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七】歧路
晚会灯光交错，推杯换盏间傲寒的目光跟随着无畏周转不歇。直到久哲和星痕围过来，“河教跟你说了让你回hero的事了吧？”久哲愉悦的问。“嗯，这两天安排好就回了。”对，回，回到hero。
傲寒又一次选择了hero，选择了南京，虽然只有一年的时间。
“跟无畏说一下，上次开完会还没来得及下通知就来上海参加晚会了。”久哲说着就招手把花蝴蝶似的无畏叫过来，两三步的路程还不忘跟大家举杯相敬。对此行为傲寒嗤之以鼻，“玩得挺开心啊畏少，咋的？除了打游戏夺冠军，还有别的系统任务，将人间洒满爱?”忍不住出声怼。无畏脸上的笑容不自然的僵了僵，无言以对。沉默的在久哲身边站定。
旁边的两位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就傲寒这砒霜小嘴，谁被颁奖都不稀奇。
“傲寒答应出国前在南京队待一年，在赛训组，以后就是你的助教了......”久哲还没的说完的话无畏已经接收不到了，大脑宕机，回到俱乐部工作人员让他把寝室空床收拾出来，他才后知后觉，对傲寒要回来这件事也有了实感。这三年傲寒在国外打比赛，自己在国内当教练，两人之间毫无交集，唯一的消息也是这次晚会邀请卡被工作人员拿来的时候说，同时邀请了傲寒参加，知道了对方合同到期回国休假，后续好像还是要出国。
两天后的早晨，准确的说应该是中午，无畏一觉刚睡醒，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在自己床头徘徊，想当然的以为是小弟来叫他起床“我靠，什么癖好啊?装鬼吓你爹啊你。”拉过被子蒙上头，等半天对方也没回应才从被子里出来，看清眼前的人，“哦，是傲寒啊？怎么今天就过来了？不是要等俱乐部其他人休假回来吗？”笑脸盈盈的说。
“提前过来收拾一下。怎么不欢迎啊？”
“怎么会，怎么会，你收拾，你收拾。”无畏清了清嗓子，一边起床拔下床头的充电器，“我下午要跟小弟去跑个商务，就帮你一起收拾了，回来再请你吃饭，接风。”然后跑出宿舍。
在车上无畏还是没忍住怪小弟不告诉他傲寒提前来的事情，害他出门前都没有洗漱。小弟也没有说什么，指了指手机，是对方睡过头没看见自己一早就发了的消息。
赶完商务活动无畏妆也没来得及卸就去餐厅等傲寒吃饭。
傲寒倒是觉得无畏故作热情的样子没必要，真是活的体体面面，难道没有人告诉过无畏，其实跟前任见面和相处也不必这么强迫自己笑脸相迎 。看着眼前的人招呼着自己点菜，又问服务员有没有推荐新品菜。漂亮的脸，美丽的笑容，以及黏黏糊糊的普通话，傲寒清晰的感受到这三年除了他们两个不再是彼此的爱人，无畏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傲寒很喜欢无畏在自己身边的样子，热闹，鲜活，有爱，身边围绕着烟火气，他喜欢待在这种氛围里，他觉得安全，可是一天他发现自己并不是特别，这也不是无畏单独给自己的爱，所以他选择离开，直到发现没有无畏，自己是冷的，周围也是冷，会让自己溺进无边寂寥中，窒息似的痛苦，所以他又回来，带着求生本能。
在这一刻傲寒还不懂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停止不前，在原地等他回来寻找的，属于他的东西。
三年前自己离开，选择去国外发展，当时的南京队不缺人，也不缺好的射手，自己和其他三个人一起争首发的位置，来回换，自己的表现也差强人意，总是没有办法达到预期效果，越想有成绩，结果就越是不尽人意，他太想在短时间内证明自己，急于捧个冠军。后面教练组就要求自己换位置，能换了位置就打首发，换不了就继续看饮水机。刚好有人联系自己说出国的事情，他知道在哪里都艰苦，在哪里都有磨难，但是起码自己离开 爱人紧锁的眉头就不会出现，当时无畏除了自己的训练和商务，还要随时关怀自己，无微不至的为爱人的痛苦而痛苦，他实在是不愿自己的男朋友除了比赛，还要分出心力解决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小心翼翼的对待不得志郁郁的爱人。
直到傲寒看见小义来南京找无畏，他看见两个人在俱乐部楼下拥抱，陈俊辉害怕并且退缩了，他看见的是强者惺惺相惜，可以并肩前行的人相互慰藉。无畏已经有四个冠军一个打野FMVP，荣耀加身，而自己一无所有，除了迷茫还是迷茫，同大多数KPL选手，如潮水涌来，又如落叶浮沉。
少年展肩并未拥抱到自己的草长莺飞。
傲寒要出国的事情除了无畏大家都知道，但谁也不敢越过傲寒去说这个事情，包括久哲，虽然久哲也曾经因为年轻无力而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大家都觉得傲寒不必要走，他的手法无人可替，打法独一无二的，不管在什么位置，发光发热只是时间问题，而他也够年轻，虽说国外挣得多，但贪财也不是这么个贪法，拿青春卖钱，也没谁听说过寒少家里穷啊。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后无退路，前无坦途。
替补队员都住一起，傲寒跟大家告了别，把行李放上车，在司机都启动了车的时候喊了等一下，他跑去找无畏，无畏在自己直播间，在门口傲寒听见小义在跟无畏推荐打野英雄的铭文，两人连线分享各自的心得。那一刻他释然了，肩膀卸力，畅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选择，应该是对的。
傲寒花了三年时间，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只为了旗鼓相当的站在无畏身边。
“我回来你开心吗？”
无畏放下手中的水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开心啊，你回来大家都很高兴的。”
“不是大家，就你。”傲寒打断他的话直接发问，“你开心吗？”
“寒王怎么变矫情了，你一定要一个答案是吗？”
“是。”
“陈俊辉，欢迎你回国，很高兴，跟你成为同事。”
坦然面对傲寒眼中化不开的薄雾，三年的时间过去了，他曾经恨傲寒的不告而别，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离开，就自己不知道，直播完才发现傲寒发的信息，简简单单，什么也没解释，什么原因也不说，就说要出国，可能要好多年回不来，不交代他们这段感情的去处，不在意自己的感受。
傲寒不知道无畏每次打比赛抬头看见的射手不是傲寒，心里有多难受。散不去酸楚。有时候他又庆幸傲寒的离开，或者说他不想否认其实自己能理解对方的离开，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傲寒不会走，他也懂傲寒想要有成绩的心，那份想堂堂正正和他在一起的心意，说自己不动容肯定是假的，空有热血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坚定选择南京hero，但是波折四起，从来没得到过他想要的结果。出去他觉得对方好像就是踩着自己的影子，重走自己来时的路，一步一步来到自己身边。这是缘分，这相似的经历让他们默契无间，不可代替。命运眷顾他们，成为队友，追求同一个目标，并肩前行。现在想想他宁愿傲寒不要吃那么多苦。
但是他没办法不恨傲寒丢下自己这种事。
没有机会并肩拿同一个属于他们的共同的冠军，也将成为永远的遗憾。
不可否认傲寒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曾经的恨意都变得虚无。但是他也没办法重新接受傲寒，从头来过，重新开始。
赛训组的工作傲寒并不陌生，去国外的第一年，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战队运营，都让他难以适应，这三年，他忙，他纠结，他沉重，他痛苦，但是他并不麻木，也不消沉。只要有一分的空隙，无畏的笑容就会出现，脑海中曾经的片段一幕幕闪过，他积极地跟队友沟通，跟赛训组沟通，配合俱乐部的一切要求，努力让经理信任他，参与战队的运营，参与比赛的规划，他把自己全部的奉献给俱乐部，他太想要胜利，他知道自己是放弃了什么才走到这里。成绩决定一切，利益至上的外国俱乐部，在某一刻跟他产生完美契合。
他像一个赌徒，ALL in，义无反顾。
他唯一祈祷的是，当回来时他的爱人能依旧站在那里，就像他只是平常出个门一样，给回来的他一个拥抱。他幻想着重逢以后那个拥抱的温度，度过这些个日日夜夜。
常规赛结束后Hero顺利晋级胜者组，备战季后赛，久哲作为战队经理自掏腰包请大家聚餐，傲寒不胜酒力回去的路上，连上个车都险些摔倒，无畏一路照顾着他，小队长北晨也十分细心的帮忙，好不容易回到宿舍，无畏身上已经累出一层薄汗，两人合力把东倒西歪的傲寒扶到沙发上，“你看着点他，我去洗把脸，顺便给他拿条热毛巾。”
“好的，教练。”待无畏走远，北晨隔着茶几坐到傲寒的对面，不急不慢开口“起来吧，我知道你没醉。”
傲寒漫不经心的抬手解开白衬衣的衣领，淡然而冷漠的看向北晨，“你既然这么有眼力见，怎么还不走?"
"我喜欢无畏教练，已经表白了“
“他不是没答应你吗？”以上位者的姿态，反讽道。
年轻选手哪受得了这样赤裸裸的看轻，这种嚣张的样子让他愤怒“他也没拒绝不是吗？只要季后赛结束，他就会给我一个答案，这个赛季的冠军和他我都势在必得，我知道你也喜欢他，但是我不怕，无畏教练这样优秀的人是会有很多追求者的，还有先来后到你懂不懂？“不管是傲寒的态度还是傲寒来赛训组这段时间和无畏相处时的那种氛围都让北晨急于剖白自己的想法，本来这段时间他已经忍住了，他一直以为就算有什么也只不过是傲寒单方面的喜欢无畏，直到前天他看见无畏将傲寒落在训练室桌上烟打开倒进垃圾桶，又将烟盒丢回原位，本来以为只是恶作剧，今天看见无畏这么体贴入微一直照顾傲寒，他才知道自己错了。还有傲寒装醉这件事，太有心机了这人。
“你又怎么知道谁才是先来者？”
“难道这个俱乐部没有人告诉过你无畏他是我的人吗？”傲寒站了起来，还想继续说什么，被赶来的无畏打断了，无畏一把把毛巾扔在傲寒的脸上。
“北晨，你先回去吧，今天你也累了。"不容拒绝的语气。
无畏将北晨送走后，“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影响了选手的心态你能负责吗？”无畏是真的生气了，感情今天又因为心软照顾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要不是他身上穿着我们曾经穿过队服，打着我跟你曾经打的比赛，追求我们曾经想要的冠军，我早就揍他了，整天跟在你后面，教练长教练短的，看着心烦......“
“你没资格管这些 ，这三年没有你我也过得挺好的，现在我只想队伍可以取得好的成绩，没空陪你玩爱情游戏，趁我发火之前给我滚。“疾言厉色，他知道这段时间的平静相处也只是风雨欲来前岌岌可危的表象。
“我没有不重视队伍的成绩。“
”但是杨涛，你知道的，我爱你，“
”我回来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想和你重新开始”
“这三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从傲寒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精准的点燃无畏的愤怒。
“你凭什么就觉得你回来，我就会和你在一起？凭什么理直气壮的认为，我会原谅你，依旧爱你？“他强迫自己冷静的质问对方。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无处发泄的思念，哪怕是一个普通的拥抱，一句简单的安慰，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已经适应了没有对方的日子。又突然回来了。 他甚至觉得对方在看轻自己，就好像自己肯定会留一个位置等他一样。 没有自己已经不爱他了的可能，他讨厌这种感觉。
“并不是理直气壮的。”傲寒连忙否认，每次看向你的眼睛，我都在拼尽全力，每次和你对视，我都靠一口气撑着，我怕在你眼里看到对我的陌生，我怕你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有爱意，就现在这样默然，冷静，我对你的爱毫无保留，你却毫不在乎，我甚至不怕你恨我，就怕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我回来后，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你说欢迎我，你说我们只是同事的时候，你不知道当时的我有多害怕，回来后任何关于你的消息，在别人提到你名字的时候， 我都害怕，害怕有别的名字一起出现，害怕有我不知道的故事发生，有别的人和你站在一起....
当年，我几经周转，走向你，和现在靠近你。
都一样，一样的困难。
傲寒缓慢地坐回沙发上继续说：“我当年实在是太年轻了，扛不住事。 太害怕仅有的天赋转瞬即逝，害怕那虚无缥缈的青春，害怕自己在KPL这条长河里经久无名，离你越来越远，不知道哪一天，你就会发现我配不上你，然后离开我，我们分开了，你回头看一眼，我只是你众多前任当中最平平无奇的一个。“
“ 闭嘴，你明明知道我不会.....”
"你当年是队伍的主心骨，我不敢保证日积月累，我消沉的情绪不会影响到你“
不告诉你，然后就离开，是因为我不敢，即害怕影响你，更害怕见了你，就舍不得走，但是，我不走，就会和你走不远。
太迷茫了，所以慌不择路。
不可否认，无畏觉得他又一次爱上了傲寒，在燥热的夏天，这个普通的夜晚。又或者说他一直着爱眼前的这个人，当年默默独自一人的年轻人让他心疼，现在主动剖开伤口求安慰的小狗让他怜爱。
“所以呢？你现在这样是要我歌颂你的伟大吗？你以为你多深情？难道你在这剖析离开的原因，我就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很重要，为什么不选择我？”继续留在我身边陪伴着我。
“这句话你最清楚是什么意思了，不是吗？”
你明明知道被抛下的感觉，不是会被第一选择的痛。
“就像当年，俱乐部没有把自留签给你一样，权衡利弊之后被人放弃。”
最亲密的人最知道如何捅刀，能出暴击。
无畏就像一场战争里，唯一存活的将军，坚挺的站着，伤痕累累，拼尽全力，丝毫不容闪失的专注等待，等待着给对方将领一击致命的机会，不惜一切，甚至同归于尽。
痛意来袭，让他觉得爽快，这三年他实在是憋的太久了，太累了，他快要窒息了，不好容易有个缺口，无尽的悲伤，拼命的挤出来，争先恐后的恨意，源源不断。
他愤怒，他心碎。
他要击碎这一潭死水，他要血淋淋的结果，触目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