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旌意动
cp:文帝x宣后
BG向
🈶主要角色身体情感非双洁
本文接《星汉灿烂》原著140章 自请废后片段后
(文后附原著原文,加粗黑体字)
同人文为正常字体
以下正文:
神谙走时又变回了之前温和柔顺的模样,声音轻和的让他莫要心忧、早些休憩,仿佛刚刚言辞激烈、步步紧逼的不是她一般。
可他看着她转身离开时裙裾浮起的褶皱都带着几分决绝,便知这不是他一场梦境而已,那字字句句都是她多年来未曾吐口的真心。
这些年,他看惯了她温柔娴淑、小意可人的模样,竟也忘了当年她坐镇后方、摄政监国的日子,直到如今她声色俱厉的怒吼岑安知时他才恍惚想起那些渐被尘封的岁月——她并不如众人所见那般只是这皇后宝座上的一尊玉娃娃,软弱可欺。她摄政监国时前方粮草、身后安稳从不让他忧心,等到他收兵回朝时交到他手上的是一个清明朗然的朝堂。
他有些疲累的撑着床榻站起,缓缓走到书案边,身后书架的最矮处存了一枚印章,是她那时的私印,如今取出上面已经缺失的棱角在昏暗不明的烛火下倒像是复原了一般——远在王姈之父告发乾安王谋反之前的三个月,她便使人带着此物来前线告知乾安有异——她那样敏感,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时便感觉到了,她提前告知便是想能将叛逆之事扼杀于微时,既不伤国本,也不必让她舅父背负恶名。
后来,乾安王一支到底不够安分,终究落成如此下场,不只枉费了她当年的忧心,也白搭了她多年来的护佑。
文帝手中攥紧了那枚私印,印章的棱角熨帖着手掌心中的纹路,看似打磨柔顺,实则也是硌痛了他——一如神谙此人,看似娇弱可欺,实则心明眼亮。
文帝苦笑一声,他怎么能被她柔谨恭顺的表象蒙蔽了双眼这样久,全然忘了她的心智手段。在神谙说出“陛下不必担心越家势大,将来外戚为祸”时,他便明白这些年的筹谋终究在一开始便没有瞒住她——他用仁弱的太子、式微的宣氏一族制衡日益做大的越家,虽然信任袒护,却也难免将太子放在了靶子的位置上——他原以为自己平衡在阿姮与神谙之间尽善尽美,却原来在无意中不只负了阿姮,也将神谙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所以,她今日舍弃了这皇后的位置,是不是也舍弃了他?
她说,从一开始便是碍于陛下的滔天权势;
她说,这段姻缘只能硬着头皮受着;
她说,强扭的瓜不甜,勉强终究成不了夫妻;
她说,就如我和陛下。
在她心里,他们的夫妻情分终究断了。
漫漫长夜,深深宫巷,他的叹息声哀愁绵长。
神谙回到内寝时比她想象的还要轻松,可能是这么多年堵的这一口气终于借着这个口子宣泄了出去,终于终于不必再顾及许多,费心劳神。
翟媪侍候她换了寝衣,想劝晚膳未吃几口的神谙再进些粥水,却被她摇头拒绝了。
她轻缓笑道,“有些累了,傅母疼疼我,让我早些休息罢。”
翟媪一时恍神,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是觉得她连语气都快活不少,仿佛还是那个年幼时的女公子在她怀里撒着娇,央求她瞒着阿父阿母让她出去玩闹。
翟媪眼含着泪光为神谙掖掖被角儿,哄劝着乖了她几下,温柔道,“那便睡吧,我替你守着。”
文帝独自在寝殿缓了许久,才想着得到永乐宫去和越姮说说此事。他想了千万种阿姮能有的反应,却没想到阿姮竟是双手一摊,“我不去劝,你惹恼的人,我不替你跳火坑。”
“……”
“怎么?”
“朕以为你会……”文帝无奈一笑,“你竟以为这是皇后与朕闹别扭?”
“不然呢?”越姮满不在乎的说,“皇后贤良淑德,太子宽和仁德,诸皇子言行无失就算小五言辞无状,陛下不是已经给她关起来了么。难不成当真废后?”
说到最后她竟是无所谓的笑了起来,然后便被皇帝盯着这笑容直到消失。
“皇后是认真的?”
文帝长叹一口气,点点头,“她说自己心怀怨怼,有吕霍之风。”
“绝不可能!”越姮坐直了身子急急反驳,看得文帝却是一愣。
“你怎么这样焦急,倒像是朕说你了一样。”
越姮没好气的瞪了文帝一眼,又坐了回去,“这么多年了,皇后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能不知道吗?她若有心嫉妒,如今子端早就没了议储的资格,怕不是要被养成个废物。若说皇后有吕霍之风,我是头一个不信的。”
说着她瞟了一眼文帝,文帝会意,也是笑了笑,“朕也不信,可皇后说每每看见朕与你在一处,都犹如虫蚁啃食心口,等她做了太后,一切都难说的很。”
越姮听了竟是笑出声来,笑着点了点头,“我也一样,若说看到陛下牵着皇后同座时没有半分心酸怨怼,我是说不出口的,每每也是虫蚁噬心一般。”
“阿姮,朕…”文帝愧疚的去牵越姮的手,满眼心痛愧疚,“委屈你了…”
她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倒是释然,“得了,若是当初陛下娶了个恶毒女子,又或者如霍君华一般娇蛮不讲理的,我也一样都要认了。神谙阿姊多年来饶是心酸委屈也从不曾让陛下难做,更遑论为难我了,就连逢年过节的时日也大多是让陛下来陪我的,多少年了除夕宴后她都独自守在长秋宫里,这份恩情,我始终记得。”
说着越姮做作的叹了一口气,斜觑着文帝,“说起来若真废后,陛下可愿意?”
“这…”文帝皱着眉想了想,“太子确实过于仁弱,皇后自请废后,最后是让朕全了她一颗慈母之心。”说着叹了口气,“唉,子端确实更合适些。”
越姮听了一脸无语,直起身子凑了过去,“妾历来不爱听这些前朝破事,妾问的是陛下,陛下舍得吗?”
“啊?”文帝一脸不理解。
越姮板起脸来,“陛下不明白还是装糊涂?若要废后,那可是要迁去封地的,陛下舍得吗?”
“这…”他到未曾想到此处,被逼着答应废后他只觉得心烦意乱,来了越妃这里便是懊恼愧疚一起涌上心头,他从未想过后续……迁去封地?那岂非此生不再见了?他有些怔愣,看得越姮心尖一酸,她猜的果然不错。
强忍下泪意,她拽着文帝起身往外走。
“诶?阿姮?”
“既然舍不得,陛下赖在我这里作甚,还不快去皇后那里把话说开。”
文帝被推出宫室,越姮背过身去却难免红了眼眶。
乳母瞧着她难受,不免叹气劝她,“若是这么难受,何必非要说和呢?顺坡而下,谁也说不出什么去。”
越姮苦笑一声,“若她宣神谙当真自私悍妒,又哪怕只是泼辣一些,我都不至如此,陛下…也不至如此了。”
乳母闻言也是长叹一声,“皇后也是可怜人,只是…又要委屈您了。”
越姮笑笑,“我所求的都已得到,陛下的真心也不是自此便从我身上收回去了。说起来,若我是陛下,这些年对着这样温润如玉的美人儿,焉能不动了心?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直于我心怀有愧,才这样久的时日都不曾看破自己的心。”
“您是何时知道的?”
“大约,是从程家那个小女娘进宫来,他每每来我这儿总要絮叨上两句,皇后待那小女娘太过上心了些,都不曾分心看顾其他了。”越姮的眼光越过窗棂往光处望去,神情飘渺,“和一个小辈尚且呷醋吃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不过身在局中,又从不曾吐露半分自己的心思。”笑着转向乳母,笑得开心,“哪像我这般通透,活得自在。”
“您就不怕…”
“他若敢借此冷落了我,看我怎么闹他!”
乳母被自家娘娘这份闺中凶悍样子逗笑,和越姮笑作一团。
文帝巴巴赶来长秋宫时都已月到中弦,翟媪亲自守在外头不让进门。
文帝眨眨眼睛看着挡在自己跟前严丝合缝的翟媪,又抻着脖子往寝殿方向张望了一下,故作叹息转身要走的样子,在翟媪跪下身体放松警惕的瞬间让岑安知辖制住这老妇人,自己大跨步的往里直接闯。
边走边说,“小点声音,别给皇后吵醒了。”
气的翟媪直咬牙,低声叫了几句陛下,也不敢大声嚷嚷,怕给神谙吵起来。
等进了内寝,文帝才信了翟媪说的她已歇息了,却又不免生了恼意——她这样搅得他不得安生,自己却安安稳稳的睡得香甜。
坐在榻边细细去看她时,才发现她在梦中也如寻常时候一般,在粉饰的太平下暗愁郁结。恬静的睡颜总被偶尔蹙起的眉心打乱。
他从未这样细细端看自己的皇后,她是不是夜夜如此不得安稳,却因为被困在人人注视的位置上,连蹙眉也是这样一闪而过,自持克制。
他以为这些年尊她为后、立子昆为储君、待她敬重温和便足够了,却没想过那一池春水下是否暗流汹涌,她识大体知进退时又有多少心酸和委屈,又或者一早便知,却因对阿姮有愧,他只当自己不知。
她不知梦到什么,眉心抽搐着又要拧成愁困的纹路。他下意识用指尖想为她抚平那些烦忧,指尖触及眉心,竟连那一小片皮肤都比他的温度凉上一些。
她被惊醒,看见是他眼中的光影闪烁,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起身行礼或是出声请罪,她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看着他脸上神色变化万千,最终落地变成心疼和愧悔。
愧悔。
她这一生最无奈也最想逃离的便是这种情绪。
她这一生都活在愧悔之中。
愧悔违背自己的本心,受人摆布随意便嫁了;
愧悔让文帝做了失信之人,让他亲手将心爱之人贬为妾室;
愧悔虽非本心,终究还是夺了越妃的夫婿;
愧悔让生性仁善的子昆因她之故在储君之位上举步维艰。
余生。
她再不相见任何一人眼中有所愧悔。
她默默侧开脸转向床内,避开文帝温热的指尖,无波无澜的问,“夜深了,陛下该回寝殿安寝了。”
文帝看着她疏离的动作,冷漠的语气,心底针扎一般带来尖锐的痛感,细细密密,不重却杂。沉一口气,他缓缓收回的手在半空中转了个弯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的瑟缩被他轻易止住,他的拇指摸索着细嫩的手背,缓缓开口。
“若是朕答应了神谙所求,神谙许给朕什么做回礼呢?”
!
她不可置信一般转头看过来,怒目而视。
文帝一脸认真,定定地回望,“神谙口口声声让朕成全,”他抬手蹭过她额角柔软的发丝,“怎的如今便不认账了?”
神谙从未见过他这样耍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样的把戏素来都是耍给越姮看的,神谙第一次见难免有些懵。他看着她满脸写着“陛下怎能如此”,双颊都气得微微鼓起,不免手痒,反手顺着额角向下,手背来回摩挲着她的面颊,细软滑腻,心猿意马。
文帝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手不住在她脸上作怪,躲又躲不开,神谙气急了。
“陛下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是神谙钻了空子,趁着朕为子晟心焦,诓朕答应的,如今朕反应过来了。”说着蹭着她脸颊的手翻转过来,指尖撩起她耳边的碎发顺着耳廓似有若无的轻轻抚触。
她不胜其扰,缩着脖子想躲却被追着摸个不停,索性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这下可好,离得更近,她身上带着体温的馨香丝丝缕缕全都扑进他的口鼻里。
他深吸一口气。
嗯~好醉人~
她怒不可遏,不曾察觉他的举动,直直质问,“陛下究竟想要如何?!”
她素来温柔,甚少如此大声和他说话。当然,拜那个程家小女娘所赐,她确实说话声音越来越大。
可她这样容色旌动的模样,当真比之前温柔恭顺的样子更让他心动。
随着她起身落到空处的手臂索性展开,长臂整个揽住她的腰肢倾向自己,另一只手也是紧紧握着她从不曾松,此刻拽着她凑到近前。
他低下头去,鼻尖贴蹭着她的颈窝顺着修长的颈子往上一路凑到耳畔,他唇舌之间的热络喷了她满身,激一圈涟漪。
她听见他的声音带了低沉和蛊惑,缓缓在耳畔伴着自己满身的颤栗响起,“朕不想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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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原著原文:
霍不疑看见她, 顿时气血翻涌。
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气声,胸膛中剧烈的跳动着,他觉得自己又回到屠城灭族那晚,难以言喻的惊惧痛楚如同潮水般涌进身体, 他却无能为力。
重伤坠崖后, 他躺在山洞里等死,浑身冰冷,孤独绝望, 可是只要想起她,心口就是热的。他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心痛如绞, 便是濒死时也不觉得多痛, 如今终于明白了,就是用细细的铁丝一圈圈的绕在你的心脏上,然后慢慢收紧, 看着血一滴滴落下。
“少商!”他像垂死的野兽般低叫一声,想要扑过去抱住女孩。
这时岑安知领着两排宦官鱼贯进殿, 皇后厉声高喊一声:“按住他!”
皇后在位数十年,再仁厚也有积威, 当先四名身强力壮的宦官立刻上前将霍不疑的手脚按住, 岑安知迟疑了下,皇后冷冷道:“岑安知,我的话已经不管用了么。”岑安知大惊失色,连忙叫身后的四名宦官也上去。
若是换做以前,别说八个宦官, 就是十八个,霍不疑也能暴起掀翻了他们,可如今他伤重未愈加上病弱无力,便被牢牢的按在原地。
“少商,少商,你回过头来!”他嘶哑的嗓子叫着。
然而那个女孩依旧跪坐的一动不动。
“陛下,臣妾今日要拜请陛下恩准一件事。”皇后朝皇帝一稽首。
皇帝何等聪明,踌躇道:“这个……”看见皇后的目光扫来,连忙道,“好好,你说。”
皇后道:“子晟与少商从定亲那日起就吵吵闹闹,也没几天太平日子,如今又闹到这样,我看再让他们做夫妻也没什么意思了……”
“娘娘!”霍不疑长目盈泪,哀求的看向皇后。
皇帝讪讪道:“这,这还是叫他们自己做主的好……”
“少商。”皇后呼唤,“你来说说。”
那个垮着单薄双肩的女孩终于转回头来,美丽的雪白小脸上露出一种饱受折磨后的安静——霍不疑一阵眩晕般的痛苦袭来。
他想起女孩以前的样子,无论多少冷言碎语,长辈训诫,她都那么生气勃勃,满身朝露,就像赤脚在青石板上奔跑的孩童一样天真无畏,哪怕碎石子硌伤了脚丫,大哭一阵就过去了。
可现在,她就像刚从石磨上被卸下来的骡子,疲惫而憔悴。
少商朝帝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妾出身微寒,才学浅薄,性情桀骜,实不堪为霍大人佳配,请陛下和娘娘为妾做主,退了这门亲事罢。”
“少商!你听我说……”霍不疑用力挣扎,奈何被按的动弹不得,便沉下气愈发使力,他身架高大,更显得雪白的中衣空荡荡。
“不!”少商忽然提高声音,“这回请你听我说。”
她吸了口气,强自按捺颤抖的声音,“我跟你说过,我自小就运气不好,别说天降好事了,就是与我一般的小女娘该得的我都没有。不过不要紧,世上还有许多比我更不容易的人,我自己也能走下来。可是,我遇到了你……”
她眼前浮起泪水,“你让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了。你让我依靠你,我依靠你了。你让我信你,我信了——然后你将我重重丢下,头也不回的去了!”
不知谁说过,爱上一个人就意味着将自己置于不安全的境地中,不过没关系,现在她学乖了——自此以后,她再也不会让自己的心处于危险中了。
“如果你还念着往日情分,就请放过我吧!”少商泪珠划下面庞,但是傲慢与自尊不允许她在帝后面前痛哭失声,只能失礼的奔出殿去。
霍不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朝帝后磕了个头,然后飞奔离去。他低吼一声,像负伤的野兽一般使尽最后的力气,头上的伤口迸裂,血珠顺着白皙的额头淌下。
皇帝两大步跨过去,一个手刀将养子劈晕,让岑安知将霍不疑抬出去让侍医重新裹伤后,他屏退其他人,看向皇后。
皇后回视。
片刻后,皇帝苦笑:“你又何必如此?”
皇后铮然道:“从一开始少商就不愿和子晟定亲,可是碍于陛下的滔天权势,她只能硬着头皮受着,如今闹到这步田地,可见,姻缘还是水到渠成的好,强扭的瓜不甜,勉强终究成不了夫妻——就如我和陛下。”
皇帝不敢看她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如今出了这件事,他二人心中终究是有了裂痕,此时硬要他们在一处只有雪上加霜。分开,也好。”
皇后走到皇帝面前,直视道:“除了少商和子晟的婚事,妾之前与陛下说的那件事呢?”
……
皇帝寝宫的内室中帝后还在对峙。皇帝坐倒,叹道:“你这是何苦?”
皇后慢慢走开几步:“我这一辈子都是被人推着走的,有许多事我明知不妥,依旧随波逐流。当初我知道你已娶妻了,可舅父叫我嫁,我就嫁了。后来你要立我为后,我看着布满朝堂的景阩功臣,我就知道这后位上长满了荆棘,可我还是受封了。”
皇帝烦躁道:“这都不是你的错!你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哪里由得你做主!”
皇后幽幽的继续说下去:“后来陛下立子昆为太子,我不能说没有暗暗高兴过。陛下的那些同乡功臣们再不愿看我坐在后位上,可将来还得奉我的儿子为君主!我只要忍下去,终究能云开雾散。可是后来子昆慢慢长大,我看着他一日日愈来愈像我的父亲,我就知道云雾永远散不了了……”
皇帝长叹一声。
皇后转过身子:“我早知许多股肱重臣不喜我们母子,可是如果子昆能像陛下一样英明睿智,或像三皇子一样果敢刚强,我相信他的储位是能稳当的……可偏偏,他像我的父亲!”
她眼前浮现了早逝的宣太公那慈爱洒脱的容颜,一时心中悲戚。
“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嫌弃过子昆,他只是坐错了位置。”皇后继续道,“他应该像我的父亲一样,在山间筑屋开园,每日煮酒看书,与妻儿宁馨和乐,闲来游历访友,写诗唱赋,著书立说——若是如此,他也能像我父亲一样德名远扬,人人夸赞。可他偏偏做了储君,就如坐于刀剑锋刃之上,每日寝食难安……”
皇帝又是一声长叹。
“我父亲当初让出万贯家财,纯是发自真心;我想子昆心中,亦想让出储位。”皇后叹道,“可是废黜了子昆,接下来岂不是老二?老二还不如子昆呢,至少子昆仁厚心善。是以,陛下,您还是废了我吧,然后立越姮为后,那么子端就能顺理成章的进东宫了。”
“神谙!”皇帝喊道,眉宇间满是矛盾挣扎,“你,你不要这么说……”
皇后自嘲一笑,“我是个无能的母亲,没把孩儿们教好。其余几个主意大的很,用不着我关照,只有子昆——陛下若要废储,必要安上罪名,我实在不忍心。还是废了我罢,过上一两年,让子昆以礼法不合的名义自辞储位,便皆大欢喜了。”
皇帝用力拍着案几:“什么皆大欢喜!朕看老三暴躁心狠,将来若是对你们母子不善,该如何是好?”
皇后笑笑:“三皇子虽不是妾生的,但妾却比陛下更了解他——他从不因亲宽纵,亦不会无故生怨。所以陛下不必担心越家势大,将来外戚为祸,因为在子端那儿,什么戚都没用。陛下也不用担心子端刻薄寡恩,其实他骨子里像陛下一样淳厚,必会善待我们母子的。”
“可是这几十年来你并无过错,怎能废后!”皇帝痛苦的叫出来。
皇后笑笑:“就说我心怀怨怼,有吕霍之风吧。”
“神谙!”皇帝倏然立起。
“这话其实也不算作假,这几十年来,我每每看见陛下与越姮在一处,都犹如虫蚁啃食心口。真等我做了太后,一切也难说的很。”
皇后直视皇帝:“只有废了我,太子才能无过脱身,老二和三位小皇子才能对皇位死心。死了心,就能活顺当了。”
她伏倒叩首,一字一句道,“请陛下成全一个母亲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