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一触即发》同人文】
刺
当杨慕次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窗户,视觉被那种空白却刺眼的光瞬间填充,只好转而又闭上眼,疲惫的靠着身后的枕头。并没有迅速反应过来这里是春和医院的重症病室。也没有再去思考任何工作上的繁琐之事。第一个念头:我还活着。缓缓睁开眼,有些直愣的盯着病床前面的墙壁。眼里除了残存的坚毅,更多的是一种哀痛欲绝却无能为力的自责。沉寂的病房里没有任何声音,脑袋里的轰鸣却伴随着那个破裂的画面里绝望无畏的笑容敲击捶打着心底最后的防线。仿佛内心只需要再落下一根不起眼的羽毛,也能让身体和灵魂瞬间灰飞烟灭。杨慕次揉一下眉心,泪像没了温度的水,即使落下,却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这几日一直在下雨。杨慕初走出家门的时候,感觉到了凉意。不算彻骨,却足以动摇脸上演绎千万遍的微笑。轻叹了一声,本来回来拿一些必备品这件事就是一个借口,这种事安排谁不能胜任?借口,通常都是为了逃避某个事实。当杨慕初面无表情的坐上车的时候,他明白,不管自己怎么调整,都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用笑容去面对自己唯一的亲人。一摇一晃的行驶过泥泞,到达。站在医院的大门外,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却立刻被自己压抑下来,快步走了进去。表情略严肃,迎面而来打招呼的众人也都被自己敷衍的点头应付掉了。直到,弟弟的病房就在眼前。情绪有种不易察觉的失控。推了门进去。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弟弟,立刻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下雨天怎么光线还这么强。刺得人神经痛。这才回过神来坐到弟弟身边的椅子上。不发出任何声音。眼里只有专注的温柔。尽管内心也许溃不成军,但这种时候一定就得挺住。
许久。 杨慕初因为过于疲劳而睡了过去。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却不见弟弟的身影。迅速环顾四周,又看见了人的身影。放下了心,轻叹了一声。杨慕次正坐在轮椅上全神贯注的看着窗外。雨快停了。病室却静的像一口井,没有涟漪。仿佛困住了所有人。
是成全不是毁灭。杨慕次并不想明白这个残酷的事实。他只是一直觉得,记忆里的荣华,更加隽永。
【在我的心里放一盏灯吧。好照亮我回家的路。】
杨慕次默默的转过头来看了眼病室里的另一个人。努力的克制着情绪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哥”。杨慕初立刻满眼期待的看着人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动了动嘴,却突然意识到并没有想好说些什么,只好声音清冷的回答了一句:“嗯“。脸上的微笑却有些不自然的僵硬,立刻转了话题:”我去买点吃的。想吃什么?“杨慕次却有些发愣看着人神情恍惚说不出半个字。憔悴的脸上除了疲惫一无所有。杨慕初心底的不知所措被自己迅速的掩埋掉,理智告诉他此刻该做些什么。走到一边倒了杯水,转过头正准备说点什么,但见人又看着窗外出神,张开的口只好闭上。想说的话也咽了下去。有些无力,并非语言可以解决。只是静静的看着人望着窗外的侧影出神。顺手拿起冒着热气的杯子试图抿一口,结果太烫只好作罢。抬起眼再度看着人,恍惚间觉得对方在笑。放下水杯,心中情绪千丝万缕。目光转冷走过去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顺着对方目光看过去,心里却一惊。原来对面不远的树上正好有一个鸟巢,却是一个已经倾斜的,破碎的,毫无生机的鸟巢。杨慕次面无表情的开口:”没事。“眼里莫名的冷漠让身旁人心底的情愫有些按耐不住。却未等到杨慕初开口,杨慕次就摇了轮椅回到病床前。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眼里的寒气显然更重:”你先出去一会儿。“杨慕初明了一切,就算想帮忙但眼前这个受了伤的小豹子应该也不会接受。只好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可以。”目光里多了些兄长的威严:“但是你记住。你的命是我救的。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夺走。你也不行!“脸上千年不变的自信让此刻的杨慕初看起来有些许神圣。转身走了出去。反手带上病房的门。神色却突然的沉寂下来。对着门外等候多时的护士语气凝结成冰:”照顾好他。“说完便快步走出了春和医院的大门。该了结的必然了结。该算账的决不轻饶。杨慕初眼里少有的盛怒此刻已经毫无掩饰。
如果故事一如既往的演绎,怎么还会有动人的结局。
三个月后……
冷雨过后的街道,泥泞不堪。杨慕次踱着不快的步伐走在去往荣华书店的路上。坚毅的眼神在看到荣华书店几个大字之时略微动摇迅速恢复严肃。却见那人从突然缓慢打开的大门里走出来,脸上依然是戏谑的笑。杨慕次不动声色的脸隐藏着心底滋长的恨意却依然等待对方先开口。杨慕初依旧温柔的双眸在此刻的杨慕次眼里就像一个演绎了千万遍的笑话。”怎么,今天终于愿意出来走走了?"杨慕初脸上洋溢的笑容一如既往。但是在杨慕次看来,形同蛇蝎。杨慕初发现了异样故意盯着对方一会儿继续开口:“怎么了?不高兴?”杨慕次轻咳了一声,觉得寒气太重有些招架不住。眼前的这个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正在杨慕次愣神的时候,杨慕初却一把拉他进了书店拍拍肩膀说着那些陈年旧事。杨慕次需要一个答案。那些问题那些破绽早已纠缠的他日夜不宁。杨慕初一边说着一边察觉到身旁人与往常的不同。却尽量像往常一样跟他交谈。杨慕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肯定有发生什么。两人在书店找了个位置面对面坐下。
“哥。”杨慕次根本不想再思考。所有问题的答案其实早已不需要解释。
“嗯?怎么?”杨慕初觉得此刻对面人的表情有些好笑。抿了茶故意等着对方开口。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开口,抬眼看着人的时候,却看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漠。
“我知道你不是我哥哥。”杨慕次像是做好了任凭眼前人千刀万剐的准备,只是表情依旧坚毅。
杨慕初笑了,却很淡然:“那你说我是谁?”
“问你自己。”杨慕次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对方一眼而是一脸疲惫的压低了目光盯着茶桌。
杨慕初却更觉得好笑似得悠然开口:“嗯。”
杨慕次略惊异的抬眼看着人。但并未等他开口,杨慕初就抢先一步:“说得好。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我。你一再的试探就是想论证这个问题。那好我这样说。既然你觉得我不是你哥哥,那么你为什么要犹豫不决?为什么不趁早拔出你的枪直接用子弹打进我的心脏。”莫名的笑开了接着说:“我知道你不敢。”音量陡然提高厉声道:“因为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杨慕初的心里像是千刀万剐但他并不会表现的多么痛心疾首而是淡然问道:“如果你更愿意相信你家里那两个来路不明的所谓的亲人,那你就在这里一枪崩了我,然后滚回去跟他们邀功领赏?”稍镇定接着说:“我告诉你。你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
杨慕次被眼前人的话堵得无从开口。亲人……这个定义其实从不明确。这个词带给自己的,始终都只是毫无余地的距离。“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弟弟呢?”杨慕次说道。
杨慕初有些失去耐性:“那么你是谁?”
话音未落就被杨慕次的枪口抵住了胸膛。杨慕初的第一反应是:果然是这样。但当他抬头看清了对方的表情,心底竟然升腾起些许不忍。从来都没有人,可以动摇我报仇的决心。更可况,是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冒牌货。心里这样想着,门外潜伏多时的手下们却已经全部冲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杨慕次并没有感觉到意外。竟然出乎意料的露出了难得的微笑。直接收回了手里的枪扔到了地上。如释重负的坐下来等待审判。但是书店内却没有任何声音。杨慕次轻轻闭了眼。并不想解释。从一开始,自己就是来冒名顶替的。或许雅淑是注定应该被拯救的人。但是自己,从开始就该下地狱。因为演绎了太久,已经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妄想着根本不可能持续下去的温暖。
“我弟弟到底在哪里?”杨慕初第一次如此冷漠的对着他开了口。
“杀了我吧。”杨慕次只是觉得冷。
“其实你可以活着。”杨慕初的语气没有波澜,没有温柔,没有往日的熟悉。
“不必。”杨慕次不再多说,故意翻身去拾捡刚才扔掉的枪,他知道后果。但是,他更想了断。
未等杨慕初阻止,手下们的子弹纷纷落到了冒牌货的身上。突然一种追悔莫及的自责萦绕着杨慕初,深吸了气。尽量平复下来。手下们也只是遵从了他事先安排好的命令。无从责备。本身这件事就不该让自己被影响。因为,只有复仇才是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况且,那个人并不是自己真正的弟弟。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心存芥蒂。也许一切本不该发展到今天这个境地。但是,这个世上从来没有那种叫做后悔的药。
转身出了书店。把厚葬的事都交给了手下去办。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耗在这种无畏的事情上。 转过一条街,看见自己真正的弟弟正从车上走下来,自己的笑容却突然在那一刻凝结。因为陌生。因为时过境迁。因为物是人非。
冷雨又落了一晚。
杨慕初辗转难眠。无意间想起那个……人在住院期间写过一本日记。现在人已经去了。这也就成了唯一的遗物。迅速翻身下床翻箱倒柜的开始寻找。
终于找到了。却并不轻易翻开来读。因为杨慕初也懂得:有些事情,不去触碰的好。
封存多年,当杨慕初头发花白的坐在家里望着自己的家人都挂在了墙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某个再也不被提起的人。走到屋里翻出了那本日记。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几行字迹清秀的小诗:
杨花散尽天涯岸,
慕雪落完尘埃潸。
初心难渡空城怨,
忠魂苦待山河还。
将军末路临风间,
幻象灯影撼家园。
城外悲歌四面起,
梦断阑珊戏子愿。
杨慕初笑了。笑容不再是当年的那般俊朗。经过岁月的洗礼。一切早已幻化成了沧海桑田。唱片机里突然想起了当年那张老唱片:“不触碰年岁如梭,让彼此都错过,轮回前都太执着,这一生逃避什么……”或许,这一切都是不该记起的。不去触碰才能继续忘却。
杨慕初缓缓看向窗外。却恍然间看到一个倾斜的鸟巢。空空如也。
当生活把所有的热情变成了狗血。当生命把所有的乐趣磨成了沉寂。我也只能站在虚无的尽头,陪你听一首歌,陪你等一个人。陪你一起生活在戏里。
原来最长情的告白,其实是陪伴。只是逝去的人当时不懂。于是所有的温柔在试探里散成了沙。随风而逝了。
【2013年写的文,现在来读依然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