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安娜】蜗牛病
佛罗里达的夏季总是漫长得看不到头,雨季彷佛永无止境,又总是有台风。这时的绿海豚监狱里常常能在角落见到蘑菇,有些犯人会食用它们来假装精神病,避免在斗殴后被关进禁闭室。蜗牛和蚯蚓也会从室外一波接一波地冒出来,数量多到穷凶极恶的杀人魔也会犯怵。但是天气预报认为他们很亲切,声音也发不出的柔软小生命,比起大多数犯人都要宁静祥和。
尤其是同他共住幽灵房间钢琴内的室友安娜苏,到了夏天就会变得相当不安分。他本来就在绿海豚监狱十分显眼,刚入狱时,有人因他杂志模特般的外貌看轻他,当他是盗窃犯甚至经济犯,结果出手招惹后被打了个半死。时间长了找死的人少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为此安娜苏隔三岔五就要给不挨揍浑身难受的畜生们一点颜色瞧,免得连饭都吃不好。只是这样他回到幽灵房间时难免会带上点杀气和血腥气,常把安波利欧吓得半夜才敢回来。
所以一开始天气预报以为安娜苏只是又被骚扰,他在看电视周刊时抽空想着要不要告诉安娜苏收敛点,安波利欧找他来告状会很苦恼。
安娜苏比安波利欧更苦恼。该死的佛罗里达的雨季,该死的绿海豚监狱。每当降雨,他的关节就又酸又胀,像是有蜗牛把他的骨头缝当蜗牛壳肆意生长。好多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他蜷缩在钢琴里无法入睡,冷汗不要钱地流出来,而天气预报在旁边睡得像死了一样呼吸都听不见。
终于又一个雷雨夜,安娜苏再也不堪忍受了。他爬出钢琴,打算叫出怒海潜将把自己的关节全部拆解出来处理掉藏在里面的蜗牛。这时天气预报醒了,叫了安娜苏一声。
听完安娜苏的病情介绍天气预报才明白室友最近反常的原因,怪不得最近早上总是见到安娜苏身体扭曲地睡眠。他不是医生,失忆前大概率也不曾是,但是很容易就能将发病原因和潮湿联系到一起。
天气预报控制替身,慢慢降低房间内的湿度,同时他把手摩擦热,放在安娜苏疼得最严重的肩胛骨上:“你讨厌下雨,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可以保障晴天。”
安娜苏别扭地动动后背,被天气预报按住,感受到受苦受难的关节在天气温暖的掌下好受一点,他才不再反抗:“我不讨厌下雨,我只是讨厌——蜗牛!”
天气预报不再说话。他按压着安娜苏的肩胛骨,掌下的骨骼随着安娜苏的呼吸扇动,像飞蛾翅膀一样的。他柔润的肌肤也像飞蛾翅膀上的粉末一样细滑、闪亮、沾手就休想再甩脱。但覆盖在骨骼上均匀坚实的一层肌肉,又时时彰显着力量感。颜色鲜艳的爬虫往往有毒,安娜苏就是所有毒虫中最艳丽、最致命的那一种。被怒海潜将大卸八块也是轻视他的后果中最轻的一种。
天气预报挪开手,向下探到腰部,此时安娜苏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他坐在钢琴盖上,身体弯曲向天气预报的肩膀,这近乎是一个顺服的姿势,然而两个人都没有敏锐地意识到。在这个姿态下,安娜苏的脊椎骨凸起来,像一把剑插进鞘中,天气预报反复抚摸剑身双刃,直到这里的皮肤也暖烘烘的。
“还有哪里?”天气预报问。
“膝盖,脚踝,还有肩膀。”
“或许你该多穿一点。即使在夏天的室内,一件网格衣也太单薄了。”
天气预报把安娜苏转过来,正面对着他,接着他站在地面上,挤进安娜苏双腿间,不忘脱去他白色的长筒靴。他首先捞起安娜苏的右腿弯曲,转圈摩挲他尖利的膝盖骨,随后又觉得这个姿势别扭,索性将安娜苏的脚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安娜苏在天气预报肩膀上踮起脚尖,心安理得地享受失忆男人的治疗,把这看作一种施舍而非受助。他将身体后仰,手肘撑在钢琴上,在渐渐汹涌的睡意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尖梳理长发。
天气预报很快就按摩地相当熟练了,他捏住安娜苏小巧的踝部,偶尔握住拱起的足弓转动脚腕。他的手和安娜苏的脚差不多大,手掌握住足弓时,两个弧度契合得严丝合缝。
整条腿都暖起来时,安娜苏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天气预报没去叫安娜苏,他知道安娜苏的起床气相当严重。天气预报轻巧地把安娜苏重新塞进钢琴里,接着爬进去,挤到安娜苏外侧。过程中安娜苏肯定是醒了一下的,但是他懒得说什么,抖了抖睫毛继续自己来之不易的睡眠。于是天气预报半包围式环住安娜苏,把手绕过他的胸前去暖他的肩头。
一系列疗程结束后,天气预报也困了,更不要说安娜苏早已睡得不省人事。他保持环抱室友的姿势没动,把脸埋在安娜苏的发丝和脖颈间也闭上了眼睛。他小心地把安娜苏的长发拨开,既要小心不能缠绕住安娜苏脆弱的脖子,也要避免被自己压到。不然被扯疼头发的安娜苏得费比平时更大力气压制住,安波利欧又该吓得不敢回房间了。
彻底睡着前天气预报搓了搓手指,那上面似乎还残存着飞蛾翅膀上的粉末。他凑近鼻端,其实没有香味,但大脑里已经幻觉出安娜苏的沐浴香波,监狱商店有钱什么品牌都可以买到,而安娜苏永远只要最贵的那一种,水仙花的味道,浓郁香甜的……
天气预报没有刻意控制,但暴雨已经停了很久了。
安娜苏从卡车上醒过来,警惕地观察四周。驾驶座那名旧伤遇雨会痛的老伯在开车,他们还在公路上行驶。越狱第一天就不幸遇到大雨,蜗牛又开始在骨头中间作祟。开车的老头很走运,遇到天气预报,天气预报给老头创造了一片晴空,老头腿不疼了,能开车了,于是他们也走运地搭上卡车后斗,向北出发寻找徐伦。
老头很走运,他们俩很走运,安娜苏尤其走运。天气预报知道他的蜗牛病以后很是注意起了雨天,湿气从此躲开安娜苏远远的,安娜苏再也没有不适过。但是天气还是一视同仁的,除了天气预报的替身能力,还有什么能让雨天里特定一人的头顶出现晴空呢?该死的一视同仁的天气,谁要你施舍一视同仁的好心?
咒骂了一会后安娜苏才意识到,原来天气已经完全晴了。不是替身能力,是佛罗里达的雨停了。天气预报抱着手臂坐着睡着了,呼吸还是轻得像死了一样。安娜苏深吸一口气,随手拿起一本主题乐园指南书看。算了,有什么关系呢?佛罗里达的天总会晴的,挨着天气预报,蜗牛病迟早会好的,就像绿海豚监狱里的每一个雨天。晴天,雨天,蘑菇,口红,狭窄的钢琴,神出鬼没的小鬼。等找到徐伦打败了神父,就逼天气预报把所有蜗牛变成甲虫,把所有乌云都变成彩虹,把所有冰都变成微风。但是要安娜苏把网格衣换成保暖的长袖,那是绝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