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L〕良夜
现代AU/OOC/双向暗恋/HE/大概有点儿黑？
（一）
“Ada！”
瑟兰迪尔出差回来已经是深夜了。
刚进家门，却看见莱戈拉斯从房间里冲出来，光着脚。
瑟兰迪尔皱了眉，“莱戈拉斯，我没有教过你不穿鞋在家里跑来跑去。”
莱戈拉斯眨了眨眼睛，尽管被批评，也难掩心里的喜悦，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脚向父亲走去。
“Ada，欢迎回家。”
地上的凉气侵袭着他，莱戈拉斯的一只脚抬起来在另一只洁白的脚踝上蹭了蹭，企图寻求温暖却带来了更冰凉的触感，不禁令他微微蜷起脚趾。
瑟兰迪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在他走近他的时候，莱戈拉斯找准时机跳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挂在瑟兰迪尔的身上。
久别重返的见面礼。
突如其来的重量坠着他的脖子，瑟兰迪尔不得不伸手扶稳了他。
伏在父亲的肩膀上，莱戈拉斯隐晦而快乐地翘起嘴角，自己几百年没有被Ada抱过了。
自从青春期之后，他和Ada就再也不复小时候的亲密。更何况心中的感情早已变得异样，一切肢体接触似乎都来得不那么顺理成章。
“莱戈拉斯，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瑟兰迪尔把莱戈拉斯放到沙发上，走到柜子前拿出一双拖鞋，啪嗒落在他的不远处。
“我知道，”莱戈拉斯艰难地伸脚够了够，趿上了它们，嘴里含糊地答应着。
“回去接着睡觉吧，我还有些东西要整理。”
“好的，Ada, ”他顺从地后退几步，噔噔噔地跑上楼梯，忽然转过身，金色的长发在背后划了个轻盈的弧度，“你提前回来，我很高兴，晚安。”
瑟兰迪尔望着他，点了点头。
他并未告诉他确切的行程，他已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当手掌托着他宽滑睡衣下的腰肢时，瑟兰迪尔还是有一些陌生的，无论是重量还是其他，莱戈拉斯都跟年幼时有很大不同，不再是当初那个软绵绵的小团子，如今他的身体凉而单薄，骨骼匀称，带着少年特有的清香。
于是这股气息就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子里，挥之不去。
这是他的儿子，他的骨肉，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挚爱。
他爱他胜过一切，胜过自己的生命。
他那一头柔光水滑的浅金色头发，那一双湖泊般明澈晶莹的眼眸，还有那初融冰雪似的笑容，以及从宽大的睡衣里露出来的象牙般的手腕和脚踝。
这一切，是他所赐，为他所有，如珍如宝，无上纯洁。
与其说只有他能爱他，不如说除了自己，没有人配得上爱他。
然而他对自己发过誓，绝不擅自将这罪恶背德的感情加诸于莱戈拉斯。
他曾一度在父爱与私情之间维系着巧妙的平衡，然而随着莱戈拉斯的渐渐长大，他已从游刃有余到自顾不暇，疏远是唯一的选择。
他的绿叶是自由的，没有人能够以爱之名将他拖入不复的深渊，包括自己。
（二）
“我回来了。”
莱戈拉斯走进家门，手里提着一袋新鲜的草莓。
却听到Ada在说话，等等，好像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Ada从来不带生意上的伙伴回家，他也从不和同学朋友来家里玩，久而久之这片屋檐下被默认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让Ada打破了这份默契。
来人有着漂亮的鹰钩鼻和深邃的脸部轮廓，他的注意力落在他的头发上，他有一头深棕而卷曲的头发。
莱戈拉斯在学校里曾因自己的金色长发被嘲笑过，但他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因此而骄傲，因为这和他的Ada是一样的。所以，Ada一定是喜欢的。
而现在这与他截然相反的样貌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是？”
“My son, ”瑟兰迪尔颔首，“莱戈拉斯。”
“没想到你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鹰钩鼻难掩惊讶地晃了晃杯里的酒，跟莱戈拉斯打了声招呼。
莱戈拉斯却径直越过他们，将草莓重重地放在厨房的桌上，有几颗轱辘轱辘地滚出来，掉在地上。
看样子他可没有去捡的意思，他放好了东西之后就走过来，轻车熟路地站到瑟兰迪尔的身边。
“你们父子俩可真像。”虽然觉得有点奇怪，鹰钩鼻还是打量了他们几眼，随口下了个再平常不过的结论。
一样的金发，一样的美貌，听起来像是赞赏。
“一点点而已，”莱戈拉斯扬起一个笑脸，“我很少见到父亲带朋友回家呢，想必是您有所不同……”
“莱戈拉斯，”瑟兰迪尔皱眉，打断了他的话，“时间不早了，你该回房做功课了。”
莱戈拉斯愣愣地看向瑟兰迪尔。
他的父亲当着外人的面给他下了逐客令。
鹰钩鼻也朝他微笑点点头，莱戈拉斯努力压住心里泛上来的冷笑声，乖巧地抓起书包。
“哦，那你忙完了就早点进来，”甜甜的笑脸转向瑟兰迪尔，“我等你一起睡哦，Ada. ”
故意拖长的语调，加重的音节。
余光满意地瞥见客人愣在那里，尴尬地摸起了鼻子，呵，那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的样子真是愚蠢透了。
而瑟兰迪尔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莱戈拉斯听到楼下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他的头靠在墙上，轻轻地笑了。
当瑟兰迪尔走上楼的时候，莱戈拉斯正安静地坐在书桌上。
他的双腿垂下来，侧着脸看着窗外，月亮的清辉让他的轮廓半隐半现，也让他的头发从浅金变成通透的乳色，窗框就像画框一样把他框在里面，远方似乎传来百灵鸟的歌声。
“你想解释一下今晚的表现吗？”
听闻他的话，莱戈拉斯晃着双腿答非所问，“Ada，下次你再带男人回家，如果能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其实就算不说也没关系，来一个我照样赶跑一个，你信吗？
瑟兰迪尔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莱戈拉斯，你小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他想引起他的注意，顶多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或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莱戈拉斯从桌子上跳下来。
“不要跟我说小时候，”他低着头，脸庞隐在黑暗里，“我没有小时候。”
“你有。”
“证据呢？”
瑟兰迪尔停了半晌，终于移开锁定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走到大书架前，抽出那本珍藏的相册。
这本淡绿色封皮的老相册是他最宝贵的东西。里面一张张照片都是他曾经年幼的小叶子，那时候他头毛软软的，小身子也软软的，总是奶声奶气地喊他Ada，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最喜欢躺在他的臂弯里缠着他讲故事，清醇的大眼睛一览无余。
旧时光美得像琥珀，存留住他们最为亲密的记忆，也只有在那段日子，他们才完完全全地属于彼此。
莱戈拉斯变了太多，现在的他太聪明太难以捉摸，身上早已看不到幼时的影子，他所仅有的，也就只剩那些泛黄的影像而已。
打开厚重精致的封壳，映入眼帘的却是残破不堪的内里，所有两个人的合影要么被绞掉，要么被涂黑，有的干脆无踪影，曾经温馨满满的回忆不知在何时统统都化作一片狼藉。
瑟兰迪尔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他将相册举起来，重重地摔在莱戈拉斯的脚下，“你做的。”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莱戈拉斯倔强地站直，一声不吭。
“为什么？”他从他的声音里听到怒意。
“因为我讨厌它们，丑死了，Ada，”他的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我们一起拍的照片真是丑死了。”
一想到我是被你亲手抚养长大，就像被生生丢进一个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每当我看到幼年的自己出现在那些泛黄的照片里，在你的臂弯里，在你的双膝上，搂着你的脖子，甚至抱着你的腿，就像是看到我们无望的距离的证据。
每一张里我们两人的不对等，都在叫嚣着提醒我这段关系只能是父子，而不是其他。
这就是为什么，我毁掉了那些照片。
无法忍受自己以如此弱小的姿态出现你的身边，在你的庇佑下长到这么大，这是所有我改变不了的事情里面最不公平的一件
那些你精心收藏起来的，统统都是我想要摒弃的过去。
所以我像个贪婪的海盗向这个世界索取着成长的能量，希望直到有一天能够与你比肩。
可是即使我说了这些，你又如何能懂，你只晓得守着记忆中的小叶子，祈祷着他永远都不要长大。
“我已经不知道你如今在想些什么，”瑟兰迪尔的语气冷得似乎要结起冰来，无法原谅回忆被如此践踏，即使是他的儿子，“你让我失望透顶，莱戈拉斯。”
热汽险些涌上眼睛，够了，他抬起脚向门口走去，他不能再跟他待在一起了， 仅仅是面对面地站着就已经饱受折磨，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种让人灰心的境地。
“你走出这个家门，就永远不要再回来。”背后响起那没有温度的语调。
“瑟兰迪尔，”莱戈拉斯难堪地咧咧嘴，第一次直呼父亲的名字。 “这里何曾像个家。”
我也早已不是你的绿叶。
（三）
-他想他大概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如果有什么能让两个敌对的阵营化为同盟，那一定是……？
莱戈拉斯的日记本静静地摊在桌上。
他知道他是故意留在这里的。
因为被月光照着的纸上，一页一页，全是他的名字。
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
温婉的工整的细腻的，疯狂的潦草的凌乱的，用最美的字体，最锋利尖锐的笔触。
一遍遍，像是要把他的名字刻在心上。
所有的事情似乎一下子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笑的是，他早该察觉一切，却把种种显而易见的征兆归咎于青春期的叛逆别扭。
他只顾着思索要如何放他走，到头来这个人根本就不愿走。
莱戈拉斯用自己的方式做着无声的反抗，在他的日记里，“瑟兰迪尔”代表思念，也代表着无处发泄的痛苦，代表怪怨，也代表着生根发芽的爱情。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定格在他冲出门前通红的眼眶。
只不过是我而已，这又有多困难？
瑟兰迪尔合上日记，把它和那本残破的相册放在了一起。
然后拿起车钥匙，走出了门。
终于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莱戈拉斯正趴在桥边的栏杆上，胳膊垂在栏杆外，手机的亮光一晃一晃的。
瑟兰迪尔砰地一声带上车门，向莱戈拉斯走去。
听到他的动静，莱戈拉斯转过头，金发从肩膀上滑下来，他的俊秀让背后的星空都黯然失色。
莱戈拉斯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瑟兰迪尔，他和自己一样漂亮的金发在月光下闪着光泽，眼睛蕴含的情感像深深潭水，这让他看起来更加从容而迷人。一如既往地，他为他而着迷，在每一次对视的时候都无法停止心脏的悸动。莱戈拉斯已经忘了上一次争吵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他此时的眼神一定像极了随时准备殉道的狂热信徒。
他敢这样放肆地看着自己，是豫备好要说些什么了，瑟兰迪尔心想。
果然。
“我喜欢你，Ada，情人之间的喜欢。”莱戈拉斯抢在他开口之前打破沉默，咧咧嘴笑得难堪，“小时候的莱戈拉斯，大概永远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比谁都清楚这很可能意味着永远的失去，但是原谅他，这个夜晚实在太好了，此刻的月色也太好了，好到让他觉得仍将秘密深埋心中是一种辜负。
他想看看他Ada的表情，哪怕是最后一眼，他想看看如果有一天当他们不再站在父子的位置上，他最亲爱的Ada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是理解还是厌恶，是否不再平静，是否生疏如故。
“Ada，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对不对？”
如果我只能以独子的名义占据你生命的全部，现在的我是否永远失去了那个资格。
“是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却卷走他大部分的力气。莱戈拉斯咬着嘴唇，双手攥紧薄薄的裤子，努力让身体站得更加笔直，强忍住内心翻滚上来的酸涩与不甘。
瑟兰迪尔上前几步，映着月光看着莱戈拉斯。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细致地端详着他的脸，自从爱上他以后，他连多看他一眼都是折磨。
他这才发现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他的变化其实没有那么大，尤其是那双一览无余的眼睛。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莱戈拉斯因为自己而掉泪，就像他的目光是催泪剂似的。
无论他变得多么强大，他永远无法在他的父亲面前伪装自己。
从身体，到心灵。
瑟兰迪尔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猛地拉近自己，在他的额头烙下一个滚烫的吻。
“A..Ada？”一颗心在震惊中疯狂地颤动着。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生硬的，像是命令。
“所以，我们要，重新开始。”
话音未落，他俯下身，给了呆呆的莱戈拉斯另一个亲吻。
这次不在额头，而是在嘴唇。
拙劣的狂喜攥住他的心，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夜晚实在太好了，莱戈拉斯心想，他紧紧闭着眼睛，在唇齿相交间肆意感受着Ada的气息。
河流的声音在他们的脚下缓缓流淌，皎洁的月光让世间的所有罪恶无处遁行，因此他们，连同他们之间的爱，也变成大地上微不足道却又实在美丽的一颗鹅卵石。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