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即视现象(透她)
从2019上半年开始一直是存稿状态(到现在只有三章你敢信???
单元篇章型,故事大部分独立于主线外,时间线并不十分严谨,部分时间跳度略大。有原创女主,有私设。更新……极慢。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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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视现象,又名既视感,意为分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却在当下产生了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因此也被称为“海马现象”。
被即视现象困扰的鬼束凉是没有“过去”的人,但似乎有一位“过去”的故人指引她寻找失落的“过去”。
在此过程中,很多人变成了“过去”,而更多人则从“过去”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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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蒸发
12月7日,宜久别重逢。
冷,无处不冷。
清晨六点半,车站空旷如无人之境。我就像一名放假日独自出行的大学生,提着手包乘上一趟路程仅十分钟的电车。
车厢里寥寥几人,沉默地落座在车头车尾。窗外一成不变的招牌大厦与冷风雪沫快速后退。远处巨型广告板的画面已经被换成了初春崭新的时尚潮流指南,和大街上满脸索然无味的两三行人遥遥相望。走出车站时,蔚蓝色天空正徐徐敞亮,郁结的心情也随之消散不少。
步行几百米后可见一处偏僻小径。小径狭长而幽深,两旁潮湿的栅栏散发着簇新的木香。被栅栏隔离的左边是种满薄荷的私人后院,右侧则是白桦树耸立生长的无人林地。仰头向顶上天空望去,不见飞禽片鳞半爪,凌乱的振翅声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树上的雪沙沙坠落。
与新出医生约定见面的小诊所就在小径的尽头。
在那之前,我需先向诸位说明,我出生二十四年来四肢健全,体质合格,父母两边追溯至前两代皆无家族病史,近两年却无故受频繁的“即视现象”困扰,从专家问诊到民间偏方一一试尽,效果甚微。
“因为‘既视感’大概率是劳累产生的大脑错觉,光凭药物无法根治,适当地放松心灵也十分必要。”
医生的建议,让我愈加对“心灵治疗”深信不疑。
两年来久病成医,借工作之便,我在各大医学论坛上认识了不少青年志士,坐标从日本国内到拉丁美洲,跨越一整个太平洋。起初,新出医生的特殊只在于对我而言,他在地理位置上最“近水楼台”,且因我时常厚颜向他咨询病理,一来二去之下,私交自然更深厚一些。
可以说,我充分地信任着新出医生,不同于他年轻的外表,他毕业于东都大学医学系的强大履历令人信服,创新的心理疗法更是为我带来肉眼可见的成效。每当我被精神问题折磨地苦不堪言,我必求助于他。
新出医生俨然成为我生活不可或缺的私人定点“维修站”,而我则是他创新疗法下唯一的“活招牌”。
如诸位所见,今日登门拜访,就是一次日常的“保修”。
新出医生是个喜静的、有情调的年轻人,这从他买下林间小屋,并将其设置成私人诊所便可见一斑。这家诊所与普通社区医院相去甚远,灰白墙纸和两只并排的玻璃书柜取代了消毒水和挂针吊瓶,办公桌左侧窗明几净,拂动的本白窗帘后,空置的玻璃瓶半隐半现。
因为选址过于偏僻,门口也没有设置鲜明的门牌和标识,新出私人诊所长期以来鲜为人知。在我预约来访以外的时间里,诊所几乎处于歇业状态。作为小屋的主人,同时也是诊所里唯一的大夫,新出医生另有就职之处,似乎也不具备努力赚钱的志向,因此小诊所更加经营惨淡。
除此之外,他异常守时。早晨七点十分,一分不多,一秒不少,在那条无人行经的小径旁,他笑着朝我招手。
“一条别有风趣的蹊径对吗?在冬日清晨,可以享受远离人烟的清净,深呼吸的话连大脑都能清醒不少,这对鬼束小姐大有裨益。”他的声音让人想起刚锯开的干燥松木,还保存着静静生长的原始生命力。
“什么远离人烟,刚才来的路上,我还看到了私人庭院呢。”
“啊哈哈,说的是。但是看得出,您的心情好多了。这个时间的空气果然能涤尽烦恼,我建议您在工作之余多外出散步,说不定会遇到有趣的事。”
完成了健康咨询师的工作,他又变成大学教授的模样,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不过,鬼束小姐不是初次光临了,不知您是否了解过这里。据说过去,这里是一整片未经开垦的森林。因为树木长势过于繁茂,即便在日光正盛的晌午,森林中也荫蔽晦暗,加上交通不便,人迹罕至,这里便成了鸟兽的天堂。由于开发商将森林被劈作两半,一半建起私人住宅,但另一半仍保留了原生的桦树林,所以栖息在这里的小家伙们并没有全部离开。”
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往下滑落半寸,被不着痕迹地推回原位。
“比如刚才,鬼束小姐看到那些黑色的飞鸟了吗?”
我想起方才若有若无的振翅声从耳边掠过,却无法辨声寻迹。
“没有。冬季的鸟类本就稀少。”我姑且这样回答。
“那真是遗憾。”
他慢慢地收敛了笑容,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随即从大学教授变回了医生,带我走进他的私人诊所。
这家诊所里的装饰摆件和他本人相似,时隔半月并没有发生什么大变化。只有微察秋毫之下,才会发现办公桌角落里多了一对陶瓷摆件,两只奶油黄的小狮子相互依偎,形态憨实可爱。
“这是冲绳的特产。”他说。
早在半个月前,他取消了所有预约,并告诉我他将独自外出旅行,度假地点正是冲绳。
“那个张着口的是公狮,把不好的事物杜绝门外。紧闭嘴的是母狮,把幸福喜乐锁在家中。在冲绳,这样的工艺品款式多种多样,我在休假途中顺手带回了一件,看上去很不错。”
——是因为过去诊所的位置是一片未知森林,所以才需要买吉祥物镇宅吗?
我下意识产生了这样的联想,一定是被他刚才讲的故事吸引了注意力。
“说起这个,鬼束小姐,我在冲绳听到一个说法,您或许会感兴趣。”他指着那对小狮子,忽然起了兴致似的分享,“在一般人看来,镇宅辟邪的物品就像益虫,总是对我们有利而无害。但细分来看,某些辟邪之物本身也是凶物,如果运用得当自然能驱邪避难,如果不小心触及它的逆鳞,辟邪之物也有弑主的风险。”
他扶了扶眼镜,近距离之下我看到他太阳穴附近的鬓角和手上的皮肤一样,被晒得接近小麦色。
“很有趣的说法对吧。总而言之——冲绳是个好地方,我个人十分推荐您。如果和亲朋好友组团前往,还能享受优惠的折扣价。”
此前我从未去过冲绳,但如今认真地认为冲绳真是个厉害的地方,它把这个年轻人从一个医生变成了一名旅行团导购。
“看得出来,您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假期。”
“那么,鬼束小姐觉得怎么样?”
“什么?”
我不解其意。如果他指的是我对冲绳的看法,我倒认为那是一个和新出医生的气质十分搭配的地方。这并不代表我认为新出医生适合生活在冲绳,而是指像新出医生这样温柔体贴又循规蹈矩的男性,很像那种在冬季的假期里,选择去南方避寒的类型。
“看到这对小狮子,您有什么感觉?会产生熟悉感吗?”
在我思维漫无边际发散游离时,他已经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完全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它们。”
他翻开黑色皮面的笔记本,开始在上面写写划划,很快写满两行,都是我看不懂的字迹。
“最近一次的熟悉感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的?”
“两天前,在电视上看到酒卷导演追悼会的时候。”
“那时您在家里对吗?”
“是的。实际上,之前一周因为工作原因,我被调往大阪收集素材,直到前天傍晚才回到东京,所以我想这或许与身体劳累有关。”
“身体机能下降的确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大脑的判断力,我得说,您需要更多良好的睡眠。”他笑着指了指我的眼下的青黑。
那一定是昨夜我一直在警视厅办公大楼里做笔录,心情又郁结不已的缘故。但这对新出医生个人而言显得有些无关紧要。
他冷静而温和地叙述着自己的观点:“在我看来,您的病情在逐步好转,以前每周会发作三、四次,如今平均每周发作一次,这是不小的进步。现在,请您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和感觉吧。”
我一向听从他的建议,毫不犹豫地遵循他的要求,主动在大脑中翻找回忆。
“从电视播放酒卷导演追悼会新闻开始就有了似有还无的预感,直到主持人播放酒卷导演生前的影像,幻灯片在黑暗里发出亮光,就是那一闪而过的刺目感,让我产生似乎曾在过去某处看到过的感觉。”
新出医生下笔如飞,潇洒的文字被涂涂改改,又增加了好几行。
“有晕眩症状吗?”
“是的,还有心悸、冒虚汗,和短暂的过度呼吸。”
我想起了更多当时未留意的细节,大吊灯的剪影在杯觥交错间反光折射,无数不真切的笑靥重叠,许多人晦暗的唇齿张合,声音却未被摄像机收录。
“大概持续了多久?”
“大概40分钟,我记不清了……”
电视里,内田礼的半张脸在围满安保人员的大门旁一闪而过,在投影仪的映照下,像一张死人的脸。第二天,再也没有人见到他。
“看来,尽管发作频率降低,恢复的时间却变长了。会和睡眠不足有关吗?还是单纯的大脑异常放电?这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判断。”新出医生的声音变成水面下鱼鳃鼓动发出的一连串气泡,时而清晰时而混沌。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黑暗中刺眼的白光’或许有一些特殊的意义,比如鬼束小姐在幼年时曾见过这样的场景,晚上忽然亮起的车辆远光灯,房间里忽然打开的白炽灯……刺眼的灯光本身就会对人的心理造成冲击,不知您是否记得小时候发生过类似的事?”
他的问题很简单,但对我而言难如登天。因为我是没有“过去”的人。
“抱歉,我不记得了……”
“这很正常,很少有人记得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新出医生的笑容里多了一些宽慰的情绪,语气也仿佛切换成今晚吃什么般轻松起来。他没有刨根问底,一如既往在最合适的时候发挥出体贴的性格优点,但也绝不会被随便糊弄。
“所以鬼束小姐,方便让我知道最近您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终于意识到了我精神恍惚,不,应该说他终于顺其自然地将话题转到了他最想了解的部分。而无一例外,他总能在探听见他想知道的东西。
我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包裹在栗木上的荔枝纹皮革因缺少保养而光泽暗淡。新出医生工作并不轻松,不会留意椅子需要定期擦拭,当然也不会注意到米花街几乎每周都要更新的寻人启事。
“我的一个朋友,准确说是业内的前辈,昨天在我电话里留言后就失踪了。”
“您报警了吗?”
“嗯,但是……”
“既然如此,鬼束小姐不必太担心,交给警察来解决吧。”他打断了我的话,轻易地给这起失踪案件下了定义。
在米花町住过一段时间的人,总会对各种绑架、爆炸、袭击事件习以为常,我理解并体谅了新出医生,又或许是因为我对他轻率的总结语无从反驳,以及对接下来的必须展开的话题感到心虚,因此预先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这也是我的另一层来意。
“还有一件事,这次特意来告知您。”我在椅子上挺直了腰背,以此摆明我决定直奔主题的态度,“以后恐怕不能再麻烦您了,我对您悉心的治疗感到万分感谢,以后我会去米花医院复查,这段时间十分感谢您的研究。”
沙沙的落笔声戛然而止。他倏然停笔,笔尖在纸上敲出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钝音。“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放低了的声音比以往更加温和,像在耐心地询问一个自知理亏的孩童,为什么犯了错误。
拒绝的言语总是令人难以启齿。
“男朋友一直建议我去医院确诊,当然这并没有别的意思,我想也不应该再继续占据您的私人时间。您的创新疗法对我十分有效,如果在大医院的研究室里改进发布,应该能使更多人受益吧。”
他的脸色没有露出被冒犯或疑惑的神色,这让我长舒一口气。但从另一角度来看,他平稳自如的情绪又令我感到尴尬透顶。
“况且您以前说过,这种病症是无法根治的,所以我想以后大概不需要定期复诊……”
“这可不行,绝对不可以。”
我抬眼看去,而他的目光恰好直视而来,将严肃表达得含蓄内敛又清晰直观,仿佛我刚才做了一件让他无法忍受的事,让他坚定地为这件事做上备注,并用不容辩驳的态度,严词厉色地拒绝非专业人士对其进行修改删除。
“您还记得我和您说过的话吗?所谓‘即视现象’是您的幻觉,想要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我们都得和幻觉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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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会骗人。
这不是件新鲜事,每个从婴儿顺利长大的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
外在世界的信息借由大脑接收处理,经过采集、整理、筛选、删除四大基本步骤,逐渐制造并完善出一个有理有据的内在世界。随着大脑工作时间和经验不断累积,内在世界的丰富和精彩程度与外在世界相比不遑多让。
尽管两个世界如镜像般延伸变化,但是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并不完全相同。就像人们在孩提时代无师自通地学会撒谎一样,大脑也会在成长中不知不觉地学会骗人。
于是,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出现了差异,曾经追悔莫及的事有了弥补方案,在现实中去世的人们重新回到身边。当自我与世界在某种虚假的平衡上达成了暂时的和解,人便因此获得喘息之机。
但这依然不够,无论大脑如何展现它高超的骗术,总会被心识破。心就像一位称职的海关人员,绝不会被表里不一的“货物”迷惑,它总是对大脑传输中的信息挑挑拣拣,一旦不符合它定下的标准,它就会发出“警报”,提醒大脑立刻做出区分或暂时搁置争议。
这样一来,由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的差异所产生的“裂痕”被填补,大脑也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然而,即使是明察秋毫的心,也难免会麻痹大意地错放一些不实信息,即使大脑发出疑问,也因为心的默许而不再插手调节,这些信息就成了内在世界里不起眼的一部分。
除了心智或脑力受损外,这样的情况的发生还存在一种可能,正是所谓“既视感”。换言之,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却在某个时刻产生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这是不该经常出现的错觉。
时至傍晚。我从包里摸出钥匙,锁眼还未拧完半圈就转到底,轻轻往里一推,门毫无防备地敞开了。
——有人在我之前进了家门。
玄关处,一双尺码稍大的褐色铆钉鞋规规矩矩地靠墙安放,门口地毯有清理过的痕迹,鞋柜上的绿植被浇了水,叶片上没有水滴,土壤却还是潮湿的。我藏在地毯下的备用钥匙正搁在绿植旁。
“我回来了——”我试探地朝屋里说。
话语几乎刚落地,清水冲洗声和熟悉的脚步声从厨房方向传来。不请自入的男人穿着我的白色围裙,衬衫袖子卷至肘上,露出深肤色的小臂,双手还挂着水珠。
“今天下班真早啊。”
从厨房闻声颠跑而来的柯基甩尾吠叫,兴奋地在他小腿旁钻来钻去,还没长齐的黄色短毛沾在他的裤脚上。
一旦适应了他频繁且无规律的出差,这种程度的久别重逢就不会让我感到陌生。比起早前常轻易被他浅色的头发吸引目光,此时我更关注他套在围裙里面的黄色连帽衫和靛蓝牛仔裤,手持冒着热气的锅铲,像一个匆忙上岗的厨师学徒。
“哪里哪里,安室先生回来得更早呢。”
他一定敏锐地感受到了话里意有所指,立刻摆出让人无法生气的笑容,欲盖弥彰地挠挠脸。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客厅的木质地板擦得闪亮,挂在椅背上的衣服被尽数收拢,餐桌上的摆设物由大到小重新排列安置,空调开到最适宜的温度,室内暖融融。屋里有淡淡焦糖和浓汤煲的气味,被掀开的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泡蒸腾声。
这些都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它们在我的大脑内沉没发酵,却没有让我产生任何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为此感到雀跃不已。
“焦糖可颂?”
厨师学徒对自己的手艺无比自信。
“还有呢?猜对有奖励。”
“豚骨汤,放了好多蒜。”我将手伸到他面前,“那么,奖品是什么?”
“这么确定吗?也有可能是牛骨汤啊。”
他越是这样引导,我就越确信他煮的是豚骨汤。几番似假似真的玩闹下,豚骨汤和焦糖可颂在厨房里被正式揭晓,之后关于猪肉和牛肉的区别,甜党与咸党的争论都在晚饭中宣告落幕。
酒足饭饱后,奖品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是藏在餐桌下的一只粉白的包装袋。
“这是限量版的樱花口味哦,据说是本月顾客评价最高的版本。”声音隐隐从厨房传来,尽职尽责的男朋友正给狗粮盆换水。
“这是……白色恋人啊。”
Hiro和我一起注视着零食盒。它兴致冲冲地摆尾,以至于我需要不停地制止它咬开盒子。但即便不咬开盒子,我也知道里面是两片薄饼夹上一层白巧克力的高热量饼干,甜得令人相当不安。
“嗯,说起北海道,果然还是白色恋人最有代表性。”安室先生将盛水的狗粮盆放在沙发旁,只一个招呼,就让Hiro 立刻抛弃了眼前只能看不准吃的零食盒,在他手底下蹭得服服帖帖。
“因为白色恋人背后的寓意,是不求回报的爱情啊。”
他的语言和声音将我带到遥远的北海道,使我仿佛听到一颗长青木上沙沙滑落的雪声,与上午在桦木林里听到的雪声隐隐重叠。
“这么看来,你和新出医生果然是截然不同的人。”
“什么?”
“忘记了吗?正巧半个月前,新出医生去了冲绳避寒,而安室先生,你却前往北海道出差。虽然去北海道是出于工作之故,但安室先生很像是会选择挑战自我,突破极限的那种类型呢。”
——所以才一直和对方处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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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走进浴室,看不到他的神情。此时,他显然不再有提起“白色恋人”时的愉快情绪。
“下次别去那里了。那个医生既不在东都医院任职,我也从未听说他在心理学上有什么建树,你不要被他半吊子的三言两语迷惑,差不多也该拒绝他了。”
关掉淋浴头,他的声音隔着浴室门,像浸透了热水的海绵,潮湿而鼓胀。
“上午和新出医生说起了这件事,我也不能总是麻烦他。所以,之后陪我去医院吧。”
浴室门被打开,一阵冰冷新鲜的空气忽然涌入,触摸黏湿的皮肤,激起一身冷战。浴室门很快被关上,各行其是的两人有些拥挤地站在水雾迷蒙的镜子前。舒缓的空气似乎变得紧绷起来,时间也因此变得更加漫长。只有电动牙刷的震动声一路顺着我的牙槽传达到骨膜。
这样的情形下,我得先开口,这是惯例。
“那么下次……下次出差是在什么时候?”
但凡这样询问,我都会得到各种各样的地名,横滨、札幌、仙台、福冈……他总有做不完的生意和还不完的人情。即便习惯聚少离多,我依然不明白他天涯海角与没完没了的出差,究竟何时才能结束。
“说起这个,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什么?”
他郑重地将毛巾搭在水槽边,眼神看着镜中的我们,亦或透过镜子去探看我双眼无法穿透的领域。
“等这笔生意正式结束后,我打算做一名侦探。”他一本正经地说。
“侦探?”
“比如替委托人收集另一半出轨的证据,帮助委托人寻找丢失的宠物。总之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不必再为我担心了。”
显而易见,他对上一份工作的危险系数心知肚明,并为此做出了更为稳妥的选择。尽管侦探就普世意义而言并不是一份体面多薪的工作,但相比随时要在聚众斗殴和帮派结仇之间玩命,侦探至少能让他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底下。
我甚至开始思考起做侦探的必备素质。
“之前的……那些经历会不会影响到侦探的工作?”
“安心吧,我早就金盆洗手了。该担心的反倒是生意,营业额不足的话我会找家商店或者餐厅打工,不能总让你一个人辛苦养家。”
他将我右手臂总也卷不好的袖子卷至手肘上面。稍不留神,他的下巴就搁到了我的头顶上,结实的双臂也顺其自然地出现在我身体前后两侧,仿佛它们天生就应该待在那里似的,轻描淡写地将我左手肘的衣袖也卷上。
一旦完成了卷袖子的任务,他的双臂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就这样将我留在方才短暂的温暖里,欲擒故纵一般表现出浑然不知的态度。
“既然往后不再出差了,什么时候……把剩下的换洗衣服搬过来?唔……你看,最近东京都的物价又上涨了,我们不如一起住,能省一份房租呢。”
“真的可以吗?真令人高兴。”他不吝露出阳光一样美好的笑容,立即替我畅想出了完美的计划,“这周六是个好天气呢,搬家再适合不过了。”
浴室里的空气仿佛跟着他攀升至春暖花开的温度。放在透明架子上的手机发出震动鸣叫,我顺手将它关掉,亮起的手机屏上显示着晚上七点的字样。
“说来也巧,这几天我正为一个失踪事件而烦恼,你且当个故事听,我想听完故事后,你或许会感兴趣。”
将时间回溯至两天前,酒卷导演的追悼会大约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