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渡,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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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家渡,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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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有个好听的名字,淑娇。听说,原本想取名淑芬。
凡是名字里带"芬"字的,在我心里自然而然地升起一股亲切感。
大姨以前在供销社上班,当时集体资产里有个两百坪左右的大型商品交易处(七八年前被圈化为商品房地皮)。说到商品交易处,虽说面积相对于当时而言是比较大的了,但只入驻7户,因为没地儿再让其他个体户进去了,尽管后来这7户中离开的也越来越多。我认识的人当中,比我年纪大(当时6岁)的年轻姐姐们不多但个个标致,看看现在的我,同处她们那个时候的年纪却挂着副眼镜。其中一个是李俊校长的女儿,她的名字叫李芬。
李芬是我在那里认识的第三个姐姐,外貌上像蔡少芬,肤质赞,个头高一些,穿上高跟鞋的时候,腿和腰的比例大概用初中数学的"黄金比例"来形容吧。尽管现在长腿妹,细腰妹,翘臀妹一抓一把,但在当时而言,肤质好的没她比例好,比例好的没她肤质好,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拔尖儿"。冒尖儿自然有媒人来掐尖,李芬的母亲---兰娇,在李芬22岁的时候频繁给女儿介绍对象。李芬不同意的婚事儿做母亲也没办法,后来和一位廖家的男孩子自由恋爱奉子成婚了。用当时还没成为流行词的词语来形容就是:男神配女神,传统说法也就是媒婆眼中最高境界:俊男配靓女。
李俊校长一家人在我的世界里路过了8年的时光,我在他们的世界里不知道能被定位为多少年。
另外一位带"芬"的是高二的同学:王绍芬。我俩的座位根本不着边,通过晚自习约伴回家慢慢熟悉起来的。性子古灵精怪带些楞,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高考结束后她填的本省师范学校,现在她大概是一位老师了。
而名字带"娇"字的外婆,一个月内却瘫痪了,10月9日,外婆出院回了老家---罗家渡。舅舅们和大姨花一天的时间清扫半年多没人烟气的老宅,2015年12月,外公在这栋老宅去世。冬天的老宅灌风,有点冷,然而我的心却阴差阳错地不怎么冷。
听三舅说,外婆回罗家渡的第一天就有老人陆陆续续不间断地来看望她,今天,我也去了。路过外婆和老人聊天时,外婆一定会叫住我,先是介绍说这是****(辈份的叫法,非血缘关系的奶奶辈),接下来让我对这老人叫一声这个称呼。一开始我会顺着她的意愿礼貌的叫唤一声,但不停地有人来看望她,于是我对她的要求的回应是礼貌性地对客人笑。外婆视力不好,听力也不好,她对我的叫唤的方式上的改变不知道有没有领会到。
外婆是极礼貌的一人,对于辈份称呼的喊法了然于胸,无论扯上什么人她都能相处一个适宜的喊法来,而我终究是没学会这个技能。
都说人感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是消极的预兆,外婆拉着我放在床榻边上的手,一字一句又十分连贯地说:这早走早好,骨头太痛了,跟刀割一般。她的腰已经完全使不出力,上下床需要人抱住。当她上完厕所被抱回床上时,痛苦的声波时不时荡漾在房间的空气里,“唉呀,挪的幅度太大了,骨头好痛啊,靠腰的呢,咭咭,痛”。舅舅脱下鞋爬上床,呈双腿与肩同宽双手臂自然向下小心地试探捞起外婆的腰。没来得及看外婆的眉眼的痛苦变化,我的注意力伴随着舅舅的动作被吸引到这幅脆肉的骨架身躯,肉眼范围内她的大腿几乎快没了肉,用手摸一摸背部的骨头,根根分明。
事实上看到的那一刻的感受与现在用大脑放映那个场景的画面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多了一层文字的叙述后,犹如剥洋葱一般辣眼睛。洋葱本身是漂亮的,但切它的同时,人不断的在流眼泪。我不敢一层一层的剥到洋葱支离破碎变成主食材的配料,因为没有这个勇气去彻底的感同身受。外婆的骨头里的生理性痛感犹如剥洋葱一般,我想,自己从今往后不再碰洋葱。
外婆这一生有个她十分感兴趣的角色---媒婆。她常说,心要善,生前多做好事。这让我回忆起外公生前曾说过的话,没权的时候自己求生存,有权有势的时候要多帮衬其他人。她说,萍萍,我是多么希望自己有那个精神力等到你们都找到对象。
外婆没力气了,当我想到这一层含义时,泪眼婆娑。她频繁出现在我的梦里,午休时,夜睡时。终究外婆离老宅亲近了一步,我和她也近了一步。
2016.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