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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小咸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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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小咸饼

黄花小咸饼

 

【何尚何】曾经爱人

依然是角色出走设定,不过内容全改了,请放心阅读~

全文1.4w+


#1

尚文博呆呆地看着登机口屏幕发呆,玻璃外天还没亮,黑压压的一片,偶然才有几点灯光闪进他的眼里,刺得他眼睛一眯眼角就要渗出几点泪光。他微合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眼前却总是闪过刚才屏幕上那突然出现的消息。

秦霄贤给他发微信:“哥,没拦住。”

尚文博正犯头疼,疼得要命,以至于看见消息都没力气生气,只是死死咬住他嘴上死皮,一直到尝见血味才罢休。

可好像他没什么资格生气。

如今他只是尚文博,五年前从他热爱的事业离职,做了个没心没肺的甩手掌柜。

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他逃得像只老鼠。

更别说他拉黑了那个人的一切联系方式,只留下几个熟人的微信,好能及时了解到那个人的情况。

孟鹤堂说没想到这人那么瘦劲却那么大,那天他和九良拽了半天都没拖动,最后九龄和九郎赶到才把他按住叫人没法再挣扎。

刘筱亭说他请假了好一会,最后被栾哥叫去聊了次才重新上了台。

秦霄贤说他再也不跟他们出去玩了,下了班总一个人默默地就溜走了,从不给他们任何逮着要宽慰他的机会。

尚文博都能想象他是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的,他后知后觉地盼他不要再抽烟了,他那个嗓子可受不了了。

他其实有好多好多话堆在心里想告诉他,他像个老妈妈似的想要叮嘱他好好睡觉好好上班好好休息不要生病好好生活。

可他什么都没发出去过,胆怯如他只是把这些话都写进信里:在夜里在累的时候在想他的时候在难熬的时候,都会写一封。写完就随手把信塞进到个箱子里石沉大海,五年过去,竟攒了个大半箱。

窗外突然又一道光闪进了他眼眸,他回神去看外面,一个飞机轮廓隐约停在了他正对的这个登机口:这是航班终于来了。这时他才想起那被他赶去买药的助理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于是抬起头四下找人。

却不曾想就这样看到了那个人。

隔着好几米,他们俩直接对上眼神,那个人冷静的出奇,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尚文博却在一瞬间战栗起来,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他的大脑下意识叫他快逃。

但是他已经向他走来。

小助理终于出现,手里攥着一团白色塑料袋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嘴里还咋咋呼呼地嘟囔着“这买个药也太难了。”

他径直穿过了那个人站的位置。

尚文博呼吸一窒,噌地站了起来。

小助理跑近来,递给他个保温杯,低着头悉悉索索地拆那盒子。

“博哥,来吃药吧,我刚刚给你接的热水。”

他迟疑着伸手让助理把药挤在他的掌心。

“唔,麻烦你了,小李。”

再伸头看那个人已经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一般。


#2

他在飞机上睡得很沉。

睡意在头沾到靠背上的一瞬间就大肆翻涌起来,迷蒙之间尚文博瞥见了窗外快要升起的太阳,悉尼到这时才将将隐去夜色,橘色的太阳染着蔚蓝天空,让他莫名有些荒野镖客的萧条感。他撇开头,把脸对着过道,帽子边缘很好地为他挡住了一切光源,他只来得及给自己扯扯外套就直接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太阳高照,他睡得茫然,伸手看看手表已是过了四个小时。右边小李睡得正沉,眼睛紧闭嘴巴微张,在一片安静中微微地打着鼾。尚文博坐起身子不舒服地转转自己的脖子,不出意外地听见两声清脆的咔咔声。他尽可能幅度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解开安全带起身去厕所。回来正好赶上空姐在前面几排发飞机餐,温和地用英语问旅客要吃什么。

他赶忙几步跨回座位,折腾了一个晚上,他确实已经饿得快前胸贴后腹了。

刚刚系好安全带,就有位棕发碧眼的空姐微笑着过来,不曾想开口竟是流利不带口音的中文,询问他是要吐司还是薯饼。

尚文博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高鼻梁薄嘴唇白皮肤,明显的高加索地区长相,却是生的是棕发棕眼,他有点惊讶地眨眨眼,但还是很快地回复她请她给自己薯饼。

“那你的朋友呢,你是给他拿一份还是一会再找我们要?”

“呃...我问问他。”尚文博伸手戳戳小李,可他只是拍走了尚文博的手,咂咂嘴巴喃喃了两句他都听不懂的话。

尚文博有点尴尬:“额,请给我再拿一份吐司吧。”

空姐温和地点点头。

尚文博在她离开之前忍不住开口道:“你的中文说的很好。”

她转过头看他,眼神里带了一点娇羞 :“哦多谢你,多亏我未婚夫,他是北京人。他可是教了我好长时间呢!”

但她马上就移开目光,闲聊不是正题,她可还得工作,于是她转向下一个人,“Sir.......”

尚文博嘴角一点微笑,他看见了她左手上一闪的订婚戒指,莫名心情有点好。他侧头去看小李,这孩子还睡得安稳,只是脑袋一点一点就要栽下来,尚文博伸手把人重新把人脑袋靠回座椅靠背上,心中生出一丝成就感。

可后来他不知怎么的又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小李已经醒了,正把最后一口吐司塞进嘴里,见尚文博醒了,呜呜呜呜地冲他比大拇指,也许是感谢他帮忙留饭,也可能是称赞他航空公司选得好好让他吃了怎样一顿美味飞机餐。

他把小李桌上咖啡杯轻轻地往他面前一推:“吃完了再说话!当心别喷我身上。”

说完觉得有点渴,想招手叫位空姐过来,还没举手却看见那人坐在他同排隔过道的靠窗位置,穿过一排或睡或醒的人看他,有种他俩正透过时空相见的错觉,也让他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失去了他,于是他伸手想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也想挽留他好让他停在这一秒好让他能多看几眼而不是一晃就又消失不见。但一个身影遮住光线挡在了他面前,他心里一惊,偏头再看那人果然没了踪影。

他嘴边一句健哥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刚刚那个高加索空姐半弯腰立在他面前问他需要些什么。

他好容易才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撤回视线,扯出一丝笑容迎上她。

“麻烦您给我杯咖啡,谢谢。”


#3

近三十个小时,中途一次转机,飞机才终于从悉尼降落巴黎,纵使航班的服务态度再好提供的食物再丰盛尚文博也不可避免觉得疲惫,他从座椅上起身的一瞬间就觉着那腰已然不是自己的了,每次微微动弹都仿佛能听到它那老化机器般嘎嘎作响的声音。以前来法国,一下飞机就不自觉的神清气爽起来,就算再怎么累都能瞬间打起精神再去看看他喜欢的那些景点。而现在,他觉着自己像个半残,恨不得能直接在机场开个随意门直接到酒店摊着。

小李第一次公费来法国,兴致极其高涨,想乘着一天空闲尽早甩掉行李直接蹦去那些个景点参观拍照,但他极敏锐地察觉到了尚文博的疲惫,于是从行李转盘那里就开始试探着欲言又止起来。

尚文博一眼就看穿了小孩脑子里想些什么。

“去吧。”尚文博拍拍他的肩,“行李我会给你拿的,就是记得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哎!博哥!谢谢你啊!”小李甩着背包就拔腿跑掉,小年轻嗓门大得很,人都快到出口了尚文博还能听到他最后喊的话,“车这边公司已经安排好了一会车牌号发你手机上面!”

尚文博站着继续等行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年纪大了后他总是会对这些年轻人的活跃生出点莫名的慈祥感,可能是对他年轻时候的怀念,也可能是对自己年老事实的屈服:虽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他到了四十却发现自己越发得力不从心,身体精神都大不如从前了。

更别说过去他还说相声时候,工作结束基本都快一点,吃个夜宵又是两三个小时,四五点这才上床,一觉睡到中午下午。

真的上年纪了,他一边等行李一边微微用力锤着他的腰,最近几年因为工作性质他每过几个月就要坐着飞机满世界地跑,坐得时间越长腰也越发的不好。之前有次下了飞机没回家直接去公司作加急报告,结束后他起身的时候疼得直接没站住倒在了地上,把房间里的一大帮同事吓一大跳。

法国的行李转盘都充分体现了法国人民的悠闲,晃晃悠悠快半小时尚文博才把两个行李箱都拿到,他也不慌,慢悠悠地往出口走,正好碰见个举着他名字的白皮肤高个子男人站在出口眼睛刷刷刷地四下看。

他赶忙跑过去:“Bonjour, Monsieur.Je m'appelle Shang wenbo.Désolé pour l'attente.”

(先生您好,我是尚文博,抱歉让您久等了。)

“Bonjour, Monsieur.Je m'appelle Lucien.Je viens d'arriver.”(您好先生,我是吕西安,我也才刚到这里)男人有点意外地细细端详他,很开心地伸手跟他握握,“Vous parlez très bien français,mon patron m'a également dit que les invités que je voulais récupérer ne parlent pas français.”(你法语说得很好,我上司还告诉我要来的客人不会说法语呢。)

还没等尚文博接腔,他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也会中文。”看着尚文博惊奇地一挑眉,他笑得更开了,颇有点成就感,“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的。”

“你说的....真的挺好的。”尚文博是真的有点惊讶,先是那位高加索空姐,现在又是合作公司派来的小司机,一个个中文都说得有模有样的,“你这是在哪学的?”

“哈,我可在中国读地大学。”吕西安被他肯定了,高兴得不行,推着两个人的行李箱在前面走的飞快,尚文博虽说也不矮,但还是得大步才能跟得上他,“那个浙江大学,是吧?那个西湖,西溪,六和塔.....都是那里的!”

尚文博听着总觉得他发音还是有点奇怪,但他没再深究:“浙大,那你很厉害的啊,你之前学的什么?”

“那个那个广告学?就是Le cours de la Publicité。”吕西安还怕他听不懂给他用法语解释,一边解释一边把箱子打横放进后备箱,“Base de publicité fondamentale?Création de publicité?”

(吕西安说的都是广告学的课程,一个是广告学基础,一个是广告创作。)

“Oui。”(是的)

尚文博跟着他坐进汽车,他系上安全带,重重地点头好向吕西安表达他的肯定和理解。

“之前我母亲她想让我巴黎高等师范学院。”他有点骄傲地又用法语又念了一遍学校的名字,手下打火掰下手刹挂档的动作却一气呵成毫不犹豫,他左右观望着开出了停车场。

尚文博本还想继续跟他聊天,但见他神情认真紧紧抿着嘴角的开车样子就默默地自己愣神去了。


#4

吕西安几乎是把车甩在了酒店门口。

尚文博用吞咽压抑着胃里翻涌起来的一点恶心,他真的大意了,竟然放任自己在不舒服的时候安然坐上一位法国人的车。他赶忙下车,吕西安还坐在驾驶座上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拍了拍方向盘,等他关上车门的时候尚文博已经自己搬出行李箱等着跟他说Au revoir(再见),吕西安却热情得过头,要把酒店钥匙交到他手上才肯安心离开。

离开的时候他还握握尚文博的手,邀请他空闲的时候跟他一起出去玩玩也是不错的。

尚文博却希望他们再也不见,他不想再坐一次古典飞车了,就算这车里装饰很符合他胃口也不行。

终于和吕西安分开,尚文博如释重负地长吐一口气,把两个钥匙都塞进口袋好让自己赶上那还未合上门的电梯。可他没赶上,那门在他面前将将关上,他只能徒然眨眨眼,盯着那数字跳动:所幸这边楼房都建得不高,不过也就两三分钟的事情。

他一个人带着两行李箱立独自在电梯箱里,甚至在他楼层的走廊上都没看到一点人影。他迟疑着看看钥匙上的号码牌,确实是三楼,他这才敢推着行李箱走出电梯门去。

穿过走廊,他的房间在304,他一个个地从那些印花的门上看过去,嘴里跟着念念叨叨用法语读那数字。

身后却突然有了不和谐的脚步声,尚文博下意识要停步,身后脚步也随他停住。他再走,那人也继续跟着。眼前一个拐角,他推着箱子紧走几步拐弯以后马上靠墙,那脚步也失了冷静,加快频率。

他掏出手机,想给这人迎头一张照片,好作筹码威胁训斥那人别再跟着了。

却在那个人露出一点侧脸的时候差点失手把自己的手机摔碎在地上。

之前还在台上时,他看他侧脸最多,那时无论如何都不觉得看厌,常觉得人为何要睡觉,爱人之间清清醒醒地过那时间不好吗。

现如今多年离别突然相见,他竟惊得手抖,恍然之间疑心这是否只是黄梁一梦,下一秒他就要从梦境跌醒。

是他没错,尚文博失了言语,只知战栗着看他。

是何健。

何健眯起眼睛看他,神色间夹杂着一点奇怪。

“健哥......?”尚文博试探着开口,诧异地发觉自己嗓子竟这样的哑,何健不语,只死死地盯着他。

他清清嗓子。

“大华?”

何健这才有了反应,他安静地低头眨眨眼,再抬眼时候刚才脸上的异色已全然消失,他抿着嘴角和他对视。

“九熙。”他怀念似地盯他。

“尚九熙。”


#5

走廊向来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尚文博打开房门好让何健进来,何健不说话,进了屋以后就自觉地在沙发上坐下。见尚文博看他,他很坦然地摊摊手:“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我的。”

尚文博很慢地眨眨眼,他关上了门,有些不知所措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最后他放弃了思考,随手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径直走到何健对面坐下。

他还什么都没问,何健却先给他讲了个很长的故事。

栾云平曾在采访里说过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台上台下两幅面孔。作为演员,他们在塑造形象时通常用尽全力,好让舞台效果和情节更加合理不脱戏,但一旦下台,他们的状态就完全不同了,比如周九良和周航,比如张九龄和张仲元,所以总有人戏称他们是一群长期间断性精神分裂患者。可不仅塑造形象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脱离角色也需要,有的人天生就在角色之间切换自如,有的却在一复一日的重复之中陷入角色,无法脱身。

他说得平和,那些光怪陆离被他叙述得只像是日常对词,尚文博抱着胳膊缩进沙发,半信半疑地眯着眼睛看他。

他开口质疑,“那你怎么,虽然我知道他离开德云社了,你为什么会能自己行动?”

“这真是个好问题。”何健苦笑道,“但问题是,我不是自己离开的。”

“是他把我赶出来的。”

尚文博愣住了,何健当他没听懂,又解释了一遍。

“我是....”何健指指自己,“其实是舞台上的那个何九华......”

“不不不,”尚文博从软乎乎的沙发中把自己刨出来,很认真地往他面前凑凑,“我是说,他为什么要赶你走呢这没有道理啊.....”

“我也不知道。”何健低下头看自己握紧的手,“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不在他附近了。”

随即他又殷切地抬头去看尚文博:“我知道我听上去就像是个神经病,但,求你了,我除了别人我都想不起来了,我只能来找你所以求求你别赶我走....”

尚文博的手越过茶几搭在了他的手上。

他安抚地拍了拍何健。

“我不会赶你走的。”他走到何健旁边坐下,尝试着伸手去搭人的肩。

他其实有点惊奇自己碰到了实物。

“所以,....我得先确认一下,是只有我能看得见你吗?”

“应该是...”何健有点犹豫,“但其实我开始也不确定你能看得见我。”

尚文博突然心中生出了一点苦涩,这苦意翻腾着,连带着他舌根都有点麻,他下意识想把它把连带着口水吞咽下去。

他思索着开了口。

“嗯,我现在是代经理来参加和别的公司共同举办的时装展,明天晚上应该就会结束,但第二天早上九点飞机才回国。”

“你要么.....”尚文博心里寻思着把人留在这酒店里面估计最是保险,但那点苦意还缭绕这他的舌尖,让他说不出这话,“你要不跟我一起去吧,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跟着这边的人转转聊聊就好。”

他有些心酸地看着何健嘴边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那你现在要干些什么呢。”何健跃跃欲试起来。

“洗澡睡觉。”尚文博看看窗外天色,伸着懒腰直起身子,“睡完了再来说其他的事情。三十个小时飞行呢,你说说这......”


#6

尚文博梦回他们俩还在一起的时候。

大概是一九年九十月份,他和何健到七队已经有了些时间,跟七队队员里里外外都混了个熟。在听说郭霄汉家有三只猫后,尚文博总计划着去他家撸猫。去过了一次之后,他开始执着想养猫,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家里有个活物,等你打开门就喵喵给你打招呼,要你喂吃的要你带着玩要你抱着洗澡要你搂着睡觉,这难道不是家的感觉吗?”

何健不敢苟同,但从不拒绝尚文博要去他们家附近那宠物店里看看的要求。

那天他们周一休息,和往常一样去超市买一圈东西好让他们接下来几天不至于在家被饿死。出超市两个人一人一个鼓鼓囊囊大袋子。尚文博当初装袋子时候特意一点一点在心里估算着,要差不多重,可他总疑心何健的比他重点,于是伸手要跟人换。

何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这时候北京天已经渐凉,两个人都穿着卫衣,尚文博这才没有挣开,仍由他在自己的大袖子里一点一点和他十指相扣。

他们安然地走过周边的纷扰,任凭夜色微凉,借对方掌心的温度相互取暖,觉得秋意也未必像天气预报所说那般萧瑟。

回了家,尚文博的手被袋子勒得正疼,甩了鞋子就急急忙忙冲着把袋子丢餐桌上,何健刚一关门就看见人光着脚在那冰冷地板上一阵小跑,瞬间也甩了鞋,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提着他拖鞋跟着人跑去厨房。

“尚文博给我滚过来穿鞋!你敢光脚踩地板,你有本事头疼别找我哭啊!”

“我哭你个鬼。”尚文博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乖乖地穿上拖鞋,何健也把手上那个布购物袋放在餐桌上,一件一件地往外拿东西。

他们收拾了半天才开始做饭,何健闹着想吃红烧排骨,尚文博专门打电话回家去问他妈,尚母过于热情地跟他视频教学,甚至还想去北京去检查教学结果。

妈我最近忙呢,没空。尚文博啪地撩了他妈的电话。

洗净的排骨放在锅子里煮着,一边用擀面杖把冰糖给压碎,压过的糖放进油锅里熬,排骨焯过水后捞起来倒进炒锅,放进老抽、桂皮、葱姜蒜,再倒进料酒和开水,这才盖上盖子小火继续炖着。

尚文博甩甩手上的水,踢踏着拖鞋去客厅坐会。

何健正剥橙子,橙子的清香从他指尖一点一点地扩散进了空气里,熏得尚文博从刚才厨房里的暖意中清醒过来,他觍着脸蹭到人身边仰着头跟他说啊,就是要他喂。

何健把四分之一橙子放在掌心让他自己拿,可尚文博偏不,就着人的手就把橙子整个都包在了嘴里。

何健哎了一声,尚文博挺骄傲地抬下巴看他,没料到牙齿一咬橙子的汁水过多竟然就炸了他满嘴,他包不住,眼瞧着就要蹭人衣服上了。

何健一把用手托住了。

尚文博鼓着脸颊装无辜地笑,何健一手捏着他的脸一手去拿纸巾给人擦擦。擦完之后他手一松,尚文博就像没骨头似的又贴在了人的身上。

“哎我说你。”何健低头看他,“你到底为什么想养猫啊。”

“就,”尚文博眨眨眼,“你不觉得咱家俩大人现在再来个孩子就....嗯,挺合适了吗?”

“你...就我们这工作时间,可是要忙一起忙要闲一起闲的。”何健皱皱眉头,“难道还请人来帮我们喂猫啊。请我姐?我姐不得打死我,又是保守秘密又是帮着喂猫?”

“秘密?什么秘密?”尚文博有点茫。

视野突然就黑了,尚文博仰着身子在黑暗中迷迷茫茫浮浮沉沉,只有一点声音震耳欲聋,震得他浑身刀割般地疼痛 。

“我们俩在一起的事啊。”何健的声音说。

下一秒他从黑暗坠落入黑暗,耳边全是呼呼风声,他害怕地大喊,他的手到处乱抓希望能抓到一点帮助好帮他逃离这困境。

他伸出手,祈求着能有奇迹出现。

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

尚文博睁开眼,何健默然坐在他床侧,一只手抓住他直直伸起的手,轻轻地把它放到床上。

“做噩梦了?”何健温柔地问他。


#7

何九华,尚文博正式决定要把他叫做何九华了,开始跟着他出门去上班。

好歹是个便宜买卖,不然他也不会在连续工作近三十个小时以后还接了这继续奔波的活。快到中午才有人打他电话,说在楼下有接他去会场的专车,请他及时下去。

尚文博一身西装革履,不太自在地紧紧脖子上的领带。何九华倚在一边笑着看他,眼神中都是戏谑。

尚文博有点脸热,他半真半假瞪何九华一眼,何九华不以为然地伸手要他过来。

“你领子还没翻好呢。”他说。

“那怪不得我半天都感觉没整好。”尚文博嘟囔着,但还是顺从地低头好让人给他整好后面领子。

然后他们俩一起坐车去看展。

会场内人影攒动,他特意选了个在边缘上的位置,好让何九华也能跟着坐会。

当然这重点可不是在看展,而是晚上的酒会。

酒精,不论在哪个国家都是交流的一种工具。酒会之上,人们用酒液颜色遮挡住他们贪婪的双眼,借着举杯的优雅掩饰他们内心那按捺不住的欲望,每个人脸上都是体面的笑意,却都憋着要把别人撕碎吞吃腹中。尚文博最讨厌这样的氛围,但又无奈这次他必须参加。他先是把小李赶回了酒店,又叫何九华直接跟着回去好了不必在这乌烟瘴气里陪他,何九华只是摇头,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就如同他自己的影子一般。

尚文博在和几位必须见面的大老板打过招呼后就默默躲去了角落,在一片热闹里默默地愣神,身后的何九华也不知道是体贴他还是怎么也就是不说话,尚文博没在意,他只是发呆,偶尔看看窗外月色和眼前人群,直到他突然听到一点歌声。

他好奇地抬头,发现旁边窗台边一位年轻母亲搂着孩子,对着月色轻声唱着什么。

他下意识贴近一点去听。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在这遥远的巴黎盆地听到一曲大西厢。

那母亲抱着孩子,一下一下地轻轻晃着,孩子在她的臂弯间已经安然地睡着,她却还微微笑着,轻轻地继续哼唱着。

“一呀么更儿里,月了影儿东边升,

张君瑞在房中顿足又捶胸啊,”

她唱着却就这么停住了,微皱着眉像是记不起词来了,只得继续哼唱着旋律。尚文博听了,下意识接着轻声唱出了声:“细思量恼恨那老诰命啊,

改变了前言,叫我们兄妹称啊。”

这位年轻母亲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到,她赶忙回头去看是谁。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捂住嘴无声地尖叫起来,差点没激动得原地跳起来。

“尚老师。”她有点梦幻地用气声说道。

这画面有点好笑,一位穿着得体化着精致妆容,怀里还抱着孩子的优雅女性面对他露出了一点少女般的娇羞。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又怕他不舒服似的又往后退了一点。

“尚老师,不好意思能找您要个签名吗。”

“我....我从一六年就开始看您的相声了!您的第二个小园子专场和济南首场我都成功去现场了!您您您您知道吗多亏您!多亏您的相声我才成功抗过了我最困顿艰难的时候真的太感谢您了.....”

尚文博把手压在了自己嘴唇上。

“你冷静点。”尚文博垂眸温和地看她,嘴角一点笑意,“当心把孩子吵醒了。”

女人被他激得红了眼眶,尚文博瞬时手忙脚乱起来:他是真的不会安慰人,他只能笨拙地冲去最近的餐桌上给这位女士拿餐巾纸。

她抽噎着道了谢谢,半笑半哭地抹去脸上泪水,尚文博紧张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有些担心地想伸手帮人护着。

“我这身上也没有纸笔....”她有点恼了,一手抱紧孩子一手使劲翻着手上的夹包,可她只翻到一支口红和一包餐巾纸,尚文博哭笑不得。

“您怎么称呼?”尚文博问她。

“戴婕妤。”她不好意思地笑着。

“这样子吧戴女士,您抱着孩子不方便,我拿您的手机,给我、您还有您的女儿一起拍一张自拍,您觉得如何?”

戴婕妤喜上眉梢,她激动地看他,却又担忧自己会不会太不矜持以至于让人不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啊,这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给您添麻烦呀?”

尚文博笑着接过她的手机。

“完全不会的,您放心好了。”

身后何九华终于舍得出声说话了。

“多年魅力不减啊尚九熙。”

“闭嘴吧你。”


#8

晚会结束,尚文博坐着来时的车回酒店去,何九华意外地有些安静,尚文博顾忌着前面司机在也不便多问。

他靠着窗户看街上流动的景色。时间将近十点,他们住在第二区,位置离举办晚宴的第八区餐厅有点距离,他们在街上穿行了三十多分钟才到了住处的门口。

司机礼貌地用法语向他道晚安,尚文博却只希望他能快些离开他好看何九华究竟怎么了。

说真的,他其实还不太清楚究竟该如何和他相处。

若是按台上搭档相处,他俩倒显得生分了,但若是按他逃跑前那种恋人间的腻歪,却又显得突兀无理。

尚文博左右两难,正苦于怎么开口,不料何九华却先开了口。

他有些疑惑地看尚文博。“你不进去,在这干站着干嘛?”

尚文博被问得语塞,打个哈哈就搪塞了过去。

两个人就在这样的寂静里一前一后回了房间,尚文博累得不行,正打算甩掉衣服去洗澡,尚母却打微信电话来了。他只能草草套件上衣窜去床上去接。

“妈,咋个了?”尚文博倚在床头,懒懒地扒拉下头发。

“你怎么又买东西回家啦?”尚母声音柔柔,语气中几分嗔怪,“上次寄给我的化妆品我都还没用完呢。”

“妈,那是护肤用的,跟我之前买的不一样。”

“还全是英文。”尚母摄像头一转,给他看那包装上细细小小的字,“你说说看,这我怎么看得啦。”

“妈你随便拿给家里小辈看眼就好了嘛。”尚文博贴近看一眼,继续问她,“那些其它的收到了没啊。奶粉?给姐姐的化妆品?保健品?一起有二十几样呢。”

“收到了啦。”尚母挺高兴地起身给他拍茶几上排的满满的一排,“下次别买这么多哦,家里的你爸跟我还没用完呢。”

“慢慢用着嘛。”尚文博打了个哈欠,尚母瞅见了,一连串地问他。

“怎么样啊?累不累最近?现在你那边几点啊?你怎么还不睡呐?”

“我刚.....刚下班呢。”尚文博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个哈欠打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他习惯性伸手去揉掉,“刚到酒店,这边...嗯,刚十点四十呢。你打给我时候我刚准备洗澡来着。”

“哎呀,你这工作怎么加班这么晚。”尚母皱着眉头叱他,“你怎么回事啊,之前说相声也是晚上工作,十一点多才下班,现在也这么累这么晚。一天天的,都不知道你在熬些什么。”

“哎呀,妈,我这是偶尔需要,平日里不都是朝九晚五嘛。”尚文博不太自在地扭扭身子,“你还有啥事吗?没有的话我就洗澡去了我现在困着呢。”

“唉唉唉,你等一下....”尚母赶忙拦他,却又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尚文博有点不耐烦地抿抿嘴,偏头转了转自己的脖子。

“妈,你有话直接说嘛。”

“小博啊,你现在也....年纪也不小了,你这要是在外边有喜欢的人了你记得带回来让妈安安心啊。”

“你别不告诉妈妈,妈妈接受能力很强的。你千万别....”尚母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瞬间就红了眼眶,“你千万别一直瞒着我,那样多累啊。妈妈想清楚了,你以后还是得自己生活着,我跟你爸还是照顾不了你多久的,你自己找个对你好的人就好,我们真的可以接受的........”

“妈。”尚文博温柔地打断了她,“你别激动,你把眼泪擦擦。”

尚母抽噎着点头,伸手去够面前的纸巾。

尚文博想了想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别多想妈。我一直过得都很好,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我.....我最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他保证似的说,“我确实也该安稳下来了。我会给你们一个结果的。”

“妈你别哭了啊,不然我爸一会又得打电话来吼我问我干了什么又把你惹哭了呢。”

尚母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忙着呢,他正跟别人棋盘厮杀呢。”

“别哭了啊。”尚文博哄她,“哭了都不漂亮了。”

尚母半真半假地瞪他一眼。

“你还真学着了你爸的油嘴滑舌。”她擦擦眼角,却止不住嘴边的笑,“行了你洗了澡快睡吧。”

“唉好嘞妈,”尚文博贴近摄像头给她一个吻,“晚安哈。”

“快睡吧快睡吧。晚安。”

房间这才重新归于安静,尚文博随手放下手机,想着她刚刚说的话,疑心是不是哪来的风声让她知道了些什么,他闭着眼睛想半天也没想清到底可能是什么事,只能作罢,抓抓头发准备起身去洗澡。

可他忘了,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何九华立在墙角暗处,尚文博一下没看见差点直接撞了上去。

他下意识赶紧闪开,吓得整人都不困了。

“你站这干嘛!”尚文博差点手一抖甩飞手上的毛巾,他心有余悸般地紧了紧拳头,“你这,你当墙角灵呐你!”

何九华却定定地看他,眼神中满是复杂情绪,他紧紧抿着嘴角,一只手死死攥着垂在腿边,另一只手似乎被抑制着才没伸手去抓尚文博。

“所以,当初你离开,也是自己的选择吗?”


#9

猝不及防,尚文博就这样被戳着了一直藏在最深处的心事。

他像是被这话刺中般地瑟缩一下,他下意识想要逃走,继续逃避这个问题,但何九华没想就这么放过他,他一个跨步闪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到底是为什么?”何九华哀求般地抬眼看他,仿佛想读进他的大脑好知道过去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你谁都不告诉就那么走了。你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

“尚九熙,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做那个要取舍的人。”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尚文博后退着想要逃离,过去的血淋淋还历历在目,他深知为了愈合这伤他用了多久,但他是万万没有料到这疤痕就这样直愣愣地被戳开,而且还是那个人,那个他曾想共渡此生的爱人,他坚定着要扒拉着他伤处周围的那些血肉,坚持着想要问个明白。

“尚九熙,你得告诉我!”

“是不是我爸妈,他们逼着你做抉择,逼着你走,你才如此这般地决然一点都不留恋一点都不给我缓冲的时间就这样走掉?”

“你别问了,我不会说的。”尚文博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他的手神经质般地微微抽搐,“我答应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但我不是何健啊。”何九华死死地咬着嘴唇,他努力抑制着不要伸手去抓尚文博,“尚九熙你看看我,我只是何九华而已。”

“你还没想清楚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找你的吗?我们这些....角色,离开了演员就什么都不是,没有人在意我们,我们就这样成为了游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散尽了。”

“在你叫我之前,我都不能确定你能不能看得见我。”何九华摊开双手有些嘲讽地笑笑,“所以我可以说.....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可以算是我在你离开后最快乐的几天了吧。”

“九熙,我很可能.....”何九华对上尚文博震惊的眼神,眼眶有点红,“说句实在的吧,我可能马上就要消失了。虽然我能感觉到你还是尚九熙,虽然要找到你的信念和你的陪伴让我存活了这么久了,但我最终还是离开何健太久了。”

“抱歉,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

尚文博也红了眼眶,他呆呆的立在原地,仿佛世界都在抽离。他迷蒙间忍不住想,为什么他们才再次相遇,他才习惯了他的陪伴,他们就又得分开了呢。他低着头失了言语。何九华伸手去触他,他轻轻地盖住他攥紧的右手,温和地拉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握。

“你想...出去走走吗?”尚文博抬眼看他,眼角似是还有一点未干的水气,“这里离卢浮宫挺近的。”

“当然。”何九华嘴角一点笑意,他伸手用指尖去接那点泪光,“但你要答应我走大路。”

“你还得穿厚点。”他补充道。


#10

纵使第一区第二区安保到位,也没什么行人会在深更半夜在街上乱走。夜晚的巴黎天气微凉,尚文博随手翻出一件紫色外套套上就跟在何九华身后出了门。

见他身上的衣服,何九华脸上的笑意变得玩味起来,尚文博被他盯得起鸡皮疙瘩,忍不住问他到底看什么。

“那次我们跟师傅来法国助演,你在卢浮宫门前穿得也是这一件。”

尚文博偏着头想想,发现好像是真的。

“这说明我实在是太省了。”

“屁,你看看吊牌上那数再跟我说话。”

两个人并肩走过安静的街道,尚文博低垂着眼眸,似是陷进了什么回忆,可何九华不给他沉思的机会,他晃晃俩人紧紧握住的手。

“你快讲吧,你都吊了我五年了。”何九华凑近巴巴地望着他,尚文博倒犹豫起来,他下意识想挠挠脸,但右手被人紧紧攥住,他只是徒劳地挣了一下,并没成功抽出手来。

“其实,也就是你刚刚说的差不多了.....”尚文博在这样的氛围里总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他存在心底那么久的秘密都没跟别人怎么说过细节,如今突然就要他讲个全篇,他难免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头。

更别说这是要直接给某种意义上的何九华讲。

想了半天,尚文博也没能理出来一个好的开头方式,他只好打个哈哈想要快步走掉。

何九华一把把他扯回来。

“给我讲详细点。”

“哥,我真的说不出口。”尚文博苦着脸求饶,“要不这样!要不你问我问题吧。你想知道啥我告诉你啥。”

这样虽听起来没什么诚意,但却是他能想到的最不尴尬的方式了。

他没料到何九华竟然就直接同意了。

“是我妈先找的你吗?”

“......是.......”

“然后我妈找了师傅,师傅再来找的你。”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猜测。”

两个人说着话竟然就这么到了卢浮宫。还没到开馆时间,卢浮宫外拉上了线不让闲杂人等进入,他们也不想因为一次交谈而闹得要被保安抓起来,于是他们就这样站在排队通道前默默看着。

何九华有点怀念地指指面前。

“它果然还是....没怎么变。”

“记得上次巴黎助演吗?我们一起站在这里拍的照。”

“你别说了,那次栾哥吓我一跳,”尚文博微微一笑,“你还记不记得,他突然就过来问为什么就没见过我们俩合照。”

“嗐,出门前咱俩还商量好久怎么才能在师父和于老师面前不露馅呢。”

“对啊,他这么一问我当场就吓傻了,还以为身边又有哪个大嘴巴子说他们听了呢,一问才知道是看到了他微博评论下面一片嗷嗷叫的粉丝才这么问的。”

“我可还记得这么一折腾吓得你当天晚上就要跟张九南换个房间睡。”

“可不是嘛。”

尚文博带着笑侧头看何九华,却不知是不是眼花,他竟看着何九华的身影比刚才淡了些。巴黎月色皎洁,何九华站在他身边,竟有一点和月色融为一体的意味。尚文博瞬时慌了,赶紧伸手抓何九华,他想也许他抓住了,何九华就能远离那月色的朦胧,就能和他一起留在这尘世间了。

可惜他抓了个空。

何九华笑着侧头。

“啊,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吗。”

尚文博不说话,只是死死瞪着他,他仍然不想放弃,他的手无助地在月色里胡乱摸索,可就是握不住一点实物。

“九熙,我很抱歉,我骗了你,”何九华微笑着说,“我其实是自己来找你的,不是被他赶出来。”

“我,我真的太想你了,我怎么能这么久不见你呢?你怎么能这么久不回来见见我呢?”

“他也是一样。”

“你离开的每个夜晚,我们都在想你。”

“你闭嘴。”尚文博带着哭腔怒道。“你有能力说话能不能想想办法怎么不让自己消失!”

“对不起。”

“我现在不想听你道歉。何健!你就要这样认输了吗!”

“但其实我觉得留在这里似乎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不是吗?”何九华却不听他的,只管自顾自继续说着,“这里有我们的回忆也有我的回忆,而且你这么喜欢法国喜欢卢浮宫,以后你来的时候,说不定我还能看得见你。”

“我以后不想见到你!我要你现在就........”

“何九华!”

何九华只是转过身子冲他灿然一笑。

“你要记得,我一直都爱你。”

他的身影在月色中砰然炸开。


#11

次日,尚文博回国。

他坐在朋友的车上犹豫着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何健的手机号被他一直拉黑着,他轻轻用指尖抚着屏幕上那人的名字,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都能给何九华一个解释了,何健又为何不可呢。

这么想着,他把他的电话号码拉出了黑名单。

按回主屏,却发现出现了一条新短信。

何健在昨天晚上十二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我要结婚了。”

十二点?那不是他们在卢浮宫的时候吗?

他好像突然理解了何九华的那句道歉了。

他又把短信看了一遍,一字一句,仿佛有哪个字他读错了让他不能理解这短信的意思。他看得太过认真,以至于朋友说话他都没能听见。

“文博,问你哪里去吃呢,你怎么不说话啊。”前排的朋友问他。

“不吃了吧。”尚文博锁上屏幕,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屏幕,“我最近太累了,现在还闹觉呢。”

“哎我这大老远来接你你这人.....”司机座上的人咋咋呼呼着刚要发脾气,就被副驾驶上朋友一句话堵了回去,“行吧,那我们送你到楼下,你好好休息。”

“谢谢哥。”

其实是在骗人,他刚一到家就去翻他的箱子。

他那攒了半箱信的箱子。

从他离开那一年开始,到现在,已经五年有多了,有些他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哪些信件是在哪里写的。

他伸手把那些信都扒拉出来。

现在,他一封都不想留了。

他拿出一打,用力撕掉,可能是拿得太多了,他虽然成功把信件都撕成了两半,但虎口却被刮得隐隐作痛,可他只像感觉不到痛似地继续撕着。

他一点点撕碎了箱子里的所有信,然后起身,用一个垃圾袋装住这些废纸。

他靠在椅子边给秦霄贤发微信。

“何健几号结婚?”


#12

三周后,他作为不速之客闯进何健的婚礼。

何健却像预料到一般,给他留了位置,他被和过去德云社的师兄弟安排坐在一起,坐在了最靠近舞台的一个桌子上。

他看着何健一身西服站在台上,从自己岳父手上扶过自己的妻子。

他们在台上亲吻,台下爆出一阵叫好起哄声。

交换戒指后,何健带着新娘子来敬酒,尚文博很诧异地发现竟然就是曾经的那位高加索空姐,她挽着何健向这边走来,不知为何,看上去像是一只打了胜仗的孔雀。

他和何健对上眼神,何健微皱着眉头,表情复杂,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他的出现。

尚文博也愣神一下,瞬间就想清楚了。

怕不是他们之前的事被人知道了,那短信就是这新娘发的,更别说这敬酒的架势,肯定是要在这给他宣誓主权呢。

新娘微微侧脸。

“亲爱的,敬酒吧。”

何健只定定地看着尚文博,如何都不愿移开目光,也不顾旁边的妻子在说什么,但尚文博却在这一瞬间释然了,他放松下来,嘴角绽出一点笑。

他们这桌人在周围的热闹声中保持着一种奇特的静默,孟鹤堂一只手握紧了手上的杯子,一只手握紧了周九良的手,曹鹤阳低着头不说话,烧饼的目光早已飘去了别处,秦霄贤站在尚文博旁边,用余光偷偷地看他。

一片无言之中,尚文博先行举起了酒杯,周围的人们仿佛被他惊醒了一般都纷纷举杯。

“敬法国,敬卢浮宫。”尚文博一边说着一边把酒杯微微倾斜,把祝福致敬面前的新婚之人,“祝你们新婚快乐。”

同桌人都跟着道新婚快乐,尚文博却自己先饮尽了杯子里的红酒:这从法国直接运来的红酒本该很是芳醇,尚文博不知怎么却尝出了苦涩,这苦意迅速地在他的口腔里扩散,苦得他差点要落下泪来,苦得他心脏闷闷地疼着。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地从他身体里抽离出去,它还在他掌心轻轻地触了一下,他侧头去看,却什么都没能看到。

“上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他和何健几乎同时抬头,桌子中央众人头顶上,一点雪花在空中飘忽着,却令人诧异地散发着太阳一般的暖意。

“你.....”尚文博伸手想接住那片雪花,它却任性地飘向了何健。

它绕着何健飘了一圈,何健下意识想接,可它却怎么都不让人碰着,最后才像是飘累了了似的停在了何健的肩头。

它啪地一下融化成了一点光点,在旁边人走动带起的风中消散得不留一点痕迹。

隔着半排人,尚文博都听见了何健的哽咽。

刘筱亭在旁边小声地叫他,尚文博低头问他怎么了。

“叔....你坐下来吧,我看着怪怕的。”

“没事。”尚文博安抚地笑笑,“没事的。”

“都会好的。”


#13

后来尚文博搬去了巴黎。

尚文博专心地看着眼前的卢浮宫,他最近总是这样,也不进场,就这么在外面。

他其实在和何九华聊天。

虽然他也不知道何九华能不能听到。

“吕西安最近天天在房子里面找我画的画看。”尚文博愤愤地吐槽,“他不是比我下班早嘛,我还在上班呢他就开始在家里寻宝了。翻得那叫一个乱,不过还好他收拾东西,不然我早把他踢出去了。”

“哦不对,他好像是我房东来着。”

“但他最近真的黏我黏过头了,他就差没想挤我床上跟我睡一块了。”

“你可不能吃醋啊,因为我听说你两个月前孩子都有了呢。”

“走吧。”吕西安从旁边一家超市窜出来,“尚先生,再不快点的话我们可就赶不上太阳王的开场曲了呢。”

“来了。”尚文博回头喊道,拔脚想跑,但又转身回来。

“啊对,我最近可能都来不了了。我马上又要去出差了,巴西,他们最近有个大节日,需要很多人去帮忙。”尚文博眨眨眼说,他低头垂眸,梨涡含着一汪盈盈笑意,“我最近跟吕西安学了句法语,你听听。”

“Tiens, rien ne nous emmènes plus loin. ”(你看,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彼此分离)

“吕西安在催我了。”尚文博回头看看,冲着卢浮宫大门挥挥手。

“三个月后见吧,mon amoureux”(我的爱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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