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炸】循环后遗症修复指南
肖鹤云有了女朋友,这是刘鹏和他一众朋友们没有意料到的事情。
本来感觉肖鹤云他都要一个人孤独终老了,结果他却是他们这群人里第一个脱单的。
李诗情每次来工作室找肖鹤云,周围人都要感叹一句,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她来的时候总是带些东西,好脾气地每个人发一遍,腰间的白色帆布包从开始鼓鼓的逐渐瘪下去。
每到这个时候,肖鹤云总是能很快速地从电梯门那里快步走出来,跟藏宝贝似的拉着人走开,就像李诗情来之前,他就趴在工作室窗户上偷偷看了很久一样。
“老天爷不长眼,肖鹤云走了狗屎运。”刘鹏对这件事情评价到。
肖鹤云这个人,平日里的生活很无聊,每天泡在自己的电脑前要么是敲代码要么是测试游戏,现在多了一条,和李诗情发消息,还有看各大平台李诗情的社交动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下班的时候,马不停蹄去大学城找本人。
肖鹤云的电脑桌面从地球全景图变成了李诗情的剪刀手自拍,身上的衬衫变成了带着heart的情侣卫衣,连平日里他出门必背的棕色双肩包,也没有逃过恋爱中的肖鹤云病毒式的轰炸。
他的包本来在各大程序员社畜里毫不起眼,但是李诗情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了他一个小兔子,肖鹤云收到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他会嫌弃一下,结果他看着笑了很久,然后直接挂在了书包拉链上,把替换下来的U盘放在了包里。
最近肖鹤云好像更奇怪了,他在织围巾。
同事经过他办公桌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毛线,会笑着问他:“你会织嘛?笨手笨脚的,人家女孩才织围巾呢。”
肖鹤云暂停了播放的编织教程,反驳道:“瞧你这话说的,男的不能织围巾吗?这世道就喜欢什么事情都要分男女,别上它的套。”
这天刘鹏与肖鹤云一起下的班,肖鹤云在电梯里直接按了一楼,然后和刘鹏匆匆忙忙地打了个招呼。
“这么着急吗?”刘鹏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打趣地说了一句。
肖鹤云顿了顿,反应过来这话是在说自己,他条件反射似的摆了摆手:“不,不着急。”
然而镜片后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电梯显示屏的楼层变化。
“还说你不着急?去找李诗情啊,你那小女朋友?”
肖鹤云点点头:“今天她们学校放寒假,她要回家。”
“那你着急个什么劲啊?”刘鹏笑起来。
“我想跟她一起回去,她害怕一个人坐车。”肖鹤云回答到。
刘鹏看着他的那副样子,觉得好像最近肖鹤云变得有点不对劲。
或者说,他一开始就不太对劲,只不过他们到现在才发现。
仅仅是公交车上一起制服了歹徒,从见面到事件结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肖鹤云之后就跟中了蛊一样,生活里的所有事情,全部变成了和李诗情有关。
肖鹤云脾气有点倔,一个游戏设定,工作室的人反复吵反复讨论,但是他就是不打算在这上面让步,生活当中的事情恨不得变成一二三四点列在表上挨个做。
而李诗情则不同,小姑娘好像和谁都能聊一聊,在工作室和大家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有时候接到舍友的电话,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帮忙,和肖鹤云不同,比起计划,她更依靠骨子里的那股机灵劲儿。
在公交车上萍水相逢,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就这样突然在一起了,毫无征兆的。
在别人看来,这简直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难道老是凑在一起被采访,所以看对眼啦?”肖鹤云像风一样离开电梯以后,刘鹏在一个人在原地喃喃道。
肖鹤云最近的确有很多的采访,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嘉林市小市民,就这么成了见义勇为的全民英雄,和李诗倩在各大报纸上轮流播报了好久。
肖鹤云之前还会在采访后逛一逛微博论坛什么的,偶尔碰上他和李诗情的合照,便低头偷偷存在手机相册里。
但是后来就意识到了有些人不是单纯为了采访这件事情本身而来的。
“肖先生,您现在也算是名人了,这对您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吗?”记者的话筒随着拥挤的人流左右摇晃,最后直接杵上了肖鹤云鼻梁上的眼镜。
肖鹤云摆正了眼镜,脸上带着没睡好的黑眼圈:“影响不大,接下来还是要回归正常生活。”
采访现场响起一阵掌声和叫好声,即使也没什么值得鼓掌的。
“肖先生,听说您的游戏一直都没过审,是不是因为设定太暴力了,这个您本人的性格有关吗........”
在闪光灯的照耀下,肖鹤云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
“让一让,让一让.....”
李诗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采访,从另外一个场子里赶了过来,大概是赶得急,整个人都在喘气,她从层层叠叠的记者中挤过来,猛地把呆在原地的肖鹤云拉到身后。
她身上的浅色衬衫被挤得皱皱巴巴,眼睛却亮亮的,她环视了一周在场的记者,说:“这些我们拒绝回答。”
她转过身摇了摇肖鹤云的手,踮起脚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声:“我们走。”
“好。”
肖鹤云点点头,空气后知后觉涌入他的胸腔里,就像才活过来了一般。
人在摄像机前很难说出有碍体面的话,肖鹤云也不例外。
他没说透露出来的是,他其实已经没什么正常日子可以过了。
白天他在众人面前接受采访喝彩和夸奖,午夜梦回他在梦境里拿着刀,在公交车上当着杀神。
一开始还很正常,他只是反复梦到公交车爆炸,但后来的梦境就开始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他梦到自己拿着那把匕首,如同那次循环一样,刀身插入那个高压锅阿姨的肚子上,就像插入了一个熟透的苹果一样,血腥气四溢,让人窒息。
拿着药的大妈,直播的一哥,行李箱大爷,还有角落里抱着猫的卢笛,他们全部坐在座位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在一次次的折磨中,肖鹤云梦境中的面孔越来越模糊,但刺杀生命的感觉却愈加清晰。
又一次梦到这种梦的时候,肖鹤云去看了医生。
“可能是PTSD症状,患者被意识强迫着回顾之前发生的事情,算是精神受到创伤后的某种后遗症,患者可能会因此产生具象的梦境。所以,能不能和我简要说一下——”医生翻了翻病历,在办公桌上抬起头来:“您是不是有什么阴影呢?比如交通事故?或者被人威胁过?”
肖鹤云在静默的空气里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循环这个破事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讲了。
从医院回来这天晚上,他吃了医生给他开的药,罕见的没有在梦里杀人。
但是他梦见了李诗情。
这次他的手里没有握着刀,握着刀的是无数次引爆炸弹的那个阿姨,她把李诗情压在公交车的窗户上,她的刀对准了李诗情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肖鹤云在梦里依旧是那个被刺伤的状态,一样的无能为力,一样的心有不甘,他嗓子哑得厉害,眼睛里流出来的泪糊了大半个镜片。
“救救她.....”
肖鹤云想要一切停下来,他跑到李诗情的身边,李诗情捂着脖子,发出风箱一样嘶哑的求救声,溢出的温热的血液,溅到肖鹤云的脸上。他颤抖着手抹了一把,只感觉到透彻心骨的冷。
那种窒息的感觉太真实了,就像当初李诗情死掉的场景又在他眼前回放了一遍似的。
比他握着刀还要痛苦。
“医生给的药真的起效了吗?”
肖鹤云在梦境里看着这样的场景,喃喃道。
然而慢慢的,求救的李诗情在梦境里慢慢变成现在的李诗情。
她在踏上车门时依旧很迟疑,变得喜欢穿高领的衣服,衬衫总是把扣子系到最上面,把脖子遮得严严实实,拿着热水的手直到被烫到才会迟钝地发现,然后后知后觉吹着烫红的手指。
但是好像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糕,她偶尔跳起来的时候,帆布包上和他同款兔子也会腾空而起。
他们再也没遇到那么危险的事情。
他们后来坐的每一辆车都到达了终点。
药好像真的起作用了,肖鹤云想,至少,他在梦境里抓住了李诗情,记起了现在。
肖鹤云久违地睡了个好觉,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太阳刚刚升起来。
因为是大晴天,所以天光争先恐后地从地平线照过来。
这样的天气总能给人一种很有希望的感觉。
“总会好起来的。”肖鹤云想起来昨天李诗情跟他说的话。
昨天肖鹤云在学校门口看到李诗情的时候,李诗情的身影隐匿在夜色里,一个人蹲在路灯下等待,看起来就像蜷缩起来的小动物一样。
看到肖鹤云的时候,她站起来和他摆了摆手。
“放寒假啦!”她锤了捶肩,嘴角翘起来,“考试周真的磨人,总算结束了。”
“至于这么高兴嘛你。”肖鹤云在原地跟着她笑。
李诗情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里面的衬衫扣子没有系到最上面,只是围上了那条肖鹤云做的围巾,暖黄色的,质地毛茸茸的,看起来很温暖。
她赶时间出宿舍,围巾被她围得乱糟糟的,和她肩上的头发混在一起,肖鹤云低头打算再给她重新围一下。
在系围巾的时候,李诗情恶作剧似的抱住了他,肖鹤云被这力道带着,猝不及防的亲上她的侧颈。
在亲上她的那一刻,肖鹤云的心狂跳起来,他在疯狂的心跳声里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一切如同上天安排的巧合一般,当初李诗情被刺到的地方好像就是这里。
所以,肖鹤云想——
只要慢慢地等,慢慢地等。
好的回忆,总会覆盖掉坏的回忆吧。
“你同事跟我说你去看医生了。”李诗情装作不在乎地提起来,“有事情要跟我说,我下次可以跟你一起去。”
“嗯。”肖鹤云点点头。
李诗情看着外面的夜色,半晌说道:“总会好起来的。”
“嗯,总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