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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落在回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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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落在回南天

初雪落在回南天

 

卿涛//《夜机.》

全文8k+预警,惯例🈲所有。

配合歌曲《夜机》《不留》《暧昧》食用更佳


《夜机》


1. 

董卿抱着手站在机舱口,眼前五米那扇门,跨步就是越洋之外。她突然生出些不安,回头看向检票口,空荡荡的,那个漂亮小姐接二连三的哈欠好像在控诉晚点的航班毁了她的清梦,她是最后一个了,再不登机,会不会被扣上耍大牌的帽子。董卿有些想笑,低头看着地上自己被拉得长长的影子,来自身后微弱的光,被一道道玻璃过滤。这么晚了,那人该是睡了。 

 

迈开第一步,董卿觉得自己愚蠢。两天前故意将离开的时间告诉周涛,她都不指望她能来送送她,毕竟来了,董卿也不知道该同她说些什么。可周涛即使是一条信息,都没给她,还真是惜字如金,连不用张嘴的话她都懒得。 

 

迈开第二步,董卿觉得自己天真。丢下既得的一切投奔远方,说白了是逃,可为什么逃,她也不知道。也许是潜意识里那点来自少女心的情怀,离开了,好歹能让她记挂也好。就算最后只是自己时时留恋,那心也不至于变得太冷。 

 

最后一步,她迎上空姐的微笑,那嘴角是藏着疲惫的,也许还有些想骂自己,临了临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董卿又一次回过头看向那方小玻璃门,她想她看见周涛了。候机室的光落定在她身上,脸却是黑的,连眼睛董卿都看不清,那个周涛最不会说谎的部分,她如今看不到真相。无论如何,你既来了,我便当你也放不下。 

 

舱门在董卿身后合拢,最后一丝属于北京的空气钻进董卿鼻腔,那最后一点和周涛相关的东西,被隔绝在了舱门之后。 

 

北京落雨了,小小的窗口看不到星光,落地窗前的人失了眠,周涛坐在窗前,盯着一张目的地加州的机票黯然失色。


2. 

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在招标公司公关部有序的节奏安排中,一场酒会,唧唧歪歪的致辞后就是晚宴。 

 

黑色装饰白色围裙的年轻侍应满堂跑,端着笑脸不厌其烦地换着餐桌上白白的餐盘。每道菜就那么一点点,精致的点缀,几丝洁白的葱白,一小朵西兰花,两三片草芽,再加一片玫瑰花瓣。没吃几口就被撤下,这样的菜,周涛没细数就有十几道。 

 

终于有人不耐烦了,开始纷纷扯谎离席。 

 

周涛看见前面走廊拐角处一个三线明星勾起男人的领带,那女人穿着超短裙和黑色渔网纹袜子,黑色的眼线以下那双饿狼一样的眼睛。而那男人油亮的头发让周涛怀疑他克扣了厨房的油水。肥硕的手掌就那般掐住女明星的腰,周涛一激灵,好像那双手是揩了自己的油。浓妆艳抹,苟且营生,可悲总有人立志要在这个圈子里做一朵塑料般脆生生的鲜花。 

 

周涛回过神,身边来了人,她没端酒,对方就不好多劝,不过寒暄了几句作罢,无非都是些场面话。她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摄影机,角落里隐藏着的媒体记者,让闪光灯和快门发出的喧嚣在这个上流社会圈显得很突兀,多讽刺,她突然觉得自己都有些格格不入。周涛忍不住低下头发笑,余光瞥见了那个看了她一整晚的女人。 

 

女人一身红裙坐在靠墙的卡座,桌上有多余的两杯酒,看样子刚送走了什么人。这样的场合,本就是各为各的利益,各寻各的猎物,随着大流的盯死财权掌控者,内容作风毫无新意。 

 

来参加一个毫无新意的派对。理由再简单不过,周涛帮过他们中标,自然他们的人也要礼尚往来,非有人要拿了礼物来强塞,周涛只能朝那个女人的方向抬抬头,示意自己眼下还有事要做。她自顾自地坐到女人对面,她们周身还是喧嚣,组织者独自在舞台上走来走去歌功颂德,大堆人群的热闹,好像和她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认得你。”周涛率先打破了安静。 

“我知道。”董卿回答的平淡,唇角勾起一抹笑。 

“我还没说你是谁,万一我认错了呢?” 

“你推荐的我,你认不错。” 

 

多么自信,那么笃定。 

 

确实,周涛是因为那年金话筒知道的董卿,再加上身边同事言来言往的议论,周涛在三套招人时,脱口而出地就举荐了她。 

 

“我能坐在这儿,得谢谢你。”董卿抿了一口面前的红酒,那妖冶得和她裙子一般,周涛看见她光洁的脖颈顺下的液体,埋入胸口化成一抹呼吸,融进躁动的空气里。 

 

“你打算怎么回城区。”周涛缓了缓才说话,疑问句生生憋成了陈述句,她刚才拿董卿当挡箭牌造成现在的尴尬局面,她该如何收场。 

 

“坐他们的车,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来的。” 

“那我捎你走。” 

“好。” 

“那我们现在出发。” 

“好。” 

 

董卿走时不忘捎上一块提拉米苏,周涛回头看看刚刚一大桌子毫不相干强行配对坐在一起吃饭的人此时此刻已经交换了名片,连同董卿拿蛋糕的动作,周涛一并看在眼里,天蝎座女人古怪的可爱。 

 

会所在半山腰上,夜深了一片漆黑,人群聚集在屋里带走了大多的暖热,董卿身上穿着的红色礼裙已明显抵御不住山野间的风寒。她现在急于奔回城市中心。 

 

周涛从后座给董卿拽了一件黑色的纯棉开衫,把自己的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这辆很老款的奥迪看起来还很新,内室却是开了很久的样子。董卿摸了摸褪色的排挡杆。 

 

“车是二手的,但很好开。” 

“你很爱惜。” 

 

车开在黑漆漆的山路,根本看不清方向。漆黑的树林,被车灯照耀的时候有一种梦境般的虚幻。天是黑蓝的,却被远处城市的霓虹渗透出一抹暗红来。旷野的山间,周涛打开了车窗。 

 

“如果你不冷,那就享受一下新鲜空气。” 

 

董卿说好。她抬头看见了星星,明亮的,闪耀的。寒冷的光泽像是深夜的露水透出来的一般要滴下来。周涛开着车在山路上蜿蜒,山风吹起了她鬓边的发丝,掀起了一阵属于她的味道,清冽的像这山间的松。 

 

“赌一把吧,没有导航,我能不能把你送回家。”语气轻巧的像是开玩笑,周涛真的是在碰运气,能不能找到高速公路的入口她不知道,好歹方向是没错的。 

 

董卿却只觉得这路是越走越偏的,一点人烟和车辆的痕迹都无处寻找。这个当年远远见过一面的女人,即使她念了周涛七年,即使她七年来无比渴望这样的一个和她近距离独处的机会,周涛的车,两个人。呵。她被自己的轻佻逗笑,一场冒险,胆子可真够大的。 

 

“你怕不怕?”周涛突然笑了,却回头看董卿。 

“不怕,你可以这么一直绕到天亮。”董卿回过头看着周涛漂亮的侧脸,埋怨镜头削减了她太多美丽。 

“那样会没油的。” 

“和你一起被架在半路,我一点都不介意。”她满眼真诚,看着奥迪车内室中控台灯光下的周涛,她好羡慕那点细碎的光,毫不避讳地亲吻周涛的唇角。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周涛说她96年在春晚后台见过董卿,抱着文件从她身边跑过,毛毛躁躁地踩了她的裙边。终于看到了收费站,灯火通明的,董卿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周涛下车去问路,董卿头倚在车窗边上凝视她的背影,和七年前一样,因为冷而有些瑟缩,却毫不单薄。 

 

等车驶上正道,一切有了一种有迹可循的安全和乏味。车子开始以一种平稳的姿态,朝着灯火隐约的北京市飞驰而去。周涛终于能扭头看看董卿,她眼角的眼线有些晕,看上去像是昨夜没睡好眼下的乌青,她看见董卿没由来的打了个哈欠。 

 

“困了?听点儿音乐?” 

“好。” 

 

周涛放的是古典音乐,似乎很衬她的气质,醇厚的带点微醺。董卿一贯是不听古典的,容易犯困,她告诉周涛她喜欢王菲。董卿扭头撞上周涛的眼,看见她身后三环边上熟悉的建筑和行道树,前面长虹桥拐个弯儿,就是灯红酒绿的三里屯。 

 

“回去早休息,改天我们再约。”周涛在董卿家的胡同口停车,微微弯了腰对窗外的董卿说话,她没喝酒,却在董卿眼里红了脸。 

 

“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不会那么客套。”董卿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她没打算还给周涛。 

 

“那晚安。” 

“好的。” 

 

那晚董卿回到出租屋,夜里三点了,她靠在床边想,她渴望的一切都以一种突兀的方式出现。周涛。夜路。星星。三环路上的灯光。


3. 

那晚之后,她们再没有共事之外的更多的交际,好像那晚只是周涛举手之劳,而董卿拒绝的邀约周涛也当了真。直到周涛在05年大年初一的清晨里被手机吵醒。 

 

董卿打电话来,对她说,今年她爸妈不在身边,问她想不想到上海城隍庙转转,顺便陪她过个春节。周涛答应了,等她下了飞机,看见董卿站在国内到达出口,高挑清瘦,一身黑色倒是格外眨眼,想起上一次好好看董卿,是在两年前。 

 

非典之后的城市,没有那么拥挤,城隍庙却还是一样的热闹,人总是要有些寄托的,否则一年到头靠什么支撑自己凭借那点微薄的薪水活的开开心心。周涛知道她们彼此都想见上一面,可无论什么理由都有些盲目轻率,包括眼下董卿就着哈尔滨啤酒说出的这个理由。 

 

“我分手了。”像在说别人的事。 

“这是你找我来的理由?”周涛挑眉,看着董卿耳边垂下的发丝。 

“就在今早,他和别的女人去过节了,去了三亚,我给他买了到上海的车票,还给我寄回来了......”她说到最后有些哭笑不得,董卿搞不明白这个男人的心思,难不成要我退掉吗? 

 

“我正愁想不到合适的理由给你,正好,分手快乐,也祝你春晚首战告捷!”周涛听她絮絮叨叨完,从包里掏出一张光盘递给董卿。 

 

董卿酒精昏了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王菲1995年的一张专辑。她想起那晚跟周涛提了一嘴喜欢王菲,周涛倒是放在心上。 

 

“你以为我的生活圆满,其实平庸又无聊,我离婚两年了,这几年就如同在温水里沉堕。虽然做的事情都顺利,但依然沉闷的很。”唯独你在我生命里算得上鲜活。周涛在半晌的沉默之后突然开口,像一次坦白,又像在回答董卿一个问不出口的问题。 

 

后来董卿喝多了,她记得她接着酒劲吻了周涛的侧脸,眼里看到了周涛的慌乱转瞬消散。可周涛没有把她送回家,或者说周涛根本问不出董卿家在哪儿。只是把董卿安置在一个附近的酒店,周涛出了一身汗,疲惫。她靠在床边差点睡过去,转头对着断了片的董卿说话。 

 

“今日见你,不像两年前了。其实我都不太记得那时你是什么样子了。你还太年轻,桀骜任性,对生活诸多不甘和失望,胆子却大,机会也多。很多人,如果换一个时间认识,就会有不同的结局,比如你和我。”说完周涛黯然失笑。 

 

董卿的睡颜是安静的,不像醒着的时候那么毛躁,温温柔柔嘴角挂着笑。周涛何尝看不出来董卿拼了命的工作,连轴转的没日没夜,如愿以偿的站上春晚舞台。也许从十年前就开始了,十年的青春,董卿对自己算得上残酷。这样沉沦苦痛,要的不过一件事,就是靠近自己。而现在,窗外,已经沉静下来的夜色,一切都恰到好处。周涛起身在董卿耳畔落下一片阴影,把那个充满水啤味道的吻还给她。 

 

第二天她们在机场告别,董卿站在街边定定地看着周涛。周涛给了她一个拥抱,夹在广告牌和红绿灯之前的拥抱,把董卿圈的死死的,她的发丝打在董卿侧脸,呼吸落在董卿颈间,那么从容,好像这就应该发生。 

 

“那张专辑里有一首歌,叫《流星》,我很喜欢,我觉得你也会喜欢。”然后周涛转身,没有回头的离开了。


4. 

等董卿年假结束回台上班,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周涛结婚了。大红喜帖压在自己办公桌上,开口的一侧像在咧着嘴嘲笑她。她诚心的同周涛道了喜,顺理成章地得到一把喜糖,可她突然心空荡荡的。非常空,有一种奇异的痛感。 

 

婚礼当天董卿大大方方,甚至在敬酒时调侃了路云好好待周涛。却在周涛婚礼的第二天,约她和自己单独坐在热气喧哗的路边摊小店里,因为她怕她不说,会憋死自己。 

 

“周涛,我想我爱你。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也不知道这爱什么时候会停止。但我们似乎从来就没有开始过。” 

 

董卿没法儿解释为什么她越来越多愁善感,常常会哭,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仿佛一种疾病。她看着乌烟瘴气当中周涛那双眼睛,明明有心疼,明明是不忍的,却一丝一毫都不愿再多给予她。周涛的眼睛最不会撒谎。董卿被周涛拽上奥迪后座,在闷热的后座嗅到周涛身上的香水味,和那天在山间不一样了,多了烟火味儿,可周涛的呼吸几乎没有变化。呵。董卿太敏感了,自以为不是一个喜怒易形于色的人,却在周涛的事情上会难过。一个人笑着笑着也会掉眼泪。 

 

“董卿,找个男朋友吧。”周涛转过脸看着董卿。 

 

一瞬间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沉静如水。好像在对峙,在寻求一种平衡。 

 

“周涛,我爱你。”她夹了哭腔。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总有一个人要在对抗中首先溃败。董卿想,就这么自说自话的相爱不好吗? 

 

“董卿,找个男朋友吧。” 

“周涛,你真是无情。” 

 

谁比谁清醒,所以。谁比谁残酷。 

 

“两颗注定一起出现的星星,遥遥呼应却永远走不近。”董卿听懂了流星的歌词,却也明白她逃不出周涛这座宇宙。


5. 

往后,董卿的事业蒸蒸日上,她后来居上的挡住了一干人的前路,有人议论她霸道,有人暗自为周涛担心。可周涛自己不担心,董卿正当红,而自己有丈夫有女儿,好像看起来一切都要比董卿圆满。 

 

12年,周涛脱下了礼裙,裹着羽绒服到乡亲家里过年。春晚开始,还是一身鲜红的董卿像一个孤傲的小提琴手,有着把古典和摩登交融的从容天分。她是两个时代的转折,短发随意又不失端庄,颤抖的手暴露出孩子一样的紧张与羞涩。周涛多回了个头,听的是她歌颂的盛世太平。 

 

周涛当晚就赶回了北京,她不知道为了什么,直到在自家门口看见提着大包小包的董卿。靠近她的时候,清晰的看到她没有卸去的妆容,皮肤算不上细腻,有长期陷于化妆品腐蚀的干燥。董卿细细的绒毛在昏暗的楼道灯光下肆无忌惮地微微挺起。她的手臂带来涉险的征兆,猛的拉近周涛在唇瓣留下辛辣的触觉。隐约透露骨子里一种危险的动向。 


“这不合适,在我家门口。”周涛皱了眉头,她没想到董卿会守在自己门口,更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

“那你说去哪儿?”董卿讨厌周涛皱眉头,她想伸手替她抚平。

 


酒店巨大的落地窗外灯火阑珊,远处道路上的车流,肆意张扬的霓虹。手摸到玻璃还是有温度的,冬日里的北京屋里屋外像是季节的差异,白棉布床单有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董卿卸了妆点了一支烟没有抽,她只是觉得这屋里太冷清。她对面坐着洗过澡的周涛,身上还散发着水汽,周身的空气流动变得黏腻,开始具备形状。好像玻璃窗透进来的月光,模糊而微黄,灼伤了董卿的皮肤。她接过周涛递过来的水,酒店房间免费的农夫山泉。她低腰牛仔裤,白色衬衣,董卿不知道周涛平日在家是不是就这样的穿着。高挑的身形,似乎与生俱来,精致野蛮生长并不克制。举止却矜持而冷淡。 

 

董卿喝完她递过来的水,她渴极了,期身将周涛压在沙发上。光滑细腻的皮肤,裸露的脚踝踩在绒线地毯上像一脚踏进积雪之中,她白得看得到颈间的青色血管,如此激奋又诡异的美感。没有任何首饰,没化妆,却在脚趾上染着杏色的蔻丹。 

 

“我谈恋爱了周涛。”董卿躲开了周涛的眼睛。 

“勇敢点董卿,没什么不能改变的。”她抚摸着董卿的脸如是说道。 

 

董卿把脸轻伏在周涛胸前裸露的肌肤上,如同沉浸在一桶热水里。呼吸间是她的暖气,身心俱疲。 

 

“一声不吭就走,真是你的作风。”流言蜚语董卿听得到,只是她不需要周涛用这种方式把席位让给她。“我讨厌胜之不武。” 

 

周涛于她是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恋爱关系自然是高级的娱乐,带来精神和肉体上的极端满足,可惜周涛结了婚,她们之间迷幻的像新陈代谢一样,那点勾连终会被时间消释,但也总在不断地被重复轮回又再次激活。 

 

渴望获得控制感,得到的却是更多的挫败,这段关系保持着迷人的张力。如同探险沼泽,无法抵达目的地。无极限的疲倦,但是欲望的强盛顶峰,控制与被控制的乐趣,就是一场博弈。 

 

她和她,此时此刻好像处在时间的夹缝深处。无言以对,如此镇定。呼吸在相互灼烧里变了模样,她们站在宽大的床边,仿佛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没有众声包围,反倒沉着冷静得很。没人想草草了事。董卿脱掉了周涛的衣服,用手指和嘴唇,一寸一寸的启动她的身体。光影游动到她背上,反射出白光。肩胛骨像一双蝴蝶,瘦瘦的,拘谨的。 

 

董卿看到周涛背上的痣。她低下头去吻它。周涛在黑暗中笑出声来,细小却清脆,仿若少女。董卿看不到她的脸,只能从背后吻她,咬上她的耳垂,周涛痛得一缩,董卿顺过她湿润的发丝贴在她的腰上。


“我不想与你做。”周涛侧过头凝视董卿。 

“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想好。”周涛转过身看着董卿。“我已婚,你还在恋爱,这样奇怪的关系我没法儿接受。” 

 

周涛说完轻轻地笑,在黑暗里发出细微的响,好像鼻腔阻塞。 

 

“怎么了?” 

“没什么,我经常这样,莫名其妙地哭。”董卿撇过头。“周涛,我都没介意做你们婚姻的第三者,你装什么清高。” 

 

周涛忽然笑起来。 

“我的婚姻只有形式没有真情,可你在谈恋爱,你在为这段关系付出感情,这样讲来我才是那个介入者。你迟早要明白的,等你想明白了,我就想好了,到时候你再来找我,我不会拒绝。”她说完又笑了。 

 

就像周涛的笑从来都不是代表快乐,董卿的哭泣也从来没有任何意味。 

 

“好了,我们说会儿话吧。”周涛拿了衬衫和内衣,沉静地一件件穿上。态度开始生疏,她又要退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可以喝一杯什么吗。”董卿淡淡地开口。 

“加冰威士忌?” 

“好。”


6. 

一个男人接近一个喜欢的女子。董卿一直置身于公众之中,看起来遥不可及。但他只觉得她普通,并且在高处封闭自己,其实没有见过世面。感情天真,内心单纯。他最终轻易地得到了她,却始终像一只精美寂静的瓷器,供奉在无关的猜测和疏离之中。 

 

“我要你的人脉,你要我的名声。我们很般配,应该结婚。”


董卿尝试着进入寻常百姓家,哪怕被当作一只花瓶使用,也能沾些人间的温暖俗气。她陪密先生出入于各大社交场所,貌似高傲的女子,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将其当作昂贵的瓷器花瓶使用的。只是密先生识货,同时董卿足够信任这般识相的男人。优秀骄傲的男女,最后总是以平常配偶为伴。她忽然明白了周涛名存实亡的婚姻,就像一场生意,各取所需。 

 

董卿在和男人领证当天穿上了新买的裙子,白色绢丝,有细细的褶皱。穿着它,在红背景前微笑,一颗钢印,扣上了她心里的锁。董卿拒绝密先生送她回家,她打电话给周涛。 

 

仿佛有些不适当,与周涛相恋,自始至终都是没由来的纠缠厮磨。她将红本本拍在周涛面前,清决的身体已经无知无觉太长时间,变成依次绽放之后的栀子,白色开始枯黄,怒火中烧。 

 

周涛站在镜子前抚摸她的锁骨,突兀凌冽,背上有耸起的蝴蝶骨。如果有人说它是美的,那么它就是美的。所有的抚摸和亲吻都不留下痕迹。像是一种安抚,被指尖贯穿的瞬间,眷恋倾泻。 

 

周涛匍匐在董卿身上,吞下她的汗水和呜咽。董卿脑袋里下了一场暴雨,她配合着周涛所有的举动,却感受不到她的情意。往后无可预料,无以为继。这场情事如同一对陌生旅人邂逅在即将雪崩的山顶,所以才开始欢歌笑语,新婚夜,两个女人,坐以待毙。 

 

“你爱我吗?”董卿背对着周涛提出疑问。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出于安全感的需求,没有控制天性中的缺陷,在情事里节节败退。 

 

“爱,我爱你董卿。” 

“只是爱我吗。” 

 

董卿过分奢求的想在周涛身上找到安全感和信赖,为此翻来覆去的考验,求证,推敲,怀疑。暴露太多的人就会显得脆弱,因为她不懂得后退隐藏,连结婚都像是为了周涛。


“你要求太高了董卿。你没资格否认的,情我没有给你,但是爱都是你的。”周涛姿势太高,态度却过于冷清。


这就是她董卿梦寐以求的人,她突然有一种被遗弃的无措,上当受骗么?谈不上,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别质疑董卿。爱是爱,情是情。谈爱,你我都有资格,但是爱情,我们没资格。”周涛给得起董卿爱,但给不起董卿情。 

 

最终的,两个女人像高高的墙头上两朵迎风招展的花朵,跌坠下来的瞬间让男人捧不住,甩不脱,却左右为难。她们本只该彼此消耗的,如同浪迹玫瑰,如同攀缘四处生长的野蔷薇。她们不知归宿,只在男人的生命里煽动黑暗焰火,使其余生沉沦,无法解脱。可现在,是她们自己在相互拖死,而董卿像个深陷爱恋的女子,警觉地做一朵蔷薇,哪怕艳丽而痛楚,也不愿被周涛踩成一堆潮湿可憎的稀泥。 

 

“我爱你,也只是爱你而已。” 

“会持续到永远。”


7. 

周涛像从前一样同董卿保持距离,她不会轻易靠近董卿,董卿也不会靠近她。但在某一个时刻,她们又是很亲爱,像彼此拥抱一般。这样很好,就算近到闻得见对方皮肤和头发的气味,也仅仅是一种臆想。 

 

贪或者不贪,有时只在于对欲望的占有,是否愿意克制自己与之保持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你说这没有情的爱有多复杂。前提是爱尚且能够维系,方才不会那么惊诧和失望。有节制的距离是给彼此的珍重。只是董卿自始至终找不到地方合理安放她的情,直到在知道一个新生命意外来临的时候。 

 

“我怀孕了。” 

“恭喜。” 

“批假吧,我要去美国。” 

 

周涛有些诧异,却也没多过问。 

 

“多久?” 

“不知道。” 

 

董卿拿着声明向高层汇报,不出所料的被训斥,最难听的话被进来的周涛截住了。她替董卿接下了所有工作,无限期。媒体留言一边倒,一姐之争的谣言满天飞。没人否认也没人承认,这场争端似有若无,就连董卿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所谓的争斗。 

 

出发前一天,董卿没再去台里。给周涛去了信息详细的告诉她离开时间和航班信息。意料之内的没有收到周涛的回复。 

 


“妈妈,你要去加州吗?”周涛合起电脑前一刻,女儿攀在了她的背上。 

“不去。”她莫名慌乱地关掉了机票的订购界面。



8.

那晚周涛看着董卿乘坐的航班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掏出口袋里过了安检的机票哑然失笑。她没有行李托运,飞机当然不会等她,就像她爱董卿,只带了一颗心,却没用情去填满。 

 

“今夜起的每晚,虽有星光灿烂。” 

“可已心灰意冷,情途更暗路更弯。” 

 

她坐在落地窗前发呆,接过路云给她的毛毯。眼里有印着星光闪烁不定,一低眸,洒了满地。 

 

周涛脑海里闪过太多。想起初见的那个毛躁女孩,冒冒失失地踩了她的裙摆。想起她慵懒的窝在车座上说她喜欢听王菲,发丝又绒又软,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想放她走的。想起她黏腻的眼神,05年春晚后台想要牵住自己的那双手,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走在她半步之后替她整理了裙摆。想起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偷偷藏匿着与自己同款的指环。想起自己默默地纵容了这一切甚至助长了情意滋长。 

 

“梦里有她极微妙。” 

“全是你一生轻佻,让这颗心逃掉。” 

 

其实爱和情,都可以是你。 

 

早晨周涛送走了丈夫和女儿,对着梳妆镜,认真又仔细地扑上白粉,描上浓眉,抹上口红。像是在轻抚着另一张脸庞。这张在丈夫眼里疏离单薄的脸庞,流光穿梭,眼睛湛亮。她是能够发光的,要紧的是为了谁。 

 

离开家的前一刻,她撕掉了那张目的地加州的机票,然后锁上门,开车去上班。 

 

她的手指上戴着婚戒,丈夫温和,女儿乖巧,家庭美满,工作顺畅。她拥有着让外人艳羡的一切。却无论如何也骄傲不起来。她爱着一个充满危险性的女人,以此来感知自己的存在。周涛想,这可不能怪她,倾慕不可得的人和事,是人类的一种天性。 

 

人会爱上有危险性的对方,这是冒险的本质,她企图脱离自身贫庸的生活,脱离重力拖累的肉体,用莽撞和探求的方式,感知自身明确的存在感。 

 

好危险的爱啊,像一道白光闪电,在旷野上劈出裂痕,浓云密布,山雨欲来。这样的一条路,是蓄谋已久的穿越和突破,任何一种形式的爱恋,都是试图分裂躯体的边界,抵达她,抵达隐藏在另一具躯体当中的边界。 

 

嘉宾表演的闲暇空隙,她掏出手机,回复了董卿那条她想了一整晚也不知该怎么回的信息。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示着去加州的时间和地点。她想了想,把打好的“万事胜意,一路平安”一个字一个字的删去,重新编辑了一句话发送。然后把手机关掉,继续工作。 

 

远在加州的董卿的手机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条远渡重洋的信息。彼时她忙着进修学校的入学手续,否则就会立刻想到这句话——或者称为这句歌词的下半句,那张王菲的专辑里,董卿听得最多的一首歌。 

 

“你的衣裳今天我在穿。” 

未留住你却仍然温暖。 

 

 

“情怎可料。” 

那些长夜。那些眼泪。那些温暖。那些笑容。 

“情也抹掉。” 


Fin.


偶然听到王菲的一张歌单,总觉得是有故事的,推荐给大家。1995年12月22日发行的《Di-Dar》。可能听完,这篇文,就更明白了。



@南小莫 @漂亮宝贝的鹅 文末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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