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醒来
李莲花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朦胧的光晕。他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床幔轻纱随风轻拂，带着淡淡的药香。
“这是……哪里？”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碧茶之毒发作时的剧痛。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浑身无力，连抬起手臂都显得艰难。透过床榻边撑开的窗户缝隙，他看见一道瀑布从山崖上飞泻而下，水声轰鸣，溅起的水雾在阳光下形成一道绚丽的彩虹。瀑布下的水潭清澈见底，两只仙鹤悠然自得地在水边踱步，偶尔低头啄食水中的游鱼。
正当他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景象中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李莲花下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白衣男子推门而入。那人面容清俊，眉目如画，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仙气，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他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步履轻盈地走到床前。
“你醒了。”白衣男子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李莲花的苏醒。
李莲花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泛起一丝荒谬的感觉：“果然是毒发了，居然看见了神仙……哎，不知道无了那老和尚看见如今的自己会作何感想……”他昏昏沉沉地想着，试图坐起来，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然而，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刚一用力，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千斤重物压在上面，让他不得不重新躺下。
“别乱动。”白衣男子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他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指尖在李莲花的手腕上轻轻一搭，眉头微微皱起：“这毒果然霸道，连我的药都只能暂时压制。”
李莲花闻言，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多谢前辈相救，然此毒无解，在下身无长物只怕是无以为报了，至于这药前辈就莫要再浪费了，前辈在我离开后，可找天机山庄方多病，他一定会给您报酬的。”
“聒噪。”莫衣广袖轻拂，让李莲花坐靠起来“你这毒虽然霸道异常，也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罢了，把药喝了。”李莲花看着那碗药汤，心中隐隐有些抗拒，随后接过药一饮而尽，药汤入腹，一股暖流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胸口的剧痛也随之减轻了几分。
李莲花长舒一口气，靠在床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瀑布和仙鹤：“这里究竟是何处？前辈为何救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这里是海外仙山，既是仙山，我自是仙人，你也可以叫我莫衣，至于救你，自然有我的理由”莫衣接过空碗，而李莲花自然没察觉到莫衣眼里一闪而过偏执癫狂的神色。
李莲花闻言顿了顿手指，了然的笑了笑，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没想到我李莲花还能有如此奇遇，看来老天待我不薄，看来又可以多活一些日子了...”。“你叫李莲花？倒是人如其名，不过小小年纪倒也不必如此看淡生死，有我在一天你就不会死”，莫衣看着眼前少年一身看淡生死，听天由命，毫无朝气的样子，总感觉有些违和感，就好像看见了一个满身伤痕的成年人。“那就多谢莫衣仙人了，只不过在下已经年近三十了...”，李莲花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自己刚刚居然直接走神了，真是年纪大了，突然李莲花看着自己眼前的小手，卡住了话语，这时李莲花才发觉到不对，他以为是自己毒发眼神模糊加上躺在床上视角问题，从而忽视了从醒来就出现的异样，比如过于高的窗沿，明明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却需要仰视的莫衣。
莫衣看着突然呆住的人，以为是又毒发了，直接将李莲花那只抬着不动的手接了过来摸脉，李莲花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缩回手“敢问仙人可有铜镜？”看着皱着眉，一脸不解的莫衣李莲花也顾不上其他了。
莫衣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一边的铜镜吸了过来拿给他，镜中少年眉心一朵红白莲花，容貌俊美，如果忽略毫无血色有点发黄的脸色，和一双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眼神，倒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李莲花看着镜中除了额头的印记，和十一岁李相夷一摸一样的脸，难得的迷茫了。他确定自己应该还活着，“不过自己真没有碧茶入脑吗？遇见仙人就算了，可是这返老还童也是仙人的手笔吗？”李莲花放下铜镜，闭上眼缓缓地躺下，这一定是幻觉。
莫衣看着李莲花脸色从慌乱，迷茫到懵懂躺下终于急了，“怎么了，小绿儿是很难受吗？让哥哥再把把脉好吗？”莫衣顾不上脱口而出的名字，焦急的开始给李莲花把脉。李莲花终于回过神来，“多谢莫仙人的关心，只是感觉额头有灼热感，所以，才会这般失礼，在下并无大碍”。若不是李莲花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莫衣就相信了，但刚刚断他脉象确实毒素被压制的很好，莫衣想到莲花印记便也顺势转移了话题，“暂时好好休息吧，你额头印记我早已注意，可能是你所中之毒的原因，可能解完毒它就消失了”，莫衣转身离开了屋里，徒留李莲花自己慢慢消化这一天的奇遇。
李莲花闭目感受着体内真气流转，耳畔传来瀑布击打礁石的轰鸣声。咸涩海风裹挟着药圃清苦气息拂过鼻尖，他指尖摩挲着粗粝礁石，任由浪花打湿裤脚。垂在胸前的发丝比从前细软许多，这般孩童躯体里却困着一个三十载沧桑的灵魂，这认知总让他恍惚间生出自己是不是疯了的荒诞感。接受自己变小之后，他又躺了一月，汤药也从每天三碗变成一天两碗，通过这段时间和莫衣的相处，“他确实是仙人吧，现在五感已经恢复如常，体内的余毒不喝药现在自己也有能力完全排除，也算是因祸得福”，体内扬州慢配合悲风白杨不断修复受损的筋脉。
李莲花想到莫衣的鬼神手段，打坐凝神运转起扬州慢，这才惊觉修复的经脉竟如初春柳枝般柔韧舒展。悲风白杨的霸道真气游走其间，竟与扬州慢的温润内息生出微妙共鸣。有感而发，只见指尖倏然绽出半透明气旋，将溅起的水珠凝成莲花状冰晶，这是从前绝无可能达到的化形境界，李莲花指尖微颤，冰莲碎作星芒坠入海中，他下意识的不想让莫衣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最近开始有点嗜睡。三日前他曾在药庐窥见莫衣炼药，青铜鼎中翻涌的紫雾将仙人面容映得诡谲难辨。对方在察觉他的瞬间骤然收掌，飞溅的药汁在青石地面蚀出细小孔洞。那刻李莲花分明看见莫衣眼中闪过类似野兽护食的凶光，却在转身时化作春风般的浅笑，“小绿儿该喝药了，”这声音和回忆重合，明明没见人但是莫衣的声音就像在耳边说话。李莲花看着空空的钓钩，缓缓地收摊回去了。看见坐在瀑布亭子里的白衣仙人，从一个月前开始这位莫衣仙人就称呼他‘小绿儿’，每当李莲花表现出抗拒或疑惑时，莫衣总是以“竹林初见，只觉绿色和你极为相配”为由敷衍过去，但他的眼神中却藏着难以掩饰的狂热与偏执。这种矛盾的态度让李莲花感到不安，转念一想，只是又多一个名字而已。
莫衣坐在亭中，手中执棋，目光温柔却深不可测“小绿儿，药都放凉了，快喝了吧。”李莲花接过药碗，指尖微微颤抖，低头看着药汤中倒映出的自己，额间的莲花印记隐隐发烫。他深吸一口气，仰头将药汤一饮而尽，喉间的灼烧感让他忍不住皱眉。莫衣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狂热‘很好，小绿儿，很快……你就会想起一切了。’
李莲花没错过莫衣的眼神，加上这药的味道比以往更加刺鼻，甚至带着一丝腥气，仿佛某种活物的气息，李莲花握紧药碗，心中思绪翻涌。他想起三日前在药庐中窥见的诡异场景，莫衣炼药时那狰狞的神情与此刻的温柔形成鲜明对比。他隐隐觉得，这碗药或许不仅仅是疗伤那么简单。“莫衣仙人，这药似乎与往日不同？而且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药可否停了？”李莲花试探性地问道。莫衣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今日的药方我稍作调整，对你的身子更有益处。”
喝完药李莲花没多久便昏睡过去了，莫衣悄无声息的来到李莲花床边，“不能再拖了……”莫衣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转身走向药圃，采摘了几味关键的灵药，随后回到房中，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安神香。
安神香的烟雾缓缓升起，带着一股甜腻的气息。李莲花本就因药效昏昏沉沉，此刻更是彻底陷入沉睡。莫衣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李莲花苍白的脸，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心，低声说道：“小绿儿，别怪哥哥心急，只是，我等得太久了。”李莲花睡梦中只觉碧茶来势汹汹，迷迷糊糊被莫衣灌下不少药，直到彻底解毒，李莲花也再未清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