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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Evan的words fail那段后离开Murphy家

我跟着他走出房门，看着他拖着脚走到路边，走到车道上。站在马路中央，漫无目的地打着转，四处徘徊，自言自语着。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于是走得更近一些：

「你做了些什么？你他妈都干些了什么？」

我对这种情绪可深有体会。这种犯了巨大错误后的自我审判，这种深陷悔恨的感觉，这种无助的，绝望的，一遍又一遍翻滚的，如海啸般的自我折磨。

他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抓起一大把，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不，不，不，不，不」

好一个狂暴的动物。

「我他妈怎么回事？」

我也曾这样责问自己，即使现在也是如此。

那时，在那个房子里。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盘托出，那些他所隐瞒的、他所仅有的一切。但如今他却依旧无法拥抱自由。他还要面对自己的内心，那个最难以说服的——自己。

他跪倒在路上，坐在马路中央。这种行为看起来很可怕，而我对它却无比熟悉：像在策划一场自杀。

我转过身，确认有没有车向我们的方向开来。这里一片漆黑，没有路灯，一切都藏在黑暗中。我想我必须得试一把。

「站起来，」我说。

他摇晃着头，持续地颤抖，好像这样就能逃避痛苦，好像没什么能阻止他般。

车灯从远方照了过来。Evan看见了，却没作出任何反应。

我试着再次向他喊道。「嘿，站起来。」

若你感到这般痛苦，那定是因为它深深扎根在你的内心。它会一直伴随你，无法逃脱，无法消除。你无法视而不见，它只会反反复复地压垮你，折磨你。至少在那一切发生后，我是这样想的。但或许有一种方法能让你重获新生：你必须接受这种痛苦，让它伤害你，不要踌躇，让它完完全全流经你的生命。

也许就是指现在这样。

我弯下腰，与他面对面。我试着去触碰他，就像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试图去接触我一般。

这是我们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本能，那最艰难的，无法逾越的一步。但尽管如此，它却是我们仅剩的选择。

「放过自己，」我说。

这是过去的那个我做不到的。

「你听见了吗？Evan？这就是你现在唯一要做的。站起身来，放过自己。」

End

以及非常想把这段Connor视角结束后的Evan视角搞出来，那里对应着Evan和妈妈那段，也是全剧中我最喜欢的一段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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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or视角第二章

——

所有人都觉得Mrs.Gorblinski是个大魔头，而她压根不在乎。我猜八成是因为那件事，那个传说。而传说到最后都只走向一个结局：事实被推在一边，过程被替换成一个更戏剧性的版本。

我也很惭愧，我已经听了那个故事无数次，几乎快要让自己相信那就是事实：Connor Murphy把打印机扔向Mrs.G。嗯，就这样，不过……

那还是很早之前，二年级的时候。我只剩片段的记忆了。当时班上每个人都有职务，墙上有个值日名单：帮厨的，宣发任务的，擦黑板的，当小助手的，依次循环。但其中最值得骄傲的工作，那唯一一个真正重要的职位——小组长。每个人都想得到它，我也不例外。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我能去为些什么事情负责，去试着掌控些什么（它带给我的不能比作治愈癌症之类的，但说真的——这对当时的我来说非常重要。）

Mrs.G每天都把我们的名字往上轮一个。我一直在等待机会，期待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表格上。终于，下一个就轮到我了。第二天，我跑到教室，甚至还收拾打扮了一下——就是这么激动。但现实给我了狠狠一击：我不是组长。我被换掉了，我被安排去做其他任务了，但今天这个职务本就该是属于我的。

所有人在教室里排队，我大声喊住Mrs.G。

「Connor，现在没空让你提问。」

她就是这样一个不容置辩的人，一切都得按规定来，一切都是有次序的。但如今这种秩序被打破了，也许只是因为她的一个小小的疏忽。Mrs.G会处理的，她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告诉她，「我被跳过了。」

「去排队，Connor。」

「但今天应该轮到我——」

「你听到我说了。」

「不，这不公平。」

我走到队伍排头，背后有个人推了我一把。我试图辩解，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空间在压缩，眼泪在涌出。

「Connor，回到你的队伍去。」

「但……」

「Connor，我说最后一遍。」

「但今天本该轮到我当组长的！」

我伸手抓身边最近的东西，双手几乎是无意识地搬起打印机，然后砸在地上。它滑过地面，停在Mrs.G脚边。它的托盘碎了，直接崩到教室的另一头。

房间一片死寂，我是目光的焦点。

Ms.Emerson把教室的人都清了出去。现在只剩我和Mrs.G在里面，她试图让我冷静下来。而我哭得甚至无法抬头看她。事情就是这样，至少在传闻中就到此为止了：我发疯了，然后搬起打印机去砸Mrs.G。

但这并不是事情的末尾。

第二天，打印机回到了原位，回到了桌上，只是少了托盘。然后值日表上：我是组长。

Mrs.G把我的座位移到她桌边，给了我一本便签。要是我有什么情况或问题，可以撕下一页，揉成一团扔进她桌上的玻璃瓶里 。这样我的举动就不会打断她的课，「我绝不容忍更多的干扰。」她说。但她保证，如果我把纸团扔进她的瓶子里，她会看见的，然后等有空的时候，她就会来找我。但我得耐心。如果我做得到，她就会来听我说，我就会得到倾听。

如今学校里每个人都听过打印机的事，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有这件事如影随形。它被刻进了我人生的电影里，它告诉人们该对我抱有怎样的期待，告诉我该如何看待自己。我就是那个反派，而Mrs.G是那个受害者。几年过去了，我们故事依然常被人提起，但它应该被修正。她犯了错，我也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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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or视角，位于第五、六章之间

章节名是拉丁数字，这边暂用阿拉伯数字代替

Chapter 1

——

我想我大概在做梦。但我又怎么知道，这又不会有人提醒你：「嘿，告诉你一声，你已经死了。」

新的一天照样开始，和以往的每一天没什么不同。一个快乐家庭围坐在餐桌前，吃早饭。事实上我并没怎么在吃，Larry跟我一样，他一直在手机上忙着些什么。Cynthiay也差不多，却是忙着照顾我们。（我的爸妈喜欢我称呼他们的名字而不是姓）。Zoe是唯一一个在吃东西的人。

我一点儿不想去学校。我妈假装听不见我的抱怨，说这是开学的第一天所以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还说学校对我有帮助。当然了，她看我昏睡了一整个暑假，早就求之不得要把我赶出这栋房子。

但说真的，上学又有什么意义？那些人完全不知道如何对待我。如果你不能被塞进他们设定好的盒子里，那你就会被抛弃。我完全可以自己在家学习，读我想读的书，看Vice[某亚文化媒体]，至少当我还在Hanover上学时我就能不在老师的提示下注意到尼采。

（很不幸，我在那个私立学校的生活简直是个灾难。很显然，服用Apperall〖ADHD药物〗以完成期末考试或度过一天是没问题的，但你储物柜里出现一丁点大嘛是不可原谅的。也许他们现在会知道他们有多么无知。嘿，天才们，没人因为大嘛失去生命，那药物呢？是的，你猜对了。）

每次吵不过我时Cynthia就试图拉Larry来撑腰，这真的很搞笑。「你必须去上学，Connor，」他每次都这么说。而这完全是在惹恼我妈，因为他的总是看起来对每个人都漠不关心。此时争吵一触即发，就像我压根不在那儿一样。欢迎来到Murphy一家，如果你是Zoe，就握紧你人生的方向盘，如果很不幸你是Connor，嗯，你只需要麻木地活着。

最后我还是去了学校。有时候这种争吵并不值得。我搭了个Zoe的顺风车——如果你是我，这能算得上是个难得的好处——你的小妹妹会开车接送你。完全是因为那辆Larry Luxury送给你的Subaru汽车简直被撞得像从回收站捡来的橄榄枝。

（其实那天夜晚的公路压根没有鹿，我摊牌了。我开车撞向那棵树只是因为——我想要。我的那些黑暗想法总是这样，瞬间作出决定，立即实施。十之有九我能逃过一劫。但第十次……）

实际上我不该来上学的想法非常正确。我逃了开学典礼（即使我并不是不是唯一一个。），紧接着在餐厅表现得一团糟，在机房又一次爆发。我当时其实只是试着收拾之前的破事，而现在我知道自己连那都做不好。

而这还只是第一天。那这学年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还有一百七十多天。我该怎么撑过去？

我不能。

我翘了那最后两节课。直接离开学校。我完全不能控制那种感觉——自由落体。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支撑我去抓住。我试着去触碰我唯一一丝希望，想着那也许能起作用，但事实上，我一无所有……

在医院醒来。身边是我的家人，每个人都来了。我向下看，看到他们的手机，看到他们的目光——只盯着某个地方，不敢相视也不敢看向我。我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我就是一个烂摊子——我懂的，原谅我。我在他们任何人开口说些什么前离开床，离开这个房间，现在没人会来打扰或是追上我。

在桌前有两名护士。一个在说，「124号房。太可怜了，他跟Evan一样大。」

「我知道。」另一个护士叹息。

第一个护士打了个电话，留下了一条信息：嘿，亲爱的，给我回个电话。我想知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可能等我回家你都睡着了，但我们明天见。就是想告诉你，我非常非常爱你。

她放下手机，用手撑着额头，揉揉太阳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士是谁。

我想我认识你儿子，我说，我今天还给他的石膏签名了。

她没有回答，直接走开了。我对Evan究竟有没有跟他妈妈讲我们间的事感到好奇。说不定他会把自己讲得很无辜，像个圣人一样只是站在那儿，然后来了个庞然大物，那个坏家伙Connor Murphy。但事实明明是他先惹我的。

（我本无意去推他。但就像刚刚说的，这是一个瞬间决定。其实更像是膝跳反应，或是藏在我内心更深处的某些东西，我天生自带的。这就是我，一个总在制造破坏的人，不管自己的本意是不是这样。我毁掉的往往可能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些事物。但我也知道我根本没有能力去停下，或者说根本就是害怕停下。）

我在走廊转过身，发誓要对我那等待的家人更耐心些。又回到自己的房间，124号房。我往里面看去，我看见了他，那个躺在床上的孩子，那就是我。

我弯下腰看着他——另一个我，青灰色的皮肤，嘴巴微微张开而下垂。

我终于得到我想要的了，我猜。

我现在自由了，没人阻挡我，没人围在我身边试图给我下套，没人再留意我眼里的愤怒，没人会再问我昨晚去了哪里。

在医院里闲逛，每个人都那么创伤又破碎，就像我一样，连工作人员也不例外，他们只是比病人把情绪藏得更深罢了。

尤其是那位护士，Evan的妈妈。她的任务太繁重，不停在楼道里穿梭，但她看起来还算得体。今天似乎本该是她的休息日，也没时间吃上她的三明治。她在为Evan查找大学的相关信息，我完全不能想象Cynthia为我这么做，即使我明明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我妈更宁愿让我主动去找她。我们的相处方式更像她是被雇佣来的，只为我们提供一些义务帮助，在紧急情况出现一下。但她最热衷的事情却是：我们来治疗这个孩子吧！对他做一切你想做的，把他留在那儿过夜，或者一周或者更久，用药物给他塞满、给他一对一咨询、小组治疗。我们有的是钱，你们全都拿走吧，我们不在乎开支，只要能帮我们解决他的问题。速度要快，我的丈夫要开始没耐心了，他失去信心了，他开始质问为什么花了这么多钱还不见好转？他说这完全是无用功，这么多年了，也许我们就不该管他，该停掉他的治疗，把困难交给时间，等着他自己走出来，看看能发展成什么样。

所以我们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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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下）

–

在机房时我妈发来消息，让我给她打个电话。非常感谢她的打断，因为我已经在这儿盯着黑漆漆的屏幕快二十分钟了。

我在试图完成Sherman医生布置的信件任务。从四月份遇见他开始，我就得每天早上在去学校前给自己写一封信，并在会面时拿给他看。即使我根本不相信那信里写的每一句话，它也早已潜移默化地变成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每次看到他把那堆纸拿在手里，我就会有些成就感：这就是我了，全部都在这里。那些我做过的事，写下的东西。但一段时间后，Sherman医生不再要求我必须给他看，自然我也就不再写了。这倒不是因为我觉得这些信起作用了，反而是我发现它似乎并不能带来什么改变。

夏天的到来也带来了新的任务，信件一项并不明写在其中。但Sherman医生察觉到我好像没有再写了，于是又开始要求我交给他看。所以如果今天不写的话，我就没东西可交了。我记得之前有次没带他所期盼的信，空手走进房间（其实只是忘在家了），我永远不能忘记那时Sherman医生的表情。尽管他已经极力掩饰，但还是骗不了我。我就像个巫师，任何一丝失望都能从人们的脸上读出来。而对于失望，哪怕一丁点我都难以忍受。

所以我现在必须完成这封信，但到现在为止也只敲出了「Dear Evan Hansen」。我删去了今天上午发生的那些破事，给自己写了一些积极的废话，只是因为觉得那样会好看些。

当然好看了，白日梦总是让人舒适的。但它在现实将你掀翻在地时毫无帮助，在你舌头打结且大脑一片空白时毫无帮助，在你孤独一人吃午餐时更是毫无帮助。

不过今天还有一丝阳光照进生活。Zoe Murphy不仅跟我讲话了，她还知道我是谁。她！之！前！就！知！道！我！的！名！字！这简直像个黑洞或是立体图之类的，我的大脑还没法处理这么复杂的信息。虽然我在交谈后还充满希望，但依然害怕这样的机会失不再来。

我打给了妈妈，几声响铃未接后我正打算挂断，却突然通了。

“嗨，亲爱的，”她说，“我知道我现在该接你去Sherman医生那边，但工作实在是太忙了，Erica打电话来说她感冒了，我就成了今天唯一的护士助理。我自愿去替她的班，因为他们今早宣布要削减更多的预算，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来表现出我的团队精神，你懂的。”

当然，我当然懂了。她一直在她的团队中表现很好。但问题是，她也应该花些时间在我们俩的关系上。我妈更像个在赛前进行积极演讲的教练，但当开赛的口哨声响起，而我必须得驰骋沙场时，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关系，”我说。“我能坐公交去。”

“很棒，那太好了。”

说不定我会旷掉跟Sherman医生的会面，反正从一开始就不是我要求去的。

“我得从医院直接去上课，今晚我会回来得很晚，所以你要自己弄点东西吃。我们冰箱里还有Trader Joe的水饺。”

“也许吧。”

“你给自己的信写完了吗？Sherman医生还在等你哦。”

我必须得写了它，他们俩都在跟我说这件事。“写了，我已经写完了。我现在就在机房把它打印出来。”

“希望你今天过得开心，亲爱的。”

“是啊，今天确实很棒。”我停顿了两下。

“太好了，好极了。我希望这是美好一年的开始，我们都需要点好运，是吧？”

是啊，但我恐怕没空想它，更别提把它说出来了。

“该死，亲爱的，我得挂了。拜拜，爱你。”

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消失。

只留我在这里任凭压倒性的孤独从眼眶中溢出。我又是一个人了。很不幸，这世上不存在幻觉。一切都是完全自然生成的，百分之百有机的，而且是完全质朴且未经打磨的真实。也许我身边还有Sherman医生，但他按小时收费，也许还有我爸，但他哪怕对我还有一点在乎就不会搬到这个国家的另一头去。也许还有我妈，但她今晚不在，昨晚也是，任何一天夜晚都不在。那么，非要统计的话，还有谁？

在我的正前方，那个电脑屏幕上，只剩一个名字：Evan Hansen，我。这就是我所拥有的全部。

我把手放在键盘上，不再欺骗自己。

Dear Evan Hansen，

原来，世上根本没有精彩的一天。也不会有精彩的一周，或者精彩的一年。因为，为什么会有呢？

哦，我知道，因为有了Zoe。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了Zoe。虽然我和她还互相不了解，但也许，也许我可以尝试着跟她说话，跟她聊聊天，但也许——也许根本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希望一切都不是这样，我希望我能有归属感，我希望无论我说的什么，都对他人很重要。但我想，面对现实吧：也许不会有人注意到，如果我明天就消失了？

真诚的，你最棒最亲爱的朋友，

我

我甚至懒得读它，就直接点下打印键从椅子上站起来。我隐隐有点兴奋，有些奇怪的感觉，大概就是那种不经过思考直接讲述感受所带来的满足感。我想现在大概就是在不由自主地反思刚刚写下的东西。但我在刚才写作并打印时完全没有犹豫，只是把它交给情绪的涌动。

不过我很清楚，被立即撕毁再扔进垃圾桶会是这封信最好的归宿。我绝不能把它拿去给Sherman医生。他一直想让我多看到些事物的积极面，而这封信写得可以说是相当悲观绝望了，跟积极毫不相干。我知道我其实应当跟Sherman医生分享我真正的的情绪波动，我得让我妈开心。但他们并不想知道我的真实感受。他们只想让我过得还凑合，或者说只是想听到我说：我很好。

我转过身，试图够到打印机，却几乎一头栽到Connor Murphy身上。我退缩了，做好又要被推倒的准备。

“所以，”Connor开口 “你怎么了？”

“什么？”

他向下瞥了一眼。“你的胳膊。”

我也低下头追随他的目光。噢，这个？

“呃，”我说，“我这个暑假在Ellison公园当护林员学徒，有天我在巡查时发现了棵高得出奇的四十尺橡树，让我忍不住想去爬它，然后我就——摔下来了。但这其实是个搞笑的的事，因为后来的至少十分钟里我就躺在那儿，等着谁来帮我。‘再等一秒，’我就这样想着。‘在等一秒。’但好吧，根本没人来，所以……”

Connor就在那儿看着我，在终于意识到我已经讲完时开始大笑。这个反应是我假装想要从这个“有趣的”故事里得到的，但现在居然真的有人因为它而笑出声，我不得不承认这也许并不是我的本意。这大概就是我之前嘲笑Connor的报应吧，但他的笑声听起来并不像在报仇。

“你从树上摔下来了？”Connor说。“这真是我听过最他妈悲惨的事。”

我对他的话不能更赞同了。

也许是他下巴上冒出的几根胡须，或是他卫衣上传来的烟草味，也可能是他手上的黑色指甲油，还可能是我听说他被上一个学校因为大嘛的事情被开除的事。但不管怎样，Connor看起来不止是比我大一点，更像是：我还是个孩子，而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真是怪异，因为我现在站在他身边我才意识到他是那么瘦削，而且如果他没有穿那双靴子，也许我比他还高一点。

“我的建议是，”Connor说，“你该编个更好的故事。”

“是啊，可能吧，”我赞同。

Connor把目光移到地面，我也跟着做了。

“你该说那时是在揍些种族主义者。”他的声音非常小。

“啥？”

“或者是在杀死一只知更鸟。”

“杀——噢，你指那本书？”

“对，”Connor说。“在最后那段，你还记得吗？Jam和Scout在逃脱红脖子的追逐时，Jem的胳膊折了。差不多就，像是战损之类的。”

很多人都在高一读了《杀死一只知更鸟》，但没想到Connor也去看了，我还很震惊他现在居然如此冷静地试图跟我聊这本书。

他把碎发别在耳后，直接指出。“没人在你的石膏上签名。”

我低头看看我的手臂：依旧苍白，依旧可悲。

Connor耸耸肩，“那我来签吧。”

“噢，”我内心表示抗拒。“你不必这么做的。”

“你有签字笔吗？”

我想要说不，但我的手背叛了我，伸向包抓出一只笔。

Connor摘下笔帽托起我的手臂。我移开目光，但我还是能听到笔迹在石膏上划过的声音，每一笔的声音都比我想象的还要长。Connor好像试图为每一个字母创作一张毕加索的抽象画。

“Voilà,（法语：瞧）”Connor说，表示完成了他的杰作。

我低下头看。在那儿，就在我石膏向外的那一面。每一笔都拉伸到极限宽，每一笔都长到离谱。我看到了这六个巨大的字母：CONNOR

Connor点点头，欣赏着他的创作。我不想戳破他的美好泡泡。“哇，谢谢你，非常感谢。”

他把手心的笔帽重新盖在笔尖，手紧紧握着它的标签处。“现在我们都能假装自己有朋友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的话，Connor怎么知道我没有朋友的？难道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朋友所以就觉得我跟他是同一类人？也许只是他发现没人为我在石膏上签名所以瞎猜的？或者说，他对我有些了解？这就证明我给他留下了些印象。当然，被Connor Murphy记住大概不算什么好事，特别是我八成给他留下的也不是什么好印象，但它依旧是我的一丝踪迹。如果有人真心想遵循他的治疗师的建议去看到事物美好的一面，这个进步也许能算得上一个小小的成功。

“你说得对，”我说。

“还有，”Connor掏出夹在他胳膊间的纸。“这是你的吗？我看它在打印机上‘亲爱的Evan Hansen。’这是你的名字，对吧？”

我内心在尖叫。“噢，那个？那啥也不是，就是个我写的作文。”

“你是个作家吗？”

“不，不算。我不是，就纯自娱自乐。”

他接着往下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因为有了Zoe。’”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冰冷。“这和我妹妹有关？”

他嘴唇紧闭，我知道我们短暂的连接已经断裂了，我退后一步。“你妹妹？谁是你妹妹？不，不是她。”

我从他的步伐中读出了威胁，他在缩短我们的距离。“我他妈又不是傻子。”

“我没这么说。”

“但你就这么想，”Connor说。

“我没有。”

“别他妈骗我，我就知道。你写这个是因为你觉得我会看到。”

“啥？”

“你发现除了你以外只有我在机房，所以你写了这个又打印下来，就是指着我会看到它。”

我环顾四周。“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我就会看到你写的关于我妹妹的狗屎文章，是吗？”

“不，等等，什么鬼？”

“然后你就能告诉所有人我是个疯子，对吗？”

“不，我没——”

他的手指直直逼着我的双眼间。“操你的。”

我猜这三个字后面肯定跟了红色感叹号，就是那些表达疼痛的符号。但事实上它听起来却有些虚弱。Connor转过身直接离开，他甚至觉得我都不值得去骂，我简直不能更赞同了。随便吧，我非常感激。我想我今天已经不能再遭受更多折磨了。

我长呼出一口气，身体终于不再紧绷。但这种放松只持续了一秒。当我看见Connor大步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才醒悟过来，赶紧跑上去叫他，但他走得太快了。那离开时还紧握着的拳头为我敲响了另一组红色感叹号：他还拿着我的信。

End

Note：下一章让从Connor视角开始吧，剧里完全空白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