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魏】故人往事
早期荣耀职业选手退役后各有去向,有人欠钱跑路,有人定居海外,有人当了技术人员继续着荣耀,魏琛算是消失得很彻底的一个。方世镜退役之后,对蓝雨来说,更是完全失去了这位前前队长的音信。
喻文州从不知道怎么联系魏琛,他连黄少天全方位的穷追猛打都无视了,喻文州自然没有任何办法。魏琛就像他自己随手点燃的一根烟,烟雾缭绕把脸模糊成一个剪影,燃尽之后那点光就熄灭了。
喻文州从方世镜手里接过索克萨尔,作为蓝雨战队队长出道是在第四赛季。这一年黄少天成为赛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话痨,在职业选手群里也是让人最想屏蔽的新人第一名。
喻文州把自己的群名片改成了索克萨尔。职业选手群里还有一群从来没见过他们发言的账号,一排灰暗的头像安静地躺在成员列表最下方。有些选手退役后没有退群,也不知号还有没有在用。
魏琛退役后头像再没有亮起过,他也早就不叫做索克萨尔了。新加入群的职业选手,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他。
也是这个赛季起,喻文州开始在网上给魏琛留言。对话框里孤零零地躺着一句,魏队,新年快乐。
标记时间的问候单方面累积,七年在日历上只是一页页被撕掉的纸片。
新年烟火的爆鸣声在十二点之前早早响起。
魏琛不是本地人,多年前就离开家出来自己生活了,他今年也是不回家过年的。俱乐部放年假前喻文州就知道除夕夜魏琛会跟队里其他留下的队员还有公会里的人一起过,训练间隙魏琛说谁想来玩就自己过来啊,哥请客。
吃完年夜饭,喻文州有点抱歉地对家人说今天队里有活动,围上围巾就出门了。
其实不是,不是强制性的活动。甚至他去不去都完全不会有人在意。他没有说。
从室内出来感觉到温度明显的转换,不过再冷这座城市也不会下雪。干干净净的冬日夜晚。等车的时候呼出的白气氤氲在手心,像覆盖着一个无伤大雅的秘密。
到聚会地点时喻文州看见魏琛在和人打牌,脚边已经堆了一圈空掉的啤酒瓶。在职业选手里魏琛的酒量算是很不错,这个“很不错”让魏琛已经叫嚣着老子千杯不醉够胆来战了。
来的人大多是魏琛在网游公会中的好友,队中选手大部分还是回家过年了,训练营里来的只有黄少天喻文州和另一个少年。
少年们有些拘谨地打着招呼,简单的新年问候过后,只有黄少天匆匆忙忙加入魏琛那边的牌局。
喻文州话不多,静静地听着身边的人聊天,偶尔跟着说几句。有人给大家倒了一圈酒,喻文州笑着摇摇头,我不会。
说话间那边黄少天输了一局,魏琛说小孩子就不要赌钱了,把你面前的秋葵吃完就行。魏琛指的是那盘他点来当下酒菜的凉拌秋葵。黄少天吃了一口脸都绿了。
吵吵闹闹中远处的广场上爆发出巨大的人声,因为距离听起来钝钝的。新年倒数开始了。
十、九、八、七——
欢呼声中魏琛被起哄着让他发红包,魏琛豪气干云地说都有都有,顺便一掌把凑数者拍开,你比老子还大两岁少来占老子便宜!
黄少天吉利话说得好听,就是冗长到让人想把他的嘴巴缝起来,魏琛塞过去一个大红包总算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发到喻文州这里时,喻文州注意到想象征性地说两句祝福的魏琛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皱起,这种神情喻文州已经很熟悉了。
这时离魏琛在训练中被喻文州打败还有很久,他还没有记住喻文州的名字。
喻文州不着痕迹地开口。魏队,我叫喻文州。
噢噢,小喻。新年快乐,继续加油啊。
这时他还是训练营里默默无闻的一个少年,被人叫吊车尾,前途未知,每天要做的就是努力不要让自己从候选名单里被除名。可是当下是切切实实的美好。
像从十到一的新年倒数的速度一样。相遇为什么一瞬间就结束了。太短了。
后来市区里禁止燃放烟火,烟花绽放声和那年围坐在一起的吵闹,远处传来的新年倒数声,遥远得像是在独自许愿中被鼓膜过滤掉的模糊回忆。
万家灯火通明中对着夜空许下心愿。新年快乐,继续加油。
天上神明众多,为什么掌管遗憾的神明要偷走那么多愿望。
如果十年也是从一数到十的简单叠加。从认识开始就没有回应过的对话框终于有了新的内容。
魏队,恭喜你们夺冠。
晚些时候消息回复的嘀嘀声总算响起。
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吧。
这句回复发来的时候魏琛的头像依旧是灰着的,以前那些消息也不知道他看到多少,什么时候看到。好在他总算不再躲避。
喻文州是黄金一代,是战术大师,第一术士索克萨尔之名在他手下响彻整个联盟,第六赛季带领蓝雨拿到冠军,他们是强者之师,面对任何队伍都有战无不胜的决心。魏琛从前是他学习的对象,年长他许多,正式的职业生涯其实也只有短短两三年,最后的孤注一掷也全凭经验和意识。在职业赛场上的经验,不得不说喻文州已经胜过魏琛许多了。然而。
他现在也还是觉得,这位蓝雨的第一任队长,真的是很厉害的。
第十赛季结束后魏琛再一次退役。
他在H市,带着兴欣公会继续在网游里闯荡。他鲜活地在世界上的一个地方生活着,不会继续在某个人的故事里无休止地褪色下去,只是这样喻文州就已经满足。与此同时喻文州知道,那个他们为之拼杀、付出所有的赛场上,不会再有他。
喻文州把魏琛退役新闻的页面关掉,脱力般地向后把重心倒在椅子里。他在这一刻感受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特别的,特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