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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霖】恋爱未完待续

*请 勿 上 升 真 人

全文1.6w HE 校园

推荐BGM:兜圈-林宥嘉







01

贺峻霖,为他人生十六年的第一次恋爱,做好了实打实的准备。

 

02

与严浩翔有关的记忆,要从贺峻霖九岁那年开始。

 

那年夏季的某个晚上,严浩翔初次降临贺峻霖的世界。

 

傍晚五点钟,家庭主妇在厨房大展身手的时刻,贺峻霖被下达了给妈妈买酱油的任务。他嚼着小卖部的水果糖,手里的零钱被汗水浸的黏糊糊。几个女人坐在小卖部门口的老树下乘凉,七嘴八舌,嚼着新来一户人家的舌根。知了也不及她们聒噪。

 

她们说,那家人的小孩是个有名企业家的孩子。中年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磕着瓜子。大蒲扇摇啊摇,把壳吹的在黄昏下乱飞。她们无法理解有着大把钞票的日子不过,跑到这儿来体验普通人生活的有钱人。

 

小卖部里的阿姨不时插几句,不知讲了什么,引起一阵哄笑,听来刺耳。

 

小卖部里有各种东西,但是堆得杂乱。光是酱油他就要挑上好几分钟。他后悔没问妈妈该买哪个,小孩紧锁眉头,仿佛在思考一道极为复杂的数学题。

 

正当他疑惑该买哪个牌子酱油的时候,那个中年女人们口中所说的有钱人家小孩出现了。

 

闲言碎语蓦地消失,燥热的夜晚变得安静。

 

贺峻霖在货架的斜对角,睁着大眼睛打量他。

 

小男孩不像贺峻霖的伙伴剃板寸露个大额头,他留着长长的刘海儿,前额连着眉毛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小孩穿了身乖乖的学生装,应该是贺峻霖羡慕了很久的贵族学校里的校服。及膝小短裤,两根带印花的背带儿,白白净净的衬衫,擦的锃亮的黑色小皮鞋——贵族小少爷,这是贺峻霖对他的第一印象。

 

好酷。

 

他和玩伴们都不一样。不同于身边的小孩,他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贺峻霖远远的距离望他,好似被自然地罩上一层柔光滤镜。

 

不一般,甚至耀眼的自带光环。

 

小孩没瞧见一旁满脸惊奇的贺峻霖,径直来到柜台前要了好几包水果糖,阿姨迅速退出了女人们的话题,给他挑了个塑料袋一包包装好。小孩在裤子口袋里掏了半天没抠出什么来,看着袋子里的甜蜜,有点失望地想往回走。

 

贺峻霖看出了他的窘迫,也许是好奇,想要示好,他立马跑过去把钱付给了柜台阿姨。这才使小孩发现了身后乖乖的小男生,不由得心存感激。

 

贺峻霖恰到好处的自来熟。两个小孩刚开始是陌生人,在贺峻霖一连串的问句下已经熟络,坐在小区游乐设施里的秋千上边荡边聊天。

 

直到天都快黑了,贺峻霖才想起来妈妈嘱托给他的事。他俩急吼吼地重新冲回小卖部里,不想那个胖阿姨说最后一瓶酱油已经被买走了。

 

所以,意料之中的,贺峻霖回到家时,得到了妈妈不太严厉的责备。

 

不过没关系,一瓶酱油换个新朋友,也挺好嘛。

年幼的贺峻霖这么想。

 

那年暑假,不太热。贺峻霖爱玩,吃过饭就冲下去和邻居家的小崽子们厮混。捉迷藏,切西瓜,老狼老狼几点了,常玩的游戏体验了个遍,玩腻了,他撒了手在小区里乱晃。

 

小区新开设了个足球场,不大,必要的设施都有。贺峻霖心生好奇,兴冲冲跑进去看。里面就一个人,蹲在地上两手扒着足球发呆。

 

咦,这不是那个新来的小孩吗。

 

贺峻霖大喊:“喂!”

 

小孩惊得一回头,忽然瞧见新认识的伙伴,欣喜地笑起来。贺峻霖一蹦一跳地来到他身边,瞅小孩的足球。

 

“你怎么不踢呀?”贺峻霖问。

 

小孩不笑了,淡淡地说:“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

 

“我一个人嘛,感觉没劲。”

 

贺峻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玩。”

 

小孩笑着说:“我正愁没人嘞。”末了就大方地把自己的球给贺峻霖踢。

 

后来,贺峻霖吃过饭出门总能遇见他在踢足球。这个小男孩有着一种奇特的吸引力,总会让贺峻霖跑上去跟他一起玩。小孩性格开朗也不拒绝,甚至把家里剩着的足球送给他踢,贺峻霖红着脸说这怎么行。

 

“有什么大不了,现在它就是你的了!”小孩飞快撕下足球上的姓名贴,把这个鼓鼓囊囊的小玩意摁进贺峻霖手里。

 

贺峻霖这才知道他叫严浩翔。

 

正是那天,严浩翔成为了贺峻霖的天下第一好。

 

新开的足球场很多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因此,理所应当地记满了专属两个九岁小孩的点滴回忆。

 

小小的贺峻霖想,如果那天没有帮妈妈去买酱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认识他啊。

 

青春期到来,他们十四出头的时候,个头都开始蹭蹭往上长。

 

严浩翔热衷运动,肩膀很宽,个头早就窜到一米八。他生了双清澈的眼睛,鼻梁高挺,性格阳光,不笑的时候挺帅,笑的时候更让学校里的女生心花怒放。

 

贺峻霖偏秀气点,桃花眼水灵灵,唇珠微翘。他很瘦,比严浩翔矮了半个头。如果要用恰当的语言去形容他,就是块翡翠,柔和细腻。

 

两人不在一个班,一前一后隔了堵墙。不过这没关系,丝毫不影响严浩翔和贺峻霖两人打打闹闹腻在一起。放学的时候贺峻霖手脚慢,严浩翔总要守在他班级门口等半天。

 

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这是他们从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彼此等待对方,两人总是心照不宣。

 

夏日的傍晚,黄昏染着些粉红的色彩。严浩翔靠在走廊的瓷砖上,盯着贺峻霖和他的同班同学有说有笑。心有灵犀,贺峻霖瞥见那熟悉的身影,总会在教室里跟他招招手打招呼。

 

贺峻霖十五年的人生中,严浩翔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具体表现在,贺峻霖翔看到严浩翔时心头不禁生出的心安。

 

贺峻霖虽只大他两个月,心智却比他成熟的多。严浩翔不懂遮遮掩掩,有什么就直接痛快地说,后果是被同行的朋友损情商低。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贺峻霖也偷笑。

 

没事,青春期嘛。

 

青春期的男孩子,横冲直撞不讲道理。偏偏贺峻霖,性格沉稳大气,用豁达的心态抚平了严浩翔毛手毛脚的冲动。他俩性格契合的惊人,狮子座与双子座果真是对不错的搭配,相互吸引又看不厌彼此。

 

每次他等贺峻霖放学,班里的女生总会默契的不去打扰,像在遵守某个约定。可能这就是关系好的证明。

 

“还没好啊霖霖,真慢。”严浩翔等的脚都站累了,“再不来,这瓶可乐我替你喝了啊。”

 

“别!快了快了,你等等我。”

 

霞光映红门外少年的脸庞,贺峻霖提起书包冲向严浩翔。

 

 

 

03

严浩翔早恋的事,贺峻霖是从宋亚轩口中得知的。

 

宋亚轩是贺峻霖同桌,是个长得很乖的小帅哥。刚开学他俩就聊得来,除了严浩翔,贺峻霖跟他关系最好。想起每天等贺峻霖放学的男生,宋亚轩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他有了女朋友的事。

 

他女朋友是高二的学姐,长得水灵。

 

宋亚轩兴致勃勃地和贺峻霖说这事,他说学姐用了好长时间才把严浩翔追到手。当初严浩翔还犹豫着没同意,后来被那学姐的锲而不舍给打动,现在两人甜甜蜜蜜的,这事在高二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之前喜欢严浩翔的好多女生看见他俩眼红的牙痒痒。

 

也是,俊男美女年少的爱情故事谁不敢兴趣。

 

“严浩翔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宋亚轩见贺峻霖一脸茫然,挑挑眉:“小贺你原来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没跟你说吗?”

 

贺峻霖仔细一想,也不是完全没听他说起过。月头有一次他们同往常一样一道回家,严浩翔跟他说最近感觉不太自在。男孩总是眉眼弯弯,那天眉头却不太平地皱起。贺峻霖问他怎么了,他欲言又止,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说没事。

 

很可能是因为这事才不自在。

 

但是,贺峻霖压根就没料到,严浩翔会答应这件让他不自在的事。

 

“好像有半个月了吧,有一次我去学校图书馆,看见他们在一起挑书呢,两手还牵一起。”宋亚轩自顾自往下说。

 

“啊,那挺好的。”

贺峻霖听见自己的声音。

 

“是啊,可不嘛。小贺你什么时候也去找个对象谈谈啊。”

 

谈恋爱吗……算了吧。他没心思应对女孩儿沉甸甸的情感。

 

倒是严浩翔,他懂什么是恋爱,知道怎么经营恋爱吗。傻不拉几的,恐怕一点也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万一吵架冷战呢,说不定他还不清楚怎么去哄那女孩。

 

相处了好几年,严浩翔心里怎么想的贺峻霖都摸了个透。那男孩子大大咧咧,说话没心没肺,贺峻霖不清楚说他是情商低还是真的蠢,他那没皮没脸的样儿,看着无奈又不忍心骂。

 

那学姐估计也是被好看皮囊骗的晕头转向,真要在一起,相处不知会尴尬到什么程度呢。

 

异样的情感升腾起,贺峻霖不禁骂道,真是闲出毛病来了。

是说他自己。

 

那日傍晚下暴雨,天泼了墨般黑。贺峻霖忘了带伞,严浩翔还是大方,撑起收拢的伞骨把贺峻霖揽进里面,两人握着伞柄,在倾盆大雨中缓缓前行。

 

雨势凶猛,好像一只咆哮的怪兽。黑色的雨伞无法保持平衡,在狂烈的暴风中东摇西晃。仿佛一只孤零零的小船,在茫茫大海中沉沉浮浮。

 

折腾了好半天,他俩才走到小区门口。两人只有一把伞,严浩翔打算先把贺峻霖送回家再上楼。贺峻霖挥手道别就要往家里奔。没想到严浩翔动作比他还快,在贺峻霖冲出雨伞要被淋湿的前一秒拉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湿哒哒的,把他攥得好紧。

 

“傻子吗,淋湿了怎么办?”

滂沱雨声中,隐隐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又不远……”

 

“别闹,我说送你就送你。”

 

不知是为什么,可能是雨,可能是心情,贺峻霖耳中,严浩翔的声音很清冷。暴雨好凉,他的心也有点凉,随狂吼的风钻进豆大的雨点里。

 

贺峻霖动了动右手:“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严浩翔听话的松开手,盯着贺峻霖手上的红印。男孩儿皮肤很白,这么一捏,手上多了个刺眼的掌印。

 

“对不起啊。”他有点抱歉地说。

 

“没事。”

说罢,贺峻霖就冲出雨伞,跑进楼道里。

 

 

 

 

04

没被贺峻霖猜中,严浩翔并不笨的彻底。

 

那是暴雨过后的第三天,严浩翔给贺峻霖发了有事不会等他放学的消息。那天自从听学姐说公园隔壁的礼品店的项链好看,他留了心,周末给她买了下来。还算称职,严浩翔打算给女朋友一个惊喜。

 

学校说要错峰放学。学姐他们那节课结束比他们晚,严浩翔在班级门口等女朋友下课。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严浩翔一眼就能望见。夕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一半余晖撒在她的脸上,干净的像一首诗。

 

因为初中部的学生差不多快走光了,所以校园里非常安静。听到走廊细细碎碎的声响,学姐一抬头,瞥见了严浩翔。

 

她有些意外,对严浩翔笑笑,目光柔柔软软要沁出水。

 

印象中,学姐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严浩翔小时候和贺峻霖说喜欢长头发的女生,正好,学姐就符合了他年少时对理想型的要求。

 

她喜欢他,是她与他的聊天对话框中的第一句话。

 

学姐追人,很大胆。上来第一件事就是表明态度,简单四个字,严浩翔被扰的不知所措。学姐说没事,这句话只是告诉他心意而已。

 

当时,严浩翔就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他觉得这女孩子很有想法也很有勇气,后来确实印证了这一点。严浩翔觉得,学姐很特别,严浩翔在她面前总觉得自己幼稚,她好像一个大姐姐。

 

挺丢人的。严浩翔第一次恋爱,女朋友好像把他当弟弟看。

 

严浩翔虽性格外向,但少有人能真正走近他的心。严浩翔打心底里佩服学姐。因为除了贺峻霖,学姐是第一个他觉得很不错的人。

 

贺峻霖?

 

谈恋爱这事,还没跟他说吧。那天刚想跟他炫耀的,那家伙跑的倒快,完全不给他机会。他要真知道了,不晓得会怎么想呢。会笑他吗?还是一脸羡慕的祝福?

 

不清楚。贺峻霖会读心术,把他看的透彻,严浩翔却认为自己笨的离谱,学不会揣测他的想法。

 

“下课啦,今天怎么突然找我来了啊。”

严浩翔沉思地太过投入,女孩走到他身边才回过神。

 

还算拎的清,严浩翔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包装他特意叫礼品店店主换成粉色,粉红色很温暖,应该是女孩子们都喜欢的颜色。他心想,学姐看到以后肯定会喜欢的。

 

果不其然,鲜花般的笑容绽放在姐姐脸上:“你还真给我买了啊?”

 

严浩翔挠挠头回答:“这没什么的。”看见她笑,他也不好意思地笑笑。

 

“想不到嘛,你还挺浪漫的。”学姐开心地打开小盒子,眼神里满是欣喜,“哇!好漂亮哦。”

 

一条精致的项链躺在盒中,最中间是颗小星星,霞光映在上面,就像严浩翔为她摘下的星星在发光。

 

女孩子永远臣服于浪漫,学姐也不例外。她笑的很灿烂,严浩翔耳尖泛起淡淡的红。严浩翔接过项链给学姐带上,他拨开她柔软的发丝,星星悬在女孩的锁骨上,闪着几点漂亮的光彩。

 

她由衷地说:“谢谢你呀。”

 

严浩翔笑了笑说客气什么。

 

夕阳西下,俊男美女,完美的有些不真实。

 

情景与小时候贺峻霖初次遇见严浩翔的画面相互重叠,不一样的是,身旁多了一个人。他依旧耀眼夺目,带着光环,初有棱角的容颜好看的就像王子,如果可以这么形容,那女孩是公主,头上戴着隐形的皇冠,般配的不像话。逆光看去,他们好像一部日本纯爱电影里的女主角。

 

台下是一片广阔的天空,快要落山的夕阳,粉红色的云彩,墨绿色的树丛,以及躲在背后的贺峻霖。

 

只是他站在角落里,距离颇为遥远了。

身处位置过于隐蔽的人,没有资格扮演配角。

 

从灌木丛里看着他们,贺峻霖第一次觉得与严浩翔的距离相隔那样远。短短几秒之间,从绿化带的灌木丛到教学楼的走廊,走五六步就能抵达的地方,他觉得他们之间,相隔了太阳到地球的距离,平均一亿五千万公里。

 

抬头仿佛触手可及,伸手却是一片虚无。

 

平常和严浩翔一道放学,都是顺着来学校的路回去。这天贺峻霖数学老师又拖课,再加上留下来做值日的原因,和班里的同学打扫完毕后,初三年级几乎没人。他急着想回家,于是选择了要经过高中部的路径,不巧撞见这一幕——偶像剧里的情节。

 

还挺巧,他想。

 

严浩翔发信息给他的时候,贺峻霖也不是没想过是因为那女孩。没想到他偶然路过时心跳还是漏了一拍,推着单车的手一松,差点发出巨大的声响。

 

幸好严浩翔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他的目光没有为角落里的人停留。两人一道离开,渐渐消失在贺峻霖的视野。等到他们变成一个黑点,贺峻霖才跨上单车,往学校后门骑行。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燥热被吹的一干二净。

 

兴许是那晚的雨下的太过激烈,贺峻霖翻来覆去失了眠。无形的指引,冥冥之中得知了一个让他难堪的答案。说来可笑,他引以为傲的兄弟情谊沾染上了不堪。真没出息,他又骂他自己。

 

不论晴天还是雨天,都很适合回忆。

 

小时候嘛,什么也不懂。在大大的电视里,小小的贺峻霖和严浩翔看着家庭主妇们最爱的肥皂剧,对于剧里的女主角,严浩翔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他说自己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因为妈妈有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一提起新奇的事,两人打赌说谁以后先有了喜欢的女孩,谁就能得到小区对面商店里热卖的最新款游戏机。

 

游戏机,多么诱人的赌注啊。它承载了两个小孩眼里满满的憧憬与期待,只是还没有等到谁牵起某个漂亮女孩的手,货架上他们渴望的最新款就已经下了架。

 

严浩翔想要的不得了,还傻兮兮地拉上贺峻霖,跑去问柜台阿姨能不能再拿出来卖。阿姨摇摇手说那款生意火爆的很,半个月不到就被买空了。小孩失落地瘪嘴,贺峻霖看他的表情,又好笑又无奈。

 

后来长大了,这个幼稚的赌约渐渐被淡忘。至于最开始非要得到不可的游戏机,也早就被遗忘在贮存时间的老阁楼里。

 

但是,没了游戏机,照样不妨碍他俩竞争。小孩子的比赛,幼稚得认真。一天天长大,不知谁开始在意起身高,两人又争着吃钙片喝牛奶,个子一天天往上窜。贺峻霖好胜心强,牛奶天天当水喝,皮肤喝的又白又细,只是个儿最后还是没严浩翔高,直到上了初中也没变。

 

严浩翔赢了幼时一时兴起的小游戏。现在是,最开始也是,在告别童年的不知第几年,他还是牵到了漂亮女孩儿的手。他没有把胜利的消息告诉唯一的竞争者,这场童年的博弈,最终以获胜者谦虚的姿态画下句点。

 

贺峻霖第一次尝到这种奇怪的滋味,他清楚那并不是觊觎另一方的胜利。如果要用恰当的语言描述,就是偷尝到了还未成熟的青橘,酸的他五官皱在一起,心也扭成一团。

 

那是一种见不得人的情感。

 

也不是没人可以分享,只是这种事情他实在难以启齿。他宁愿憋在心底等它生根发芽,暗自枯萎也罢,长成参天大树也罢,年少无知的心事他只愿堆在内心最深处,谁也没有机会告诉。

 

没关系,只是时间问题。

 

他挠了挠头,故作轻松宽慰自己。

 

 

 

05

贺峻霖这人其实很容易受影响。

 

他本身学习成绩好的惊人,但因为没来由的心烦意乱,最近学习状态都不如意。

 

眼神也是,这几周上课就容易飘到外面去。这天被严厉的班头发现,被狠狠叫起来罚站。

 

老师对同学一向严格,特别是成绩优异的。他认为必须抓得紧,那帮种子选手才不会松懈,免得放任他们沾沾自喜,临考前还浮躁的心都静不下来。

 

而且,尤其是这贺峻霖,这几天状态大不如以前。期末考试离现在不远,万一一直这样下去,结果必定是连自己都不满意。

 

作为学生没有反驳能力,贺峻霖也觉得自己不行,听话地站了一节课。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嗡嗡,有只讨厌的蚊子老是瞎转,他的心也紧的嗡嗡,在上课,没了辙,宋亚轩上课睡着了没帮他捉掉,贺峻霖手臂和脖子上冷不丁被叮了几个包。

 

花蚊子,威力不容小觑,大人们老是这么说——确实,贺峻霖下课总是挠,一不小心脖子上被他抓破,又红又肿。宋亚轩没头没脑,还一脸惊奇地问他那是什么,表情又期待又惊讶,盯的贺峻霖心里直发毛。

 

那有什么可好奇的……总不可能是什么奇怪的印记。他无语地白了一眼,没心思理会。掏出手机来听歌了。

 

贺峻霖其实不太喜欢夏季。这个季节把喧嚣灌进他的耳朵里,风吹树叶的声音好吵,天热,闷的他透不过气,黑发湿哒哒粘在额头上,身上也黏腻腻的,只觉得难受。

 

气温高的恼人,空气也变得稀薄,只觉闷涩。上午第三节课肚子开始饿,数不清有多久,反正就是很长时间,他已经很久没吃章鱼烧了。

 

学校对面有个和气的叔叔。这中年男人身材魁梧,做出来的章鱼烧倒小巧精致,味道好吃,价格也便宜。贺峻霖总喜欢拉着严浩翔放学去买,他胃口小,吃不了多少,两人买了一份,剩下他吃不掉的就全给严浩翔。

 

那男孩也自觉的承担起吃剩食的责任。每次贺峻霖饱了,手一松,严浩翔就用叉子一扎把丸子送进嘴里,还答应回去不跟他妈妈说。

 

他有些想念那种充实的口感,是惦记了很久的感觉,于是连烦躁也有了理由。

 

“无论我,在这里,在那里。”

 

“仿佛失魂的虫鸣,”

 

“却明白此刻应该做些努力——”

 

词很贴切。教学楼旁边那棵老树上的虫尤其恼人,吵得贺峻霖只觉心烦意乱,手里的题也做不下去。破罐子破摔,暑热又催生困意,他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贺峻霖这几天都生活在这种无法控制的状态下,他觉得心情莫名其妙,心皱巴巴拧成一团,怎么也抚不平。

 

可能是因为这个太过漫长的夏季,也可能是因为某个人。

 

他学会了躲。

 

他很聪明,主动把话题减少,见面的时间也故意被掐断。就算平常隔得不远,他也能编出几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回绝。虽然他能隐隐察觉到对方的不解,但是,他想。

 

他可以随心所欲,他又有什么不可以。

 

“没睡好?”小宋又凑了过来,“贺峻霖,你最近不对劲啊。”

 

贺峻霖嘴也懒得张,干脆装作没听见。

 

“好怪!”

 

是挺怪的。他从小就是这种性格,有了不爱说,全憋心里不给别人听,心里住了片宽宽的海,内掀起波澜,一涛又一涛,浪花泡沫堵的厉害。

 

自严浩翔跟他说有在谈恋爱起,贺峻霖有意的疏离就持续了三个星期。

 

严浩翔是迟钝,他也不至于什么也看不出来。一开始没发现,时间不会骗人。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默契地守在那道防线,仿佛不说就还是原来那样。

 

聊天界面每天也只留几个贺峻霖常用的表情包,严浩翔几句干巴巴的早安晚安日常问候,清楚明了又简洁。

 

学校有些变动,严浩翔他们和后面几个班被换到后面那栋教学楼。第三栋和第四栋之间隔着一片绿化带,一排香樟树像是整齐的屏障。

 

大概是因为距离,平常黏人的严浩翔变得克制,放学也不再经常去等他。贺峻霖猜,严浩翔要么是跟他女朋友约会,要么就是料到自己会用各种理由表示有事让他先走——除了忙还是忙,他压根编造不出其他任何借口回应。

 

班级位置变动,教师办公室也发生了变动。贺峻霖去后面那楼第二层交作业,好几次能看见严浩翔被他老师扣在那里。

 

他数学不大好,这是从小时候贺峻霖就知道的。他们数学老师整个年级出了名的严厉,爱把成绩有欠缺的同学课间拖住做额外的习题。

 

像说好了似的,贺峻霖语文老师也爱布置过关任务,人经常很多。贺峻霖排队的时候偷偷盯着严浩翔看,啊……又长高了。

他也只敢看他的背影。

 

有一米八了吧?

 

那男孩总是站在靠窗的位置微微低头,侧脸和背脊尽收入贺峻霖的眼底。

 

严浩翔有时候题做不出发呆,趁老师不注意就东张西望。不经意间瞥到远处的贺峻霖,愣一下,没什么表情转过去继续写。

 

严浩翔的眼睛会说话,但那几秒的时间,他发现目光里一片空白。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在看陌生人。

 

他突然有点想念。

 

严浩翔毛毛躁躁,但总舍得花些时间等贺峻霖。放学也好,买章鱼烧也好,喝奶茶也好,嘴上说着要走,心总会软,故作牵强地说好吧再等一会。

 

贺峻霖总是好慢,严浩翔也总是有耐心等他。对面的初中部承载了他们好几年回忆。初三的时候两个人放学就爱磨啊磨,做作业和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用也爱在学校里耗着,一分一秒,时间就从他俩的磨磨叽叽里溜走了。

 

出校门的时候,天空特别美。贺峻霖总会懊恼地说好想要台相机,什么都能拍得清清楚楚的那种。他总爱拍照,总爱记录美好的事情。

 

贺峻霖就是一话痨,见严浩翔没说话,又叨叨对方太自恋,手机里存的最多的是自己的“帅”照。东扯西掰,贺峻霖特别小声地说,他好羡慕飞行员。

 

严浩翔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他们可以放肆地拥有一整片漂亮的天空,好幸福,感觉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可是飞行员这个职业好遥远啊,不着边际。

 

年少的时候特别单纯,说出的话也可以不过脑。可能日后想起会觉得莫名其妙,但那时近乎于固执的笃定牢牢被刻在心头,烙下记忆。

 

严浩翔想了想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能让你拥有整个世界。”

 

贺峻霖扑哧一声笑出来,开什么玩笑。他也就真说说而已。整个世界,那得有多大啊,他只要一个小小的角落看晚霞和星星就够了,就算能得到也是一种奢侈。

 

他能怎么给?

 

放学的路上,小区门口那条大狗总是凶狠地冲着他俩叫,严浩翔童心未泯,对它扮个好笑的鬼脸,那家伙就一愣,呆呆地一动不动。严浩翔冲贺峻霖笑,傻兮兮的。贺峻霖说他没头没脑,还像个小屁孩,话音未落,那家伙就一溜烟儿跑了,他长腿一迈一瞪,消失在晚风里。

 

“发什么神经……”嘴上嗔怪他,心里却觉得这人真好,无忧无虑的。贺峻霖看着那挺拔的背影想,时间能慢一点的话就行了。

 

去年生日,严浩翔那时候兴冲冲地蒙他眼说有惊喜,贺峻霖眼前一片漆黑,被严浩翔黏糊糊的手心捂得死死的。男孩的手往上一翻,那台贺峻霖只念叨过一次的宝贝就钻入眼里。贺峻霖小声说这很贵吧,严浩翔摆着手说没事,让他不要在意。

 

贺峻霖向往的那片漂亮的天空就被他捏在手里,他那时觉得严浩翔这人还挺有心思的,如果自己是女孩子的话,肯定会喜欢上他的吧。

 

贺峻霖不能成为飞行员,可他照样能拥有一整个世界。他的浪漫是严浩翔给的。

 

他是没想过自己随口一说,那年生日严浩翔就真的给他买了单反。也是真没想过,严浩翔看他主动疏远,也会转身就走。

 

迟来的后悔像手指的倒刺,有时候会疼,也不敢撕。整个人浸泡在一种无可奈何的氛围里,逐渐低迷,缓缓坠落,与向往的天际背道而驰。

 

人总是要长大的,严浩翔的脚步也不再为贺峻霖停留。

 

说来倒也挺可笑。明明就住同一个小区,放学回来的路上也遇不到严浩翔。同一时间放学,理论上说,难免也会有偶然撞见的时刻。贺峻霖几次都碰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像躲着他似的。

 

黄昏的天空依旧美丽,门口那条大狗也叫得依旧肆无忌惮,可是,贺峻霖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会放学等他,吃他剩下的章鱼烧,冲那条狗扮鬼脸的人了。

 

想必严浩翔也憋了一肚子火,他不到必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说。贺峻霖太了解他,好像钻在严浩翔的心里,他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那点心思被他拿捏的一清二楚。

 

几天之后那点作为形式的问候也不乐意发,空间里照样和朋友吃喝玩乐。今天跟他,明天跟她,没有一天合照里能挤进贺峻霖。贺峻霖刷手机经常看见那几条生活日常,赞也没给他点。

 

成长这件事很光荣,它见证了两个男孩的成长历程,尽管只是进行时。长大的迹象藏匿在他们逐渐出现明晰的肌肉曲线里,体现在逐渐挺拔的身形上,书写在遒劲有力的笔迹中。

他们初长成了少年,介于孩童和成人之间,有一点纯真,也带着沉稳。

 

尽管早已褪去了幼时稚嫩的样貌,但长大又不全是好。

 

就比如他们不够果敢的直爽。藏着掖着彼此觉得别扭也不说,堵在心里酿得发酸,索性闭上嘴管住腿,谁都不敢做,谁都晓得是为什么。胆怯好像一道难看的疤痕,印在彼此身上,看着难受,又无可奈何。

 

一切都好像在按照正确的方向发展,说不清楚,可就是有些东西变了。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

 

“感觉你有事。”宋亚轩看他没睡着,又说。

 

他能有什么事,不过只是闲出来的罢了。十几岁能有什么故事……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的时候最容易瞎想,攒了一肚子的心事涨得很,因此,他给出的借口是忙碌。

 

“……谈恋爱了?”

 

贺峻霖眼睛瞪的浑圆:“没有!”

 

最多算失恋吧。

 

 

 

06

六月,贺峻霖的生日如约而至。

 

与往常不同的是,他爸妈在外地出差,大概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临走时他们给还在睡梦中的贺峻霖提前准备了礼物,等他醒来时才发现床头一双喜欢了很久的球鞋。

 

他激动得很,拿起手机就给爱鞋来几张精美摆拍。他之前总在爸妈面前念叨说想要,他俩一直说他烦,最终还是给他买下了。

 

一家三口只剩一个人,房子空荡荡的显得略微冷清,那双心心念念的鞋也失去了鲜艳的色彩。

 

哦,今天是生日。

 

他才不甘寂寞。于是手机上点开聊天界面,百无聊赖地给那几个朋友发上几条信息。

 

“方便出来玩吗。”

他在键盘上敲下几个键,点下发送时才发现第一个找的是那个他躲了很久的人,一瞬间,自己也有些意外。

 

他房间离路由器比较远,网络状态时好时坏。对话框的信息加载了一会儿,过了一分钟才发送过去。许久未更新的聊天记录多了条新的邀请,显得好突兀。

 

没想到对话框那头回的倒快。

——“什么时候?”

 

贺峻霖想了想,说随便。

 

——“知道了。”

 

贺峻霖不知在期待什么,等了半天,对方没有回音。贺峻霖自嘲地想,那人肯定说不出什么了,摁下主屏幕键就要退出开几盘游戏。

 

没想到屏幕顶端又跳出一条信息。贺峻霖给那人的备注是全名,那句话就横在他眼前,霸占在那一方位置,迟迟没有滑上去,固执得太过显眼。提示音叮叮咚咚响,看到信息的提示,贺峻霖这才意识到连特别关心都没有取消。

 

他说:“你很久没有找过我了。”

 

很久吗……大概吧。

 

贺峻霖翻看了一下以前的聊天记录,他突然想起上一次他们说话是什么事情了。

 

那是个周末,严浩翔问他说女朋友生气怎么办,贺峻霖刚想说关他什么事,犹豫半天还是说,花钱吧。

 

无知如严浩翔,又屁颠屁颠跑过来说送什么。贺峻霖无语地说他怎么知道,严浩翔乱着阵脚说,要是她再也不理他怎么办,贺峻霖无奈,好说歹说才把严浩翔哄好。

 

实际上他真的好想告诉他说,你怎么不担心我以后永远不理你。

 

气氛又弄得很尴尬,贺峻霖突然有些后悔找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隔着屏幕与那人僵持。就像那台心心念念的单反,放在他的床头柜好几个月躺了灰。过了几分钟,他才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复道:“忙。”

 

他口中不知第几次蹦出这个字眼,对方听的耳朵也要生茧,一分钟都不到,那人索性说了一句:“能不能别老用这个敷衍我。”

 

气氛简直凝结到冰点。贺峻霖想不出要说什么,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输了又删,严浩翔那头,屏幕顶端持续了很久“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很久后仍什么也没有。他删改的半天,还是点下了退出。

 

贺峻霖在心里说,严浩翔,你偏心。

 

但他下一秒就没出息地告诉自己,他算什么啊,最多就是那时同样爱吃水果糖的玩伴,长大之后的普通朋友而已。

 

对方没有回应,他也识趣地找了别人。家里的网络不知道怎么就又好了,信息很快就发了过去。宋亚轩开心地回应说这就去给他准备生日礼物,贺峻霖盯着同桌的回复,不禁觉得好笑。

 

贺峻霖想不起来怎么就看上那人。最多就是长得还像样,偶尔耍点小聪明挺逗的。要成绩没成绩,要实力没实力,最多就长了张爱胡说八道的嘴。

 

贺峻霖,你真有病。别的女孩有什么不好非选上他,天热热昏头了?脑子也不清醒。他看着已经暗下去的屏幕,盯着里面那张模糊的脸,狠狠骂道。

 

顶多就是没人陪他上学放学而已,真就无语。

 

黎明时分,贺峻霖做了个梦。

 

梦里,他身处于一片广阔的足球场,绿草如茵。他低头,发现自己停留在九岁的时候,仍是一个儿童。

 

阳光好毒辣,刺的他睁不开眼。他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镇静地朝那儿走去,却在行走的路程中,一道强光闪过,画面碎成了几瓣。

 

紧接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

也是在一片广阔的草地上,天空好蓝。那少年拿着一束花,贺峻霖叫不出名字。他把它捧在胸前,庄严的好像在举行一个仪式。

 

“送给你。”他道。

 

干嘛啊……

 

贺峻霖没见过他这副认真的样子,怔怔地拿过。刚想笑出声,嘴角一丝笑意却被对方颇为炽热的眼神给憋了回去。

 

如果他穿上白色的西装,在这样的场景下一定会被人误认为是婚礼。那少年的脸好像被镀上了一层太阳的色彩,白净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气色,很好看,完美的不真实。

 

刹那间,贺峻霖竟萌生了想要时间静止的念头。

 

那少年想去牵他的手,可伸在半空中,像是意料到什么似的悬了几秒。他笑笑,失态地收回。

 奇怪的梦也因此终结。

 

牵手……距离一下子都变得暧昧。可是他们没有,即便在梦里,只有那种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目光,和不停摇摆的感情。

 

从小,贺峻霖就觉得严浩翔是个很没所谓的人。跟他不熟的人会觉得他高冷,言行举止透露着一种精明,生人勿近的意味。

 

但他明白,严浩翔幼稚得很,又无赖,爱撒泼。虽然心眼不坏,也老实,但一点也不聪明,一点也不懂贺峻霖的心,他太过敏感,有点带刺,不懂拿捏分寸,笨的过于彻底。

 

像哥哥和弟弟。他无限度包容他,中和他的那股臭屁劲儿,体谅他,明白他各种没来由的纷乱情绪。好像做这些都不求回报,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可是,这些,

仅仅换来的是严浩翔和那女孩的甜蜜,和他梦里才得到的,对方平淡的,不真实的,不存在的温柔吗?

 

连许久未联系后,主动迈出的第一步还是他。

什么叫作很久没有找过他了……他就不能找吗。

不甘愿,不甘愿。

明明一开始转身的人,就是你啊。

 

人们常说梦与现实相反。贺峻霖想大抵如此。

 

他看过一部电影。

故事的开始,在女主角看到男主角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时,对他一见钟情。在爬上梧桐树,看见高处绚烂的美景后,她立刻明白了父亲所说的整体胜于局部总和的道理。

 

贺峻霖觉得自己的经历也和女主角很像。

 

严浩翔也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会说话。他从九岁就被他深深吸引,着了迷也要靠近。九岁小孩,童言无忌,贺峻霖说严浩翔长得好看,严浩翔脸皮厚,说没他漂亮。严浩翔凑过去拉他的手,腻歪了一会又踢球去,没看见一旁脸红到耳朵根子的贺峻霖。

 

小时候能说是调皮,好奇,长大以后能说是兄弟情深,到了看见女孩跟他在一起都要眼红的程度吗。

 

他又想起很久之前那部片子。不同的是,故事的最后,朱莉能和她的布莱斯在一起。

 

他们呢?

 

就一直这样僵持着,没有结果,渐行渐远吗。

 

贺峻霖只能怪罪自己那点可怜的,不知从何时滋生出的,变了质的异样情愫。只因为严浩翔那点少年气,因为自己早早喷薄而出的保护欲望,对他生出那点见不得人的感情。

 

那是喜欢吗……懂什么叫喜欢吗。

 

他怯懦的彻底。没有一点勇气,就算是梦话,他也没问过严浩翔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不过是美好的梦后心有戚戚,叹息那份温柔不属于自己罢了。灌木丛的叶缝间,胸口的酸意是抑制不住的,回想起来还是会低落。

他承认自己嫉妒过,哪怕一瞬间。

 

 

 

07

晚上,KTV。

 

有人提议要唱歌,几个男孩子开了个包厢,宋亚轩兴致勃勃地点了几首。他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往嘴里放爆米花。

 

宋亚轩这男孩向来喜欢亮色的衣服,不知为何今日选择了一身暗色调的搭配。他头顶戴只黑色渔夫帽,刘海被压的长了几厘米,盖在浓密的眉毛上,显得有点成熟。

 

贺峻霖盯着屏幕,彩色的光在侧脸上绕圈圈。他不爱唱歌,严浩翔却喜欢嚎上一嗓子。今天他很老实本分,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严浩翔就坐他左边,盯着手机屏幕目不转睛。他的手指在上面敲敲打打,贺峻霖在昏暗中瞧他,看不清楚是什么神色。

 

好久没见面了。贺峻霖心想他还真说到做到。之前说要好好锻炼,这次见他肩膀宽了不少,竟然有了些他喜欢的男子汉气概。

 

在看什么……

 

“和女朋友聊天吗?”

 

贺峻霖心头一惊,心里的话被宋亚轩说出。他闻声望过去,那男孩转过身,背着屏幕的光线问头也没抬的严浩翔:“翔哥,太秀了吧。”

 

包厢里一片喧闹,宋亚轩一开口就安静了下来。几个朋友目光都聚集在严浩翔身上,“哦哦——”地起哄,投去酸溜溜的目光。他被这么一提,不好意思地把手机锁了屏,挠挠头说没有。

 

骗人,有什么好装的。

 

贺峻霖觉得这人最不会撒谎。每次说假话的时候手就爱在脸上头上瞎摸,一看就很假。他最讨厌这副样子,事情已成公开的秘密还费劲去解释,虚伪。

 

严浩翔欲盖弥彰:“真没有……不是。”

 

这下人群的吵闹声更响了,纷纷说严浩翔你掩饰什么,那学姐做你女朋友有什么好隐瞒的,别人羡慕还来不及。要撒狗粮就风正大光明说嘛。

 

周围的朋友一阵唏嘘,贺峻霖的心跳漏了一拍。

 

人群也只是哄闹一阵后回到了刚才的样子。宋亚轩把蛋糕捧过来,几个男生把蜡烛东倒西歪摆好,拿着打火机点上一簇簇小火苗。

 

许愿,许愿。哄闹的人群围绕着他,仿佛是被捧在手心里至高无上的星。贺峻霖闭上眼睛,在心里说:心想事成。

 

生活也好,成绩也好,感情也好。不知道神明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睁开眼装模作样地吹灭蜡烛,大家哄小孩一样为他鼓掌。旁边那人也参与了他们,真诚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寿星,喝不喝?”

 

宋亚轩把一罐啤酒放在贺峻霖面前,包装黄澄澄的,闪着金光。

 

“我还没成年呢。”贺峻霖道。

 

宋亚轩一点也不在意:“没事,很快的。就一点点。来嘛。”

 

贺峻霖没喝过啤酒,自然不晓得是什么味道。他爸爱喝,他看他喝多了也没什么反应,大概也没多大事。犹豫了一下,想起来十六岁做点冒险的事情也无大碍。带着一点侥幸心理,他在宋亚轩夸张的喝彩中啪嗒打开易拉罐的拉环。

 

他给他加油打气,仿佛在鼓励他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水汽飘着,泡沫咕嘟咕嘟就要溢出来。

 

他舔了舔,没什么味道,之后狠狠嘬了一大口,差点呛咳嗽——没有想象中的好喝。

 

不想喝了,习惯性地要伸手给旁边的人,就像之前吃章鱼烧那样。愣了一会他才想起来他们早就疏远,这次换了个人尴尬,手像凌晨的梦里那人一样悬在半空,失态地收了回去。

 

意外的,那人拿回刚放在桌上的易拉罐喝了口,显然他也没喝过,没好气地抱怨说:“宋亚轩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难喝死了。”

 

宋亚轩沉浸在歌曲里,头都没转。贺峻霖瞟了一眼旁边的人,那人这次没躲,径直对上他的目光:“再也不喝了。”

 

那句话不知是对谁说的。

 

贺峻霖没缘故的恼火,抢过去喝了一大口。嘴里一股浓浓的酒味,他一口吞下,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回味有些酸涩。

 

严浩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不是小时候喝口米酒都会醉的吗。对方没说话,捏着易拉罐,神情好模糊,双眼蒙上一层薄雾。


包厢里一片喧闹,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唱歌的唱歌,谁也没有注意角落里两个安静的人。

 

贺峻霖的确不是块酒量好的料,他僵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话也不说,没过几分钟脸颊就爬上了微醺的绯红。这是他的生日派对,主角却安静地好像只想听音乐。严浩翔偷偷看他,耳朵好红。

 

他睡着了。

 


 

“醒醒。”

 

“贺峻霖。”

 

贺峻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对面是那张熟悉的脸。周围都没人了,贺峻霖一看手表。啊,快十一点半了,难怪。那他应该睡了很久。

 

“回家了。”严浩翔伸出手。

 

贺峻霖没理他,径直坐起来走到门口。刚想推开包厢的门,手不知怎么使不上力,他睡醒时经常会这样子,于是站在门口,不知怎么办。

 

严浩翔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到愣在前面的贺峻霖。他赶忙走过去一把推开,贺峻霖飞快走出,明晃晃的风光将他包围。

 

生气,非常生气。

 

严浩翔又盯着他的手机看,刚醒也是,站在门口的时候也是,小女朋友的吸引力就这么大么。贺峻霖恼怒得恨,走出ktv就要匆匆走进电梯里不等那人。

 

你的专注,为什么不可以分给我一点。

 

对方一开始还盯着手机,自顾自走了一会儿看身边人影都没了。他心头一紧,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急急冲到前面追他的脚步。绕过好几层密密的人群,严浩翔气喘吁吁地拉住他,无奈地说:“你能不能别耍小性子了。”

 

手腕又被握的紧紧的,与那次暴雨天不同,滚烫的触感捏的他愈加无力。残留的酒精给了贺峻霖胆,手好烫,心却一寒,仿佛是什么都要在这一晚挑明,他挤出一个体面的微笑来:“你和她真好啊。”

 

严浩翔却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贺峻霖气的要命,想挣脱他的手。可是那人力气好大,被他死死钳制住无法动弹。他总是这样不懂分寸。

 

兴许是决定了要好好说话,严浩翔平静的告诉贺峻霖:“早分了。”

 

贺峻霖觉得好笑。为了瞒他这种话也竟讲的出口,贺峻霖说你以为我这么好骗啊,心里膈应的很,恨自己无力的手。

 

“刚刚我妈叫我,我就回一下信息。你别误会。”严浩翔还算诚恳,给贺峻霖看了一眼手机的聊天记录,贺峻霖瞥到严母的嘱托,将就地信他了。

 

为什么要用误会这个词。好像他们之前才是一对似的,好像真有什么好笑的误会似的……不明不白,虚伪。

 

见他不说话,严浩翔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那样?

 

何止不喜欢,甚至讨厌,反感,巴不得你们永远不要见面,永远不要在一起。严浩翔你真蠢的可以。你,偏偏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贺峻霖满脑袋自私的想法,偏执的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我知道了。”严浩翔看着他。

 

贺峻霖心里一急,想说什么,心脏被抓的好紧讲不出话。啤酒后劲为什么这么大,胃酸反上来,酸的他喉咙好痛。

 

肯定的吧。他会讨厌吗,这个事实。他能接受吗,就算能接受也不会如自己的愿吧。

 

贺峻霖有一瞬间好想躲起来,他好累,手被抓的好紧,可是松不开,就一直这样任他握着,要走到哪里呢……他再也不想开口了。

 

许愿一点也不算数。

 

贺峻霖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他扭过头,对方手一松动就会立刻转身。严浩翔感受到他手心变的黏糊糊,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结果来的突然,贺峻霖却平静的出奇。他尽量克制尾音的颤抖,吐出几个干净的字:“又能怎么样呢。”

 

从一开始就把最坏的结果想了个遍,聪明的他万万没想到,结局发生在他生日这一天。

 

唐突,莫名其妙,不可置信。

 

有的事情很奇怪,没被戳穿时担心害怕的要命,一露出破绽就会心跳加速。可是一被挑明,心里那块大石头竟从容落了地,溅不起一点水花。

 

“你怎么不早说。”严浩翔竟笑着问他,在原地站定,“好让我早点知道啊。”

 

“早点知道怎么样,让你早点讨厌我吗?”贺峻霖不客气地回应,语气竟有一丝委屈。

 

难过,生气。一刀两断在一个月的疏离后也显得不那么难以接受。贺峻霖早就想把事情说清楚,他做好了被反感,被拒绝的十足打算。刚想告诉他,被对方抢先一步开了口。

 

“想多了,没有过。”严浩翔认真地说。

 

贺峻霖转头看他。

 

下心决心似的说:“那你可以开始讨厌我了。”

 

吵闹的人群仿佛在此刻陷入沉寂。像几年前初次见到那男孩一样,他好像有掌控时间的魔力,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暂停。

 

世界好像在绕着他转。

贺峻霖听见严浩翔叹气的声音。

 

“其实我早该猜到的。”

 

“什么……”

 

严浩翔看着他:“你听我说。”

 

贺峻霖于是听话地合上嘴巴。

 

“那时候我没在意。大概是我送学姐项链那天开始,过一阵子你开始躲我,你回信息明显在敷衍。我那时候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你生气了,可是我觉得没有。直到我突然想起我那时候跟你说我谈了恋爱。”

 

严浩翔紧握住贺峻霖的手松开了一些,指尖滑进他手心。贺峻霖看着对方的眼睛,世界除了他们仿佛都静止。


“我也是那时候知道的,我喜欢的根本不是学姐。分手也是我提的,她很明理,爽快地答应了。”

 

“你一不理我,我感觉整个人都变了……我满脑子都是怎么让你回来,但我不好意思找你。先道歉吧,对不起。”

 

“我是不是很笨。”

 

又是这样。贺峻霖心头一紧,他什么时候收起了锋芒……他整理好情绪,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久,他才说:“对。”

 

“你真的笨死了。”

 

奇怪的感觉占据了他整颗心脏,眼睛亮亮的,纤长的睫毛也盖不住光。贺峻霖手渐渐放松,他诧异自己竟不想逃跑。严浩翔手也黏糊糊,两手心贴合在一起,好烫。

 

“还喜欢我吗。”

 

严浩翔好像在期待什么。

 

贺峻霖偏看不惯他这种给人希望的模样,半带戏谑地说:“喜欢你什么,你值得我喜欢吗。你身上究竟是有哪点不得了,有必要为你费心思?”

 

口是心非也是讽刺的表现。

 

笨死了!

 

嘴上这么说,手还是紧紧被对方握住。严浩翔缠他的紧,距离特别近,他均匀的呼吸洒在贺峻霖的耳尖上。

 

“别这样啊……霖霖。”

 

那个好久没听见的称呼呛的贺峻霖说不出话,他的脸不争气的红了。严浩翔心想怎么这么安静,转过头看到他,没忍住轻笑一声。

 

等到小区门口那盏忽明忽暗的灯闪烁几下索性灭掉,那条猖狂的大狗发出阵阵鼾声,星星都快要看不见的时候,严浩翔小声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试着追你。”

 

搞什么,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贺峻霖又觉得好笑。那句你配吗说了一半,严浩翔又抢在他前头说道:“你可要做好准备。”

 

认真的神色在他脸上是少有的,贺峻霖习惯了男孩无所谓大大咧咧的态度。陌生又熟悉,像极了凌晨的梦里他捧花送给自己。

 

他的心忍不住一悸。

 

心想事成——在十六岁第二天到来之前,贺峻霖斟酌再三,犹豫后还是相信了神明。

 

横冲直撞,幼稚,不安,冲动,直爽,少年的爱意,尾音和呼吸,都融在夏季的风里。

 

算啦,他认命。

 





 

 END.

 

 

 

 

无后续

祝大家520快乐

泅渡贝壳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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