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ing happy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五条老师很嗜睡啊？”
某天午饭时间野蔷薇一脸八卦地对两位同级生说道，可惜的是那两人对此并没有太大兴趣，短暂的沉默过后善良的虎杖给出了回应:“是五条老师的话，确实很奇怪吧！”说罢还用手肘撞了撞专心吃饭的伏黑惠。
“这种情况去年就存在了。”被骚扰得无法进食的伏黑惠不得已答复着幼稚的同学。
“去年？去年我和野蔷薇还没有来高专诶——”虎杖托着下巴作沉思状，想问什么却被野蔷薇抢先了，她撑着桌面身体前倾，满脸兴奋之色，一副八卦隔壁班同学情史的样子:“去年发生了什么吗？难道是身负重伤留下的什么后遗症？”
“没有。”伏黑惠皱着眉，本来就臭的脸此刻更臭了“你们别问了。”而后真就闭紧了嘴，任两人怎么询问都不愿意多透露半个字。
野蔷薇和虎杖八卦不成大呼着没趣，一转头就看到拎着一大袋甜食的五条悟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被学生发现偷听也不害臊，大大方方地笑出一口白牙:“你们在说什么？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在想五条老师为什么总是睡觉。”
“诶？话题的中心居然是我吗？”五条悟看起来有些洋洋得意:“因为睡觉很快乐啊，会梦到很多很好的事情！”
他拿出一个喜久福三两口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嘱咐学生们:“不过你们不可以总是睡觉哦，年轻人要抓紧时间提高自己！”
说完就瞬移离开食堂，留三个学生面面相觑。
五条悟嗜睡实在是不合常理的事情，毕竟他可是改变咒术界格局的最强，怎么看都是不需要休息的样子。
事实上在一年前人们根本不会担心五条悟睡得太多，反而无比希望他可以安静下来，睡觉也好，打游戏也罢，或者是排长队买甜品，总之不要满世界作乱就好。在咒灵出现的淡季，五条悟是比咒灵更麻烦的存在。
可真当五条悟安静下来，大家又开始担忧了。
最先对此做出反应的是夜蛾，他和五条悟坐在台阶上，两人中间隔了半米距离——这不是老师关心学生的距离，但无奈五条悟开着无下限拒绝一切接触。大少爷肆意地伸展四肢，在阶梯上摊成一个“大”字，很不耐烦，满脸写着“有话快说，我很忙”的字样。
“你最近，很累吗？需不需要给你放几天假?”夜蛾那张肌肉脸努力挤出一个称得上慈爱的微笑，试探地问道。
“不需要哦，我可是最强。”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起身，丢给夜蛾一个背影。
第二个委婉表示关心的人是硝子，在五条悟把受伤的学生送来给她治疗的时候。她掐灭了手里燃着的烟——五条悟不喜欢烟味，他讨厌一切苦涩的东西——然后丢给五条悟一包安眠药:“睡眠质量不好的话，可以用这个。”
“啊，谢谢硝子——!”五条悟很开心地接过药揣进口袋里，潇洒地挥挥手“伏黑就交给你啦!”
可硝子清楚地知道，五条悟不会用那包安眠药。
硝子重新点燃一根烟，对着五条悟走时忘记关上的门想:啧，真是麻烦的男同学。现在真没人管得住他了。
也不是五条悟存心要忽视别人的好意，只是他确实不需要这些东西。因为他不是睡不好，而是睡得太好了，所以才喜欢上睡觉的。
五条家未来的家主很少喜欢上什么东西，有趣的玩具，可口的美味，甚至是什么人，只要他想，都是唾手可得，这样一来在五条悟眼中就失去了乐趣。太轻易能得到的从来不是五条悟所需要的。因此年幼的神子沉默寡言，永远冷着脸闷闷不乐。
后来长大了些，他就喜欢上捉弄他人。一开始是那些可怜的下人们，但无论他做出多过分的事情，那些人也只会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很快五条悟就觉得无趣了。而后就将矛头指向家中的长辈们，看那些烂橘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无计可施是年少时的五条悟觉得最快乐的事情。
但是人生还是好无趣，好寂寞。
五条悟对寂寞并没有概念，事实上他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人簇拥，寂寞和他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可他总是觉得，无聊，无聊，无聊。好想有什么人来陪陪自己，不是家里给他找来的，永远尊称他“少爷”，走在自己半步以后的玩伴，而是会亲呢地叫他“悟”，和他分享甜点的朋友。
朋友对五条悟来说是很奢侈的存在，在遇见夏油杰之前。
他们的开端完全称不上美好，甚至算作糟糕——没有人见自己挚友时第一句话会是“哇!你眼睛好小，刘海也好奇怪哦!”
五条悟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恶意，只是很诚实的感叹，但语气实在是过于欠揍，那时还穿着正规制服的优等生夏油杰听完这话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也不装优等生了，一拳挥在五条悟那张俊脸上，留下好大的红印。
被打了的五条悟:哇!他居然打我!好与众不同的男人!
然后他们很快扭打在一起，没有人用术式，是拳拳到肉的那种，拳风间伴随着不知道是谁的闷哼。旁边的硝子避之不及，点了一根烟开始提前担心自己未来三年的高专生活，惆怅得好像不是女子高中生而是寡身带两个小屁孩的母亲。
直到夜蛾正道赶来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两个问题儿童都挂了彩，五条悟脸上的红印还未消退，一头白发炸得像蒲公英。夏油杰就更凄惨一些，丸子头彻底散开，还被不讲武德的五条悟扯掉几根，衣服也破了好几个口子。
夜蛾让他们在走廊上罚站，还放了个咒骸盯着他俩防止再次打起来。
“喂，老子是五条悟，你叫什么?”
五条悟毫无芥蒂地去碰夏油杰，发出了代表友好的讯号。
“我叫夏油杰。”
夏油杰在来高专前还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普通高中生，除了能看见那些奇形怪状的咒灵以外可以说是对咒术界一无所知，因此在前一个晚上拿出期末备考的气势恶补了咒术界常识。但他只知道五条家有位六眼神子，并不知道这位神子就是自己的同学。所以在听到五条悟的自我介绍以后他愣了一秒，就觉得一切都是说得通的了。
无论是对新同学出言不逊，还是不礼貌的自称，发生在五条家少爷身上都是合理的。
夏油杰做好了五条悟极难相处的心理准备，在接受到五条悟生疏但友好的示意时他才意识到这位少爷和传闻里的完全不一样——一个自我却本质友善的小孩。
“刚刚，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夏油杰想着小少爷肯定不擅长道歉，于是自己态度陈恳地伸出一只手和五条悟握了握:“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夏油杰有很多很多朋友，他是性格和善，无可挑剔的优等生，与同学和睦相处是优等生必备的技能，他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但是对于五条悟而言这句话就是什么不等了的承诺。
眼前这个怪刘海说要和自己做朋友。五条悟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虽然他眼睛小，刘海还奇怪，但是他还是很好看的，颜值上完全过关。虽然他打了我，但是他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敢打我的，还和我势均力敌，实力上完全匹配。而且他叫杰诶，和我的名字好登对，这一定是特殊的缘分!
看到五条悟皱着眉思考，夏油杰还以为自己要被拒绝了，正头疼着就被人一掌拍在背上，两个人的距离猛然缩短，最后变成五条悟一只手搭在夏油杰肩上的亲密姿势。
“那么杰，我们逃课去吃甜品吧!有一家新开的甜品店味道很好哦!”
两位问题儿童就这样在开学第一天当着夜蛾咒骸的面公然逃课，骑着咒灵飞到几公里外的甜品店感受友谊的美好。吃着双份甜品的五条悟和写着双份检讨的夏油杰都觉得很美好。
感受到人间真善美的五条悟趴伏在课桌上，一张精致的脸怼到夏油杰的眼前，挡住了检讨书上的工整字迹，他眨着大眼睛撒娇般说道:“好喜欢杰哦——”“是是，我也很喜欢悟。”夏油杰拨开五条猫咪的大脑袋继续奋笔疾书。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有朋友，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是最后一次。
认识夏油杰之后五条悟的喜好逐渐偏于正常，虽然还是以捉弄烂橘子为乐，甚至有时候会和夏油杰一起捉弄夜蛾，但他还喜欢打游戏，喜欢看电影，喜欢游乐园，喜欢一切平凡人喜欢的，能和朋友一起做的事。
他和夏油杰坐在凌晨的电影院里看一部酸掉牙的爱情片，偌大的电影院只有他们两个人。五条悟啜着加糖的奶茶摊在座椅上抱怨为什么不看另一场看起来非常刺激的鬼片。“因为你需要休息。”夏油杰体贴地笑着。他们出差半周，刚刚才一起拔除了一只特级咒灵。虽然五条悟坚持认为他们是最强的，一只特级咒灵算不上什么，但夏油杰还是从他充满血丝的眼睛和关掉的无下限中察觉到他的疲惫，带他到最近的落脚处休息——他也没有力气再操控什么咒灵把他们送回高专了。“我才不需要呢。”五条悟是拒绝示弱的嘴硬小孩，他打着长长的哈欠靠在夏油杰肩膀上:“过半小时杰记得叫醒我，你也该睡了。”
夏油杰并没有叫醒他，他承受着肩膀上悟的重量看完了那部冗长无趣的爱情片，在男女主哭着相拥时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在男女主于雨中接吻的时候睡去了。
五条悟毛茸茸的白脑袋和夏油杰半散不散的丸子头靠在一起，从背影看去仿佛什么恩爱的情侣，谁知道是连轴转好几天的可怜童工。最后被工作人员叫醒的五条少爷姿势别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钞票:“嘘——我们再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包场。”工作人员拿了钱悄无声息地离开，电影院黑漆漆一片，五条悟用六眼在漆黑里打量夏油杰乌黑的眼圈，紧闭的薄唇，突然萌生出想要亲亲杰的冲动。五条悟认为这没什么，就像小猫咪用碰鼻子示好一样。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动了的话，杰就会被惊醒，他还想让他多睡会儿。
回到高专后夏油杰照例写两人份的报告，五条悟端来一份荞麦面，用筷子卷起一卷送到夏油杰嘴边“啊——我喂杰吃，这样杰可以写得快一点。写完了我们好一起打游戏，我才买了新的游戏机!”夏油杰自然地顺着五条悟的手吃面，除了家入硝子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甚至如果夜蛾看到了也只会指责他们不务正业。
这样的奇怪事数不胜数，家入硝子作为他们的同学，一个有正常思维的女同学，是唯一倒霉的知情者。
天内理子事件之后的某一天，夏油杰在高专自营小卖部门口碰上买烟的硝子，他向硝子讨烟抽，解释说自己只是偶尔抽一次，所以用不着买一整包。五条悟讨厌烟味，每次夏油杰抽完烟都要被人嫌弃，五条悟夸张地捂着鼻子又不愿意走远半步，久而久之夏油杰就把烟戒了。现在五条悟忙，和夏油杰黏在一起的时间大幅减少，于是夏油杰的烟瘾故态复萌。
硝子翻着白眼从才开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递过去，想起这人现在没有打火机又收回手给人点燃。两个人面对面沉默着吞云吐雾，最后是硝子先开口:“不明白你们在搞什么。你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是你的话，他不会拒绝的。”“不行的。”夏油杰低下头，最近他头发长长了许多却疏于打理，刘海垂下来像打了败仗的士兵在投降:“悟是最强的，不应该被这些事情绊住。”
这一次硝子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她恍然大悟这两位问题儿童真是登对，在某些问题上白痴得如出一辙。“随便你们吧，也不是我管得了的事情。”她抽完最后一口烟摆摆手就走掉了，没打算和夏油杰多聊几句。
五条悟开始明白喜欢的东西不一定会给自己带来快乐是在他第一次失去夏油杰的时候。高专的所有人好像一夜之间忘记了五条悟此前的种种恶行，对五条悟异常体贴，体贴到让手眼通天的五条悟，夏油杰的挚友五条悟，成为了最后一个知道夏油杰叛逃的人。
夜蛾正道难得地放慢了语速，用了轻柔得叫人恶寒的语调，不知是怕五条悟听不清，还是想以此来安抚他。
但事实证明这毫无用处，听闻杰杀了自己双亲后的五条悟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巨型猫科动物，毛都要炸起来，又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总之难以抑制的咒力源源不断从体内冒出，让人担心下一秒整个高专都会被夷为平地。
人类心理学上将悲伤分为五个阶段，五条悟经历了短暂的拒绝和长期的愤怒，他把方圆几里大大小小的咒灵杀了个精光，和高层的烂橘子大吵一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之后，终于过渡到协商期。
他试图说服自己杰并没有那么重要，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玩伴；反复告诉自己他不是被抛弃的那个，是杰不够强大才会被自己甩在身后；一个人玩游戏，一个人看电影，然后对自己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很好，没有他也可以。
但他失败了。
杰对他而言不是什么普通玩伴，是他的挚友；他是只被饲养者抛弃的可怜小猫，最强是一个组合，不该是他孤零零一个人；游戏和电影其实都好无趣，输也好赢也罢，恐怖片或是文艺片，和杰一起才有意义。
于是他再次愤怒，他恶狠狠地对着杰的房间使用芘，然后又去找硝子试图用反转术式恢复那一摊废墟。
那时候他还不认得野蔷薇，否则他一定会要来野蔷薇的钉子钉在夏油杰落在自己房间的物品上，让野蔷薇狠狠砸下去，一下，两下，把这份痛苦用共感传递给不知身在何处的夏油杰。
在此之前五条悟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也从不曾这样束手无策。当夏油杰在新宿街头说出那些混账话时，这种愤怒达到峰值，他觉得自己在燃烧，从心头燃起的火焰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把理智也一并烧尽——他对着杰的背影做出了芘的手势。
“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杰这样说着，语气平淡如同在和悟探讨要买哪种甜品。但是五条悟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回答，他完全不明白。
杰所说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杀光所有非术师，那么当初在盘星教为什么阻止自己?什么意义，什么正论，五条悟搞不懂，只觉得讨厌至极。他知道的只是在他什么都没察觉的情况下被杰冷落了，杰在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试图用对立的立场把自己推至彼岸，这是无缘由的，残忍的抛弃，而自己对此已无计可施。
在那一刻他真的想杀了他，想杀了这个几乎无条件纵容他，给予他最大限度真实爱意的挚友。他人生中第一次说出“我们”，第一次懂得分享，感受快乐，是托夏油杰的福。他人生中第一次明白痛苦的真正含义，第一次品尝恨意，也是夏油杰的罪孽。来自心灵而非肉体的折磨，苦味与铁锈味一同侵袭口腔和大脑，使他无法念出咒语。
这一刻神子不再是神子，他是跌入凡尘的可怜人，他无法阻止自己喜欢夏油杰，于是复杂的爱与恨好似双生的藤蔓，从他的血肉里吸收养料，直至他成为干枯的躯壳。
夏油杰走远了，那颗丸子头隐没在人海之中，五条悟动用六眼也找不见了。
回到高专后所有人都说五条悟成熟了，当然，是背着他 说的。五条悟没有经历七海建人所说的那些小小的绝望，他的头发依然浓密到让人羡慕，喜欢的甜品也不再限量，但他还是长大了，在一夜之间。
夏油杰的离开带走了他的任性和顽劣，也带走了他喜欢什么的能力。成长是很辛苦的，但他不得不成长。
五条悟喜欢上睡觉这件事是在一年前的圣诞节，他亲手杀死夏油杰的那个夜里，他将此作为圣诞节的奇迹，是耶稣对他这些年勤勤恳恳拔除咒灵的奖励。
夏油杰出现在他梦境之中，完完整整的，眉眼温柔一如既往。
他伸出手，迈开步，挣脱一切束缚去拥抱杰——大义，生灵，诅咒，一切都与这一刻的他们无关，他们只是久别重逢的爱人，爱与恨都开出灿烂的花来，点缀这一刻，庆祝这一刻，留住这一刻。
成熟的大人又变回小孩子，五条悟一米九的个子硬蜷进夏油杰的怀里，两只手挂在杰的脖子上，去索一个迟来十年的吻。
“明天你还来吗？”把人亲到缺氧的罪魁祸首摆出委屈至极的表情，天蓝色的眼睛里藏着随时准备海啸的大洋，好像只要夏油杰摇摇头或者说出不字就要把人淹没相拥着一同沉入海底。
“来，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世界上唯一能安抚五条悟的夏油杰又低头去亲被自己弃养十年的猫咪:“不会再离开你了。”
猫咪餍足地挂在主人身上，睡了十多年来第一个好觉。
除了五条悟没有人会知道他嗜睡的原因，没有人会知道他梦境里藏着他喜欢的游戏机，喜久福，以及他最最喜欢的，也最最喜欢他的夏油杰。
感谢五夏酱帮助万年残废积极复健
灵感来自歌词“珍贵的思念啊，在梦中和你再次见到面，我有无数的话想传达坚信你能听得见”
想尽自己所能给五夏酱一个合理的he(尽力了)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ˊ˘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