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后果自负 1
Chapter 1.
哈利被送进圣芒戈的时候，德拉科正在手术室为一个重度撕裂伤患者剪掉最后一针缝合的线——
这个病人的伤过于严重，魔法治疗也仅仅止住了血，却没办法让伤口自主愈合。好在，马尔福医师，这位圣芒戈出色的年轻医师，并没有因为在魔法医院任职而对手术线缝合这种麻瓜技术有所生疏。
手术室留观半小时，病人没有出现异常。德拉科在口罩之下浅浅舒了口气：“可以送监护病房了。”他挥了挥手，示意护士尤妮斯注意术后要点。派伊治疗师朝德拉科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出了手术室。
“这次缝合很出色。”
两人穿过走廊，德拉科收到了派伊治疗师毫不吝啬的赞美。
奥古斯都·派伊是当年圣芒戈的生物伤害科实习医师，德拉科入职圣芒戈实践学习的那年，他已经是圣芒戈经验丰富的主治医师了。他从不歧视麻瓜，甚至十分主张学习麻瓜的医学技术。德拉科实习时是他带的学生，在这些“麻瓜技术”上，他也实践地很出色。
“谢谢，”德拉科侧身，把手从医师袍的口袋里拿出来，露出一个微笑，“很久没遇到这么棘手的病人了，好在，我技术还不错。”
说罢，他的眼角眉梢也闪过一瞬成就的喜色。
这台手术做了很久，不过德拉科并不准备回办公室，而是去到诊台，打算再看看病历，顺道查房。派伊也没说什么，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劳逸结合。
手中的病例还没翻过两页，诊台新来的小护士就尖叫起来：
“马尔福医师，您还在这！”
德拉科把视线从手中的病例本移开，用目光询问她。
“刚才救世主……哈利·波特被送诊进来，我想起之前护士长叮嘱过我，优先通知您去治疗，但我刚才没找到您……”
德拉科在听到“救世主”的时候就扔下了翻开的病历本，手指飞快点过翻开的左右两页病历，“安排西斯廷医师去查房。”，然后就消失在了转角。
德拉科·马尔福成为圣芒戈医师的那天起，他和哈利·波特在学校直至毕业才中断的针锋相对在医院得到了奇怪的延续。从前他们在霍格沃兹的每一条走廊和对方大打出手，后来他们在圣芒戈的每一个病房里互相冷嘲热讽（鉴于救世主卧病在床大多数是他单方面输出）。
在哈利·波特终于达成“把魔法伤害科每一间病房的每一张床位都住过一遍”这个成就的那次负伤入院，第不知道多少次在模糊视线中看到那枚墨绿色的马尔福家主戒指陷入昏迷，然后在苏醒时的模糊视线中看到一个金色的脑袋后，他得到了死对头的一个吻。
马尔福·德拉科吻了他，在病床上，用没有带家主戒指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哈利·波特白天还在血流如注的后脑，在他的额头上，那条已经逐渐淡化的闪电伤疤上轻柔地用嘴唇碰了一下。
现在马尔福·德拉科就站在不到十分钟前刚离开的手术室外，飞快翻看这次圣人波特的病情记录。那记录厚厚的一沓，他用魔杖点了点，抽出最新的那份——足足有五页纸。他一目十行，过高的专业素养告诉他，哈利·波特这次真的离死不远了。
这个身经百战的职业傲罗，经历了一场魔法爆炸，断了一只手和一条腿，附赠不计其数的擦伤和烧伤。而在这之前他的左胸膛被魔咒划了一道致命伤，魔咒不明，看症状，德拉科敏锐的感觉到这似乎是个进阶版的神影无锋。
放下病例，推开手术室的大门，在门廊接受自动的魔法术前准备后，最后一道防护门打开，他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的哈利。
手术室里不应该有风的，可德拉科在看到那些血迹和台上面色苍白的爱人时，才感觉背后一阵阵发凉，冷汗早已经浸湿了他的衬衫。
“马尔福医师，上臂和大腿的骨折伤已经处理好，胸口的伤口止血效果不佳。”
德拉科点点头，先尝试了神影无锋的反咒。果然，效果比普通止血咒语要来得好，但大开的伤口并没有自动愈合。这道伤口深可见骨，整齐光滑，能够想象这道咒语威力有多大。德拉科甚至不敢想再深一点这道咒语也许会直接把哈利的心脏也划开。
“再准备全血血袋，继续给病人输血。”
“给我圆形和三角形缝针，可吸收缝线，准备物理缝合。”
除了那个反咒，到现在为止德拉科用的都是麻瓜手段了，没有魔法和魔药。这个天天冲锋陷阵的救世主保守估计要用麻瓜疗养的方式休养半年以上。
一个检测咒语确认心脏和胸骨没有受到损伤，德拉科全神贯注一层层把哈利破开的胸口合上。魔法检测装置终于在输血之后停止了刺耳的叫声。他缝合的速度很快，动作甚至可以说是近乎完美的标准。但一天之内治疗了两个这样症状的患者，其中一个还是他的爱人，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不明的魔咒攻击，这也不是个好预兆。圣芒戈会第一时间通报，而魔法部和傲罗队如果够机灵，针对的调查应该立刻开展。当然，这不会有哈利波特的参与了，尽管他是不可多得的黑魔法防御术人才。
手术结束，哈利被送进了重度综合病症监护室。德拉科跟着去了，在外间继续研究着哈利的病情记录。鉴于哈利·波特的救世主光环和他高频率的入院记录，他的病例记录都十分详细。而现在，德拉科注意到，在哈利被送入圣芒戈到哈利接受德拉科的治疗之间三十多分钟内，他的心率失常两次，出现了典型的心衰，吐血症状。
可哈利的心脏并没有受到损害。魔法检测咒语没有任何异常，哈利此刻呼吸虚弱但是平稳。
一种异样的直觉却盘旋在德拉科的心头。他放下病历，再次起身走入内间，拿出那根山楂木魔杖，缓缓念出几个不常用的深度检测咒语。
显示正常。
德拉科站在床前，避开长长的输血管，俯身给了哈利一个吻。
哈利就陷在病床上，厚厚的被子盖住全身，只露出了他略显瘦弱的面孔。
不同于其他傲罗，他的体格并不健壮，作为傲罗队的一员，他以出色的魔法防御术和战略才智脱颖而出。此时他轻飘飘的身形陷在纯白的病榻之间，因为过多失血而极度苍白的面容几乎要和床榻融合为一体，连嘴唇都是毫无血色的灰白，甚至有点不正常的青紫。
“波特，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像吸血鬼。”
德拉科伸出手，轻轻覆上爱人的心脏。他闭上眼，张口施了个无声咒，周遭寂静一片，只有哈利的心跳声。
其实监测装置正在勤恳工作，但德拉科还是用了最原始的办法，数着时间和哈利的心跳。五分钟过去了，一切正常。第六分钟，准确来说，六分23秒，那颗一直平稳跳动的心脏突然好像不见了，心跳声消失了，无声咒下寂静一片，像在地狱。
即使是医疗素质水平高超的马尔福医师也措手不及了五秒，像个普通人一样被恐惧所控制。
哈利的指尖乃至身体都开始轻微抽搐，唇口和指尖绀紫。
无声咒撤掉，警报声刺痛耳膜。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推着器械冲进来，一直站在床边的德拉科已经开始了急救。
“我们确定哈利没有心脏病史，马尔福，你也该知道。”
赫敏和罗恩已经在监护室外等了很久，听完马尔福简短的说明，都觉得很荒谬。罗恩闻言更是直接趴到了监护室的玻璃窗上，远远的望着自己的好友。
“可他目前的表现来看是典型的心脏病特征，我想这和那个不明的魔咒有关，格兰杰，我想魔法部已经在查了？”
德拉科面有倦色，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哈利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奇怪的心脏病临床表现像个定时炸弹悬在他们的头上。
“还在查，进展不大。”
赫敏显然也很焦虑，这很少见，因为她也查不到这个魔咒的原理。
“但我猜测，这会不会像是中毒，或者是‘后遗症’？”她罕见的词不达意，而德拉科却似乎受到了启发。
“通常检测咒语针对的是魔法作用的残余或者魔药的反应。但在所有的检测咒语下，哈利都显示正常……而我现在猜测，这个咒语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停止。普通的咒语伤害是瞬时，而这个魔咒，或许是延时。”
“那就试试‘咒立停’。”赫敏飞快地回答。罗恩已经回到了赫敏的身边，环住她的肩膀。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为共同的好友祈祷。
德拉科回到病床前，咒语从他的口中吟唱。检测咒语再安排下去，仍然是一路绿灯。他再拆掉哈利胸前厚厚的纱布，惊喜的发现那道伤口有了一点愈合的迹象。
他冲窗外点点头，目光继续落到哈利身上。
哈利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睁了睁眼，看到那个金色头发的人影，又昏睡过去。
那夜之后哈利的心脏就没有再出过问题，心跳规律平稳，他们一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圣芒戈针对这个魔咒进行了简单的通报，以及结合傲罗司的调查结果来看，这个魔咒的原理与不易察觉的毒药很像，中招的人如果治疗不及时，首先就会死于失血过多，然后是内里的反噬作用。哈利之所以表现为心脏病发，是因为伤口与心脏擦边而过。若是这道伤口在腹部，遭殃的恐怕就是胃肠和肝脏了。
他们目前还没有找到根治的方法，但咒语辅以魔药，以及麻瓜的药片一起，起到了缓慢的作用。
晚上，再次醒来的哈利显然多了点力气，不等他费力偏头去找，那颗金色的脑袋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波特，假设你知道自己差点死掉，我劝你除了眨眼什么都不要做。”
德拉科放下手里的病历本，俯身凑到哈利颈侧，像条毒蛇在哈利耳边低语。
哈利闭上眼睛，侧过脸，干燥而柔软的嘴唇停留在德拉科的脸颊。德拉科知道这是他在道歉，为自己的遍体鳞伤向德拉科道歉。
德拉科·马尔福这次没有说话，当然，他不是在生气。很显然，他和哈利已经过了会因为职业特殊性而吵架的阶段了，而且这次，哈利也没办法跟他吵架。
他太虚弱了。
德拉科在心里想。恐惧彻底占据了他。
“睡吧，再睡会儿，你需要这个。”
一个吻又落在哈利的额头。
哈利几乎不要停顿又进入了昏迷般的睡眠。这是自我修复所必需的，这个伤在一切魔咒和魔药的治疗下都恢复地异常缓慢，只能靠救世主那弱的可怜的身体素质——是的，那该死的童年和坎坷的青年时期造成的——这会是个非常漫长的修复。
德拉科·马尔福在被子下找到哈利冰凉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哈利必须要暂停工作了，他想，这次魔法部和傲罗司都会支持他的，没人会提出异议。
假设哈利伤的没这么重，从前他们都是怎么度过苏醒之后到出院之前的这段时光的呢？德拉科有点记忆模糊了。是拌嘴，只要伤的不是舌头，哈利波特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回怼德拉科马尔福的机会，当然，德拉科马尔福从不会在病人哈利的床前收起那副挑衅的嘴脸，即使是那次也不例外。
那是哈利波特在圣芒戈的“里程碑”壮举——他躺上了圣芒戈魔法伤害科最后一张没有被哈利波特躺过的床——凭借一道划断锁骨，差点以古代断头形象死去的伤口和差点被砸碎的后脑勺。
“这很严肃，波特。”
马尔福站在他的床前，看着他失血过多，又或许是因为疼痛与眩晕而色如金纸的脸，努力维持马尔福家族的教养，不对这个重伤患者进行言语攻击。
“马尔福，闭嘴，在你要对我的职业进行批判之前。”
即使是严重的脑震荡也阻止不了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的针锋相对。
德拉科马尔福简直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行动先于思考，他吻上了眼前人的额头。
哈利没戴眼镜，重伤也不允许他做出更大幅度的震惊动作，只能靠一双不加修饰的绿色眼眸传达着他的不可置信。
可能是脑袋疼，也可能是因为想吐，哈利一言不发，然后呛咳起来。肩颈处的固定装置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在德拉科的帮助之下缓慢起身，重心倚靠在他身上，开始没有意义的干呕。
剧烈的脑震荡后遗症缓和一些之后，德拉科才把他放回病床。看得出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却还是努力盯着德拉科看。
马尔福德拉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在两片碧绿色的湖泊前缴械投降。
“我知道你以为我脑子坏了，但很显然现在脑子有病的是你。”
后半句话让德拉科立刻获得了带有愤怒情绪的目光。
“波特，哈利，给我个机会。”
“鉴于你三天两头受伤，一个医术精湛的男朋友，你稳赚不赔。”
“普通伴侣只能为你担忧，而我能先治好你，然后承担做你伴侣的忧怖。”
“所以，别去祸害别人了。”
马尔福·德拉科就是这样，就算是表白，说话也没一句好听的。
哈利·波特眨了眨眼睛，缓慢而虚弱地回答：“我答应你，但…你懂的，后果自负。”
暮色沉沉，除了昨天晚上浅眠了一小会儿，德拉科丝毫没有困意。在漫长的夜里看着哈利昏迷不醒，满头冷汗，时而发冷，时而惊厥，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和哈利在一起后，哈利的每一次任务受伤，都无疑加剧了德拉科的恐惧。
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但他的能力和速度根本无法在与死神和信仰的较量之中占据上风。
哈利的心脏第三次出问题时，派伊建议将缝合好的伤口重新打开，因为他怀疑咒语的反噬已经伤害到了心脏。哈利的胸腔再一次被打开，检查后发现他的心脏果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伤痕。他们再一次陷入焦灼，在魔法部和傲罗司调研的结果参考下，选择了魔药治疗，并由派伊治疗师为哈利的心脏进行了修复手术。
所幸，比咒立停更加见效的咒语很快被改良出来，但德拉科却发现自己没办法为哈利缝合了。
他做不到了。
他相信这样的无力和恐惧会一直伴随着他，他只能变得更强，也许有一天会克服，又或者也许，他满身精湛的技术将无法再施展于他身边最需要的人身上。
看着病床上的哈利，他忍不住一次次伸手去确认他的呼吸和心跳，尽管检测咒语都在帮他时刻不停地监控着。
哈利的呼吸和心跳这么微弱，甚至不足以支撑他苏醒足够长的时间和德拉科说两句话。
晨光微熹，赫敏和罗恩来了。他们给自己施了个“悄无声息”，侧坐在哈利的病床边。德拉科没有说话，只是朝他们点点头，示意哈利一切正常。
“会好起来的，这只是需要时间。”
赫敏宽慰道，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德拉科听。
德拉科颔首，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又收回目光。赫敏和罗恩没有久待，他们显然是忙完工作就马不停蹄来到医院探望。救世主自战后以来负伤最严重的一次，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赫敏和罗恩在魔法部，忙得晕头转向。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哈利就在一片冷汗涔涔的战栗中醒来。德拉科擦掉他额头上的汗水，理了理哈利的头发，俯身去以备听清楚哈利说话。
“哈利，感觉怎么样？”
德拉科放低语速，耳语道。
“我…感觉，呃…感觉心脏有点痛…”
德拉科闻言皱起了眉头，手轻轻抚上哈利的心脏位置，同时施了一个改良的检测咒语。
一切正常。
他松了口气，轻轻环抱住哈利。
“别害怕，这是正常现象，会好的。”
哈利点点头，闭了闭眼睛，又挣扎着要睁眼看德拉科。
“要喝水吗？冷吗？”
哈利轻微喘息，没有血色的双唇开合，却又半晌没说出一句话。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德拉科心里也不好受。哈利从前受伤不会像这般轻易流露出脆弱的神色，往往还要嘴硬强撑，有些什么后遗症的不适也不说。而这次，大概是伤的狠了，德拉科能感受到哈利对他流露的依赖。
德拉科回身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一口，俯下身吻上哈利。一口水缓慢地渡到口中，哈利竟在这密密匝匝的疼痛中生出些许满足感。他从清醒就担心德拉科会生气，他知道自己这次伤得太重，一睁开眼，身上各处的疼痛让他几乎要无理取闹的呻吟起来。
德拉科闭着眼，虔诚而温柔地亲吻哈利，哈利却没有闭上眼睛，被一番亲吻安抚，反而眼角泛红，气息不稳。
“德拉科……”
“嘘，别说话，”德拉科腾出一只手穿过哈利的后颈，轻轻地摩挲着，“睡吧，我抱着你。再醒来，就不难受了。”
哈利乖乖闭上眼睛，任由德拉科把床变大了一点，放轻动作翻身上床，把他搂进怀里。
两人依偎着，一夜无梦。
TBC.
后文：《后果自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