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打]cosmic dream
心情，是吃雪糕的心情。
文星伊去买雪糕。
卖雪糕的姐姐是文星伊高三那年搬过来的。叫金容仙，文星伊在一次和她聊天时知道的，她喜欢直呼她的名字，左一声容仙右一声容仙地叫，姐姐是好脾气，怎么也不恼，叫一声就应一声，温温柔柔，好像春风拂脸颊。文星伊总是悄悄看姐姐，金容仙在太阳底下捧着一小碗粉红色的冰激凌慢慢剜着吃，嘴巴一动一动，像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姐姐的声音那么甜，是因为吃了草莓味的冰激凌吗？自己也喜欢草莓味，会变得像容仙姐姐一样甜甜的吗？
“姐姐，老样子。”
文星伊把钞票递过去，站在小摊前，看着金容仙从巨大的冷柜中取出一小盒冰激凌递给她。她的指尖因为长时间贴在冷柜上而被冰得发白，文星伊看着，忍不住在金容仙递过冰激凌的那刻把她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手心。
“我帮你捂一捂，好凉。”
随后看着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泛红，又觉得无比可爱。
姐姐早上卖早餐，中午卖雪糕，晚上卖夜宵，同一个小摊，在她手中就能变出许多不同的花样。她早上不忙的时候，就给文星伊打一杯豆浆，让她坐在小摊旁边慢慢喝。文星伊不喜欢豆子的腥气，常常得被妈妈逼着才能皱起眉头喝下去。但姐姐准备的豆浆香香甜甜，文星伊喝完开开心心，到了学校上课时也觉得幸福感从心底往外荡漾，直乐得同学以为她做了白日梦。
文星伊确实在心里藏着一个梦，她有天梦见自己偷偷亲了姐姐一口，不，两口。姐姐中午累得趴在冰柜上睡着了，软乎乎的一团，像一只小奶猫，文星伊凑过去仔细地看她。她睫毛好长，轻轻颤抖着，像天使翅膀下藏起来的羽毛，文星伊去吻她的睫毛，当作是在羽翅上留一个自己的烙印。她目光向下移，姐姐的唇不用涂抹口红也依旧鲜艳欲滴，看得她心里生痒。她忍不住悄悄靠近姐姐，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姐姐的唇软软的，残留着一丝草莓冰激凌的香甜，夏天把冰激凌化成奶油，甜腻腻的，但姐姐还是十分轻甜八分清爽。文星伊亲完就站在那里看姐姐，姐姐平常动起来是电影，现在静下来是一帧帧定格的画面，在文星伊眼中被无限放大观察，她好像生来就是被精心雕饰过的，一棱一角的分寸都拿捏得精准。文星伊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一名艺术家，要给金容仙写一篇优美词藻泛滥的评价，她觉得姐姐不应该只在记忆的镜头里鲜艳，也应该像念白一样被裱上漂亮的话。
文星伊捕捉这个瞬间，随即把它放慢了很久很久，她眼中的金容仙是古墓中沉睡许久的魅影，惊艳时光千年，但姐姐没一会就醒了，还是一往如常的和缓。她发现面前的文星伊一直盯着自己后显得有些惊讶，就冲她打了个招呼，可文星伊心虚得拔腿就走，连回应都没留下，她一边走一边捂上自己的脸，两颊像有铁在烙，烫得世界都成了一片梦幻的朦胧。
文星伊做过好多梦，这个梦最真实最幸福，幸福到第二天早上被妈妈拎起来的时候，她的嘴角还高高地扬着。妈妈笑着揉她的头发，问她是不是梦到了过年收压岁钱，要不怎么会这么开心。
文星伊喜欢过年，不仅是因为可以收压岁钱。在她的心里，过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要回家和家人团聚。新年快乐，万事顺遂，讲的是心愿和期待，文星伊的家有很多成员，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心愿有多大，幸福感就有多强。文星伊是小辈中的长女，对这种事情分外上心，每年都着手操办一阵子，这种喜庆的气氛便因此而分外火热。
她以为所有人的新年都会在家人的陪伴下洋溢着幸福地过，直到今年春节补课回家，她看到坐在摊前收拾货物的金容仙。以往熙攘的街道此时格外荒凉，街上只有金容仙一个人码着货物。她今天显得古怪，垂眉落眼，每件物事都盯了很久很久，才缓缓开始进行下一个动作。
她停住脚步看她，“姐姐，你不回家吗？”
金容仙闻声望过来，见到来人后轻笑一下，笑容中带着躲闪，“不啦……车费好贵，不想乱花钱。”
文星伊和往常一样站在金容仙的小摊前，此时是首尔新年的第一天。路上行人稀少，空气冰冷干燥。金容仙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平淡，不冷漠也不幸福。好像周围的一切和她无关。文星伊去牵金容仙的手，与平常一样的丝滑冰凉，她指尖却是发抖的，文星伊抬头去看金容仙，她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
文星伊笑，她攥紧金容仙的手，第一次认真地和她对视，
“新年快乐，我带你回家。”
文星伊告得父母带回来的女孩是没来得及回老家的同届校友，文家便急忙迎接了金容仙。虽说步入社会早，但再能干也只是孩子，金容仙进了文家就羞了脸，扭捏得连该干点什么都不知道，只站在门口等着文星伊拉她进屋。文星伊笑得顽皮，推着搡着把金容仙带进了房间，她的小卧室设计得简约又浪漫，像是突破平淡框架的另一番天地。金容仙坐在床上，看窗外不断升起又湮灭的绚烂烟火，窗上映着她和文星伊靠在一起的小小身体，和无边的苍穹相比显得孤单却可爱。
“星伊，我很久没有过年了。”
文星伊搂过金容仙的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以后和我一起过吧。”
母亲端来水果和零食，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文星伊捏起一粒葡萄喂给她。反季的水果滋味并不算好，金容仙被酸得皱了眉。文星伊见状急忙拿糖过来，小小的手里握了一大把水果糖，金容仙挑了一颗草莓味的剥开送进口中。文星伊站在桌前捧着那把糖，笑盈盈地去看她，金容仙就连吃糖也像一只小兔子，文星伊想伸手去揉她的脸，在她眼里这个半年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姐姐更像是已经认识了许久。或许我们上辈子认识，她想，眯着的笑眼里全都是她的影子。
“姐姐，我们去放烟花吧。”
来到广场时已经夜深，新年的夜幕里连烟霭都变了红色。文星伊拉着金容仙的手在广场上奔跑起来，她们去追尽头那抹最漂亮的烟花。
文星伊自小跑步就很厉害，金容仙虽然大她一岁，反倒有些体力不支。她跑到尽头的灯塔下停了步伐，弯着腰气喘吁吁，“星伊呀，姐姐跟不上啦......”
文星伊跟着转头去看她，她身上带着十几岁少年才有的新鲜气息。文星伊笑得嘴都合不上，”你太弱啦......”
说到一半一声嘶鸣窜上天空，二人仰头，夜幕中正迸开闪耀的烟花。火药四处散射，将整个广场照得明亮。
传说新年的烟火升空时许下愿望，好事很快就会实现。二人攥紧彼此的手，一齐闭上眼睛。
文星伊想的是再也不要离开姐姐，
金容仙想的是身边的她一切如愿。
不知什么时候二人紧握着的手松开了，文星伊去抱金容仙。她感受到怀里姐姐的颤抖，她以为她冷，急忙把大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金容仙一直低头，只是沉默地发抖，连句谢谢也没有。今晚的金容仙反常，文星伊不知道该怎么同她搭话，以往自然不过的对话此时也显得突兀，最后文星伊也沉默了，烟火落幕她拖着满心的疑惑搂着金容仙慢慢往回走。 “星伊，你再近一点，我冷”
文星伊闻言，皱起眉将金容仙整个身体揽进怀里，“那咱们快点回家。”
她低头去试她的额头温度，金容仙顺势轻轻凑过来，吻上了她的唇。
时间于一瞬间凝固，文星伊心里打了个战。她的脖颈倏地变僵直，脖颈后是金容仙一双温暖的手。
最后一串烟火簌簌窜上天空，一声爆裂后整片天空明亮。
文星伊的身子慢慢软下来，她顺从地接受金容仙献过来的吻。
她们在烟花璀璨的新年中相爱。
“星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和你接吻，你吻过我的睫毛。”
“你知道吗，我记忆中的故事里，你是天使，你翅膀下有一个粉红色的烙印。”
“可那不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