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曹郭】不老梦
后来当曹操想起郭嘉时，他会想起无终夏秋时节微湿的风，疾步穿行过会碰落其上霜露的开始枯黄的草叶。
那时他多是清闲的，赤壁败了后，烂摊子且捡捡收起来，连自顾尚不暇就难说再提起旧时的口号，军心也自然怠惰，所以也有时间把少年时梦到而忘了的事重新做了，虽不至于泥水筑室，也能做到春冬涉猎，夏秋读书了。
于是夙夜醒来时感到入秋之天有些凉，他也年迈，开始忧惧孤单了，在太阳升起将他的影子又一次藏在那些花木下前，曹操想着叫上几个友人，摆了一桌喝酒也好。
君臣有别。结果是来得匆匆忙忙的，聊得则寡寡淡淡，聚散都容易也都无趣，暂且也只能别捺在一边。最后也只有日和月能不被曹操驱走了。
他所以不禁觉得时间来得是那样快，一年一年地又到了春夏或者秋冬了。于是自顾对沧海或者高山说，你看即使奉孝不在了，风依旧在吹，水依旧在流，你依旧屹立奔涌，河流依旧向东。
而山河自然是沉默地揣测英雄的意思，像风跟着曹操缓慢滞重的步，又将那些曾经也将要承载露水的叶片拨乱了。
曹操解开外袍，说，但是你看啊，风依旧在吹，水依旧流，山河屹立和奔涌，东往之水不可回。奉孝也再不在了。
他自顾辗转草木衰老结成的霜间，蛛网攀缠起那破碎的晶纹。他顿住了，似乎不打算再说下去。
有时他的护从从山石的背后看他们的魏公，暗道原来人也确实是会变的。有时他们恍惚曾经风沙里也显得高大的身影如今似乎是瘪下去了。魏公体格矮小的流言本来没有人信，现在似乎成了真。
那大人啊，有一天孤也都不在，你会变吗，这个国家会改变吗。曹操想诘问，但眼泪下得更快。他一滞，只能轻叹一声。
曹操是不能诘问的，那将显得他多软弱啊。
虽然人们也开始谈起了，英雄终于会迟暮。曹操也知道，虽然他们不曾在他面前提起，这是当然的。但流言成风后，连枯萎的露水也是知晓的。
或许很难说这里敬仰，失落，怜悯还是嘲笑多一些。曹操却感到这是没有必要追究的。承认与否，他是有点累了。
但话从别人口里说出与自己所说终究是不同的。
他定定神，却不免想起他也曾经和奉孝说起天意。
奉孝说，天意啊，就是要把人心扭断，太平散尽，少年老死。
说这话时郭嘉依旧是煮着酒抬眼看他，有明亮的日光落在他的发间和脸，他见着曹操，也就轻笑着将指尖抵在杯上。
曹操还记得郭嘉说正事时不喜欢笑，一笑眼睛就出奇地冷。很像他本来害怕秋冬渐寒的凉气，大抵是他的肺腑里自就富余太多。
郭嘉去看曹操，曹操也看着郭嘉，他们的眼中有相同的东西在涌动。
那明公愿意信天，还是改命呢。郭嘉说。
曹操就去吻他的唇。
那时他们还这样勇敢啊。
他们在日夜的间隙交杯饮酒，策马作歌，仰天诵赋，可以弹琴弹到一夜将近，唱歌唱到喉咙哑沙，也不停止。雄心和时间纠缠着在唇齿间淌下，烛光昏暗地在眉眼里摇荡，连眼泪象征着也欢愉胜过哀戚。然后郭嘉就用为曹操唱哑的喉咙低低唤，明公，明公。那样急促地。曹操说，我在。然后感到冰凉的泪从额间滑过。就用火热的思念去作补偿，
次日他倚着门框看他，依旧笑得疏淡决绝。侧头偏过对方的亲吻，轻轻地说：要做英雄啊，明公。
而他大概是背诺了。
曹操在山间走得缓慢，感到细碎的石从脚下坠到山底，但太深得听不见声音。
他以前流亡逃窜时也常走山路，衣着轻便，身手也敏捷。可现在穿戴得太重了，就拖住了向前的步子。但或许只是老了。
说来衰老和失败是谁先发生的呢。
大概唯一清楚的是孤独来得更早些。
他没能见到郭嘉病危，自然没有机会知道天命论的后续，他不知道郭嘉会不会说，是我错了，明公。人意不能胜天。他也就好模糊了继续他们的长梦，说郭嘉留的遗计全能算理想的证明。
可他大半辈子奔跑追逐的人意现在被他踩在脚下了。
曹操走得愈发地慢，却恨不得向祭坛的路更长一些。他酒后亲口说要步行去见一面神仙，就难以再脱身了。
他还听见林间惊起的飞鸟，荒山那边刮来的风，步子一下一下踩在崎岖的山路。
人心扭断，太平散尽，少年老死。
最终也是到最后一步了。
郭嘉不信命。所以与郭嘉相处时曹操也不信命。他不是世家也不是儒士，需要神验保持自己的矜持，刻意表现只在礼上节屈于低位，有自己的私心，有牵挂有警惕的监视他的眼睛。
嘉知道明公在想什么，他说，微微地笑着，嘉全然是明公的，自然理解明公的心。
而这心被扭断了。
曹操想，郭嘉病死北征，到底算逃脱了他口里的天命，他不曾理想倏灭，心魂扭断，少年老死。
他却是占尽了。
现在他说啊，存亡有命，虑之为蚩：却将谁的死记忆至今。
然后说歌以言志，四时更逝去：又念注定不会让郭嘉来唱了。
山川高且险，途路长而窄，他想他不免走得太慢了，慢到太阳自东方缓慢渡到了西方，世界黯淡成一片寂寂的黑。欢游夕夜而今也燃熄了。
曹操不由地停下脚步，闭上眼。
戚戚欲何念？欢笑意所之。
戚戚欲何念？欢笑意所之。
壮盛智慧，殊不再来。
爰时进趣，将以惠谁？
泛泛放逸，亦同何为？
歌以言志，戚戚欲何念！
他却这么写了。而一旦成言，就无法悔弃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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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感谢曹郭不老梦的视频顺利帮我找回曹郭激情而且也很合适而且我实在不想想名字了（……）
今天是国际接吻日所以把嘉嘉写奔放一点和曹总接了个吻。觉得没有遗憾了（喂。）
那首诗是老板的《秋胡行》，应该是游仙诗，有点偏离愿意地改成了信天命，又有点私心地认为这样的老板依旧是有所怨愤的。
他们真好……虽然这样说很掉粉，曹魏太好了，以至于我根本无法接受三国后期以晋代魏，几乎是英雄的末路。有一点这样的偏激的观念（。）还要请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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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被封了。不好意思上面的是昨天的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