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FO起源】【MOP】给我复合啊!
【SUMMARY】电影故事之后的续写。写作本文时作者精神状态如标题所示。
【节选】现在的领袖,躲在他那个可笑的面罩后面,慢吞吞地走在空空荡荡的广场上,突然停下来,说:“这里平时要热闹很多。”
端的很正的语气中也散出悲伤的意思。
战机不屑于说什么,擎天柱也不期待得到什么回应。重卡笔直地站在那里,和他保持着最微妙的距离,没有一点疏离,也没一丝暧昧。威震天仔细地端详他,试图从这个机身上找出恐惧或是仇恨——霸天虎的首领如今像熟悉自己的机翼一样熟悉那两者。但是没有。
领袖似乎只想和他的新盟友在众目睽睽下退场,出来散散步而已。
他的视线望向城市的远处,铁堡鳞次栉比的陡峭灯火似乎都被这一双湛蓝的光学镜一一点亮。
“欢迎回来。”擎天柱说。
【正文】
爱情是在把人欺骗,
用那平凡,拙笨的歌唱,
不久以前多么奇怪;
你没白发也不忧伤。
当你饮了它的毒汁,
被它迷住,你是多么快乐,
不是吗?那时星星也大些,
连秋天的枯草,也散发着
异样的香气。
——《爱情是在把人欺骗》阿赫玛托娃
政变紧跟着动乱,动乱刚一开始,五面怪就展开了全线进攻。
五十年对于塞伯坦人来讲很短,但足够御天敌解散大部分武装力量,只留下亲卫队,绞杀异己,清掉数据馆里的大部分史料——但也是奥利安·帕克斯活过的全部时间。
领导模块带回了能源,很好;带来了丰富的知识和经验,很好;引发了众人的希望和信心,更好。但是过去十三天元没能靠着这些战胜五面怪。他们全都死在一个笑容可掬的秘书手里,在一个潮湿的山洞里生锈,被灰尘和有机物淹没。
现在擎天柱必须带领他们取得胜利。
这并没有他站在高台上呼喊着宣言时说的那么容易。
事实上,他说完以后,在鼎沸的人声中环顾一圈,看见广场上十多尊前任领袖雕像的碎片与巨大的底座,看见残破的高楼——那几栋楼是至高守卫与亲卫队发生冲突时破坏的,那几栋是D-16炸塌的,他希望搜救队已经在行动了——还是说他们此时手足无措,正等待着他的命令,或者更糟,他们已经死在冲突里,或者早就跟着 D-16离开了?
他低下头,新获得变形齿轮的矿工们在欢呼着,变形成各种各样缺轮胎少翅膀的怪异载具,彼此大声地嘲笑对方手忙脚乱地滑稽模样。擎天柱发现自己依然在面罩后微笑。
他们会没事的,只需要一点点时间,然后一切都会变好。
他会确保这一点。
***
接下来的十年里战火纷飞。
二十年以后他们开始组织起像样的反击。
战况胶着了五十年。他们试图抢回地面,但是五面怪绝对的制空权基本上掐断了所有地面战的可能。能源集中在地表,它的供给者却不得不领着塞伯坦人向着地底的更深处转移,试图找到办法截断通往地表的能量流。
十年后,霸天虎与他们在一场遭遇战中相遇,他们在千钧一发的战况下联手,攻下了五面怪在地表建立的一个大型采集场。
之后擎天柱开始更加频繁地向霸天虎派遣使者,他们中的有一些回来时几乎没有那么鼻青脸肿,身上的零件摇摇欲坠,将落未落。
领袖求和的词句愈发恳切,威震天回复的脏话愈发丰富,整个星球在五面怪炮火的包围下不敢喘息。
然后有一天他们再度锁定了霸天虎在地表的信号,汽车人这次派来的使者是领袖本机。
红蜘蛛原本照例是要狠狠嘲讽一通这些龟缩在地底里的机子的,但是这次看着风尘仆仆站在那儿的红蓝重卡硬是没说出话来。大概是这么七八十年来,在冲突中被擎天柱扳着机翼揍过十多二十次,就算没留下阴影,脑模块里也多出来几行专为这家伙撰的,机体自保用的代码。
副官只是对着重卡说:“威震天大人在等你。”
重卡变回高大的塞伯坦人,昂首挺胸地走进基地里。擎天柱司令官,威震天大人。闹翻天跟在他们后面,芯里想着,这两台机子加在一起,从下流水线起算也没到两百个循环。
这么多全副武装的疯狂战士严肃地念着这两个名字,像是在陪着玩什么很奇怪的过家家。
又或者他们在陪我们过家家。孩子硬着头皮干大人的活,做得有模有样。因为真正的大人忙着喝高纯,和半生不熟的机子对接,痛骂元始天尊和他们当年发的聊胜于无的工资。
威震天看见擎天柱时,他们两人都呆了。
两个小孩儿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谨慎地互相审视,磁场散发出的气息如同两只随时会炸毛的猫——可惜塞伯坦人此时还没见过那种古怪的生物。
擎天柱盯着威震天锋利的外置装甲和巨大的炮口看,威震天提防着他随时都能抽出来的能量斧。
最后威震天说:“你戴上面罩时是把嘴给取掉了吗?没有就说话啊。”
有一瞬间领袖看起来要弹出臂甲里的剑,又有一瞬间他似乎在考虑打开那个如今已经变成标志的面罩。
最后两件事情他都没有做。而是继续像根真正的柱子一样站着,用那厚重,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自己新写的,更恳切的停战提议。
之后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反而无关紧要了。
与五面怪重新开战八十七年后,汽车人和霸天虎开始合作。
***
至高守卫们流亡的五十年过得不怎么样,开战以后霸天虎的处境更是没有丝毫改善。与汽车人和五面怪不同,他们没有庞大的基地和能量储备以供周旋,天空被五面怪的战舰挤满,地下是汽车人的领地,他们只能在星球的地表和低空辗转,想办法偷袭两方的粮仓。
话虽如此,塞伯坦需要霸天虎也是毋庸置疑的。擎天柱向议会解释道。御天敌的投敌行为直接导致了塞伯坦人中的战斗力量被严重削减,汽车人的军队是一群没有经过任何正规训练的年轻人——或者说幼年体,他们有勇气和冲劲,也只有这些了。在御天敌的亲卫队非死即逃的情况下,霸天虎保留了塞伯坦仅存的有生战力——我们需要他们回归。
领袖宣布撤除驱逐令。铁堡将重新迎回这一批叛逃的暴力分子。
有人提议了接待会,一次正式的讲话与一份合约。塞伯坦将会在高纯的浸泡中短暂地忘记历史的伤痕,再次团结,万众一心。
万众一心,领袖发给威震天的邀请函上也这么写着。
霸天虎的首领咧开嘴,似乎试图露出一个饱含讥讽与敌意的冷笑,但是失败了,他仅仅是瞪着那则讯息,野兽一样呲着牙,臂上的融合炮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始充能,周围的机子很默契地退了退。
威震天最终选择了一个机去赴宴。这举动有四成枭雄的气度在,但还有人品出来了几成赌气的意思——对于擎天柱单刀深入敌营的报复,可惜气势上还是无可避免输了一头,毕竟此时已经通过了停战协议。
领袖的安保队队长负责接待,站在首府外的广场上,抬着头看着银色的巨大战机利刃一般滑过上空,向着所有的安保机展示他的重炮口径,然后导弹似的一头扎下来,在撞击地面的前一瞬变形成人形,单膝降落——威震天对她并不陌生。
“艾丽塔一号,”战机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我们又回到了这里,一切历历在目啊。”
过去的采矿队长看着他身上尖锐的装甲轮廓,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机体改造,你真的是个疯子。”
这样的话对于威震天来讲和赞美没有区别,他甚至不屑于把这一点告诉曾经的朋友。
“你们的领袖,”那个词一如既往被咬地很重,“既然是隆重的接待,他不该在这里迎接吗?”
在这个他驱逐我的地方。
威震天此时记起来四顾广场。他对这里实际上算不得熟悉。距离首府如此之近的地方在过去永远戒备森严,普通塞伯坦人连一级台阶也别想爬上去,只能在谷底的人潮里,被推搡着走过时抬头仰望。
奥利安曾经找了栋楼,拉着他跑到最高层去远远地俯瞰广场。他们举着望远镜看广场周围环绕的一圈巨大的领袖雕像,小声惊叹着它们展现出的精湛的技艺。
那栋楼实际上并不准矿工进入,但是这句话似乎从来就没有困扰过奥利安。小机子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安保漏洞,趁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拉着他溜了进去,还做到了全身而退。
那时他们本来应该在仓库里清点库存。
翘的正是眼前这个机子的班,而她此时依然皱着眉看着他,神态不改当初那幅严肃正经的模样。
她至今不知道他们那次小小的无故缺勤。
念及此,只是一瞬间,威震天的光学镜中闪过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此时的广场很干净。没有雕像,也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中央刻着一个很大的汽车人标志。今天为了接待霸天虎的首领,整个广场被清地只剩警卫,但是按着擎天柱的风格,这里平时恐怕不是这样。
“他很忙,”艾丽塔一号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力带回来,“他接受完议会的质询之后,自然会在酒会上来见你。”
“议会。”威震天用怪异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没有多说什么——他所有尖酸的话语都正攒着给那一台机子用。
酒会比威震天想象的更痛苦,一百倍,他宁愿出去单挑触手大军也不愿意再接受一个生锈民品的刁难——威震天现在明白了临行时红蜘蛛那满意的笑容,那炉渣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高远的穹顶与永不止歇的音乐,能量块被堆成一座座小山,映照着那些涂漆光鲜的塞伯坦人,挤在一起,场面话多得似乎能说到普神复活为止。
他们给他警惕,鄙夷与嘲笑的目光,外围的警卫随时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威震天的最后一丝耐心在一个赛时前就耗尽了,他以愈发粗暴的句子回复那些无礼且枯燥的盘问,一半的芯思都用来不停地关闭武器激活协议。
而那个红蓝相间的机子,从一开始就被团团包围地困在一个地方动弹不得。
擎天柱数次向着他的方向投来目光,但是当他试图靠近时,对方已经投身于另一场全神贯注的谈话中。领袖的面甲一半都隐藏在面罩后,所有人对此似乎都司空见惯。他露出的那部分面甲一直显露出严肃与疲惫,光学镜里倒映着一块又一块被递过来的数据板。
去他渣的。威震天想。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些荒唐的礼数与形式。
战机猛地抬起安着重炮的那只手,他的余光看见至少五个警卫立刻动了——艾丽塔一号依然擅长她的工作——周围的机子都向后撤了半步,擎天柱的目光立刻转过来。
他只是粗暴地把面前的议员推开,以直线大步穿过半个会场,走向领袖,无视了所有随他移动的枪口,与无数惊惧的目光。
靠近了,他看见擎天柱身边站着的机子——也不是生面孔。
“好久不见,爵士。”
黑白相间的塞伯坦人抱着一摞数据板愣住了。他们上次说话时还在摇摇欲坠的矿梯上,讨论着爵士永远被埋在石块下面的那条腿;上次见面时他在对擎天柱开枪,爵士回击的一发能量弹则在战机的肩头擦去一块儿漆,那个缺口依然在,他一直忘记去补。
擎天柱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用眼神示意高处警戒的安保队长放低枪口,嘴上的话则是对威震天说的:“抱歉,我原本计划等爵士汇报完南部的战况就去找你。我并不是有意冷遇贵客,希望你理解。”
战机回以冷笑。领袖却似乎把这当作了默许,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数据板:“我们的能源储备持续吃紧。五面怪掌握了大部分矿脉的位置——比我们更清楚,恐怕御天敌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把这些情报通通给了它们,反而是我们自己的勘探得从零开始。”
“有了霸天虎的支援,我们可以发动突袭,有计划地抢回地表上那些正在开采的矿脉。同时我已经说服议会组织远距离勘探任务。我们要尝试在远离铁堡的地方建立基地,逐步把一部分人口转移过去。”
“如果有霸天虎的支援,”威震天说,“这完全取决于我。你并不是我的领导者,领袖。”
擎天柱点点头。他的挑衅没让那双疲惫的蓝色光学镜闪烁哪怕一下。但是威震天也没什么挫败感。也难怪,他想,每天面对这一群尖酸迂腐的锈铁块,这家伙能撑到今天,大概不会像过去那么容易被激怒的。
爵士离开了,但是他们还是被挤在机堆里,无数的目光向着这边窥探,霸天虎的首领咬着牙关武器协议。如果不是战场,哪里会有这么多赤裸裸的敌意与算计?对比起来红蜘蛛竟然还算是坦荡的,他也总算是明白了后者为什么宁愿睡在石头上淋酸雨也不愿意回铁堡投诚。
一个侍者走过来,向他们递上两杯高纯,领袖道一声谢就去接。
“他不爱喝这个味道,尝起来像矿洞深处的碳基植物。”威震天脱口而出。
红蓝色机子端杯的手僵了僵,四下交谈的声音弱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侍者惊讶地看看战机,又看看领袖,颤着声说:“我不知道……”
擎天柱摇摇头,把面罩打开,喝了一大口泛红的液体,说:“没那回事。”
“只有油吧里造假的高纯才会有那个味道。”
他又喝一口,仰头把最后一滴也倒进嘴里,再低下头时面罩已经合上。蓝色的光学镜转回威震天身上:“我们出去谈谈吧。”
他们走出会场,擎天柱挥手劝退了试图跟上来的警卫。
他们的磁场都紧绷着,两具机体散出淡淡的高纯气味,却没有一点醉意。
威震天想,他肯定是升级了内部处理器。毕竟矿工奥利安的酒品是流传甚广的笑话,几杯低纯就能让小机子昏头转向地抓着旁边的胳膊念叨历史人文,再多几杯,他就会跑到油吧的中心去,笨手笨脚地试图跳舞,甚至还想把挤过来找他的 D-16也拖进音乐的漩涡里,最后在拉扯的某一个瞬间熄了火,哐一下倒地下线。
现在的领袖,躲在他那个可笑的面罩后面,慢吞吞地走在空空荡荡的广场上,突然停下来,说:“这里平时要热闹很多。”
端的很正的语气中也散出悲伤的意思。
战机不屑于说什么,擎天柱也不期待得到什么回应。重卡笔直地站在那里,和他保持着最微妙的距离,没有一点疏离,也没一丝暧昧。威震天仔细地端详他,试图从这个机身上找出恐惧或是仇恨——霸天虎的首领如今像熟悉自己的机翼一样熟悉那两者。但是没有。
领袖似乎只想和他的新盟友在众目睽睽下退场,出来散散步而已。
他的视线望向城市的远处,铁堡鳞次栉比的陡峭灯火似乎都被这一双湛蓝的光学镜一一点亮。
“欢迎回来。”擎天柱说。
领袖领着他绕到议院背面去,找了条隐秘的小道顺梯爬下。
向下,宴会的最后一缕乐声很快被地底阴森的冷风吹散,下方的喧哗被带上来。他们正走向真正的铁堡——威震天熟悉的那个。
来之前他并没有多想“回家”之类的字眼,现在也不会让脑模块分出内存去处理那些缠缠绵绵地燃烧着的情愫。他有点想笑,如果擎天柱以为能靠着感怀伤秋打动霸天虎的首领,那么他能嘲讽的东西就太多了。
不管领袖究竟有没有打着那样幼稚的小算盘,他都不会真的说出口。两机顺着阶梯老老实实地往下爬,擎天柱走到一个地方时突然停了一下,转身钻进旁边建筑预留的缝隙里,很快抱着两条斗篷出来,丢给他一条,说:“是备用的。”
威震天接过斗篷来,披上时在想艾丽塔知道这事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赛博坦的领袖不仅仅自己是逃跑惯犯,还在叛逃组织头领回来的头一天拉着机子一起跑。擎天柱已经自顾自地走了,背对着另一个还留在原地的机,所以他允许自己为此微笑两赛秒。
他们走回了曾经走过上万次的道路上。叫卖着小饰品的摊贩,紧紧挨着的脏兮兮的,拥挤的油吧,那块翘起的地砖还在那里支楞着,从九十个循环前被奥利安踢飞了又偷偷摸摸安回去起就没被修理过。他听见有人在呼喊着卖油蜡,下意识地回头,才突然记起自己早就不在这条街上买东西。
然后他发现擎天柱一直在说话。
红蓝色的机被金属织物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对于四下喧哗的反应几乎是寡淡的。他一直在对着威震天谈战况,谈间谍传回来的情报与中央处理器预测的每一种进攻的可能,霸天虎可以把每一次突袭的胜率提到哪一层……
擎天柱从刚刚就一直在对他说这些。
战机的脚下随着思维愣住了一瞬,领袖没有注意到,还在往前走着。
和谈。是啊,和谈。
一个小机子在人潮里灵活地穿行,抱着一个比他半个机体都大的铁盒子,用清脆的声音叫喊着:“领袖的贴纸,限量的,朋友们,限量的!”
威震天低头时,那小机子刚好一阵风似的从大型机身边跑过去了,怀里的盒子留下一道模糊的,红蓝色的残影。
重卡沉浸在分析里,脑模块转地起火星,此时迟迟地意识到谈话的对象已经在闹市的拥挤下远远地落后于自己,于是吃惊地转过头去,一个字没来得及吐出来,手却被一把拉起。
抓住他手腕承轴的那股力道远大于必须,他瞥见金属织物制造的阴影下猩红的光芒闪烁,战斗协议啪一下跳出来,被领袖迅速地关闭,同时威震天凑近了他,说话时还是那刻薄的,清晰的语调,带着刻意为之的寒冷笑意:
“限量贴纸。他们现在管你叫什么,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领袖吗?”
斗篷下,蓝色的光学镜轻易地迎上了满溢着敌意的视线。
“战争中,火种需要找着一样东西寄托。”
“歌颂一个不会撒谎的骗子,更可悲了。”威震天说。
领袖很聪明。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
战机却兀自仰起头来,看向高处闪烁的霓虹灯光:“你知道吗,喷气背包从没有足够的动力把我们带地足够的高。”
重卡的面甲上第一次闪出茫然:“什么?”
另一只手臂也被重重抓住时擎天柱没有再拒绝战斗协议。但是枪充能剑出鞘前,战机已经完成变形,如此迅速,仿佛他生来就该是一把直刺高穹的利刃。
斗篷猝不及防地滑落,银色金属被剧烈的火光和冲力推往高处,引擎呼啸的巨响淹没了人群中乍起的惊呼。
威震天抓着他笔直地向上飞去。
剑和枪终于都蓄势待发,擎天柱冲着另一个机大吼:“你他渣的疯了吗?”
战机的笑声使庞大锋利的机体都震颤起来,连带着领袖在高处杂乱的气流中颠簸:“看起来是这样。”
他们似乎是在打斗的。
没有更多的交流,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天真,都显得像是率先露了怯。
他们颠倒着滑翔,整个铁堡在身边旋转个不停,所有的人声乐声的鼎沸都被呼啸的风声取代了。灯光如焚,某一瞬两个机都觉得城市已经烧起来了。这或许是一个陷阱,一个荒唐的阴谋,擎天柱头晕目眩地想着。威震天,这机子远比他想象地更疯狂和暴虐,他借着这所谓的和解来点燃铁堡。
而他心里念着的那台机,正艰难地想分清究竟是自己在带着领袖翻滚以恐吓他,还是擎天柱在拽着他失控地一头扎向地面或是百尺厚的钢铁穹顶。
某一瞬他终于瞥见了一块足够宽敞的空地。他向着那里俯冲,音频接收器过滤掉擎天柱所有的叫喊与诅咒。
比起降落,他们最终更接近于毫不体面地砸落在了广场中央,在汽车人标志的鼻子上正正好好制造了一个有点尴尬的坑。
重卡用枪管把压在身上的飞机扇开,后者借着力向后翻滚,变回机形稳稳站立。
他再一抬头。周围挤满了机子。大家伙全从晚会里跑出来了。
最前面站着的是安保队队长。不敢相信自己的光学镜,这辈子能看见同一台机子两次把两个领袖砸在同一个广场上,震惊到甚至迟迟忘了举枪来对准威震天。
战机短暂地考虑了要不要再像模像样地鞠个躬来谢幕,最后悻悻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对着艾丽塔说:“安保负责人能让领袖在眼皮底下偷跑出去多少次,这回该叫谁来给你贬职呢?”
他再次变形时所有人似乎终于大梦初醒,但是擎天柱也反应过来了,在他身后匆匆下令拦住了所有的攻击。
战机喷出的气焰随着最后一句话扑向领袖的面甲:“铁堡高处的空气甚至比这下面的还要脏些。”
他们目送霸天虎飞离,如此快地消失在视野范围里,只撒下一地嘲弄。
战争还在继续。
***
擎天柱不怎么会记起D-16,就像威震天也不会被奥利安·派克斯的鬼魂困扰。
他们一个忙着让赛博坦人活下去,一个忙着让别人——五面怪也好汽车人也罢,活不下去。脑模块的运行内存毕竟很有限,他们要学的又太多。
领袖每次偷跑出去透气都会兜兜转转地绕回奥利安和D-16过去常走的街道。震天尊的贴纸销量在战争开始以后逐渐低迷,有时候他一个机就能轻易地买走仅剩的库存,拿回去放进盒子里。擎天柱把那盒子郑重其事地放好了,转头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怎么处理这几十盒贴纸卡片海报头雕饰品,擎天柱几乎没空思考这个——他不会给威震天,只为了看着对方展示融合炮能怎么轻易地摧毁这些小小的纸片。第一次看见霸天虎时擎天柱很给面子地没有对着他们胸口的烙印发表什么评价。面罩挡着,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表情。
盒子越堆越高,徒劳无用。他不知道现如今什么能让威震天回来。
领袖面对着一封又一封空白的,等待着被起草的求和信思考;现在,他独自一人站在会议室里,面对着全息地图,抓着通讯器,依然想不出答案——他和威震天的内线通讯早就被断地干干净净,如今霸天虎的首领带着手下在地表勘探五面怪的能源基地,在通讯器里已经和他有来有回吵了三个赛时。
他们的战略研讨太过频繁,领袖不得不随身带着通讯器,等着急促的铃声不分白天黑夜地响起。爵士看不下去了,建议他们建立内线通讯,被擎天柱震惊地拒绝了。到头来两派还是敌手,威震天从来没有掩饰过恨意,所有人都知道五面怪撤退就是霸天虎进攻铁堡之日。很多人也如此期待着。
一个念头清晰地划过一团糟的中心处理器:“太空桥。”
“早全都被毁了,”战机嗤之以鼻,“提那个做什么?”
“如果能够攻下这个基地,我们就有足够的能量修复一个太空桥,它能将我们直接送进五面怪的战舰里。”
“所有太空桥的位置都被御天敌卖给五面怪了。他们早就防备着我们。”
“我没说修复过程很容易,”重卡话风一转,“B-127非常出色……他成功将追踪器放进了主战舰里,我们有机会直捣黄龙——如果能得到修复能源的话。”
“别玩这套,领袖。”他听见战机变形的沉重声响。威震天挂断了通讯。
他将通讯器放在腰间的外装甲凹槽里,转头去找自己的副官:“警车,准备大规模正面战斗,我将带队修复太空桥。”
***
“我恨这个计划。”战机被炮火逼到低空,追踪者小队紧跟着他,飞行单位是最大的威胁,所以从围攻开始那一刻五面怪就盯准了他们开火。
“现在反对有点迟了,”重卡疾驰在凹凸不平的地表上,猛冲上一座正飞速生长的陡峭山峰,接着势开足马力,径直冲上百米高空,在最高点变形,疯狂扫射地面的围剿部队,“我们没法撤退。”
“要么冲进太空桥,要么死。”
“他渣的,到底是谁放任一个没有脑模块的金刚带着我们集体冲进火种源?”威震天一头猛扎进地面的敌人中,变形,开炮,滥砍滥杀,踩着机械八爪鱼的尸身跃起,再次变形,迎面扑向一个瞄准了修理小队的小型战舰,把那东西轰成碎片,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简单来说,你的功劳不可磨灭,老大!”红蜘蛛很迅速地接话。
闹翻天似乎想紧跟着详细阐述几句论点,但是威震天直接在公共频道里怒吼了一声“闭嘴”。
“别拿霸天虎的内讧来干扰人,谢谢!”救护车在剩下的谩骂爆发前用更大的声音叫所有人的处理器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再拖住他们一个塞分——该死,这个生锈的破台子!再争取两塞分!”
“好的。”整个频道只能听见擎天柱沉稳的声音。
威震天咬紧了后槽牙。太荒谬了,他要带着自己的属下死在这里吗?为了汽车人的领袖愚蠢的决策……作为他的枪和炮而死。仿佛他的一切愤怒与决然,一切仇恨与反抗都是无人关心的短暂闹剧。
绝不。战机咆哮着直直向上飞去,所有武器满功率运作,炮火倾泻,将所有监视器炸碎。融合炮连打三发在引擎上,战机用最快的速度,以自杀的姿态直扑后者,在最后一刻半变形,利剑弹出,接着冲力刺进金属中,熊熊燃烧的外置引擎被利刃整个切下。——如果终究要死,他会把最后一炮对准那个闪闪发光地喊着万众一心的炉渣。
内线里救护车狂喜地大呼“启动了!”和音频接收器里巨大的噪音交杂在一起。战机在空中翻滚试图找回平衡,头晕目眩地下望,看见一个垂死的巨大金属八爪鱼用触手缠紧了重卡,后者正试图用战斧挥出最后一击。
巨大的噪音则来自于地面本身。
“这里是空洞区,”威震天反应过来,“地面是很薄的无机层——小心!”
已经来不及了。八爪鱼在迎面一击下彻底死亡,沉重的躯体重重砸落在地,后者承载能力到了极限,于是轰然破碎——那些触手却因为机体濒死释放出的强电流猛地收紧,拖着领袖随尸身坠落下去。
几件事情同时发生。
太空桥轰鸣着启动,巨大的光幕在支撑点直接成形,早有准备的汽车人和霸天虎立刻逃命一般涌进其中;失去监视器的战舰开始毫无保留地盲目开火,烈焰和射线组成的暴雨倾倒在地面上,一瞬间枪炮声甚至掩盖了内线中的讯息;八爪鱼和红蓝色的机体一并坠下缺口,地面开始如山脉一般快速生长,试图修复自身——它下面则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战机向下俯冲,在地面愈合的前一瞬穿过裂隙。他能看见微光,那是领袖光学镜和胸前车窗后领导模块发出的澄澈蓝光。战机继续加速,一把扯住他能摸到的第一个东西,身下传来一声短促的痛呼,让他意识到自己拽住的竟然是领袖头雕上尖尖的天线。
八爪鱼依然缠在擎天柱身上,巨大的重量让他连火种也被震得发抖。该死的,擎天柱为什么还没砍掉这些触手?
借着星球内部无处不在的微光,威震天瞄准了一个缺口,弹出剑砍断触手,带着领袖一个猛翻,八爪鱼终于脱落,兀自向着行星的核心坠去。
在地震。他能感觉到,哪怕在大地深处,这些支撑着整个星球的坚固金属框架也在颤抖。五面怪无疑被彻底激怒了。太空桥一经开启,他们无从预料赛博坦人会经由它前往那里,破坏掉后方的什么。于是只能面对着此时恐怕已经空空荡荡的平原宣泄重火力。仿佛想要就这么炸穿行星,把上面毫不屈服的机械生命们全部烧融。
“他渣的,”威震天变形回机体,抬起头观察他们栖身的狭窄缝隙上方的构造,“这个计划居然真的成了。”
回应他的是沉重而支离的置换声。
“擎天柱?”
重卡几乎是岌岌可危地挂在平台边缘的,似乎没有能力再向里面挪动一点。他的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能量液顺着臂甲小溪一样流,莹蓝色的液体从指尖坠向深渊。
“擎天柱!”
威震天凑近了,领袖的另一只手从腹部滑落,于是他终于看清了后者腹部巨大的空洞——受损处离火种舱太近了,最脆弱的线路从烧焦的金属下暴露出来,有几条已经接近断裂。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枪?这炉渣从头到尾像个疯子一样冲在最前面顶住了大部分地面攻击,根本没有一刻表现地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刚刚被战机粗暴地拉住无疑加剧了伤情,重卡的处理器此时已经被无数警报彻底淹没,在告急的能量储备和剧烈的疼痛中几近下线,又被战机铺天盖地的脏话硬生生骂清醒了一点。
蓝色的光学镜蒙着忘了擦去的灰尘,明明灭灭地望向另一台机。终于开口时虚弱的声音,太过迟疑,不知是因为光学镜同样受损还是单纯不敢认眼前的机:“……威震天?”
“你为什么……”剩下的话被淹没进发生器里爆发出的电流杂音里。
领袖的第一句话就把威震天气地忍不住笑了两声,真的张口时才迟迟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刚刚不顾一切地扎进了地底去抓住这个炉渣。
现在汽车人和霸天虎的首领都被困在这里,一个奄奄一息,另一个前所未有地想要炸点什么。
“我不知道。”他最终选择如实相告。
“站起来,领袖,”战机的眼中红光灼灼,“我不会,死在,地底。”
他让擎天柱在前面爬,自己在后面推着。
巨大创伤对机体的损耗终究还是超出了预料。重卡第三次松开手坠下来时威震天不得不接受现实。擎天柱很乐意拼尽最后点性命爬向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但是威震天不想被一具沉重的尸体砸进火种源。
他把半下线状态的领袖拖进另一个平台——这里,很不幸,距离他们的第一个栖身处根本不算远。他们依然在地下深处。
有一阵子,他们只是静静地蜷缩在一起,听着遥远的地表炮火轰鸣,尽力想象失去两个领导者以后的队伍会怎样行动,谁能够在混乱的情况中接过指挥权,红蜘蛛会喊几次威震天已死。
最终攻击断断续续地停下来。
重卡的光学镜猛的亮了一下,看向威震天,后者沉默地回应他的视线,依旧不打算想出一句能说的。
擎天柱抬起手,挣扎着去够自己的胸口。他胸前的车窗打开了,金属扣松开,突然间,纯净而明亮的光芒把四下全部映亮。
领导模块。
威震天向后缩了一下:“你在干什么?”
擎天柱已经没有多余的回应,只笨拙地伸出手去试图从严丝合缝的框架里撬下那块熠熠生辉的模块。
“你在干什么?”战机几乎是在咆哮了。但是擎天柱充耳不闻。
他最终意识到了领导模块已经和机体镶嵌在了一起,于是放弃了尝试,注意力于是重新回到威震天身上:“领导模块……我死后就会脱离。”
“拿走它。”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赶在另一个机开口前说下去:“我知道你恨。但是整个星球的能源……需要它。你分得清。”:
光学镜又闪烁着要暗下去,他的声音变得更低,似乎只是在对着自己安慰:“你分得清。”
“我的能量已经不够了,”战机冷冷地说,“不足以飞出去。”
“那就爬出去。”
“你不会死在这底下,威震天。”
领袖的语气如此平静,仿佛只是一阵风声:“这是我的宿命。”
在领导模块的照耀下,擎天柱身下漫开的能量液都在闪闪发光。他的头雕垂下去,光学镜已经熄灭,只剩下胸口的神器依然不见一丝衰竭的迹象,如同不息的火炬。
它在榨取他的生命。威震天想。但是他无能为力。
垂下的一只手被战机一把拉过,后者的臂甲收起,露出下面的原生质,输能管线暴露出来,被自己一把扯下来,强行塞进重卡的臂甲下。
这几十年来的出生入死让他在急救上颇有经验,虽然从没有给另一个TF输过能量液,但是稍作摸索以后就掌握了技巧。
擎天柱短暂地下线了,再次恢复意识以后立刻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别。”
“你在……你在浪费能量。”
威震天轻而易举按下他试图去拔管的那只手:“我说过,我不会服从你的命令。”
他把自己的能量液输过去可不是要给这破卡车力气跟他吵:“听着,你的部下会将我们遇险的消息传给预备部队。他们会来找,这里很深,但是构造并不算复杂,如果他们足够坚持,就能探测到我们的火种信号。如果他们甚至不愿意为了自己的领袖尽力找找,那我就可以尽情嘲笑你所宣扬的……一切了。”
“活下去,你只用做这个。”
“领导模块,”擎天柱艰难地说,“向我保证……”
“你死后我就把它丢进火种源,”威震天回答,“连着你的尸体。”
一阵漫长的沉默。擎天柱的光学镜依然关闭,威震天以为他又一次下线了,直到领袖发出了很轻的笑声。
“你抓住我了。”他说。
战机只能留给他寡淡的沉默。
又是寂静。输能管线里能量液安静地流淌,威震天静静倾听另一个机排风机虚弱转动的响声,越来越慢。
沉默如此可怕。某一刻他猛然抬头看着擎天柱,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威震天靠近了他,在芯里模模糊糊对自己说这是为了确认擎天柱的生命体征。他的手在重卡大敞的胸口徘徊片刻,抚上颈部裸露的线路与柔软的硅体——后者对于这样越轨的触碰几乎没有反应。
曾经在狭窄的充电舱里,两个茫然无知的年轻矿工也曾这样彼此抚摸,紧贴着对方的音频接收器喃喃着自己都弄不清楚意思的悄悄话。那么渺小,充满了目盲般的恐惧与快乐。他几乎认不出记忆里那两个小机子。他们的存在似乎比鬼魂更加虚幻。
他的指尖划过依旧闭合的面罩,触碰到冰凉的液体。
那不是能量液。
擎天柱在哭。
D-16没见过奥利安哭。
突然间他心里有什么轰然倒塌。整个赛博坦在他身边崩溃,重力颠倒了方向。他明明坐着,却觉得头晕目眩。指尖触碰到的那个机子似乎要从他面前滑走,支离破碎的永远消失。战机立刻将他抱住,牢牢困在怀里。
擎天柱的手指在轻轻抽搐,颤抖着触碰他,试图在他的身上写下什么一样——贴纸,烙印,坠落,死与火焰,卑微的绝望与空洞的爱,他卧室里的小盒子,他有很多想说,很多,但是什么都出不了口。只能徒劳地流泪。
然后他意识到威震天在吻他。
面罩不知何时滑开,战机一遍又一遍亲吻他,用手指抹去他面甲上的冷凝液。
他停不下来。他曾经是赛博坦最大的白痴和冒险家,总觉得一切都有可能,带着自己所有的一切一次次在悬崖纵身跃下。在他停止坠落时,却连停止哭泣也做不到。
他想告诉他,你松手时我就死去了。
他想说,我永远不会后悔,但是我多么希望我能。
他想说,我们的爱太渺小了,太脆弱了。在我们粉身碎骨前,求你让我们相爱。
他都说不出。仅剩的能动的那根手指颤抖着在战机的手臂上画出一个又一个没有意义的圈。
“活下去,”威震天对他说,“活下去。然后我们可以再谈一次,谈一万次。”
领袖的光学镜再度启动了一瞬。所看见的依旧只有领袖模块的冷光与它之外的,无尽的黑暗。
但是他想,他们会没事的。只需要一点点时间,然后一切都会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