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树
老朋友，真是许久未见了。或者说，你一直都在我的身侧，而我未见罢了。终于，再一次见面了。
来见，你的最后一面。
许久未见，你苍翠--枝叶依旧繁茂，在你身上，我从未看见冬天。阳光在枝间跳跃，金黄斑驳了一地，气温回暖，本该高兴，我却发现你绿叶间透露的疲惫--点点黄叶藏在阳光里闪烁，无奈地宣告了它的存在。我与你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四岁那年，那时的你，还伸不到二楼的窗，现在十几年过去了，你对拍打三楼窗子的目标似乎已经跃跃欲试了。那么久了，在我的记忆里从未见你有黄叶飘落，只见你日复一日不畏风吹雨打，看太阳东升西落，等我回家；年复一年苍翠挺拔，经历秋冬春夏，站在那里，看我归来……
我明天还要出门，可你看不到我回来了。三楼窗台上的盆栽里，有好奇的小花探出头来，也许想要和你交朋友，可是在这天的下午，它将面对你的死亡--“这棵树挡住了后面邻居家的阳光，我们的楼也被它的阴暗遮挡；我今早去了花木市场，没有人要这棵树，要这棵树的人没有时间来移走它，那么今天下午必须要把它砍掉。”“每件事都有它自己的缘由，但你没有这个必要知道。”
我的要求被拒绝了。我没能将你留住。
家里人请来泥水匠，将后门拆了填上水泥，加上砖头。25cm冰冷的水泥墙，阻断了我幼时通向快乐的道路--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地打开门跨过门槛，爬上1米多高的水池，扶着紧贴着你的栏杆，在你身上找出乐趣；又或是和小伙伴们在你开花的日子来到树下一品你的芳香……回忆结束了。那把锯子就像一个休止符，把一篇还未结束的美好乐章生生截断，剩下的幻想成了零落的音符，再也接续不了余下的篇章。
结束了。
曾学到过一篇课文，其中这样描述一棵曾庇护人们一方的树被人们伐倒：“电锯从树的踝骨咬下去，嚼碎，撒了一圈白森森的骨粉，那树仅仅在倒地时呻吟了一声。”可你，承受的大概先是肢解再是腰斩。我听不见你的叹息，因为我们的心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我不知道你预知自己即将被伐的悲戚。我也不知道你的叶子向往远方，还是面向日光。我摘下一片叶子，试图做最后的纪念……
阳光依旧，绿叶依旧；吾之不舍，皆为徒劳。
再见，我的老朋友。许久不见，我竟，只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
“此刻分离，即永别。”再见。不，永别了。
后记：我去摘叶子的时候，正在进行肢解工作，所有的叶子依旧饱含着浓郁的翠色，我甚至还看见枝头有新冒出的嫩芽，可惜，它们永远都没有机会长大了。曾看到过这样的一种说法，植物会对人们给予它们的情感做出回应，会产生微小的电流。那么我对后院里那棵树的不舍，它感受得到吗？我希望它好好的，但是……我也希望家人也好好的，但是……
不论如何，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与其悲悲戚戚，不如收拾情绪继续上路。无论是狗狗被送走的失落感，还是树被伐的不舍得，以及后门被封的不习惯，最后，还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都要好好的。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
2018年02月08日 14: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