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邈广】如果张邈当这个便宜皇后
张邈又熬过了一个年。
自你登基以来,短短三年就已经是一派政通人和的景象。今天阳光大好,下朝后你突发奇想,要在今年春种的日子微服南下,带着与你一同开创盛世的故人去看看这个让人期待已久的春天。你带着这个想法高高兴兴踏入张邈的寝宫,却看见服侍的宫人愁眉苦脸的站在门口。
“他可好?”你示意宫人起身回话,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又降低了音量。
“回皇上,张公子他……”
张公子?这人前日说要当皇后,你吩咐赶工的玉碟都刻好了,怎么又成张公子了?
“张公子说我们不必叫他皇后……”宫人看出了你脸上的疑问,“而且今日张公子昏昏沉沉,进食也不大顺利。”
“药呢?他可喝了?”
“没有……”你看着面前声音越来越小的宫人,干脆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自己踏入殿内。
床边为了挡住刺眼的阳光,挡上了厚厚的帷幔,可毕竟刚刚入春,没有阳光的室内总是冷的。你走到床边亲自挂起帷幔,蹲坐在床边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对方没有转醒的意思,你干脆握住他的手来回把玩,只等榻上的人睁眼。
“陛下……”张邈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暖意,并没有惊讶屋子里突然有人摸自己的手,毕竟这里胆大包天的只有你一个了,他笑着回握你的手,“怎么坐在地上?不合礼法……”
“哪里不合礼法?”你看着他的眼睛,把他额头上的碎发拨开,“女子称帝不合礼法,三年两后不合礼法,现在我坐地上也不合礼法了。”
他看着你与他斗嘴的样子,眼睛泛起光亮,却并没有继续还击。
“怎么了,张公子?今日还未进食吗?”
“睡得久了,头有些晕,便没什么胃口,”他安慰的捏了捏你的手,“我昨日梦见小陈了,他说自己钓鱼虽有乐趣,时间久了无人作伴说说话却还是有些孤单的。”
“我也梦见元龙了,”你堵住他的话头,任由他笑着继续把玩你的手,“他问我今年春日农田可好,所以我想着月末便带着他去看看农田。”
“他还叫我一定带你一起。”末了你还加了一句。
“是吗?可我明明梦到他一脸幽怨的恭喜我当这个便宜皇后。”
“所以你前脚让我刻了皇后的玉碟,后脚就后悔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你还真是当外室当上瘾了。”你笑骂着回击到,“那我可就去把那玉碟毁了,你别后悔。”
“倒也不用……”
“不合礼法?”
“嗯,不合礼法。”他服了个软,却也没再说话。
——————————
你登基那年问陈登可想做皇后,毕竟也算从龙之功,本是句玩笑话,他却认真地应了下来,说陛下为女帝,后位自是不能空缺的,别人若是不敢做这个皇后,他来做自然是荣幸之至。
后来你笑着跟张邈说陈登要做这世上开天辟地的第一个男皇后了,他还酸溜溜的说从龙之功又不止小陈一人,也不见你看在他这半条命吊着的样子上赏他个皇后当当,没等你还嘴他又改了口,说不当这便宜皇后也好,皇贵妃也是不错的,既不用帮你管事,又能轻松在死后过一把皇后的瘾。
但是陈登留在了那个冬天,在你的怀里。
‘真可惜啊,触手可及的稻禾清梦,看来只能拜托陛下跟兄长替我看看了。’
那段时间你白天处理政务又安排陈登的白事,只有晚间得空,便整宿整宿的靠在陈登的棺椁旁,张邈时常看不下去,总是在你睡着后强硬的把你抱回他的寝殿。
你们都是聪明人。张邈知道任何劝解的话都是隔靴搔痒,他看到你为陈登伤神,开始害怕若是自己也走了你要怎么办。所以自那以后,他俨然变了个人似的,遵医嘱的样子让张仲景开始怀疑莫不是被夺舍了。
“哎,我这皇贵妃不好当,本来就是个庶出,家室比不得那些嫡长公子,这眼看着年纪大了保不齐因为人老珠黄,死后连个皇后都捞不到,若是能努努力多活几年,没准还可以往上爬一爬。”
你笑他还真是个嫡嫡道道的后宫掌柜,又郑重的看着他的名字刻在温润的玉碟上,想着这样一来你们三个也算在这块传世的石头上留个见证了。
——————————
“那张公子可愿意把药喝了?”
“你那药太苦,我不喝。”他声音听着冷了一两分,拒绝的干脆。
“喝了药才能有精神陪我去看看元龙的愿望啊,”你好声好气的哄着,可他偏像块石头一样默不作声。
是啊,徐州首智怎会尝不出那补气安神药里的血腥味。三个月前你看着张邈逐渐衰败的身子,突然想到自己喝巫血能高速恢复健康,他虽然承受不住巫血,但没准可以通过你的血让他恢复一些生机,哪怕一点也好。
当时你对张仲景先斩后奏了这件事,他却比你想象中还要生气。他说不是他拦着你去救张邈,只是这样拆东墙补西墙,你万一把自己折进去怎么办。
“可我只是想让他多陪我两年有什么错?”你看着昏睡状态下的张邈喝下药后逐渐好起来的脸色,没有接下张仲景的怒火,只是笑着跟他说,“你看,他脉搏有力多了,我觉得此法可行。”
最后此事以张仲景摔门而去结尾,你沉迷于指腹间传来的有规律的脉搏,只是此后每周都会有一碗属于你的补血药默默放在一边。
——————————
灶上的药温了一次又一次,可张邈就是强撑着精神跟你打哈哈,若是以前他昏睡着,你早就把药给他灌下去了,看着他又一次转移话题,你突然间来了一股无名火,拿出袖间的匕首冲着自己手掌划去。
“你!”张邈瞪大眼睛握住你的手腕,刀尖已经抵上他的手背。
“你就这么想去死。”你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夹着怒火。
“不是……”张邈这张巧嘴在此刻突然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慧极必伤,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短命鬼,要不然也不会整天叽叽歪歪跟你要个名分。只是自从陈登走后,他才意识到你登上帝位之后,对于死亡的态度。
“朕是文汉天女,顺承天命,天命给你找到了多活两年的法子你不要,这不是想去死?”
你懒得跟他废话,准备掰开他的手。
“陛下!”张邈急得起身,却够不到你手里的匕首,累的自己一时间没喘过气又倒回床踏上。你干脆跨坐在他身上无视了他无力的抵抗,硬生生看着自己的血流入他的嘴里。
张邈被掐着脸,只能发出些嗯嗯啊啊的声音,期间有几滴血落在他脖子上,倒是显得他整个人艳丽了些。
张邈没有再抵抗,他看着你撕下布条盖在伤口上,叹了口气。
“我来吧。”张邈恢复了几分气色,你把他脖子上的血迹轻轻涂在他嘴唇上,他也无奈的笑着任由你动作,“我没有想死,我若是想死,不是早早的走在小陈前面了吗?”
你没有出声,钻进他的怀里闻着缕缕药香。
“你是文汉天女,是大汉的皇帝陛下,可是有些事情皇帝陛下也是躲不开的。”他缓缓说着,不断抚着你的背帮你平复心绪。
“我知你怨明明天下已经太平了,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人倒在和平的日子里,你怨元龙没能看见我们共创的盛世,所以才执拗于我的寿数,你还怨自己已经坐上最高的这把椅子,为什么有些事情还是阻止不了。”
“没事的,我短命是因为有个聪明的脑子,要论错也是怪我太聪慧了,可不是因为贪嘴。”
“话又说回来,若是让我用那种不通人性的脑子换长命百岁的话,我可是坚决不乐意的。”
“我也是不乐意的。”你想到张邈若是有个糯米似的性子,又或者每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大喊马超将军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
“我只是怕你执念太深,这种牛角尖钻不得。”他虚握着你受伤的手,言语间有些后怕。
“我已经乖乖的遵从医嘱了,以张仲景的水平会出什么事?既然你是个顺承天命的天女,那今后,我也做个顺承天命的皇后可好?”
明明是劝导的语气,却掺了十成的恳求。你的确是有些吓到他了。
“可好?”他放轻声音,有些执拗的等着你的答复。
——————————
张邈走在五年后的十月。
他知自己再没办法吊住这口气,又怕你再行什么逆天之法,真的毫无办法,他只能寄希望于看在自己喘气都费劲的份上,你会圆了他最后一个心愿——你答应过,让他在你怀里离开。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你是否放弃那份错误的执拗,甚至赌的是一个国家的未来。
秋天舒爽,你在亭子里为他准备了一张榻,他枕在你的腿上,一边努力维持呼吸一边说,“我的谥号你可想好了?”
“没有,”你握着他的手,思绪乱飞,“你有什么想法?”
“不如就叫端淑嘉慧孝文贤德庄皇后吧。”
“可元龙才只有四个字。”你笑出声,“谁家皇后这么长的名字。”
“我也才多了五个字而已,”张邈咳了两声轻轻的回握住你,“多陪你这五年,一年一个字有何不可?”
“好,依你便是。”
许久没有回话,你知道头上悬着的剑终于落下来,心中却平静许多。
“殿下……”你听不真切,躬下身子凑近张邈,“邈来世……做殿下的……小……小金鱼……可好?”
“好。”
“殿下……来世……来世先与邈巧遇……可好?”
“好。”
“殿下……小陈催我了……”你感受到他的手逐渐失去力气,静静的等着下文,“来世……来世再见吧,不……殿下还是尽量晚些来……我和小陈还有很多架要吵。”
“好。”
你登基第八年,周边小国眼馋这片和平沃土而蠢蠢欲动,你烦不胜烦决定御驾亲征。北上的路上你看着百姓生活富足,听着他们议论皇帝陛下虽打下这盛世,却先后两位皇后心脉断绝油尽灯枯,你本以为定会有人说你命中克夫,却没想到民间更多人议论的是,他们的皇帝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她才不可怜,”你笑着喝下有些粗劣的茶水,看着店家因听见官兵叫你陛下而震惊的表情,“她应过别人要多活几年当好这个皇帝,在努力履约罢了。”
“将士听令,随我冲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