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
缘来【贰】
一整夜的大雪停了,满世界的白色,边伯贤提着戏服从房里走出来,冰冷的空气冻的他缩起了脖子。
昨天晚上连夜补完了所有戏服,一晚上没睡的边伯贤面色有些发白,他舔了舔嘴唇,往门外的马车走去。车里都是一下唱戏用的东西,边伯贤把戏服仔细的放在了角落,然后应了班主的喊声又跑回去归置物品。
“阿贤!”
絮儿一蹦一跳的跑出来找边伯贤,手里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阿贤,你昨晚上没吃东西,今儿早上也没吃,我给你偷藏了个馒头,一会儿要去戏园大师兄和虎子又不知道该怎么难为你了。”
絮儿从怀里掏出一个温热的白面馒头塞到边伯贤手里,一脸憋屈的叮嘱他。
边伯贤看着絮儿可人的模样咧着嘴朝她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今儿来的人挺多,大多是有钱人家的阔太太结伴过来听戏,二楼的雅座也坐了几个有钱公子哥。边伯贤拿着几大袋道具和戏服,跟在赵家班一行人从后门走进了戏台后边儿。班主说这出戏唱的是《思凡》,絮儿是主角儿,边伯贤在一边默默的往出摆道具。听完班主的一阵说辞,后台便闹腾起来。
扑粉染脂,描眉画眼,所有人都在为了上台准备着。边伯贤缴着衣角瑟缩的站在角落,满眼的亮光,却又马上暗淡了下去,转身挂起戏服。
虎子已经画好了脸,跳着脚过来取戏服,这取却不是取,一把推开了边伯贤,把刚挂起来的戏服扫的杂乱无章。絮儿丢下笔,跑过来拦住了虎子:
“虎子你干嘛呢!这可是阿贤好不容易理好的!”
“切!一个哑巴在这里干嘛!碍手碍脚的!能干什么破事!”
虎子一脸不屑的答道。
“你……!不准你这么叫阿贤!”
“我们还就这么叫他了!他就是个哑巴!臭哑巴!在戏班吃白饭的死哑巴!能顶个屁用,趁早滚蛋!”
大师兄走出来推了边伯贤一把,这么一喊,周围的人便又开始起哄,一边喊着“臭哑巴”一边推搡着他。怀里还没吃的馒头掉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捡就被一脚踢远了。
絮儿气的直哆嗦,差点就冲上去挠了虎子的脸,却看见边伯贤冲她不停的摇头,示意她不要过来,絮儿偏是不听使劲护着边伯贤,大师兄一个用力便把絮儿拎出了人堆。
“吵什么呢,这就要上台了还在这磨蹭!”
班主掀起帘子走进来,见屋里还是一团乱,眉毛拧成了一股绳儿。
“班主,你让他出去吧,他不上台在这里尽捣乱,占地方又挡路的。”
大师兄指着边伯贤对班主说。
没等班主说话,边伯贤捡起地上已经脏了的馒头跑了出去,絮儿想追出去,却被班主拦了下来。班主瞪了大师兄和虎子一眼,说道:
“都要上台了,你们俩还给我惹事,回院里自己领罚!不给你们点儿颜色瞧瞧都能上天了是吧!”
虎子握着拳头一脸不服气,但也不能发作,只好气呼呼的穿起了戏服。
边伯贤一人站在戏园外边儿的小巷子里,兜不住的眼泪哗哗的往外出,手里捧着那个又脏又冷的馒头埋头啃了起来。
又开始下雪了,落在边伯贤乌黑的发丝间。戏园里的《思凡》已经开唱了,边伯贤听见了乐声。他擦了擦眼角残留的眼泪,在无人的小巷子随着乐声。
无声的《思凡》。
巷子外的一匹棕红色的马立在原地,玩味的目光注视着巷子里那抹消瘦的身影,久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