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无疾而终(主都暻秀/盲/医/BG)Ⅰ
故事没有结局，无疾而终。
故事没有尾声，无疾而终。
故事没有落幕，无疾而终。
你看看，我成了一个只剩下黑暗的瞎子，暗潮汹涌，无疾而终。
——————————————————
「初」
[滴——嗒——滴——嗒——]
我仰着头，听着钟表一秒一秒走过的声音，才能感觉到自己仍然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嘿，你能听到我吗？”
陌生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空洞到好像置身于空旷黑暗的隧道，火车从远方鸣着笛，从隧道的那头传来连续不断地击打墙壁的回音。
“嘿，姜亦安？”
“你应该换药了。”
感觉到手臂上冰冷的针管的触觉，我才回过神来。
今天是我失明的第七天。
我听到护士拉开窗帘的声音，然后感觉到窗外炙热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身体上。
“醒一醒，清醒了吗？”
护士晃了晃我的手臂，然后把纱布从我的肩膀上取下来。
七个不分白天黑夜的日子。
日复一日。
“我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你现在的伤严重着呢，不想让你眼睛恢复了吗？”
“我瞎了。我可以走了吗？”
护士叹了口气，好像是习惯了我这样的提问方式，开始不回应我，自顾自地重新给我绑上绷带。
“今天是第七天吗？”
“是吗？”
听着护士没有回应，我接着问到。
“今天是第七天吗？”
“是是是。”
“那我可以走了吗？”
护士好像完成了手上的动作，不理会我走掉了。
我听着她脚步声慢慢移动到门口，却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亦安。”
“今天是第七天。”
“你可以选择听我读书，和我做游戏，或者…到后院的花园里溜溜，但是你不能走。你是病人。”
“我瞎了。我觉得我没有治疗的必要了。”
“你很孤僻。我觉得我应该先治治你这种孤僻。”
“你们医生都这么无聊吗？”
“不该去看看病历本，做做手术吗？”
“我现在正在照顾我的病人。”
“那你能告诉我雪化了吗？”
“化了，政府在道路上撒了盐，医院花园里还盖着薄薄的一层，想去看吗？”
“不想。我瞎了。”
我等着医生无可奈何的叹气或者是再三反复的劝诫，可他却久久都没有出声。
我只能在自己的黑暗中隐约辨别着，他拉过了旁边的凳子，拿起水果刀削起了果皮。
“医生，有人来看过我吗？”
他似乎思考了一会，然后有些含含糊糊地告诉我。
“昨天下午，你父亲来给你缴了医药费。”
“然后呢？”
“然后……离开了。”
我听着他有些不忍心说出来的音调，然后笑了笑。
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注入到我的血管中，因为药剂太冷，手腕有些发麻。
我随意揉了揉手腕，然后抬起头朝着医生的方向说，“他没话和我说，从小到大都是。”
“就连我瞎了之后也一样。”
医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用他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我冰凉的手腕上，慢慢的揉搓着。
“五年前我去韩国留学的时候，他不同意，断了我一切经济来源。他害怕我在那里碰见一个人生活的妈妈，害怕我揭开他丑陋的伤疤。”
“说真的，也许这个世界上，除了本不该活着，不该给他带来意外的我之外，也就妈妈是他唯一的把柄了。”
“我失明了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又算什么？他只是为了不违背心中所谓的伦理道德，抽出时间来做一些他认为对我仁至义尽的事。”
我感觉到医生的身体明显地颤动了一下，我抬起头，朝他扬起一个笑容。
“医生，我可悲吗？”
失去一种感觉的人，总是会在其他方面上更加敏感。
所以我总会在感觉不到回应的时候感到紧张，甚至没来由的心慌。
如果没人告诉我的话，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所以我总会仰躺着发呆，听床头的闹钟缓缓走动，就好像自己还明亮着，还能看着时间的流动一样。
真是可笑又荒唐。
“姜亦安。”
当我的心脏在几乎半个世纪的沉默中快要爆炸的时候，医生有些紧张的握住我的手。
“别害怕。”
“在你眼睛完全康复之前，我不会离开。”
“起码你总会在你的附近感觉到我的存在。”
——————————————————
「痛」
医院白色的窗帘随着窗户缝刮进的风在轻轻晃动着。
后脑的神经就像被紧紧攥着一样一下一下地跳得生疼。
我很想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继续听着钟表的声音发呆，或者吹着窗缝溜进来的冷风放空。
可是全是上下的器官都像是被人握在了手里一样，不停地抽搐着。
一下，一下，一下。
我捏紧了手里的被单，咬着牙想要克服这种痛楚。
可是忍耐的时间越久，这种痛楚就像蚀骨的重兽一样从骨髓吞噬到理智。
脑袋嗡地一声快要炸开，我再也忍受不了地冲下地，摸索着向前走。
“嘭——”
“啪——”
一路上不知道碰倒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多少打碎的玻璃和热水壶残渣扎进了脚心里。
我不听不息地向前走，向前走，好像向前走就能逃脱脑子里传来的那种蚀骨的痛。
“停下！”
我好像撞到了什么人的胸膛里，眼前无限的黑暗里像是出现了一束亮光，我紧抓着前面人的手臂，身体不安的战栗着。
“…我想死…让我死吧…我想死…”
“姜亦安！停下！停下！”
“我是医生！我是都医生！我还在！我在！”
那人把我的双臂紧紧地禁锢住，然后一把把我按在了怀里。
“你不会死，医生在这里，不会，不会……”
感受到他紧紧抱着我的力量，我颤抖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脑袋里的神经还在嗡嗡作响，只是从脚底传来的刺痛让我恢复了些许的理智。
“医生，头痛，头好痛……我觉得眼前全是浓雾，我看不见自己，我也看不见你……”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都医生用手掌轻拍着我的后背，温言细语得安慰着我的情绪。
“亦安，难过吗？难过就哭出来吧，那样身体和心里都会好受一些。”
我听着他的声音，然后微微愣怔了一下。
“我不会哭。”
医生打横将我抱起，我听见他脚下踢开杂物的声音，然后将我轻轻地放到了病床上。
他按响了床头的铃，“有护士吗，拿纱布和酒精来。”
等待了冗长的一段时间，呼叫铃对面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都医生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想要离开。
我一把抓住了他白大褂的衣袖，用几乎是央求的语调小心翼翼地询问:“医生，能不走吗？留在这里陪我一会……行吗？”
他反手拉住我抓他衣袖的手:“亦安，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我摇了摇头。
“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分，值班站里的护士应该都下班了，所以让我去拿东西给你处理下伤口好吗？很快的。”
我摇了摇头，仍是不肯放手。
“那医生你为什么还会在？”
“刚做完一台手术，准备在回家前看看你的状况，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医生放弃了离开的想法，走近床头蹲下身子拉开了床头的柜子。
“嗯，这里还有一些应急用的。”
他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和我聊天。
我知道他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避免脚上的疼痛刺激了我。
“医生，还是没人来看我吗？”
“……”
“怎么会，我不是来看你了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样的。你是医生，你理应来看我。”
“姜亦安，你真是这么想的？”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压低声音问我。
“嗯。”
“我其实不是你的……”听他着急的想要辩解什么，却又在说了半句话之后把后面的声音吞咽了下去，“没什么。”
感觉医生有些奇怪，我故意岔开话题。
“医生，我为什么会头痛？”
“淤血压迫了神经，不用担心，明天我会给你开药，以后再痛的话吃一粒就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