顾一只。为表诚意,老板愿意退回定金,免费把小猫送养。

  Shoto与Vox安静对视:“我们要把他接回来吗?”

  征询同意在人类社会代表尊重,小缅因没有叫嚷,舔了舔小主人的脸蛋。

  英短刚回家时瘦弱至极,理论上要比小红年长,体态却明显瘦了几圈。这其中固然有品种原因,但也足够说明问题。小狐狸每日颤颤发抖,睁大眼睛不安嚎叫,黑天白夜折腾Shoto喂食喂药。最后还是Vox看不下去,伸爪一巴掌拍扁头顶,几次过后才迫于淫威老实许多。猫咪幼期抵抗力一般,先前买家又很不尽心,因而身体状况时好时坏,足足拖到春假结束才彻底康复。零钱包干净的像白纸,Shoto婉拒父母掏出旅行基金支援自己的好意,抽出时间打点闲散零工,间接导致小狐狸又遭到Vox暴揍。

  话虽如此,小狐狸慢慢也被保养的油光水滑,发腮顺毛,逐渐显露正常小猫单纯娇憨的模样。与此同时,Shoto与家人也忽然惊觉,小狐狸似乎才是世俗意义上正常的猫咪。他黏人,撒娇,抓坏沙发,掉毛,深夜蹦迪,挑食生病。而这些在小企鹅与小红身上从未发生,不夸张来讲,小狐狸才真正让他们理解养猫者所谓甜蜜的烦恼。

  也许是被打怕了,小狐狸总躲着Vox,几乎一见面就炸起毛毛哈气,活生生像个灰色刺刺球。然而Vox从不理会,挡路就把他连屁股带猫囫囵个儿推开,只要不捣蛋就相安无事。也不知怎么回事,某天午后,小蓝猫胡乱淘气,也要学着用马桶,没想到脚滑栽歪跌落水中,扑腾半天也爬不上去。眼看毛绒团子就要呛水,缅因及时赶到,满脸嫌弃叼着后颈把他救出来,又扯下毛毯裹住湿漉漉的倒霉蛋。于是当天夜里,Shoto收工回家,讶异看见小狐狸殷勤追着小红翻肚皮示好,而小红一直在拧动水龙头冲洗嘴巴,地上还放着自己满是猫毛的湿水浴巾。原住民与新欢化干戈为玉帛,少年总算松口气,不再担忧应激问题。

  大考很快到来,Shoto全力以赴,几乎扒去一层人皮,终于得偿所愿,成功考取所在城市的大学。父母自然为他高兴,因而在家里准备大餐庆祝,甚至破例没有等到规定年龄,替儿子倒了一杯香槟。他们并不指望Shoto变成所谓优秀模板,只为了孩子努力追求达到目标而感到由衷高兴。用餐时间,少年想起自己把手机落在楼上,因而回身去取。没想到卧室窗边赫然坐着一位赤裸男子,此时表情难看至极,隐约有些羞赧。

  黑色头发,深红渐变,金色眼睛,还有那副看谁都很不爽的样子……。Shoto目瞪口呆,试探性叫了一句:“小,小红?”

  Vox点头默认,成功看见少年满脸更上一层楼的震惊。有那么几秒钟,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直接吓没气儿了。

  Shoto背过身去,他被猫妖绝世俊美的容貌深深震撼,直到母亲在餐厅担忧呼唤,才急急忙忙应了一句,回头小声询问男人:“需要我给你端饭上来吗。”

  “再好不过。”Vox谢天谢地。

  除了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两人后期相处还算愉快。按Vox所说,他本身就有化形能力,只不过先前经验不足,需要反复尝试罢了。Shoto每日按时端饭上楼,被父母发现也只借口说饭量增大,幸运的是大人们没有理论,见儿子体重没有异变,索性随他去了。

  开学日到来,Shoto携两只猫咪前往大学。父母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孩子当初费尽心思考取本地大学,居然是因为院校提供单人宿舍方便养猫。

  “至少留一只吧。”母亲眼泪汪汪:“两只都要带走吗?”

  Shoto低头看了看猫包,Vox肯定不能留下,以免哪天大变活人把他亲爱的老母亲吓出心脏病。没有Vox武力镇压,小狐狸也不能留下,他必定深夜蹦大迪,一口气把睡眠质量欠佳的老两口同时带走。

  “很抱歉,妈妈,不行。”紫发少年神色诚恳:“我是一片好心。”

  尽管Shoto父母认为这份好心是在放狗屁,但他们很快也就真香了。没有需要喂食照顾的小猫小孩,老夫老妻随时能够出门旅游,一两个月都不必回家,水电表格房屋保养,自有同城念书的儿子去管。新学期伊始,Shoto非常开心,他结交了许多朋友,也没有宿舍纠纷,每日撸猫摸鱼格外快活。感恩节来临,旅行远归的父母回来,一家人坐在餐厅祷告结束,愉快分享节日大餐。Shoto的新女友坐在桌旁全程黑脸,低气压让夫妻二人很有压力。

  “她是不是不喜欢咱们家呀。”饭后清扫,父亲把碗盘收进洗碗机,语气生硬:“要不还是私下问问,有什么不满意,我们可以改正嘛。”

  Shoto不禁莞尔:“没什么,他…她没有不满意。”顺厨房玻璃门望去,沙发上的“少女”妆容精致,眉眼妖娆似猫,红色长坠挂在耳垂,随动作不时晃动。循着视线,他狠狠瞪向专会出馊主意的始作俑者———都是这家伙不愿让自己伪装成普通男性,说什么以后总是要来,带女友频繁回家肯定要比带同性朋友合情合理,不至于被人怀疑。要不是Vox实在不想吃猫粮,又不能总让Shoto偷偷摸摸往卧室送饭,他也不想出此下策,乖乖蹬着高跟鞋上门。

  父亲若有所思,忽然发现准儿媳的头发配色有些眼熟,样式有点像阔别已久的小红:“欸,奇怪了,你怎么只带了小狐狸回来,小红呢?”

  “小红啊。”关于这个,Shoto早有说辞,佯装无奈摇头轻笑:“小红那个脾气,您还不知道吗。他要是不愿意进猫包,谁也请不动。”

  说的也是,中年男人心有戚戚。他记得小红第一次例行去医院体检,从出门到目的地全程都很配合,直到看见隔壁诊室小猫测量肛温,缅因开始肉眼可见炸毛暴躁。虽然没有发狂伤人,却以一种诡异身法攀爬天花板扒住,愣是谁也没办法弄下来。还未搞懂状况的医生护士连同家属想尽办法,威逼利诱哄骗好话全盘上阵,也完全没有被理睬。直到Shoto放学赶来,拎着猫包承诺只要小红愿意下来,他们马上回家,猫猫这才一骨碌钻进包里,从此再也不去医院。等Shoto回头仔细和父母复盘,才意识到或许是测体温的方法令小红无法接受,但即使再跟它解释耳温枪这种存在,效果也差强人意。如今要是小红不愿意离开宿舍,任凭自己儿子有多大本事也难以违拗,这倒是……很正常,值得理解。

  假期结束,寒冬来临。晚课终归难熬,不知哪位老师头脑错位,让学生挪出傍晚时间跨校区上课。选修课程,Shoto好友全员缺席,只能独自前往,与一堆生面孔们坐进教室。屋内暖风开的很足,他找到后排座位安顿妥当,惬意眯眼抬手,随即如遭雷击。

  无名指空空荡荡,那枚由小企鹅毛发造出的钻戒,不见了。

  头脑空白,Shoto瞬间从座位上站起。动作幅度太大,师生齐齐看向引发响动的同学,随即察觉他神色怪异,几乎在冒冷汗。

  “抱歉……我想出去一趟。”少年低声道歉,还未等到教师点头,人已经浑浑噩噩冲出后门。好在老师并不理论,三言两语善意调侃,将学生们的注意力重新引回内容中。

  雪地靴飞速踏过走廊瓷砖,Shoto不安抿嘴,脑中反复回忆细节。两只小猫都清楚戒指有多重要,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更何况他出门戴手套前绝对记得,戒指好端端在手上没有差错。对,手套……少年呼吸急促,迈步走下楼梯。或许因为最近没有及时吃饭,手指照比往常瘦了些许。教学楼大厅供暖充裕,他一定是进门就摘了手套,手套面料有些贴肤,顺势把指环带下来也没注意。如果这么说,戒指肯定就掉在大厅的某个角落。只要足够细心,一定能找到。

  可惜事不遂意,Shoto翻遍整个教学楼一层,每处角落都仔细搜过,偏偏找不见戒指的踪影。冷风不时拍打落地玻璃窗,大厅寂静无人,他几乎短暂耳鸣失聪,腿脚发软跌坐在地,慢慢蜷起身体。

  “你还好吗?”耳畔响起清冷男声,少年愣愣从臂弯抬起脑袋,眼圈泛红。

  来人面容精致,气场清贵,白皙面容略有病色,眼睛却很明亮。他不知何时走到Shoto面前,略微俯身伸出手掌,体态依旧优雅得宜。指甲修理干净,浅显月牙暗示主人身体欠佳。手指修长而又骨节分明,戴有一枚硕大璀璨的黑宝石戒指,周边刻有繁重花纹。

  见对方只是看着自己发呆,男人温和轻笑,礼貌出言提醒:“您好?”

  Shoto骤然回神,不知怎么,方才注意力莫名被宝石吸引而去,居然短暂忘记身在何处。定了定心神,他低头道歉,解释说自己丢了一枚很重要的戒指,因此有些失态。

  “如果是在一楼丢的,或许已经被捡走了。”短暂分析片刻,男人转身看向门口:“但这边课程众多,如果没有被学生捡去,人来人往,或许是被踢到了哪里,也未可知。”

  没等Shoto开口,他已然脱下大衣,披在对方身上裹紧:“什么样的戒指,有图片吗?”

  衣物尚存体温,昂贵布料带着木质香水浅淡余韵,让人头脑发懵。少年磕磕巴巴点头说有,掏出手机查阅图库。看到戒指原样,不远处的下属也收到授意,一同搜寻。几个人围着教学楼门口折腾许久,正当Shoto逐渐不抱希望,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钻戒反射微弱光线,拈在苍白指尖无声闪烁。男人心细如发,用绢帕拭去表面浮灰,放入掌心物归原主。无名指重新戴好钻戒,失主这才恢复理智,万分感激询问姓名。对方轻笑一声,似乎没想到少年真的不认识自己:“Murasaki Hiroshi,叫我Hiroshi就好。”

  名字有些耳熟,Shoto心下生疑,却没有多问。他看到男人因低温而逐渐暗淡的嘴唇,急忙脱下外套想要归还,没想到仆从这时已经赶来,将新的风衣递给主人家。

  “你自己留着吧,教学楼已经上锁,穿单衣回去容易生病,不必还了。”Hiroshi言语轻柔,伸手揉了揉紫色软毛儿:“这枚钻戒看起来不是情侣款,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听Shoto认真解释完戒指的由来,他将风衣套在身上,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地址电话,如果有时间,可以来庄园玩儿。”

  事情未免太过离奇,道别过后,Shoto回到宿舍,不出意外撞见Bao在房间里作威作福,揉搓小狐狸吃零食看剧。Vox一如往常躲得很远,不过还是竖着耳朵,悄悄窥视屏幕上所谓的狗血爱情故事。见好友没带书包回来,身上反而多了件不合身的大衣,Bao好奇探头:“欸?出什么事了吗?”

  Shoto无奈叹气,将经过简单说明。蓝发女孩儿倒吸凉气,语调拔高:“Murasaki Hiroshi???那可是校董啊我的天。”

  眼见朋友傻乎乎的还未反应,Bao恨其不争捏他脸蛋,来来回回晃悠脑袋:“就是咱们学校的创始家族啊,因为太年轻所以还在学校就读,比我们大两级的家族掌权人兼学长!”

  “掌权人?”Shoto显然一知半解。怪不得男人身后始终跟着下属,后来还有专人送衣服:“可他那么年轻,怎么就掌权了?”

  Bao摊手耸肩,躺回床铺:“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们家好像就没有长寿的,父亲死了当然轮到儿子当家。不过他为人貌似不错,你看咱们学校的师资设备,多好啊,也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章制度为难人。”

  这话不假。Shoto跟着点头,将外套放到沙发靠垫搭好:“今天多亏他帮忙,不然戒指可就要……小狐狸?”

  不知何时,猫咪灵巧跃到床下,路过沙发嗅到陌生气味,本能警觉伸爪,将无辜布料挠花抓破。少年急忙捞住蓝猫后颈塞进怀里,仰头下意识看向Vox。黑色缅因无动于衷,他正暗自吃醋,因而故意没有及时阻拦。Bao张了张嘴巴试图宽慰,可惜效果不佳:“嗯,这下你是真的不用还了。”

  “谢谢。”Shoto面无表情,弹了弹小狐狸鼻尖以示惩戒。事已至此,他只好尽力修补破损,而后送去干洗店清洗妥当,趁放课日敲响Murasaki庄园大门。

  庄园内部秩序缜密,每一道流程都有专人引路,将拜访者领到别墅客厅。他们早就接到指示,只要Shoto上门,无需请示便可接待。正因如此,管家奉上茶水点心,要小客人稍等片刻,自己先去通报。茶盘精致,点心香甜,Shoto没什么胃口,乖乖坐在沙发上斟酌字句,想着如何解释衣物的破洞。如果对方不予计较,算上寻找戒指的人情,自己又该如何加倍补偿。

  门外由远而近响起脚步声,似乎是两个人有所争执。先说话的那位语气急躁,用语却很尊敬:“好不容易遇到圣骨,您怎么能心慈手软放过他呢?只要他死,我亲自取来圣骨,有什么报应也是我一人承担,您不必担忧。”

  另外那位声线耳熟,步履悠然,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情绪: “我说过,找不到最好,找得到也不要。你要是担心别的,我可以为你安排后路,早早离开这里,总好过守着活死人过日子。”

  “……您这样说太过分了。”大门应声推开,主仆二位刚好撞见面色尴尬,几乎想要藏起来的客人。下属显然动了杀意,暴起靠近意欲动手。Hiroshi冷脸怒喝将他制止,神情阴沉不定。

  气氛陷入冰点,Shoto也说不清楚,比起意图不利的袭击者,他是否更害怕生起气来的Hiroshi。管家匆忙下楼,瞧见客厅情形讶然片刻,随即出言缓和局面:“先生,Shoto先生已经等了很久,您要热茶还是咖啡?”

  “清茶,顺便换套点心来。”桌面食物分毫未动,Hiroshi瞟了一眼,言简意赅吩咐指示。其他人等纷纷行礼退出客厅,满室静默,Shoto后知后觉自己赖在这里有些不妥,于是匆忙站起,却又忘了先前腹稿,因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在男人并不计较这些,即使情绪欠佳,也没有迁怒于人,拉着他的小手坐到身旁:“害怕了?”

  Shoto摇摇脑袋,眼神清澈好似小梅花鹿:“衣服是我弄坏的,我可以做工还你,只不过要宽限一点时间……”

  Hiroshi无声勾起唇角,接过仆从递来的点心,将托盘往他面前推了推:“大衣不是从成衣店买的,都是自家裁缝定制。你能亲手修补已经很有心,本来也没有多少钱,不必赔我什么。”

  话到此处,Shoto也不好违拗,索性乖乖点头,只是神情依旧疑惑。一路赶来,他确实感觉有些饿,看出少年眼神中的纠结,Hiroshi体贴递来湿巾擦手,让他先行垫垫肚子:“快吃吧,至于你想知道的事,吃饱了再告诉你。”

  “你应该听说过,Murasaki家族世代早亡,是每任家主无法摆脱的梦魇。”吃完点心,两人又一同用过午餐。主人家带Shoto在园子闲逛,不知不觉走到某处荒废庭院。墙上挂满照片,少年好奇打量那些过于年轻的面孔,听到学长说话,才点头示意自己略有耳闻。

  Hiroshi身穿居家长袍,黑色提花暗纹格外衬人,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却又紧紧系束腰带。他面色平淡,似乎所说之事与自己完全无关,反而带着些许漠然,置身局外:“这是很早之前某代先祖逼死亲属的惩罚,他们本想陷害有功之人,不成想阴差阳错,圣骨其实在自家身上,可惜结果同样失败。曾有先知预示,只有取得圣骨才能结束诅咒。否则无论谁继任家主,至多活不过三十五岁。”

  “一代代Murasaki机关算尽,耗费心血,为了找寻圣骨散尽财富,牺牲无数人命。这个数字累积起来到底有多少,完全无法估量。”

  “讽刺的是,到我这一代,嫡出血脉单薄至此,私生派系却枝繁叶茂。因而我可以说,在这些掌权人眼里,从来没有什么情种,爱的都是自己罢了。”

  他记得父亲葬礼那天,一群心怀不轨的小妈带着孩子们哭天抹泪,母亲望向自己,目光不无担忧。他们惧怕掌权人早亡的诅咒,却又贪恋这个家族无数财富。十五岁的Hiroshi微笑安抚母亲,声音沉稳而有力量:“不必担心我,妈妈。”

  未亡人神色恍惚,自从丈夫送儿子进入礼仪学校,他就再也没有以这样亲昵的语气称呼过自己。

  少年身披丧服,眉目虽有倦色,却依旧坚定如初。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而行事格外冷静决绝,一改父辈优柔寡断贪生怕死的遗风,语气斩钉截铁:“我会让这一切结束的。”

  “无论什么样的不幸,都在我这里结束吧。”

  听完故事,Shoto轻轻吸气,眨了眨眼睛:“所以,我就是那个……那个圣骨,对吗。”

  “你很聪明。”男人神情闲散,坐进藤蔓秋千仰头阖目,语速不疾不徐。阳光透过树枝光影照在脸上,为苍白面容平添几分柔和:“原本的预言,是圣骨持有者与Murasaki家族活在两个世界,彼此相安无事。可惜数百年前,不知出于何种契机,变故徒生。我们的时空莫名相融,并行汇合。这倒更像是一种放逐,原本安心等死的家主们心思活络,手段暴戾更甚以往。他们为了积攒功德延续生命,造桥铺路建立学校,做尽好事。却又为了探寻圣骨,视人命为草芥,宁可错杀不肯放过。如此一算,造孽不计其数。”

  少年皱紧眉头,Hiroshi却突然睁眼,吓得他无意识后退两步,踩碎枯枝落叶。没想到学长反而被Shoto的窘况逗笑,一如初见,向他伸出手掌:“唯一的变数是你,那天见面,我不该向你伸手。”

  诅咒带来的病痛令Hiroshi无时无刻处于晦暗之中,他甚至不必派人调查对方是否真正身怀圣骨,只需站在少年身边,就能短暂舒缓情绪,如沐春风。可惜光是这样并不能解除厄运,若要彻底治愈身体,必须将无辜者剥骨抽血,举行仪式,才得以永生。

  鬼使神差的,Shoto回握掌心,与学长十指相扣。他并不惧怕什么,直觉告诉自己,男人真的没有恶意。

  Hiroshi拍拍手背示作安抚,神情认真:“我之前其实考虑过,如果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或许还可以动手做点什么。”

  “但你不是,Shoto,恰恰相反,你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孩子。所以我更加确定,自己没有选错路。”

  “就这样吧,一切罪孽都能到此为止了。”

  落叶萧萧而下,随风吹乱额前刘海。Shoto不知道自己应该为没有被人盯上感到庆幸,还是为对方即将离去的事实难过不已。年长者叹息替人拭去眼泪,动作依旧温柔:“不要哭,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永远都不要替别人伤心流泪,好吗?”

  血,到处都是血。

  绞刑台绑着无罪的犯人,修长脖颈无力低垂,气息奄奄,血一滴一滴从额头伤口流下。Shoto努力看清对方是谁,随即不可置信睁大眼睛。

  那是……

  短促惊呼,少年从被窝坐起,冷汗浸透衣衫。缅因猫金瞳闪烁,在黑暗中无声化作人形,将他按进怀里。

  “那是……你?”躺回床铺,Shoto惊疑不定:“是你,对不对?”

  没有回复,腰间臂弯无声收紧。Vox低头轻吻眉心,安抚发抖的小未婚妻重新入睡。月光皎洁,照亮对方不时颤抖的睫毛。他用尽十二分耐心,慢慢慢慢,一点一点,将人哄入深沉梦乡。

  自从见过Hiroshi,Shoto的噩梦愈发频繁,从每年偶尔惊醒,到现在几乎夜夜睡不安稳。Vox虽然不确定梦境内容,却也能从言语里猜个大概。很可惜,他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尽量守在旁边,及时给予安慰。

  如果说最近还发生了什么好事,当属小狐狸成功化形。当天Shoto正在清洗袜子,英短趴在肩膀乖乖围观,却突然变成少年模样,险些把主人压死在洗手台。原来小蓝猫虽然天赋不比Vox,却能看着同伴化形有样学样,自己摸索。可惜初学情况不稳,很容易闹出笑话……亦或者事故。强烈要求之下,Shoto不得已给出同等待遇,像Vox一样,允许他挑选一个心仪的名字。

  字母方块丢来丢去,猫咪苦恼抓头,在少年怀里扑腾乱蹭。会说人话不代表他能拼写识字,而Vox就在旁边看热闹,此时打退堂鼓未免丢脸。毛团子吃瘪摆烂,耷拉耳朵蜷缩一团,就是不愿伸爪。好在小主人善解猫意,猜到情况主动替他解围。

  “那就随便选几个吧。”Shoto亲口毛绒脑壳:“我帮你拼出来就好。”

  如此这般,Mysta应运而生。直到这时,Shoto才恍然察觉,自家两只小猫其实非常稀有。纯黑缅因并不少见,可Vox独有的暗红挑染只此一只。寻常英短也瞧不见蓝绿眼瞳,更何况还像Mysta那样清透明亮。他暗自疑惑,是否自己天生吸引猫妖,自带神奇体质。不过想到Mysta现在连字母表都需要自己手把手教学,他还是收起再养一只碰碰运气的念头。期末学业繁重,除了准备考试,Shoto几乎始终呆在寝室,不厌其烦教Mysta语法单词。好在小英短学得很快,基本拼写已经掌握,字迹也从毕加索绘画变成幼儿园蚂蚁爬,至少可以看出轮廓,也算收获颇丰。

  考试结束,走出最后一科考场,有些眼熟的男人突然堵在门口,神色哀戚:“Shoto先生,您能去看一眼我们先生吗。”

  “你们先生……Hiroshi?”Shoto疑惑两秒,随即认出对方是上次意图对自己不利的那位,不过见他如此做小伏低,还是出于担心本能追问:“学长怎么了?”

  不过几个月,Murasaki庄园衰落至此。花草无人打理,沿花坛土地疯狂生长,扎满围墙。侍从各自分散,只剩少数无处可去的留下伺候。年轻的小女仆们躲在房间哭泣,担忧自己未来何去何从。Shoto被送到一处院落前,他有些疑惑,转身询问对方:“你不让我进去吗?”

  下属歉意摇头,语气苦涩:“我们先生谢绝见客,门是不开的。”

  既然不开门,那就只能走捷径。等人走远,Shoto观察四周,循一株巨大藤蔓往上攀爬。他身体条件不错,三两下就从围墙探出脑袋,朝里面的人挥挥手:“Hiroshi!”

  半个月来,年轻家主谢绝访客,逐渐病到不良于行。好在手下都很听话,没有人敢一意孤行,顶着惹怒他的风险伤害Shoto。身体沉疴难起,直到这时,Hiroshi才稍微理解父辈们当初为何如此绝望,不惜代价只为求生。轮椅冰冷,午后阳光娇好,他转动手柄停到门前,欣赏开满西墙的花藤。紫色小花点缀碎裂砖墙,随初夏微风摇曳摆动。男人身陷轮椅有气无力,像一株身姿挺拔却孱弱衰败的松柏,绝望病态,美而不自知。

  看到花墙上眼神明亮的小访客,Hiroshi神色意外一瞬,而后笑着问好,哄他快些下来:“那里很高,别摔了。”

  Shoto点点头,伸腿跨越冰冷石墙,从高处稳稳落地,一步一步走进门廊阴影,来到学长身边。轮椅前端架着简易方桌,上面摆满纸张钢笔,还有一整套黑玉印章。他虽认字,却也知道不该窥探主家隐私,因而避嫌转开视线:“在写什么?”

  “文书。”病人轻轻回答。他没有这些避讳,抬手递给他一份副本:“没关系,想看就看吧。”

  少年接过纸张,转而抬头望向里屋。这是他们先前来过的荒废院落,午后厅堂照不进光线,年久失修缺少照明,怪不得要挪到门口办公。简略扫视文书内容,Shoto脸色难看起来:“你这是?”

  “办理后事。”Hiroshi笑着接话:“替他们这些没有去处的人留点后路。”

  为了让Murasaki家族彻底后继无人,他已经秘密立好遗嘱,将手中财势分散殆尽。哪怕有人心怀不轨意图接手,也永远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家主。这是他为Shoto做下的打算———诅咒终止,圣骨无用,少年自然不会再被下任掌权者盯上。落笔决绝,男人心意已定。象征家族尊荣的玉质印章触手生温,不知以后会流落何处,至少此刻还能沾染印泥稳稳落款,赋予每一张协议生效的权利。看出Shoto情绪不佳,Hiroshi甚至还有闲心安慰对方不必介怀,生离死别,如是而已。

  “没事的。”字体滞涩,他漫不经心翻转手腕,朝笔尖呵口热气:“很快就能结束了。”

  看着明明时值初夏却紧裹长衫,多说几句就有些气喘的学长,Shoto默默攥紧手心。他或许没有以身相殉的觉悟,却绝不能忍受钝刀折磨,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

  城市中心热闹一如既往,Shoto漫无目的随处游荡,体力趋近极限。他不敢轻易休息,唯恐稍有不查前功尽弃,延误救人时机。盲杖敲击地面,少年似有所察,急忙拨开重重人海循声而去。蓝色身影遥远而又无比熟悉,他顾不得什么,大声呼唤对方的姓氏:“Eveland先生!”

  行人纷纷注目,看他恍如一个疯子。远处男人脚步停滞,缓缓转过身来,眉头紧皱,似是不可置信。风吹起他的头发,隐约遮挡绿金色双眼。Shoto终于意识到什么,慢慢捂住嘴巴。

  守城人脚底闪烁光晕,那是隐身状态的证明。

  而他终于暴露,无论何时何地,自己都能看见对方的事实。

  “你这个请求虽然困难,但也并非不能做到。”卧室窗明几净,Ike倒了杯橙汁,坐到小客人对面:“圣骨的确能救他,却并不局限于杀了你这一条路。如果你愿意饶恕以往过错,以后常伴在他身边,再辅以一点药物,也是可以解除诅咒的。”

  Shoto敏锐捕捉关键词:“所以,只要拿到药物,以后经常陪在学长身边,他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吗。”

  学长这个称呼未免过于亲近,Ike微妙冷脸,却还是点了点头:“不错,但这种药物并不在我手里,况且你也不清楚过往恩怨,谈何原谅?”

  说的也是。少年略显气馁,不过并不打算放弃:“那就先找药物吧,Eveland先生……可以帮我想想办法吗?”

  守城人并未马上答言,Shoto讪讪抿嘴,小心观察对方神色:“我知道,看得见您这件事,我不该隐瞒。不过我绝对没有蓄意图谋什么,真的!我保证,只求您这一次,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来纠缠。”

  “……我是想说,不必敬称,叫我Ike就可以。”男人脸色古怪,语气也很可疑:“还有,我什么时候不允许你来纠缠了?”

  这话说的未免莫名其妙,没等Shoto琢磨明白,人已经按照嘱咐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前往某位魔法药剂师的住所。

  “钱我都锁在了抽屉下面,钥匙在你这里,我很放心。”临行清晨,Shoto在屋里忙来忙去,攥着Vox的手絮絮叨叨:“爸爸妈妈以为我去旅行,他们会照顾你和小狐……Mysta。只是辛苦你吃点猫粮,如果想换口味,拿钱出去开小灶也好。注意安全,不要让别人发现你们两个能化形,以免惹出事端,知道吗?”

  小蓝猫跳上主人肩头舔舔脸蛋,少年笑着把他抱进怀里,狠狠嘬两口脑袋:“我们Mysta最棒了,要乖乖听话,好好吃饭,等我回来。”

  “真的要去吗。”金色眼眸平静凝望,男人低沉询问,等待一个无法改变的答复。Shoto对此心知肚明,因而神情认真,攥紧对方手心:“你知道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学长去死。他是很好的很好的人,不该遭此横祸。”

  果然是这样啊。Vox了然。他不明白Shoto为什么要对Hiroshi拼尽全力,不惜踏上一条全然未知的旅程。讽刺的是,仔细想来,上一世自己也是这样受他相救。剑修有些困惑,小未婚妻当初如此拼命,是不是只为寻求公道,对自己没有一点私心可言。他正直,强大,裹挟锋芒,能够轻易突破禁制爬上绞刑台,与众交手毫无惧色,最终也凭本事弄成两败俱伤的局面,让各族打空算盘。如今这些特质逐渐在Shoto身上重新显露,亦或者从未埋没。太阳温暖明亮,平等照拂万物,却因过于耀眼,令有心者无法直视。犹豫再三,Vox不再将问题深藏心底:“如果是为了救我,你会愿意这么做吗?”

  “我会的。”Shoto毫不犹豫:“哪怕千千万万次,我都愿意涉险。”

  ……也好。Vox劝自己释怀。他没有欺骗自己,曾经也真正出手相助。与其在心里毫无意义钻牛角尖,不如收拾心情送旅人出门,再骗取一个并无意义的告别吻。

  雨夜潮湿,少年第二十六次从树屋门口被丢出来。漫长拉扯让他早已驾轻就熟,落地时甚至还学会主动卸力。巫师冷脸站在门口,紫色衣袍坠感极佳。他拍了拍手中浮灰,声音轻柔如水,淡泊疏离:“我这儿不开店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阁下要是想浪费时间,请便。”

  “我不会走的。”好话已然说尽,Shoto知道对方没那么容易被打动,索性袒露心声:“您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

  Uki不怒反笑:“别以为走了守城人的门路就能有恃无恐,我们是有点交情不假,可那又如何,他还能逼我就范?更何况……”精致面容逐渐恼怒,美人垂下睫毛打量对方,气得咬牙切齿:“未经允许就把外人推到秘境,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Ike对自己实属仁至义尽,到了这个节骨眼,Shoto自知不能火上浇油,于是擦去脸上泥土,抖抖水珠转身离开。紫发巫师疑惑扶门,到底还是叫住了他:“等等,你去哪儿?”

  “今天已经太晚了。”少年耿直回复:“请求归请求,不能打扰您休息,我明天再来。”

  脑回路未免过于神奇,Uki哑然无言,目送对方越走越远,消失在雨幕之中。

  如此反复折腾十几天,这日清晨,Shoto早早来到树屋,见烟囱没有动静,料定Uki还未起床,因而守在门口乖乖等候,不知不觉倚靠台阶昏睡过去。脚步声响起,有人伸手推他肩膀,少年仰面朝天看着巫师,眼中似醒非醒满是茫然:“早安?”

  “早安。”难得没有着急撵人,Uki整理长袍坐他身旁:“你这几天住在哪里?”

  揉揉眼睛,Shoto伸手指向不远处:“在那边,有个小石头洞。”

  还挺能吃苦。巫师淡淡想着。幸亏自己没什么坏心,否则放两条毒蛇过去,恐怕早就要了造访者小命:“你很想救你朋友?”

  提到这个,Shoto瞬间清醒:“可以吗?”

  “可以,不过我有条件。”Uki欣然允准,险些被少年小狗待命般的反应逗笑:“我知道你是学生,但至少今年暑假,你必须在这里帮工,替我做家务杂活儿。我说往东你不可以往西,未经允许,不许乱摸乱走乱打听。要是能做到就收拾行李进屋,做不到的话,我可就……”话音未落,Shoto早已经飞奔出老远。男巫哑然失笑,进屋替小助手腾出一间卧室。

  就这样,Shoto正式住进树屋,每天清扫房间,刷碗做饭,清洗炼药脏污的器皿工具。树屋一共分为三层,接近于复式结构,层高很低,经常撞到脑袋。没有信号,少年只能跟父母通话联系,摸不到自家小猫,与世隔绝的生活终归难熬。但他有求于人,因而从不惹是生非,也不追问药剂下落。Uki对小助手如此懂事非常满意,却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经常忽冷忽热。上一秒艳阳高照,下一秒却又闷闷不乐,闹起小脾气来。Shoto不知内情,但他清楚对方本性不坏,因此并不计较,反而耐心迁就,慢慢把巫师哄劝顺毛儿。随着时间推移,两人关系愈发亲近,偶尔采药搜集材料,Uki也会带上他一起出门,权当放松透气。

  山高险陡,紫色身影并肩而行,身段高挑些的助手背缚药筐,推着巫师默默前进。不详预感笼罩心头,Uki眉头一皱,忽觉有些不好,停下脚步沉声吩咐:“你先回去。”

  自打踏进树屋以来,少年凡事绝不多问。他放下竹筐,正打算原路折返,却听见巫师叫住自己,要求把药材一同带回。

  “那你呢,不需要工具装药吗。”Shoto并非偷懒耍滑,只觉得Uki神色古怪,本能有些担心。

  巫师罕见没有发火,摆摆手示意无事。

  随着Hiroshi身体愈发恶化,旁支庶门蠢蠢欲动,开始打起圣骨的主意———为了探听消息,Murasaki家族百年内派遣无数眼线,Shoto于他们而言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哪怕Hiroshi竭力镇压也无济于事。只要少年死去,早亡诅咒迎刃而解,竞争者们无需任何代价即可觊觎家主之位。Hiroshi替少年做尽打算,可权利之下血流成河,几房略有手段的旁门庶支机关算尽,再强悍的人撑到强弩之末,也无法震慑丧心病狂的同族。他们纷纷动手,招揽各类奇人异士为己所用,其中一个小队似乎真的有些本事,居然设法追踪到圣骨持有者的位置,误打误撞找来秘境。

  可惜,秘境的主人是Uki Violeta。

  当Shoto冒雨寻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年轻巫师重重踹向最后一位袭击者命门,手起刀落几乎将对方心口插到对穿。四周躺满毫无生机的死士尸首,男人长袍坠地,衬衫长裤浸满血渍,触目惊心。额间银链凌乱歪斜,他单手扯下攥在手里,任由长链两端纠缠一处,转而望向来人。紫金眼眸锁定持伞身影,Uki轻轻喘息,头脑却尚未从战斗完全脱离。

  被看到了啊。他无意识想着。也不知道小家伙会不会被自己吓跑。

  纸伞坠地,Shoto毫不犹豫跑上前来,将湿漉漉的巫师紧紧抱住。怀抱温暖,Uki有些恍惚,乖乖让对方掰开手心取走银链,动作轻柔替自己戴上。确认过没有需要包扎的致命伤口,少年弯腰捡起雨伞长袍,牵着满是血污的手一起回家。

  回到树屋,Uki先行淋浴,而后裹紧毛毯缩进床铺。虽然没有严重刀口,但他毕竟以一敌多,难免挨几下苦头,淤青划痕不计其数。Shoto仔细替他涂抹敷药,担心半夜发烧,索性坐在旁边看守,鲜榨一碗石榴汁给他润喉。玫红液体香甜可口,浸润原本干涩的嘴唇。卸下首饰,淡妆素裹的美人巫师比平日少了几分攻击性。他轻轻拽住小助手衣角,示意躺到自己身旁:“你什么都不想问吗?”

  “猜也能猜到是因为我。”被窝馨香,Shoto察觉对方有些发抖,语气不觉沾染几分心疼:“你早知道会有人来,才把我支开的,是吗?”

  事已至此,巫师无需否认:“你对付不了他们,看见了也是害怕,何苦要留下。”

  你不也一样害怕吗。Shoto叹息无言。Uki虽然能力卓越,却始终身在秘境与世无争,如此真刀真枪动手杀戮恐怕还是头一次。想到这里,他更觉愧疚:“不如我还是走吧,在这里只会拖累旁人。药剂的报酬,我用别的方法折给你。”

  “恐怕行不通。”男人苦笑摇头,神色认真:“我要你整个暑假留在这里,并非蓄意为难,而是那瓶药剂本就需要这些时间。”见Shoto似有疑惑,他好心补充:“先前我不愿出手相助,一是怀疑你不诚心,要拿药剂用作别处。二是配方非常古老,我也花了许多时间修复书籍,这才跟你打保票。”

  “如今药剂未成,无论你到哪里都不安全。秘境是我一手建立的空间,今天这些人应该是靠着运气,误打误撞闯了进来。”巫师困倦伸手,揉了揉紧皱眉心:“也怪我没有及时封锁,给了坏人机会。如今外面已经下了禁制,你安心呆在这里,不要胡思乱想。”

  一楼篝火劈啪作响,Uki掏出魔杖远程熄灭,关掉树屋灯光。黑暗之中两人无声靠紧,额头贴近,互相安抚彼此受到的惊厄,最后竟也在心跳声中安然睡去,一夜好眠。

  袭击者果真没有再来,Shoto照例忙于琐事。时间一长,Uki也不再过度防范,允许他清扫久未踏入的储藏间。仓库挂满蛛网,物件遍布灰尘,小助手戴着口罩足足忙了好几日,终于把东西收拾出个大概,分门别类罗列整齐。为了方便置物,他甚至拿出当年打零工的本事,敲敲打打做了几个木头橱架。巫师原本想要帮忙,却被未经打磨的木板细刺扎破手指,于是黑脸躲开。整理工作完成大半,Shoto着意清扫角落脏污,却突然发现一个灰漆漆的庞然大物:“这是什么?”

  Uki面色尴尬。他平日踏入储藏间只为寻物,根本不记得里面都堆了些什么。两人把沉甸甸的物件推出树屋,擦拭许久,巫师才终想起往事,恍然开口:“是披萨炉。”

  Shoto讶异张嘴,却见男人放下手中湿布,似有感慨:“过去这么久……我都快忘了。”

  谁能想到,如此杰出的大魔法师,终极梦想竟然是开一家披萨店。他在乡村小镇长大,幼时天赋觉醒,却因经验不足,无法掌控得当。同龄人或许没有恶意,但难免害怕对方会伤害自己,不愿与他玩耍。意识到这一点,与众不同的孩子只能主动远离所有人,默默守在家中翻看书本。尽管如此,披萨店总是小朋友聚集最多的地方,每次祖母带他前去,小Uki都能与朋友们接触片刻,哪怕大家并不说话,光是氛围也足够让自己高兴很久,短暂忘却魔法带来的孤独。向往不知不觉演变成一种念想,巫师搬到树屋后闲来无事,居然笨手笨脚砌出了这台披萨炉。可惜第一次制作失败,他因此畏手畏脚,索性将烤炉束之高阁蒙尘落灰,再不提及此事。天长日久,慢慢也就淡忘了。

  沉默半晌,Shoto没有发表什么感想,转身回屋走进厨房。Uki抬步跟上,讶异发现少年正在调配面饼:“你这是?”

  “哪儿有第一次烤披萨就十全十美的。”低头切开黄油,小助手语气自然:“总要多试几次才行。”

  事实证明耐心也是厨艺的一部分。他们从柴火布置研究到面皮配方,仔细琢磨每一道工序,耗费整个下午,终于在傍晚时分大获成功。披萨出炉香气扑鼻,腊肠芝士配比刚好,完美抚慰了饥肠辘辘的肚皮。两个人撑到完全不想动弹,索性懒懒躺进沙发,享受先前配好的山楂果饮。Uki眯眼犯困,裹住长袍昏昏欲睡,只觉心结开解,从未感到如此安宁。

  他不是惧怕披萨烤糊,而是本能逃避失败的童年。

  如今终于有人牵着自己的手,重新修复那些遗憾。

  某日午后,巫师正看管着药剂火候,搅拌玻璃瓶内红色液体,却冷不丁突然转头,询问蹲在一旁洗刷药材的少年:“你是怎么联系到Murasaki家族的?”

  Shoto愣了愣神,自觉不必隐瞒:“Murasaki本代家主是我学长,为人很好。”

  Uki眨眨眼睛,没再多说什么。距暑假结束还有二十余天,是时候兑现与朋友的承诺,将回溯镜出借。打开抽屉,巫师取走木盒,将铜镜擦拭明亮,递到小助手怀里:“拿着吧,今晚睡前照着看看,明天记得还我。”

  尽管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Shoto还是依言照做,睡前默默看了看铜镜。眼皮合拢,他几乎立刻被梦境所俘获,任由无数碎片萦绕周身,坠落陌生的过往。

  Murasaki Shoto,家族第二十三代嫡女。

  生下Shoto那年,夫人由于身体亏空,以后再也无法生育。长子聪慧过人,天赋异禀,无疑是下一代掌权者。比起有可能与兄长争夺权利的弟弟,她更想要个与世无争,能替家族联姻的女儿。当紫色眼睛的男孩儿诞生,夫妇二人无疑是失望的。他们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对外扭曲了孩子的性别。如果长子出现问题,他们会把幼子当做备用人选。反之则能瞒则瞒,利用“女儿”的身份按兵不动,等待时机为家族牟利。

  这样的做法可笑荒缪,却持续了整整十几年。父亲专横,母亲默认,兄长对此佯装不知。少年被一道道无形绳索勒紧脖颈,无时不刻处在窒息边缘。他像个完美漂亮的娃娃,每日扮演贵族小姐应当做到的一切。温柔,隐忍,漂亮,娴静。若非担心隐藏过度反遭怀疑,他们甚至不愿让Shoto就读学堂。

  话说回来,学堂也没什么好玩。为了隐藏身份,Shoto从来不敢与大家过于亲密,连话都很少说。同学们不明真相,以为少女自持身份,清高不凡目无下尘,索性愈加疏远。直到某日转校生入学,才终于有人愿意坐到他身边。

  “中午好?”咒术师无声走近,手拎食盒笑弯眼睛:“我刚转来这里,可以坐在这儿吗?”

  紫色眼瞳近在咫尺,Shoto留意到对方挑染的鬓角刘海,鬼使神差让出半张桌面,默许对方共进午餐。

  自由终归要有代价,当天放课,一向对自己能避则避的母亲主动叫他前去谈话。尴尬寒暄过后,夫人不自然坐直身体,生硬提及“女儿”有没有结交新朋友。

  “有啊,他叫Shu。”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身后仆从,Shoto神情轻松,耳坠微动:“Shu Yamino,咒术学院转来的优等生。”

  Murasaki夫人面色难看起来,委婉劝导孩子应该与人保持距离:“你是贵族小姐,不应当与同学过从甚密。”

  “过从甚密?”少年轻轻重复,佯装不解侧头追问:“母亲这是何意?哥哥与其他家的贵女结伴出游,平时聊天玩笑,也没见您说什么啊。”

  懒得再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他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母亲没有向父亲告状。Shoto从小到大第一次对仆从发火,将人拖出去永不再用。没了钳制,他与Shu成为朋友,每日在学堂消磨时光,研究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说来也巧,他们虽然不擅刀剑,却在术法方面学有所成。譬如今日,两人翻阅古法,找到一份非常高效的召唤术。只可惜其中有道环节难以顺行,导致成功率极为低下,若非有心寻找,几乎快要失传。

  “奇怪。”Shoto苦恼抱头:“按道理讲这个传送肯定行得通,怎么就是不好用。”

  Shu没说什么,他本身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被失败磋磨许久,难免兴致寥寥:“过程没有纰漏,难道是主体的问题?”

  主体?灵光一闪,少年急忙拿出银针刺破指腹,转而抓住咒术师手腕。Shu眸色微动,却没有躲避。眼看针尖即将扎下,Shoto这才猛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他:“你愿意和我联结吗?”

  教室无人,同学都在外面演练兵器,不时传来金属声响。看着对方因激动涨红小脸儿,眸间满是热切的模样,Shu不着痕迹深深吸气,主动摘下雪白手套,露出修长指尖。

  血液交融,伤口自动愈合。联结契成,召唤当场生效,且次次都能成功。Shoto欢呼抱紧同伴,手臂勒得咒术师生疼。他伸手回搂少年,下意识拢住方才刺破的指尖,神色晦暗难明。

  联结契虽属普通契约,但在世俗意义上还有另一层意思。

  但他可以确定,怀里不知为何毫无生活经验可言的好友,对此绝不知情。

  邪祟一战愈演愈烈,学生们纷纷前往校练场切磋。秋日午后,Shoto背起长剑,试图拯救自己惨不忍睹的武学功课,至少要在及格线挣扎几番。学生区域离门口太远,他抄近路而行,打算横穿演习专用的平坦场地。刚翻过高墙,Shoto埋头行走片刻,似乎莫名感应到了什么,因而抬头远望,随即当场愣住。

  一行人刚刚结束训练,各自提剑离去。为首的男人身穿白色衣衫,黑发之下容貌俊美,举手投足清冷矜贵,自成强者风范。察觉身后视线,他无声转头,看了看少年所在的方向。可惜距离实在太远,彼此面容模糊不清。剑修只能随人群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围墙尽头。

  暖风吹热脸庞,空气中弥漫落叶清香。Shoto心跳加速,世界在此刻短暂静止。金色眼眸,黑发挑染,还有耳边长长的绳坠,那是他们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震慑邪祟节节败退的大英雄,Vox Akuma。

  短短几月,邪祟战败退去。Murasaki家族主动向战神抛出橄榄枝,愿以幼女联姻交好。Shoto本想阻拦,却出于某种别扭心思,没有当场与父兄翻脸。全家松了口气,各自忙于筹备婚礼事宜。少年虽然心动,却终究明白事有不妥———他不是名副其实的女性,装神弄鬼嫁过去无非只有两种可能。一是Vox忍下羞辱,愿意陪自己遮掩过去,从此隶属Murasaki门下。二是他早早摊牌,新婚之夜出逃消失,连带英雄同样沦为笑柄。无论哪种结局,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因此,当Vox凑尽家财,携聘礼上门当天,Shoto终于忍无可忍,前往父亲居住的庭院。

  侍卫禁止通行,将少年拦在门外。好在他从来不走寻常路,径直绕去院落后墙。树影婆娑,Shoto扶紧枝干缓冲落地,挽起袖子途经后窗,忽然发现兄长也在里面。

  “父亲当真?他真是恶魔血脉?”

  “自然不假,虽然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故,但也算是个把柄。更何况圣骨长在他身上,是不是恶魔都得死。”

  “那,Shoto怎么办?”兄长略显迟疑:“他遭受的羞辱已经够多了,难不成还要……”

  父亲言语突然严厉:“优柔寡断!只要得到圣骨,保我家族长盛不衰,他有什么前程不都在你这个兄长的一念之间吗!”见儿子不再言语,他又放缓语气,继续阐明利害:“好孩子,我知道你心疼幼弟。等计划实行,Vox一死,你替他正名身份,好好挑个女孩子成婚就是了。战争刚结束,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若你再犹犹豫豫畏缩不前,这份家业,迟早都是你要继承啊。”

  眼神凝滞,Shoto屏住呼吸。

  “……父亲说得对。”良久,兄长重新开口,似是下定决心:“我只有这一个弟弟,不能不为他打算。”

  屋檐骤然跃下两名暗卫,拦住少年去路。听到响动,屋内父子拉开门扇。家丁纷纷上前,将满头珠翠钗环的大小姐拖了下去。不知怎么,Shoto突然有力气挣脱束缚,径直望向眼前毫无愧色的父亲:“您早就想好了,是吗。”

  他本以为最糟糕的结果无非是自己受辱一生,佯装性别忍受未来夫君冷眼。却不想父亲做得更绝,连最后脸面都不肯施舍半分。

  好决心,好手段,连自己孩子的一生安乐都能用作交易割舍,还有什么图谋不成?

  “送小姐回静室。”家主短暂沉默,神情倨傲至极:“未经允许探听父兄隐私,关禁闭十五日,我亲自设禁制。”

  “你不必幻想做什么清高伟岸的好人,在里面老老实实待够日子。等Akuma家的大英雄断了气,你再出来,就是Murasaki家族名正言顺的嫡次子。”

  手脚发软,少年重新押下厅堂。母亲半路赶来,她竭力想装出一副担心模样,可惜感情实在贫瘠,最后以失败告终。心如死灰的孩子越走越远,身处偌大宅邸只觉陌生。门板合拢,静室无人,粗砺石砖划破掌心,他伏在地面抹了把脸,忽然发现眼角全是泪水。

  禁制强大,Shoto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撼动半分。饿了整整三天,气息奄奄的少年躺在砖地,终于使出召唤术法。Shu应声而来,将他半抱着搂进怀里:“外面出事了。”

  “我知道。”短短几日,Shoto瘦到几乎脱相。他靠在好友身上,小口小口喝下温水,眼睛紧盯门口符文:“我要去救他。”

  “哪儿有那么容易呢。”咒术师语意平静,沉着替人分析:“光是门口和行刑台两道禁制,想要突破就已经难于登天。更何况……挨了那么重的刑罚,哪怕你救下Vox,他也活不了几天。”

  闭了闭眼睛,少年微微颤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自打那天开始,英雄身为恶魔血脉的消息不胫而走。Murasaki家族意欲取消婚约,要求Vox亲自上门。会面之时,待客茶水掺了东西。他们本想趁战将无力反抗动手绞杀,却碍于剑修实力无奈作罢。没人杀的了他,作为冒犯英雄的报应,任何意图谋命的加害者还未动手就遭到反噬。最后,施暴者只能将人绑到悬崖高台,凿穿琵琶骨指嵌钢针,意图折磨至死。行刑台周围下了禁制,身后就是无边悬崖,坠入其中必死无疑,只怕要被风刃活活割碎。而Vox就在木架之上,撑着这口不断的气息,硬生生捱过每一个日出。

  “我要去救他。”失语片刻,Shoto忽然有了力气。他从咒术师怀里摸索站起,声音从未如此坚定。

  Shu拧紧眉心:“可你出不了这道门。”

  “没关系。”匕首出鞘,少年抽去发簪,抬手割断万千青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是他的孩子,自然会有办法。”

  划破掌心,他跌撞走向符文,将发丝按上地面,阖目默念咒语。对抗禁制难于登天,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Shoto就必须全力争取。屏息凝神,他将注意力汇集手中,拼尽全力与之对抗。两道力量纠缠一处,流光回转,带有血缘的关系终究相融,隐约出现裂痕。

  剧烈声响过后,金色符号褪色消解,失去原有形状。Shu看着好友起身走远,突然扬声叫他:“Shoto!”

  院落太小,前院满地雨水。两人无声对望,咒术师沉默半晌,突然展开笑容:“记得想一想我。”

  似乎生怕他记不住,Shu再次重复:“不论怎么样,记得想我。”

  虽然不解其意,但Shoto还是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余下的事情顺理成章。少年照原样破解行刑台周边禁制,耗尽体力爬上高台,将未婚夫从刑罚中解脱。他怒斥父兄假仁假义,当场揭穿众门派阴谋。今日注定无法善终,Shoto已经做好与Vox共同赴死的准备,因而高举指尖,平生第一次毫无保留,当众展露自己的能力。按照对自己的了解,他原本只想暂退敌人,却没料到狂风涌起,紫色灵气从四肢百骸源源不断汹涌而来,威力强悍如斯。诸家联手合作,居然无法推进分毫。直到这时,所有人包括Shoto自己,才终于意识到圣骨另有其人。可惜一切已经太晚,他紧紧抱住未婚夫,纵身跳下深渊。无论是苟延残喘无药可医的Vox,还是身怀圣骨对家人失望透顶的Shoto,都不愿再搅入浑水,给有心者利用自己的机会。费尽心机不择手段的人,永远不配如愿以偿。

  风刃如刀,男人护好少年,没有让他感到分毫疼痛。坠落格外漫长,Shoto忽然想起与好友的约定,随即被一阵强烈白光笼罩,进入陌生空间。Vox倒向地面紧闭双眼,胸口毫无起伏。而他也撑到极限,跪在一旁无力喘息。远处走来一只白色小猫,慢慢踱到身边舔舔脸蛋。Shoto皱眉打量,忽然发现猫咪有些眼熟:“Shu?”

  “是我。”小猫口吐人言,弯起猫猫嘴巴:“看来你想起了我,那我也应该付出代价。”

  代价?Shoto疑惑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吗,我们签订过血契。”小白猫抖抖绒毛,乖巧蹲坐下来:“但我并非凡人,因而血契的意义自然也就不同。换句话来讲,我不只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猫妖。”

  呼吸逐渐困难,Shoto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倒向虚空地面。强行冲破禁制又滥用圣骨能力,这些行为已经将他的生命完全耗尽:“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然我不会……”

  “没什么好抱歉,我心甘情愿。”Shu收拢指甲,伸爪按住对方嘴唇:“猫妖九命,我可以分出两条,一条给你转世,一条给他附生。”

  Vox精魄耗尽,又无圣骨强化,只能带着记忆随缘投身。而少年则可以顺遂转世,等待自己前去寻找。

  意识逐渐模糊,Shoto努力睁大眼睛想要阻止,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猫咪轻轻蹭了蹭他,沉稳安抚:“强行分享生命,猫妖将会失去一切能力,无法化身人形。不过不要紧,我会努力活到你降生的时候。”

  “要认出我啊,我的小主人。”

  “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做你的猫。”

  梦境结束,Shoto猛然惊醒。身体机制让他下意识蜷缩身体,紧紧裹成一团。树屋明亮依旧,外面鸟鸣细碎,梦醒者如坠冰窟,丝毫未见好转。巫师缓慢踏阶而上,无言坐在床榻一边,伸手搂住小助手肩膀:“深呼吸。”

  呼吸法果然管用,五分钟后,他终于缓慢恢复平静,无力倚靠对方肩头。

  “不想说就好好休息吧。”眼见如此,Uki不觉有些心疼:“那份药剂……你还想要吗?”

  喉咙干涩,Shoto尝试几次,终于找回声音。

  “要。”

  比起离开之前,Murasaki庄园更显颓势。Shoto几乎无需领路,脚步飞快穿越偌大宅邸,直奔Hiroshi身前。厅堂晦暗无光,学长脸色灰败苍白,身陷轮椅紧闭双眼。听见动静,黑色眼眸略微睁开,随即浮现意外之色:“你怎么来了?”

  不等Shoto回答,他自嘲苦笑:“抱歉,我拦不住那些人,连累你真是……唔?”

  红色液体灌入口中,Hiroshi疑惑服下,随即察觉身体有所反应。诅咒消退,连月纠缠不休的病痛逐渐抽离,褪去死亡阴影。情况实在无法解释,也不像是做梦,令他不得不想起预言中另外一种可能,满脸不可置信:“你拿到了药剂?”

  见Shoto点头,Hiroshi沉默片刻,犹豫追问:“那你也……愿意原谅我?”

  “不是原谅你。”少年坐在轮椅前端,伏上学长膝头:“是为了你,我愿意原谅过去。”

  “尽管有早亡诅咒,但如你所言,历代家主只会拼命寻欢作乐,庶出私生不计其数。为了一己私欲寻找圣骨,杀人无数,祸害不浅。如果他们其中有正派的人,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才降生。”

  “换句话讲,无论哪一位家主,都不会像你这样,心甘情愿放我生路。”

  “过去的事情,他们已经付出代价。”鼻尖发酸,Shoto伸出手臂,环紧枯瘦如柴的学长:“这份罪孽,我不愿要你偿还,你也不该偿还。”

  “到此为止吧,已经没事了。”

  “好好养着身体,你会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的。”

  风波平息,Murasaki家主恢复健康,重新掌控大权。铁腕之下雷厉风行,短短半月就将蹦哒最欢的几房镇压驱逐。暑假尚有时间,Shoto与家人简单打过照面,又再度返回秘境。父母虽然有些疑惑,却知道孩子大了不该多言,见Shoto活蹦乱跳毫无问题,也总算放下心来,没有阻拦。

  树屋一切依旧,自小助手拿药离去,Uki只觉心头空落。熬药没有动力,看书看不进去,就连披萨也无滋无味,反而加重巫师的寂寞。整整一天一夜,他始终呆坐在沙发上,连动作都没怎么变动。分别时伪装得再好,此刻也不必逞强演给谁看。时间反复静止,难以脱离惯性的男人缓缓低头,将脸埋进臂弯。

  风铃声响起,Shoto推门而入。他似乎完全没注意主人家脸上惊愕到近乎呆滞的表情,只说了句“我回来了”,随后拿起工具清扫房屋。

  ……这叫什么事儿啊。默默站起身,巫师踱到小助手身后,跟屁虫一样走到哪儿黏到哪儿。Shoto完全不恼,权当没有看见,依旧专注手上活计。直到Uki自己按捺不住,阴森盯着人出言发问:“你不是走了?”

  “走了。”少年忙于洗刷碗槽餐具,头也没抬。

  巫师哽住一瞬,愈发纳闷:“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送完药就回来了啊。”Shoto语气自然,他抬头看了看Uki,像是根本不理解这个问题:“说好整个暑假,这不还没到日子吗?”

  话虽如此,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情绪卡的不上不下,巫师别扭半天,忿忿放下狠话:“那你暑假结束也不许走了,我不让你走。”

  Shoto若有所思,正当Uki以为对方信以为真,打算拿话找补,却见小助手神情轻松,敷衍嗯了一句,转身去洗衣服。

  实在太气人了。巫师无能狂怒,伸手摔了个抱枕撒气,随即因故意糟践卫生劳动成果,被少年狠狠捶了脑袋。

  “你是怎么和Eve……Ike认识的?”助手生涯稳步推进,Shoto洗了两个苹果,坐在床上削去果皮。Uki闻言合拢咒语书,仰头回想片刻:“很久之前了吧,我应该是看着他长大的。”

  什么?Shoto瞬间来了兴趣:“看着他长大?”

  “其实也不算认识。”男人轻轻补充:“只是见过面。”

  大魔法师已经活了很长很长时间。在开辟秘境之前,他曾游荡各处,靠着调配药剂谋生。秋天午后,公寓新搬来一对年轻夫妻,妻子已然怀孕,眉目总带着忧愁,丈夫酗酒又无工作,他们的生计毫无保障。某天夜里,对面房间传来哭泣声,不成器的男人搜刮出最后一点钱币,头也不回离开家门,从此再无踪影。妻子每日大着肚子守在房间,直到孩子降生。好心帮忙的产婆们抱着男婴出去清洗,她几乎晕厥,却强撑精神,叫住守在门口以防不测的巫师:“Violeta先生,请您进来一下。”

  男巫没有拒绝,安静坐到床边板凳。女人疲惫至极,摘下额间银链:“我要走了,先生。”

  走?Uki挑眉不解。刚降生的孩子就在这里,她能去哪儿?

  看出对方疑惑,女人轻笑替他解答。她不属于这里,而是另一个世界的女祭司。年轻少女初遇爱情,天真以为对方就是全部,不惜抛弃一切与之私奔,来到这片天地开启新生活。没了贵族身份,男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很快将值钱物件典当殆尽,花光钱后原形毕露。若不是这条额链含有禁制,未经允许绝不会松动,只怕也要被拿去换钱。而如今大祭司出手联络,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重返职位,只要她能舍弃前尘往事,发誓不再渎职。

  “所以呢。”老套故事又臭又长,Uki对此无动于衷:“我是长命不假,但还没打算帮人养孩子。”

  “不需要那么费心。”女祭司无力轻叹:“我的孩子,他会享用先天赋予的能力,也承担相等责任。”

  “所以,我只求您能照看些许。相信我,他会很快长大的。”

  柔软指尖拈紧银链,强行塞进巫师手心。看着女人神情热切,Uki考虑片刻,最终还是将链条戴在额间,无声做下承诺。

  祭司当晚消失无踪,返回另一个世界。而她留下的孩子极速成长,确实没有耗费巫师太多精力。短短十余天的时间,男婴长成少年模样,并很快掌握能力,自觉担当起守城人的责任。身为无辜者,他承担了父母做错事的代价,天生失明难以视物。Uki为他打造出一根盲杖,以免出门因地形陌生而摔倒。七天过去,巫师跟在Ike身后,看他以惊人记忆力刻画出整座城市大致轮廓,从此畅通无阻,勤恳巡视。因而也就放下心来,打算着手开辟秘境。

  “我要走了。”临行之前,巫师摘下额链,试图交给Ike:“你母亲把这个送我,拜托我好好照顾你。可我也确实没做什么,不如还给你留个念想。”

  Ike没有伸手:“你留着吧。”他调整坐姿,有意抬手敲了敲盲杖。守城人容貌衰老与常人不同,只随心境逐步成长,此时恰好卡在少年时期,声音还有些许稚嫩:“而且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原来如此。Shoto恍然大悟:“怪不得Ike先生漂亮的简直不现实,原来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巫师冷哼一声,但他心情不错,懒得跟人计较:“再漂亮有什么用,现在我把你关起来了,以后也都看不着。”

  “为什么要关我啊。”心知Uki不过是在开玩笑,少年懒散躺回软枕:“Violeta先生想要什么助手没有,非留下我这个笨手笨脚的添堵?”

  笑意加深,男人神情愉悦:“因为我们绑红线了啊。”

  什么红线?瞌睡烟消云散,Shoto猛然坐起,听巫师不紧不慢继续讲解:“只不过你的红线不止一条,而是密密麻麻缠了许多。”

  “我呢,本来是不屑跟一群男人抢男人,本想躲在秘境安稳度日算了。结果Ike这个家伙主动把你丢到我面前,那我只好全盘笑纳,努力把你独吞咯。”

  “这种事情谁会信啊?”少年郁闷托腮,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Uki闻言主动上前,伸手环住修长脖颈:“不信?那你是对我……从来没动过心?”

  距离实在太近,几乎要触碰嘴唇。美人容颜近在咫尺,Shoto心跳加速,被对方撩拨到脸红发烫,支支吾吾紧张闭眼。树屋大门被人踹开,一红一蓝两道身影突然出现。巫师可惜啧声,当面亲了亲少年:“好情敌们来接你了。”

  Ike与Vox双双黑脸,居然分不清Shoto被亲与成为情敌之间哪件事更让自己不爽。收拾好行李,满脑门官司的三人告辞离去。Uki愉快送客出门,甚至好心情的招了招手:“记得回来。”

  “看起来Uki不会太伤心了。”回程路上,少年试图没话找话,显然效果不佳。Vox脸色更臭,端着架子咬牙切齿:“你似乎很关心他啊?”

  没等到回答,Ike似乎有些分心,脚下忽然被石头绊倒,重重摔向地面。Shoto惊呼上前,脱下皮靴检查脚踝,眼看白皙皮肤逐渐红肿,隐约有些青紫,顿时心疼不已:“你还好吗?怎么这么严重,痛不痛?”

  “没什么。”守城人略显心虚,抿嘴垂下眼帘。他并非不能马上治愈自己,只是出于个人原因,不太情愿展露能力。眼见走出秘境还有一段距离,少年将他打横抱起,尽可能减缓伤处恶化。余下时间,Ike终于不必再听对方讲述Uki琐事,耳根无比清净。对于Vox频频投来的白眼,他倚在少年怀中,决定发挥盲人劣势,眼不见心为净,全当空气。

  新学期开始,Shoto再次住回学校。整个暑假父母都没怎么与他见过面,因而三不五时要孩子回去住几晚。这天夜里,他终于不必回家,躺在宿舍熄灭床头灯。Mysta瘦了许多,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小蓝猫先前好容易发出来的腮帮小了一圈,此时趴在主人胸口睡得正熟。Vox钻进被窝,摘掉耳坠塞进枕下,躺到少年身边:“你都知道了,是吗。”

  Shoto点头默认,神情犹豫:“你……不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你?”听到问题,Vox并不意外,似乎早有预料:“因为你没有征求同意就与我赴死?还是因为你才是圣骨持有者,我不过是被连累?”

  剑修心思缜密,置身事外冷静剖析,似乎与自己全然无关:“即使没什么圣骨,仅凭不站队这一条,他们迟早也会对我下手。没有世家庇佑,作为一把不愿为人所用的好刀,被算计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即使你能带我离开,我又能活过几天?”

  挂在绞刑台那段时间,男人日夜受刑,凄苦万状,却还是凭本能强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什么人来成全自己,给他一个清白痛快的了结。

  “只不过我没想到,最后来的人会是你。”

  额头相贴,十指紧扣。Vox神情认真凝视紫色眼眸,一句一句拆解心结:“我很庆幸,这一世还可以补回我们未曾拥有的时光。我能触碰到活生生的你,你的每一面都让我感到惊喜。”

  “你明知道,没有婚约就不会发生这些。”Shoto哽咽摇头:“坠落悬崖的时候还在还护着我……”

  “是你忘记了,Shoto。”男人轻轻否认:“深渊之下,我固然护住了你,可你同时也护住了我。”

  “你只是忘记了割在身上的疼痛,也忘记自己也在努力为我抵挡。”

  “校练场心动的人不止你一个,我知道你不是女孩子,但只要能娶到你,我心甘情愿。”

  “现在,我只想问你。”深深吸气,Vox再次发问:“当初你来救我,究竟是完全为了公道,还是另有私心?”

  没等少年开口,他再次追问:“如果再来一次,你会不会舍身相救?”

  “我会的。”回答毫不犹豫,Shoto眼神坚定,抬头与之对望:“无论是为了公道还是为了你,我都愿意涉险。”

  “哪怕千千万万次,都是一样。”

  课程繁忙,有老师突发奇想,要求学生们准备舞台剧作为考核内容。时间充裕,大家按部就班写好稿子,录制配音,租赁服装,却不想在角色问题上犯了难。Shoto所在的随机小组没有女组员,他们本想到时候与隔壁专业说几句好话,拜托哪位女孩子来帮忙串场。没想到期末事多,谁都没有多余精力参加排练,就连Bao也忙于自己七八科论文作业,实在爱莫能助。为难之际,不知谁忽然提出,小组里还有几名长相漂亮的男孩子,或许可以试试反串。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大家纷纷求到Shoto面前,做小伏低端茶倒水,逗的少年欣然同意,愿意参与试妆看看效果。舞台妆容娇艳明靓,几位反串的男演员都很出色。最终Shoto因身量中等动作得体,拿到了这个角色。

  正式表演当天,“女主角”打扮妥当,手拿烟卷对镜复习动作。Hiroshi走入彩排室,看见浓妆艳抹的少年微微停步,莫名感到陌生。直到Shoto转头看见学长,讶异起身主动问好,才让他从落差中猛然回神,抬手抚上光滑肩膀:“穿这么少,不冷吗?”

  “不冷。”Shoto摇摇脑袋。女孩子们帮忙打造的妆容精致动人,衬得少年笑容娇憨。有同学跑来敲门,说是要准备上场。他匆匆道别,急忙将烟卷塞进学长手心,提裙急步离去。

  烟蒂残余唇印,楼层无人,Hiroshi慢慢走出房间,驻足走廊窗前点燃香烟。属下一路寻来,提着黑色行李箱汇报工作:“先生,那两个学生收到钱,已经挪到其他单人宿舍。”

  “嗯,下去吧。”口红沾染唇面,苍白面容格然增添一抹艳色。声控灯熄灭,黑暗之中烟雾缭绕,男人眉眼精致美如艳鬼,几乎摄人心魄。

  “一切都会好的。”当日送完药物,少年替学长揉捏冰冷手腕,温言细语耐心安慰:“你有偌大家业,以后还能游山玩水,到处走走,好好抒解一下心情。”

  这话即使现在想来,也不禁让他发笑。家族琐事多如牛毛,哪儿能抽出时间为自己而活。不过现在……视线转向结束演出,兴冲冲推开安全门跑过来的少年,Hiroshi笑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玫瑰花束,双手奉上以示庆贺。

  为了Shoto,他或许可以一试。

  回程路远,学长陪他走到宿舍,推开隔壁房门询问是否要喝杯热茶。Shoto诧异眨眼,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你怎么搬到我隔壁了?”

  “方便工作。”Hiroshi将他迎进屋里:“那边的房间被我改造成了工作室。”

  校董会大权在握,四舍五入整个学院都是人家的,更何况两间宿舍。Shoto心有戚戚,手捧热茶暗自感叹,忽然听到房门敲响。Uki面色凝重,长袍凌乱,显然没来得及好好整理。没有功夫绕圈子,他直接袒露来意:“Ike好像要走了。”

  Shoto呼吸凝滞,下意识攥紧掌心。

  女祭司多年以来勤恳工作,只为换取特权,将异世界的孩子接回身边。通过某处古老影壁,她将守城人召唤面前,征询他的想法。Ike全程保持沉默,没有同意却也没有拒绝。母亲聪慧至极,试探性出言询问:“是因为那个紫色眼睛的男孩儿吗?”

  “我不知道。”守城人据实相告:“我需要想一想。”

  等Shoto气喘吁吁爬上阁楼,顾不得礼貌哐哐拍门,Ike已经回到家中。房门打开,他疑惑捞起几乎跑到晕厥的少年,扶进沙发坐好:“这是做什么。”

  “你要走了?”喘匀气息,Shoto咳嗽两声,单枪直入开口询问。

  守城人略显愕然,随即想到睚眦必报的告状精巫师,消息流传这么快倒也合情合理。没有撒谎掩饰,他点了点头,再次重复方才说过的答案:“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离开。多年以来,守城人巡查这座城市,每每置身事外,宛如无根漂萍。哪怕对于Shoto,他也只是出手相助,并非有所纠缠。或许从十余年前斩断红线开始,就已经预示了今天结局。无牵无挂的存在,即使换一个世界生活,又能如何?

  Shoto自知无力挽留,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要求Ike做任何事。出于不舍,少年没有返回学校,赖在守城人家中执意借宿。阁楼斜顶视野开阔,躺在床上就能欣赏夜空。Shoto看向天边最亮那颗星辰,莫名叹息:“你可真倒霉。”

  “这话怎么说。”Ike无声勾唇:“还没走呢,你就要惹我生气。”

  翻身趴在男人身边,Shoto认真解释:“你看,每次我来找你,你都帮了我很多。维护城市这么多年,可他们都不知道你是谁。”

  “我甚至都来不及报答你。”声音渐低,他有些伤感,却本能不愿让对方难过,强撑无事转开话题:“选不出答案就睡吧。如果真的不想走,明天早上,你还能在我身边。”

  阳光透过窗棂,守城人无声睁眼,第一次看清整个世界。Shoto躺在枕边丝毫未醒,睡容香甜。注视许久,Ike神情缱绻,俯身吻吻少年眉心,转而轻手轻脚起床收拾,离开阁楼。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需要我的人,我需要的人,他们都在这里。”影壁之下,Ike背手端立。水影摇曳,隐约可见人影轮廓:“您只是幡然醒悟回归了信仰,无可厚非。我被抛弃也并不是您一个人的错误,不必如此自责。”

  沉默许久,女人低声抽泣。

  “您一定想了很多办法,才能让我复明。”守城人长抒气息,眼中满是释然:“无论怎样,谢谢您赐予我生命,妈妈。”

  回程路上,Ike途经教堂,他生来惧怕钟响,此时却根本来不及走开。紫色身影飞奔而来,抢在整点之前紧紧捂住他的耳朵。钟声惊飞雪白鸽群,光明之下,守城人愕然低头,抱紧怀中的少年。

  “Ike。”钟响结束,Shoto放下手腕,神情认真:“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你留住,但请你相信,我永远希望你比我更幸福。”

  男人轻笑点头,牵住他的手掌。虚无之中红线缠绕,重新捆扎无名指根。从他选择抱走男婴那一刻起,余生注定被牵绊裹挟。兜兜转转,都是天意。

  回到宿舍时,Vox正在床铺小憩。Mysta坐在地板摆弄单词本,握紧笔尖临摹书写。听到响动,他转过头来,蓝绿眼瞳停在小主人身上片刻,却又什么也没说,重新投入纸张。气氛有些奇怪,Shoto坐到Mysta身边,看对方动作停顿一瞬,又好像没看见自己似的继续忙碌,不禁担心起来:“你还好吗?”

  没有回复,他也不恼,伸手摸索对方几乎外凸的脊骨,皱起眉头:“怎么还是这样瘦,是没有好好吃饭吗?如果不合胃口的话我可以……欸?”

  话音未落,Mysta伸手紧紧搂住少年,用力蹭了蹭鬓角脸侧。卡片散落一地,Shoto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整日不着家,也难怪小猫心里难受。伸手稳稳搂住腰肢,他放缓声音,好言好语耐心安抚:“是不喜欢学写字吗?那我陪你看动画片好不好?”

  事实证明,猫和老鼠永远管用。小英短钻进被窝,全神贯注紧盯屏幕,Shoto虽然松了口气,心里却略感不妙。事情太多,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打暑假结束到今天,Mysta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以前小猫妖虽然话也不多,但总会主动撒娇讨好黏黏争宠,状似天真的三言两语能把Vox当场气死。如今却难得开口,总是不声不响盯着人看,蓝绿眼眸水汪汪的好不可怜。Vox早已睡醒,躺在旁边跟着看动画。他伸手拽拽男人衣袖,小声咬耳朵:“我不是留了钱给你们吗,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Vox不着痕迹低头瞥他一眼:“当然是某些人魅力无边,迷的小猫找不到北,食不知味。”

  ……开什么玩笑!Shoto狠狠瞪他一眼,翻身不再理会。先放一放吧,他想。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再来安抚小猫情绪也不迟。

  午夜,Shu再次入梦。嘴角弯弯,容颜依旧,他以人类模样悬浮黑暗之中,向好友发问:“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我会找的。”Shoto疑惑发问:“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如果这一切只是我的梦而已,其实你早就不在了呢?”

  身影无声靠近,抬指轻触他的嘴唇:“我已经找过你一次,也该轮到你来找我了。”

  “至于怎样找到我……”猫妖身影逐渐模糊,在人眼前消失无踪:“你是知道的。”

  昏黄街角静谧无声,天空下起细密小雪。远行者终于停下脚步,在冷风中呵出一口雾气。拇指食指微微贴合左侧眼眶,另一只手遮挡右眼,心跳极速如鼓,Shoto平心静气,凝视前方沉声开口:“任意门。”

  风声依旧。有那么一两秒,他甚至以为是自己执念太深产生错觉,扭曲梦境开了场玩笑。咫尺之间,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来人做着相同动作,轻轻向他眨了一下眼睛。

  瞳孔微缩,Shoto屏住呼吸,生怕惊扰无端美梦。Shu笑着走上前来,轻轻压下他的手臂:“好久不见。”

  是啊。Shoto有些恍惚。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脚下这片土地埋着小企鹅的尸骨,眼前却是久未谋面的故人:“所以你是……”

  “召唤灵。”Shu贴心解答:“先前是猫,现在虽然没有实体,但是可以显形。”

  避重就轻,Shoto无奈叹息:“那你岂不是又要围着我打转。”

  “难道要错过吗?”Shu不以为意。两人并肩朝学校走去,不时掸掸身上雪花:“可我从来没给你选择的权利,这次也要牢牢捆在一起。”

  “没有事先通知,真是抱歉了。”

  Shu没有说的是,自打行刑台一事结束,他失去猫妖特权,只能努力惜命,等待好友降生。一年又一年,猫猫奔波辗转风餐露宿,扒垃圾箱是常有的事情。春日小雨,夏夜蝉鸣,秋叶落尽,冬雪寒冰,他一次一次死去,又一次一次复生,终于在最后十五年等到Shoto,履行承诺。由于执念过深,猫妖几乎没怎么犹豫,直接选择沉睡地下,等待有朝一日接收召唤。高山流水觅知音也好,存有私心图谋不轨也罢,Shu根本不急于定义这份感情,只需要一个永远陪在Shoto身边的契机。偌大世界,终有归处。

  “不后悔吗。”暴雪纷飞,Shoto攥紧他的手掌揣进口袋,捂热冰冷体温。

  “从未。”

  对于Vox而言,Shu并不陌生,何况契约既成,他也无法拆散。Hiroshi自从亲眼目睹两只小猫大变活人,自觉没有什么事能再让他感到惊讶。Uki虽然嘴上不说,但Shoto当初回溯梦境,他其实一直在场看护,因而并不意外。Ike整日巡逻,忙到根本抽不出空闲,更遑论吃醋。只有Mysta在Shu踏入宿舍时微微愣住,抖抖耳朵一声不响。小猫变得愈发沉默,每日躲在角落不言不语。

  Bao对此深有感触,以往她每每前来骚扰好友,英短都会主动黏上来给摸给抱给亲亲,如今却总是藏在床底,哪怕用零食逗猫棒也无济于事。Shoto虽然知晓,却也有些无奈。Mysta的小脾气发作起来没有理由,无论怎样哄着都闷闷不乐,食欲越发减少,到最后甚至开始低烧。Shoto衣不解带守在旁边照顾,Vox与Shu出门采买食物。Mysta面色通红,忽然抓住主人手腕,梦呓一般小声追问:“是因为他才喜欢我吗。”

  声音太低,Shoto没有听清楚。他努力俯身凑近,才弄明白病人在说什么。尽管如此,他还是没太反应过来:“因为他?”

  “是因为他,才要养的我吗?”棕灰发丝凌乱披散,猫妖体力不支,彻底昏睡过去。

  无论是家里摆满猫咪相框,亦或者当年被抛弃医院时听到的电话内容,都让Mysta很清楚,Shoto愿意收留自己,只因为他与之前那只小猫有几分相似。小蓝猫曾经盯着那些照片看了很久,对着镜子比来比去,也没觉得哪里相像。他虽然已经长大,化成人形看起来也足够漂亮,却因阅历不足,在情感方面懵懵懂懂,整个世界都以Shoto为中心。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已经淡忘了这茬,逐渐分心吃起其他人的醋来。小猫开始变笨,想不明白自己又漂亮又乖巧,为什么主人还要喜欢其他小猫咪,或者是其他人类。小猫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笨拙又努力的爱着他,从未停歇,也不想停歇。

  直到Shu出现在眼前,Mysta终于明白,虽然他们外表截然不同,却总有一种莫名相似的熟悉感在里面。这彻底引爆他的心病,因而郁郁寡欢,钻着牛角尖不肯出来。

  直到夜晚,病患终于勉强退烧,睡的安稳许多。Shoto小心翼翼抱起无力维持人形的小蓝猫,低头亲了亲毛绒脑壳。Vox与Shu坐在旁边对视片刻,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不赞同:“Mysta还是太小了,这样你会很累。”

  “没关系,我知道。”仔细替小猫按摩爪垫,少年放轻声音:“他还小,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这很正常。我会慢慢教他,他也会慢慢学。”

  视线停在桌面散落的单词本上,Shoto眼神柔软。为了自己一句期待,Mysta就能硬生生耐住性子,日以继夜勤勤恳恳,捏着笔尖认真练习。这是他自己抱回家的小猫,所以一定要负责到底。

  小猫整夜好眠,睡醒已是日上三竿。恢复人形,他伸手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主人抱在怀里。听到响动,对方瞬间睁眼,摸了摸额头温度。低烧终于退去,Shoto放下心来,伸手捏捏他的脸蛋:“饿不饿?我去给你熬点鸡肉粥,好吗?”

  少年眼下一片青灰,Mysta呆呆看了许久,手脚并用扒在身上,闷闷说好。

  连日以来莫名其妙的隔阂终于消散,小蓝猫吃嘛嘛香开始长肉,总算不再是瘦瘦巴巴一把骨头。与此同时,Shoto周边依旧暗流涌动。某天傍晚,大家挤在宿舍聊天。少年起身洗澡,摘下新买的项链钻进浴室。Uki伸手去拿,不成想Hiroshi捷足先登,一把抢过丢进口袋。

  “别忘了你那瓶药是我炼的。”巫师眯起眼睛。眼前这位竞争者自打身体恢复,俨然没了往日半死不活的模样,三不五时黏在Shoto身边深情款款,美其名曰要来报恩,已经让Uki不爽很久:“感激就不用了,把项链还回来。”

  Hiroshi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为什么要感激你,如果没有Shoto,你会把药给我?”

  Vox本就与他们俩不太对付,因而低头发笑。Shu拍了一把Mysta,督促他完成旗帜国度连连看的科普游戏。Ike完全没有注意,他最近开始报复性追番,沉迷动漫无法自拔,甚至戴上了眼镜,此时依旧紧盯屏幕。美人巫师脸色发黑,谁也不肯退让。直到Shoto洗完出来,纷争才短暂平息。类似事件层出不穷,总会有各种意外出现。今天Vox与Uki打两句嘴仗,明天Mysta被Ike三言两语说到自尊心破碎崩溃大哭,后天Shu又没管住嘴巴,跟Hiroshi揭家族伤疤。各种事情闹得鸡飞狗跳,裁判员却只有倒霉的Shoto一个。他忍无可忍,终于勉强想出个折中办法:“不如这样,我跟Uki弄一点年轻药剂,你们每个人轮流在我身边十年,怎么样?”

  “不行!”除了Shu以外,所有人异口同声,几乎要震塌房顶。忍无可忍无需再忍,Shoto捏紧拳头,凶巴巴下了最后通牒:“不行也要行!如果你们再闹一次,我说到做到!”

  Shu轻轻啧声,他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甚至想要撺掇撺掇。召唤灵完全不必有所顾忌,只要他想,就永远不会与主人分开。不料Shoto脑袋转的飞快,夺门而出之前特意瞪了他一眼:“谁都不例外,不到时间绝不召唤!”

  ……这下可好,众人齐刷刷低下脑袋,开始夹起尾巴做人。

  美洲冬天寒冷潮湿,转眼居然又下一场暴雪。Shoto提议出门打雪仗,大家穿好羽绒服纷纷下楼。Mysta风风火火一脚踩滑冲进雪堆,Hiroshi与Ike小猫挠人,你一下我一下快乐摆烂。Vox宛如刚捕捞上岸的生猛海鲜,无差别突击惹恼所有人。Uki本来高贵冷艳不予参赛,却被Shu故意丢偏的雪球弄脏斗篷,愤怒加入战争开始冲撞。经历深刻的人们此时终于卸下所有防备,嘻嘻哈哈变成一群小孩。结局以七个等身小雪人排队回屋而告终,大家乖乖让Shoto掸掉外套雪花,随后走进宿舍围坐取暖。几只小猫显露原型,舒舒服服窝在床上。Ike操控身形变成纯白布偶,有样学样趴上枕头。Uki似笑非笑瞧了Hiroshi一眼,打个响指把对方变成奶牛猫,自己则化身丁香色小狸花。六只小猫相安无事挤在床上,Shoto笑着躺了进去,听着耳边几乎不间断的猫咪呼噜,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真好啊,他终于有惊无险,把大家留在身边。

  终究是他们足够执拗,不惜代价,将彼此一片一片捡了回来,搜集拼凑,美好整个结局。

  人人尽力而来,人人尽兴而归。

  不过三五载光景,花总会开的。

  

  


  

  

  

  

cy_君影
 秋冬要注意保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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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拖延症 病去如抽丝

一叶孤帆要如何遨游知识海洋?个人学习心得

前两天看了些讨论对话,总之心情复杂。


有问题出现在我未预料之处,但归根结底,问题还是老问题——因为人类还是人类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所争无关利禄。争吵是由他们去的,内省是我想留给自己的。

~~~~~~~~

🟢在知识海洋里航行,需要留心些什么?

     (我知道借助 好胜心、保持那种“要胜过别人”的优越感、紧迫感,来为学业、事业奋斗,是能够挺高效的。过去的有一段时间,此方法在我包括周边同龄人里可谓屡试不爽。外物当然可作为一枚很好的参照。......


前两天看了些讨论对话,总之心情复杂。


有问题出现在我未预料之处,但归根结底,问题还是老问题——因为人类还是人类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所争无关利禄。争吵是由他们去的,内省是我想留给自己的。

~~~~~~~~

🟢在知识海洋里航行,需要留心些什么?

     (我知道借助 好胜心、保持那种“要胜过别人”的优越感、紧迫感,来为学业、事业奋斗,是能够挺高效的。过去的有一段时间,此方法在我包括周边同龄人里可谓屡试不爽。外物当然可作为一枚很好的参照。

          然而,如果航行的动力仍只是源于外物,那这样一种心理其实是极具风险的。其风险性,在过去长期一帆风顺的学习者身上,并不明显。

🟢 我只是担心,总有一天,这样的人们会遇见属于他们自己人生中的“地狱时刻”,那时会自我怀疑到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诞——不过那是后话了,我见过太多陷入此类情况的年轻有为者,他们有些人经历惨烈的斗争后开悟,而有些人没能走出来——啊我偏题了。)

~~~~~~~~~~

🟢话说回来,航行时需要留心些什么?

         ambition(这里是中性词)如风,固然能推动帆船前进,但有时它的风向也吹得船东倒西歪;

         惰怠随水流,有时可由此放慢而休憩,但复杂的水文也会扰乱人的路线。


我们一直在摸索的,可能是在风与水之外,即这艘船的内驱动力到底是什么;还须小心避开 傲慢与偏见、轻信与谎言 这些暗礁。


世上没有无谬之人,没有全知全能者。

No one is infallible on the earth, neither omniscient, nor omnipotent.

It's only the people who always pursue the truth and those who always leave it unchecked. 

~~~~~~~~~~~~~

题外话:

没有哪一个人可以永远当你的老师,但在整个宇宙面前,你永远都可以是学生。

永远自我怀疑,永远自我肯定;

永远在追问,永远在解答。

这是永生者的宿命,和使命。——啊呀偏题到构思的小说去了。


回归正题:

学海无涯,学习其实是终身之事——不仅指自然科学,还有人文艺术。


至于生产、翻译、分享传播知识……

有些事,我一直想要记住:自己是为了人类来做这件事的,所以功不必在我,名也不必在我。顺着这种想法,纵遇力有不逮,心态也可以平和很多。

~~~~~~

Box在当代Kassandra的幻梦里 看到人类的最后时刻:

I'm afraid that at the last moment of humankind, the only thing I can do is to stand aside, and let nature take its course.  

~~~~~~~~~

真实的反思:想想自己作为世界的一粒子,本可以/接下来 做些什么;

虚假的反思:这块土地不值得耕耘,听什么听、学什么学啊,润就vans了呗。

  ~~~~~~~

这些,在我听红色广播剧/看4D电影,当听众/观众时是如此;在我上绿色网课,当学生时也是如此。

只是一个b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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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t有话说:有人私信辱骂是谁我不说,希望能理智一点,bot只是bot)(不是投稿的这位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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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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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耽误大家时间,麻烦大家看一下

  详情可以搜索B站:Maxwell_Laws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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