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西】如何三秒杀死你的对象
如何三秒杀死你的对象
我流英西,无脑小甜饼。
非国设。
1
亚瑟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安东尼奥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他听见厨房里传来烤面包机叮的一声轻响。但他的注意力实在没法完全放在那上面——他的脑袋硌得生疼。亚瑟闭着眼睛往枕头下一掏,摸到一个凉而薄的物体。他细细地用指尖摩挲它,能感觉到它锋利的轮廓。他的理智告诉他它已经勘破了这个物体的真身究竟为何,但是他的感性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玩意会出现在他的枕头底下,现在甚至贴着他的手指头。
他一言难尽地把一把开了刃的水果刀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抽了出来。
“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亚瑟拎着刀尖靠在门框上。他挑剔地啧了一声,看着安东尼奥忙得热火朝天的背影,闪亮亮的刀在他手上晃悠悠,“你应该感谢我的手指很是谨慎,所以它们还能保持健全的姿态在我的手上。”
“你指什么?”安东尼奥回头看他,好像是在等锅里的东西焖好,他总算是暂时闲下来了,正靠在灶台上哼着歌啃一个西红柿,甚至还抬了抬手以示亚瑟要不要来一口,亚瑟立刻抬手拒绝:他还没刷牙。
“这把刀。”亚瑟压着青筋说。
“这把刀怎么了?”安东尼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搞得亚瑟都要觉得自己弄错了,难不成安东尼奥真的和这件事毫无关系,这把刀并不是他藏匿在亚瑟枕头下的凶器——但很快这种想法就被亚瑟自己给枪毙了,除了安东尼奥还他妈能有谁:他们睡一个卧室!总不能是阿尔弗雷德哪天一时兴起从窗户爬进来特地藏把刀,再怎么丧心病狂这家伙也不至于这样。安东尼奥在亚瑟的表情从自我怀疑回到Fuck You之后又歪了歪脑袋,扔给亚瑟一个碗。
“——等等。这是我装约克郡布丁的碗。里面的东西呢?”他抬起头问。
“我吃掉了呀。”安东尼奥快活地说,约克郡布丁是个好东西,但是亚瑟做出来的他并不想和那些他在亚瑟家乡看到的美食划上等号——味道姑且不论,连卖相都毫无相似之处,至少他认识的约克郡布丁不是他妈的黑色的。可他依旧全部人道毁灭进了肚子:以免亚瑟出去祸害别人,他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解释。他刚洗完这个碗,“拿去放桌上,等会儿吃饭啦。”
“不,不是,不是这个话题。”亚瑟突然反应过来安东尼奥在转移话题,有些怀疑地举起了手上的水果刀,明确地放在安东尼奥眼前,确保对方看到了它,“这不是你放在我枕头底下的?”
“啊没错,是我放的。”安东尼奥爽快而轻描淡写地承认,甚至想伸手从亚瑟手上接过那把刀,但亚瑟警觉地撤走了它,一方面他怕安东尼奥立刻毁灭证据,刚刚还言辞凿凿的对峙就会变成一场毫无证据的诋毁,另一方面他也担心对方一不小心伤到手,“它平常就被放在刀架上,可能是因为你总是不得不偷偷摸摸溜进厨房你才没发现——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啦,放轻松,只是想试试看你什么时候发现。”
“我需要一个我能接受的解释,光是一个恶作剧你不至于放把真刀。”你甚至还没有阿尔弗雷德狂放,不至于疯到这种地步。他在心里补充道。亚瑟手一抄往门前一堵,大一副你不解释清楚我就不让你出厨房的架势,虽然他知道安东尼奥做事总是想一出做一出,但这不一样,这太过头了,安东尼奥这件满脸写着想要谋杀亲夫却现在还能快快乐乐地待在厨房里给他做早饭的事完全不在英国人的理解范围内,他对安东尼奥的脑回路提出申请:我想跟上。
“哎呀,亚瑟儿。”安东尼奥咯咯地笑,好像完全不把这当回事,他回手把煤气灶上的火关掉,拿筷子铿地敲了一下锅盖,清脆的声音荡了起来,“你总搞那么严肃。所以我和基尔打赌要是你没发现这把刀,我隔天早上就能三秒内要你小命。”
“费尔南德斯你这个老疯子,你每天没事把自己的男朋友拿去什么赌里玩?”亚瑟一言难尽地叹了一口气,给端着锅的安东尼奥让了一条路出来:他松口了,至少安东尼奥不是真的想杀他,反正又是什么无聊的游戏,他有十二万分的信心是弗朗西斯在里面的添油加醋才导致一切最终被敲定成了这个结果。他早该习惯的,“你准备靠什么杀我,靠吓死我吗?”
“小疯子柯克兰先生,您的想象力再一次令我肃然起敬。”安东尼奥嘲笑了他一声,路过他时亲了他一口,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声情并茂地对他描绘某个图景,“刀都放到您枕头下了,我当然是想割下你的头颅了。很快你就会成为这个家里的最漂亮的装饰品,放在你拿回来最宝贝的塞尔维亚画框上做装点,还免得你那张嘴一天到晚狗嘴吐不出象牙。”
“就装点在你的头旁边。”亚瑟冷哼一声。
“看吧,狗嘴。”安东尼奥嘀咕道,给他的面包片抹上蓝莓酱。
2
“幼稚鬼。”安东尼奥无奈地说,他的腰间被一把枪抵着。
“随你怎么说。”持枪者得意洋洋,他左手搂着安东尼奥的腰,右手的食指扣在扳机上,枪口冷冰冰,地狱空荡荡,凶手在民间,“你猜我在这里射穿你,你能不能撑到三秒?”
“你每天都在射穿我,天才。”安东尼奥想要捏这个恐怖分子的耳朵,但现在他被残酷的潜在杀人犯挟持,只能假意安抚杀人犯的激动情绪,好给自己留条生机,唉,人生太不容易,“我们都知道你比三秒更持久。”他一手举着以示自己毫无战意,另一只手抚到可怜的杀人狂魔(杀人记录为零。安东尼奥补充道。)的背上,善良地拍拍他。
潜在杀人犯不为所动,收紧了自己的左手,把安东尼奥往自己的怀里压了压:“你的男友已经被我枪毙了。(哦。安东尼奥嘀咕,完了,杀人记录是一了。)你最好快点投降,费尔南德斯先生,否则你可小命不保。”
“西班牙人永不为奴!”安东尼奥粗声粗气地回答道,他听到潜在杀人犯差点笑出声却又硬是咽了下去的声音,觉得自己成功在望,“‘砰!’啊!我死啦。”他装模作样地软了骨头倒在杀人凶手的怀里,杀人犯稳稳地把他接住。紧接着他伸出手指在对方背上写字,“我用我还沸腾的鲜血写下凶手的特征:他的眉毛粗得可以堵住我的嘴,让我喊不出声来。啊!多么残酷的凶手!他一枪打穿我的身体,我都没有哭泣的时间。”说罢他舌头一吐脖子一歪眼睛一闭,给残酷的犯罪者立刻表演了一个原地去世。但没过几秒他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来:“他还替我除掉了我的男友,我忘记感谢他了。”补充完又脑袋一垂,假装自己未曾诈尸。
“你光说话就占了五秒,你这是严重的作弊行为。”杀人犯义正言辞地说。
“可我秒死唉,我没有故意拖延时间好判你负,你这个幼稚鬼,别在这种游戏上这么斤斤计较好吗。”尸体从杀人犯身上撑了起来,冲他做了个鬼脸,紧接着又变脸一般地正经起来,“见鬼的,亚瑟,你哪来的枪,我明明记得你决定和西洋剑死磕到底,座右铭是用热兵器的时代都是耍流氓,上次你见到闯空门的人还想和人家来一场公平决斗,结果人家用勃朗宁打得你嗷嗷乱窜,我还是从保险柜里把你给刨出来的:说实话,再找不到你我就要报警了——你知道一回家你看到家里一片狼藉地上满是弹孔有多吓人吗?”
“人总是在不停地发生改变。”新兴罪犯柯克兰先生恬不知耻地说,将自己连膛都没上的枪摆在一边,“时代在变迁,落后只能挨打。我已经深切地认识了热兵器的好,如同18世纪60年代我们对蒸汽机一见钟情。”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对你们的工业革命有多自豪了,后半段踩一捧一嘲笑我国没能赶上革命热潮的讥讽能不能收一收了?”安东尼奥深谙亚瑟的破嘴里能吐出什么说话的艺术。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百思不得其解,“话又说回来,你从哪搞的持枪许可?”
“波诺弗瓦办的假证。”亚瑟言之凿凿。
“你一定是在逗我。”安东尼奥心力憔悴,他呻吟一声又歪在亚瑟怀里,绝望地把头发往后拨拉了一下,“帅哥,弗朗是搞着玩的,我们高中时候有一次偷偷把丽莎的学生证换了一个,就为了打赌她什么时候能发现,结果给小路德一眼拆穿,弗朗立刻把锅推给基尔,最后基尔被丽莎拿着平底锅追着打了三天。”说罢一脸沉痛地直视亚瑟,希望对方能理解到办假证被抓住的后果之惨痛。
“安东尼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怎么可能真的办假证。”亚瑟啧了一声,挑剔地上下看了眼西班牙人,把这个瘫在他身上的软骨头拖到沙发上,“一胜一负,你可别想抵赖。”
“我男朋友被你杀了。”安东尼奥惨叫一声,凄凄惨惨戚戚地把脑袋埋在亚瑟的肚子上,“但因为你长得太帅了,导致我不仅不恨你甚至还患上了斯德哥尔摩,这可咋整啊杀人犯先生。”
“外套脱了再躺。”亚瑟懒得和他贫嘴,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报纸。
3
“暂停!暂停!”安东尼奥一回来就和亚瑟说道,亚瑟明显严阵以待,各方面都做好了安东尼奥会搞事的准备,但这次西班牙人很显然没有心情,“暂停!我们改天继续我们的三秒战争!”
“怎么了?”亚瑟挑了挑眉毛,好像在观察这是不是安东尼奥让他放下心里戒备的一种方式,但安东尼奥只是叹了口气,看起来是真的没准备偷袭,“我过段时间得去参加罗维的一对一家长会谈,我得好好准备一下。”
“什么?”亚瑟觉得有点奇怪,他知道安东尼奥曾经照顾过罗维诺·瓦尔加斯一段时间,现在那个小孩回去和他弟弟住了,名义上的监护人是罗德里赫和伊丽莎白,“让埃德尔斯坦和海德薇莉一人一边不就行了?为什么这事儿又和你扯上关系了?”
“这事……”安东尼奥头痛地挠了挠头,比划了两笔又放下了手,“唉比较复杂,总之我得去一趟得克萨斯……我得一个人去,那里你知道,风气不好。”
亚瑟颔首,得克萨斯州什么样子他们都知道,他们上一次去拜访罗德里赫的时候是以基尔伯特对天鸣枪收尾的。
“瓦尔加斯觉得埃德尔斯坦他们不在乎他,所以来找你?”亚瑟挑了挑眉毛,转回了话题,他不准备对这件事插足太多,每次有关罗维诺的事情安东尼奥都是死了心要做到底的,与其对这件事指手画脚不如早点接受它,亚瑟吃过太多次亏了。
“虽然我很高兴罗维愿意来依靠我。”安东尼奥愁眉苦脸,一屁股坐在亚瑟旁边,亚瑟把手边的苹果递给他,安东尼奥啃了一口,“但是我也希望他能再多相信别人一点,罗德和丽莎不会害他的。”
“看你溺爱他的样子我真的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育儿方针。”亚瑟有些惊讶地看着安东尼奥。
“你还有脸说我溺爱,当年你表弟想从家里独立出去一个人出去讨生活的时候你忘了你干了什么吗?”安东尼奥笑了一声,靠在亚瑟肩上,“你立刻定了凌晨三点的飞机飞到了美利坚,大半夜的叮叮咣咣收拾行李,我被你吵醒之后问你啥你都不答,还是我凌晨致电弗朗才知道你在搞什么名堂。我对你说:哎呀亚瑟儿你放轻松点,他只是独立出去过日子,又不是去找死。结果你表情扭曲地对我喊:不行!他没有我的保护就是不行!结果小琼斯还不是跑了,搞得你每次七月都过得凄惨,不把我勒死就睡不安稳。”
“闭嘴,我看你根本没有暂停的意思,你今天的目的就是把我的黑历史全部抖出来,然后让我羞愤致死。”亚瑟磨着牙说。
“被你发现啦?”安东尼奥噗一声笑出了声,把吃了一半的苹果塞回了亚瑟手上,亚瑟嫌弃地看着被啃得坑坑洼洼的苹果,叹了口气,咬了下去,“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羞耻致死。我只是在想我去得克萨斯去个三天,会不会回来你又从你这好不容易当成的正常人变回了那个坐在昏暗无光的房间里只会喝茶和看报纸的阴郁狂,当别人问起你的朋友你只会回答:我只要有小精灵就够了。还一脸高深,好像不懂你的才是傻逼。”
“费尔南德斯,你会下地狱的。”亚瑟绝望地说,一手扯上了安东尼奥的脸。
“柯克兰学弟,兔子太寂寞了会死的。”安东尼奥口齿不清却快活地说,他摸了摸亚瑟左手中指上的戒指,“照顾好自己好吗?别三秒就死了。”
“如果我这么做了,我就两胜一负,就这么定了。”亚瑟哼了一声。
“幼稚鬼。”安东尼奥嘀咕。
“你说什么?”
“我说你别进厨房。”
4
“……”
“怎么样?”
“……”
“费尔南德斯,对于别人精心的准备一句话不说可不是什么好礼仪。”
“我输了,你赢了,你三胜一负,好吗!求求你,别让我把这桌菜吃下去,你这个恶毒的英国佬!谁让你进的厨房!!”安东尼奥惨叫,弹舌音满天乱飞,“亚瑟·柯克兰你好狠的心!我万万没想到你的下一步计划居然是毒死我,我没有琼斯那样的坚强铁胃,你能不能放过我?!”
“不……”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世道沦亡,世衰道微!”安东尼奥一边挠墙一边饱含水分地大喊大叫,“你居然还用了红丝绸的桌布,还点燃了两根蜡烛!还有那一身西装,我懂了!这红桌布就是我的裹尸布,等我被毒死之后,你会用这漂亮的红布裹起我的尸体,用这两根蜡烛将我火化,而你正好可以身着这身帅气西装参加我的葬礼,当弗朗和基尔在我的坟头哭泣,贝拉为我的墓碑盖上红布时,他们还不知道凶手就是你!”他惨叫着冲到已经被他的戏剧化表演击溃的亚瑟身边,一把抱住了他。
亚瑟早被安东尼奥的话语击沉,大概是某种尊严或自制力才支撑着他站在那里而不是瘫倒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呆若木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安东尼奥,搞不懂这一个拥抱是什么套路。
“但我还是会赴宴,谁叫我对宴会主人的爱填满大西洋。”安东尼奥叹气。
“你真是个王八蛋,你知道这点吗?”亚瑟还没反应过来,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自己说。
“你知道的也许比我自己还清楚。”安东尼奥说,他轻笑了一声,用叉子叉起一块黑得看不出是什么食材的东西塞进嘴里。他尝到了难以言喻的糊味,但他还是把它咽了下去,“这是为了报你曾经当着全校人的面殴打我的仇。”
“我们说好不再提这个的。”亚瑟灰头土脸地说,他知道他输了。
“我不记得了。”安东尼奥和他装傻。
5
“我和你说过了要带伞。”亚瑟说。
“不,你没说。”安东尼奥拗着脖子嘴硬。他带着一身的雨走进门,像一个小型景观,上面全是小型瀑布。
“我明明说了,你自己也记得,以防万一我还把伞挂在了门把手上,就因为我知道你绝对会忘记。”亚瑟挑了挑眉毛,他看着安东尼奥凄惨地蹬掉自己的皮鞋,又把脚上湿透的袜子扯了下来。最终他还是长叹一口气(有谁发现他叹气次数随着和安东尼奥在一起时间增长而变得越来越多了?),将毛巾递了过去。
“好啦好啦。”安东尼奥愁眉苦脸地拿毛巾抹着自己的头发,试图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他不是想故意给亚瑟找不痛快——虽然这往往是他的爱好之一——但这次真的不是,他只是单纯地忘记了:为了开门,他把亚瑟最爱的长柄伞从门把手上拿了下来,放在了一边,等他穿好了鞋子他就忘了,看?多么正常,每一个人都会忘的。
“你总是这样随心所欲,所以令人提心吊胆。”亚瑟不耐烦地说,对于安东尼奥这种试图息事宁人的态度表示不满,一种恼火涌上他的内心,他把安东尼奥潮透的公文包一把扔在桌上,安东尼奥认怂地缩了缩脖子,但亚瑟很明显不想给他安宁,“从高中开始就是这样,你傲慢、自大、自以为是,对事情过于狂热,以至于殃及池鱼,做事从不考虑事情的结果,总抱着得过且过的心理,所以总是毁灭所有事情,到最终还是得由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你从来不守本分:你对待你的成绩问题哪怕有一分钟是认真的吗?你、波弗诺瓦还有贝什米特,每天学生会都会接到无数条有关你们的事情,不是你们不小心弄掉了哪位教师的假发,就是——”
“哦,我都忘了,我们苛刻的学生会长柯克兰,精英学生,老师宠儿。”安东尼奥被他讲得也有些上火:这本不应该是一件值得争吵的事情,可亚瑟总有方法让所有人都不爽,只有这样他才高兴。所以他粗鲁地打断了亚瑟的话,他知道这件事会让对方火大(毫无礼仪!亚瑟绝对会暴怒地喊),“讲得仿佛某位学生会长从来没在我的档案里动过手脚,以至于我出去找个工作四处碰壁似的——就算我的高中时代真有你说得那么不堪,至少每件事我都负责任地——”
“——这就是问题所在!”亚瑟厉声大喝,安东尼奥本想丢一句“哦,现在你也学会打断人了?”的嘲讽,但被亚瑟的表情定在了原地,亚瑟看起来像是安东尼奥伤害了他,整个人显露出一种破碎又难以忍受的神态来,“你和贝什米特他们为了被找茬的茨温利(妹妹的那个,安东尼奥补充道)去和外校的人干架,结果你再次回学校的时候头上裹了三圈绷带,我都以为你被砸傻了,你总是这样,热血一上头就去做一些你根本不知道会怎样的事情——我那时做的错事太多,对你造成了很多你本不该承受的伤害。”他咬了咬牙,低下头去,“所以我想,至少你在我身边时,我可以防止你再多受一些多余的伤。”
安东尼奥震惊地看着亚瑟,仿佛亚瑟变成了什么怪物,他本以为他们不会再提这些了,可他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他忘记带伞,亚瑟就会一下叽里呱啦说那么多东西——亚瑟总是多疑而过虑,还比常人敏感,所以更容易比别人受伤,安东尼奥早就知道了。
“……亚瑟。”他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在心底已经原谅了刚刚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他年龄更大,容忍小孩的任性仿佛成为了他的天性,“你这个笨拙的傻瓜。”他说,走过去慢慢抱住亚瑟,亚瑟也回抱住他。
“我不会再忘带伞了。”安东尼奥说,“但是我可能还是需要你提醒我,毕竟我可做不到像你们英国佬一样对天气那么感兴趣。”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好吗?”
亚瑟擂了他一拳,他笑了。
6
“……在你说明情况之前。”安东尼奥冒着热汽,插着手站在他面前,看他的出汗量,他本该气喘吁吁,可他的嘴唇只是紧紧地抿起。亚瑟咽了一口唾沫,他此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在西班牙人面前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了——安东尼奥很少真的生气,生气就绝对是核爆,而现在这个毫无表情的模样他一看就知道安东尼奥绝对是气炸了,“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躺在走廊上吗?”
“……医院没有床位了。”亚瑟说。他的右腿还绑着石膏,脖子上打着固定,躺在走廊的备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他为此早就和医生提过抗议,但他动弹不得,连投诉都做不到,只能被凄惨地丢在走廊的角落里自生自灭,路过的小孩都会捣蛋地敲一下他腿上的石膏。
“哦。”安东尼奥说,大概是听不清亚瑟说话,他俯下了身子,“医生在哪个房间?”
“走廊尽头右拐。”亚瑟诚实地回答。
“在这等我一下。”安东尼奥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轻轻放在亚瑟的旁边,亚瑟偏头过去就能闻到专属于安东尼奥的太阳的味道,但衣服的所有者很明显已经和太阳这个词扯不上关系了:亚瑟看到他的男友往走廊尽头一步步地走去,像是死神在测算对方与死亡之间的距离——哦见鬼他单手拆了医院的水管!亚瑟绝望地挪开了视线,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脸,他想对方如果看到现在的安东尼奥一定会心生亲近感。——被安东尼奥怪力拆卸的某节水管还在那里无辜又凄惨地发出吱吱的响声,但安东尼奥已经走过去了,他早该料到这个的:安东尼奥在高中的时候是个怎样的暴徒!年轻的西班牙人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佩德罗血洗了整个城镇,一人瓜分了一半的地盘,现在那个恶鬼又回来了。
他听到几声暴怒的喝止声,然后是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他又听见护士的尖叫(但当他忍不住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她们早被安然无恙地推出了门),所有病房里的人都探出了头来,过了十几秒,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走廊上荡开,亚瑟知道一切结束了:那是水管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安东尼奥毫发无伤地慢慢退了出来,往亚瑟的方向走来。
“好了。”安东尼奥长吐一口气,他的嘴角依旧紧紧地抿起,整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把亚瑟扶起来,“你现在有病房了。”
十分钟后亚瑟目送可怜的医生走出去后颤抖着关上了单人病房——这个安东尼奥靠暴力与威胁换来的病房——的门,他觉得自己就连那点对于对方无良医品的不满都被转化成了满腔的同情,但他躺在这倒也没有半点良心不安:安东尼奥至少还是把病房的钱给付了。
此时这位刚刚恢复了本性的原不良正坐在他的床边给他削苹果,一把水果刀在他的手上被玩得出神入化,他皱着眉头咬着下唇上下又扫视了一下亚瑟的伤,重新低下头去继续削他的苹果。
“再怎么说也不用搞到这种地步……”
“好了。”安东尼奥打断他,“别讲些有的没的,解释一下情况。”他言简意赅地说,语气和亚瑟一模一样,亚瑟这才知道自己说话是多么给人压迫感,但他也没想到安东尼奥居然就这么被他带坏了,说话和他如出一辙。
“……阿尔弗雷德给我打了个电话。”亚瑟决定全盘托出,这时候如果说谎被拆穿就不是简简单单可以了解的事情了,“我一时没看信号灯……”
“琼斯,是吧?”安东尼奥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他把苹果削好后又拿起旁边的瓷盘,开始削成小块,亚瑟觉得空气都尴尬地凝固了:安东尼奥和他也就说了比无数遍还多无数遍的对孩子独立这件事要放手,但他现在却因为对方一个电话就乱了方寸甚至出了车祸,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医院还是一个电话打到了安东尼奥的手机上,害得安东尼奥——天哪亚瑟甚至能想象出安东尼奥得有多着急——直接狂奔到了医院,结果就看到他像个被残害的雕塑一样被弃置在走廊上的场景。
“唉……”过了几分钟安东尼奥长叹了一口气,亚瑟也伴着这一声长叹松了一口气:至少西班牙人没有继续生气了。他的男友把削好的苹果放在他的肚子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牙签,拆开纸包装后一下插在了苹果块上,“你说说你因为你这个表弟吃了多少苦?”
“这也没办法吧。”亚瑟不服地反驳,“要是瓦尔加斯给你打电话,你肯定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罗维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能分出精力去弹吉他呢。”安东尼奥说,“和你这种把油门当刹车踩的家伙可不一样。”
亚瑟无言以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反正你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安东尼奥无奈地笑了一声,接通了弗朗西斯的电话。
7
“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吗?”
“啥?”
“三秒战争——之类的。”
“哦?你还想继续?那看来你对于谁会赢很有自信啊?”
“反正最终还是你吧。”
“……真是令我意外的回答,我以为大英帝国的某位绅士是绝对不会在我面前轻易认输的。”
“我没有认输,只是在普通地阐述事实。”
“事实?”
“早在爱上你的那一刻就被你杀害了的事实。”
“……你和弗朗学坏了。”
“这真是足够冒犯的诋毁:波诺弗瓦那家伙才带坏不了我。”
“那是什么把我的阴郁怪物突然变成了大情圣?”
“没办法。‘我竭力挣扎,但无济于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的感情压制不住了。¹’”
“用英国文学冲我示爱,我会评价它为不够真诚。”
“要求真多啊,西班牙人。那我换一句?”
“这叫对浪漫有追求。愿闻其详。”
“‘我撕裂我的血管,像老虎,像鸽子,在你的腰线上与啃噬的亲吻以及百合花决斗。好让你在一个夜莺唱歌的傍晚为我哭泣;用一把匕首,用亲吻,用你自己。愿你不给予我的和我不向你索取的,一直到死亡。²’”
¹:简·奥斯丁《傲慢与偏见》。原句:“我竭力挣扎,但无济于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的感情压制不住了。你一定得让我告诉你,我是多么热诚地仰慕你,爱着你。”
²: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迦《暗沉爱之十四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