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欣胧]春宵月色
半个寡妇文学,有泥塑但性别不更改,背景是战后台湾,一家四口出没。
可能有细节bug 可能有后续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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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台中到底也凉些了,张欣尧第一次到井玉瑶新落的公馆正是这个季节,公馆这地方本不是什么繁华去处,却向来也不会冷清的。
井玉瑶不随夫姓,丈夫在来台北的第二年便殁了,恐提起又要心悸,就归了本家,名的二字是在戏台班子得的,也就没动。
司令遇他那年已半百有余,只茶歇后去听了一折戏,哪知魂儿被勾去大半,给赏头时错手握了刀马旦的腕,当夜井玉瑶就进了司令仁爱路的公馆——还是在上海的时候。原本的司令夫人闹翻了天,领一双小儿和些细软出走,他竟没闻问,这是后话。
在上海时太太们瞧不上伶人出身的井玉瑶,又何况他是男儿身,自然不留好颜色,可司令偏宠他过分,直要拿金银碧玉砌座亭台送他也乐意。后来来了台北,女人们经不起漂泊,苍老了、走形了,只有他还这样娉娉婷婷开着。
张欣尧那时候才做了少校,中央军校的学生,前途大好,春风得意吹进台中这间宅子——魏参谋领来的,来尝尝府上苏州厨子那一手清蒸鹅肝和水晶肴肉,也要来提前打点好官路。还没而立之年,自然不知来这里怎么好穿,卡其色衬衫、黑马裤,袖扣却是特制的,亮得没一点锈迹,一条皮带斜系在精瘦腰杆上,说年轻才俊只当是折损了。
谁家夫人的侄女儿跟来了,井玉瑶垂下手领着,眼皮也垂了些柔情,魏参谋领着张欣尧见得这副景,他穿了天青色暗花旗袍,堕马髻边悬着一双金豆儿,鼻梁一粒痣多了些悲意,低头对女孩说蓬蓬要乖,脱了手便来握张欣尧的,说了些久闻少校美名尔尔的寒暄,张欣尧自然笑着应,听了这样好话果然牌桌上大杀四方,留的牌面也体面。
后来逢公休日张欣尧总乘他的黑色吉普车来公馆,井玉瑶爱同他坐下吃些蜜饯讲话,玉瑶本来单字一个胧,黑土地生的儿郎,仁爱路的勾心斗角才学了面上好性子,其实嘴上不饶人,每每要说得张欣尧苦笑才松口,那一碗夜宵的定食云吞,张欣尧碗底总有多一片碧色青菜,亮得乍眼。
台北来台中其实不近,车程也有些的,所以张欣尧向来不喝酒,午夜散时也就只有井玉瑶和他两个醒着去露台吹风,那小女孩一直没人领走,问魏参谋来才知道是那个司令夫人的小女,以为留下了就有底气,竟叫井玉瑶带大了。
后来张欣尧也带部下来,井玉瑶对他和魏参谋笑说你们要把我这里当军校吗?带来是高高瘦瘦的男学生,连任胤蓬这个没什么审美标准的小孩子都会讲他英俊,眉眼凌厉得不像是台湾这片破碎土地养出的人,那也确实不是,开口就崩了盘,一嘴潇湘乡音,太太们是听不得的,偏井玉瑶喜欢,请他吃厨娘为餐点准备的松仁,沁润得话也温软,他说他叫甘望星,又问井玉瑶叫什么,一不留神开口说了井胧,也就任他叫了作罢。
本来来来往往闲话烦人,又偏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井胧叫他认自己做了义母,张欣尧听后端着碗汤圆坐在沙发扶手上,说星星不如再认我做义父,好双喜临门。井胧笑里藏了惊惶,抬眉说张少校不要乘口舌之快,甘望星却慢半拍地答应了张欣尧,任胤蓬刚睡醒来,一不小心看走眼扎进张欣尧怀里,惹得井胧也笑。垂在他髻上的银流苏晃得张欣尧眼花,心想这样的人是不该被困在一个男人的棺材里的。
十月府上历来是赏菊,入夜后太太都披了貂裘挽走自家金龟婿,晚风吹来清甜味,面盆大小的菊花摇摇晃晃快坠下,实在是夜深了,张欣尧今晚终于喝了酒,他留给他的前朝花雕,井胧不忍心叫甘望星起来开车,盖了自己的一件大衣给义子。起身时有人手拢在他下颌,很骨节分明一双手,袖扣是特制的,没有很快回头,只是径自想起许多年前戏台上那一句。
春宵月色——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