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纹
雨村进入了梅雨季节,大大小小的雨断断续续,空气里的水分子含量持续增加,生活在其中有种黏糊糊的感觉,尤其是空气还不怎么流通的时候。
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天气。会让我想起当年在蛇沼时候的感觉。而且我讨厌蛇。
当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因为天气而情绪低落,但是这两天不方便出门实在是有点令人烦躁。
闷油瓶在端午节前从山里回来了,然后就再也没去巡山了。我觉得他巡山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确定周围安全与否的意义,这点从他逐渐下降的外出频率与时间上也能看出来。是时间长了,雨村附近的安全大概也早已被他确定并认可了。从雷城回来后,我怀疑他上山的主要目的就是带回各种山珍野味,以及我闻所未闻的草药。他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看外面的雨帘,情绪稳定。他那种无可无不可的心态着实令人羡慕。
胖子比我还躁,没到中午已经嚷嚷着今天一定要出门,用他的原话说就是“再不出门我胖爷就要变成闷在罐子里的咸腌菜了”。我反讽他:“哪家咸腌菜从罐子里拎出来油滴得比水多?”胖子撸起袖子来就要和我干架。
最终我们还是出了门,主要目的是上镇上的集市里买点菜和生活消耗品。
胖子果然目的不纯,走到一半又嘟囔着头发长了,蹭进了理发店。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我和小哥隔着雨幕就听见他喊老板娘的声音。
我翻了个白眼,转头和小哥商量:“这死胖子估计早就算计着’名正言顺’地去找他姘头了,我看我们不用管他,去买我们自己的东西,让他自个儿回去。”闷油瓶点了点头,把手上举着的伞往我这边倾斜了点。
我们一路往镇上走,雨渐渐变小了。淅淅沥沥的雨很有意境,又起了一点雾,铺散在前面的桥上,在水面上翻滚,漫过桥栏,有点神秘感。
闷油瓶突然停了下,又继续和我往前走。我转头看他,问他怎么了。小哥摇摇头,轻声说:“桥那边蹲着个人。”我定睛一看,好像还真有一团东西杵在桥那边,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而且一动不动。我怎么也不明白小哥是怎么一眼就看出那是个人的,而且这下雨天那人好像也没打伞,看姿势估计就窝在那里,搞不好是出了什么事晕倒了也说不定。这十里八乡的,人都抬头不见低头见,老头老太太也多,怕不是天气潮湿不舒服,中风了也说不定。我拉着小哥快步走过桥,视野逐渐清晰,就看见一老太太,身前支个小凳子,小凳子上放着个陈旧的木头小盒,敞着盖,里面隐隐约约是竖着两排小卡片一样的东西,颜色深红。老太太披着一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防水布,紧闭着眼睛窝成一团蹲在那。我走近两步,她突然抬起头,我被吓了一跳。只见她不知道从哪拿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锣,用小棒子敲了一下,“叮”的一声,接着她开口用苍迈嘶哑的声音吆喝了一句:“算命~”,全程都闭着眼睛。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个流浪的算命婆婆。
偏远山区,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了这样的一个职业,瞎眼的老太太占多数,带着一点为数不多的家当,拿着面小铜锣走街串巷,帮人算命。只要你伸出一只手给她摸一摸掌纹,再从那小木头盒子里抽一片算筹,就能预测吉凶,算卦卜命。很多村子里都信这个,所以这些流浪的老太太在这片大山里也算是找到了生计,不至于饿死。这个老太太我不认识,估计是新近才来到这边的,瞎了眼行动不便,又迎上了雨,不得已在这里歇歇脚,听到有人走近就张罗一下生意,很是可怜。我回头看看闷油瓶,闷油瓶懂我的意思,就拿出一小沓零钞,递到老太太手上。零钞都是十元二十元的,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个一两百,方便老太太花销,也不太会给人坑,虽然这边人对算命婆婆都比较照顾,总会有人供给食宿,但怕就是怕人心险恶,总有人爱占便宜。我用土话告诉婆婆往前走就是小镇,可以找一个避雨的场子住下,就和闷油瓶继续往前走。
从小家里就告诉我,算命这种东西可信可不信,而且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像齐铁嘴齐八爷那样的算命先生可遇不可求,做什么事情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就好,患得患失能不要有就不要有。况且还有一种说法是命越算越差,说是如果老是想看透天命,天命便不会善待你。
我没怎么算过命,那十年我是抱着必胜和必死之心过的,既不需要也不可能去算。
我们到达镇上,买了该买的东西,顺便带了一条鱼,准备晚上烧鱼汤喝。鱼是小哥挑的,说是野生的而且很新鲜。
我们返程时在小镇的豆腐摊上看到了那算命婆婆,她坐在小凳上,手里端着一碗热豆腐汤。旁边豆腐店老板好像在和她唠嗑,笑得很是爽朗。
我们放心回了雨村。
胖子早就回来了,满面春风地淘米煮饭,看到我和小哥还不忘打趣:“哟,夫妻采买回来啦!”我笑骂着把鱼从小哥手里接过来,走进厨房准备大显身手。小哥安放好我们买的东西,开始给狗子们准备晚饭,喂鸡喂鸭。
一派安宁祥和。
晚饭很是丰盛,没想到胖子还准备了一锅佛跳墙,放在后院里熬,硬是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加上鲜美的鱼汤,我差点儿连舌头都吃下去,连小哥都多吃了一碗饭。晚饭后小哥洗碗,我和胖子躺在院子里撑得动不了,懒洋洋地等小哥一起泡脚。
泡泡脚唠唠嗑,我和小哥回了房间睡觉。上床时间早,我精神尚可,又开始和闷油瓶大闹天宫。完事后我连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清理工作又委任给了小哥。
凌晨时我惊醒过来,看到身边人平稳地呼吸,我又闭上了眼睛。
我突然没来由地想起来,我奶奶在我小时候也教我看过手相。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在掌上交织,编排出一个人的一生。到底哪条线代表什么意思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只记得奶奶说我生命线平直整齐,这一辈子能平平安安终老就好。我摊开手掌,伤疤刀茧无数,那三条线支离破碎,依稀还能看出点形状来。不管如何,我得到了闷油瓶,活得平稳又安逸,还有什么需要算的呢?
我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过去,突然又有点好奇,想看看闷油瓶的手相,虽然我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在万籁俱寂的凌晨更是挠得人心里痒痒。我看看他的表情,十分的安详,一动不动,看样子睡得很熟。我放心地把闷油瓶的左手从被子里捞出来,轻而易举地翻了个面,摊开后意料之中地看到一手的疤痕和茧子,比我更甚,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痕迹了。我细细摩挲过去,他经常开闸放血的掌中瘢痕累累,有点凹凸不平的感觉;他掌缘的肌肉很厚实,爆发力和耐力都很不错……我摸着摸着有点神志不清,困意席卷上来,就捏了捏他中指和食指指尖,成功收获到一点小小的颤动,然后心满意足地陷入到温柔的梦境中。
老吴捏爪,老张是猫。
所以这是一篇老吴撸张日常。
没错我又开始复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