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3)
狛日+神日。koma是hnt的老师,kamu是hnt的弟弟,师生与骨科的组合。
你的长夏将永不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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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因海拔缘故不太显热,避暑的地方栽了许多树和植物,日向坐在檐下吃一瓣哈密瓜,铁勺在他牙畔磕了一下,叫人后知后觉的合上后槽牙。婆婆说在秋天时树叶会由金黄到深红依次变化,一座山上会有不同的颜色层次。他听着,又被问楼上是你的兄弟吗?
日向回过头看见二楼阳台上他的弟弟一头黑发,红色的眼瞳一转不转地盯着他。他没看出来神座不太像小时候了,因为情感方面的迟钝甚至说缺失,他一直还当神座是小孩。
“出流——要下来吗?”日向举起勺子向他招手,短袖又往下滑了一截,露出他白皙的臂膊内侧,靠近腋下的地方长年潜伏于衣料中,因而与界限外裸/露而招致阳光荼毒的麦色有着明显反差。神座视线滑了一寸又滑了回来,逆光中他的眼瞳就像玻璃珠那样晃了一下,光华流转。
“是弟弟还是哥哥?看样子应该是弟弟吧。”婆婆笑呵呵地摇着扇子,眯眼睛看着已经进屋的神座。
“是啊是弟弟,是不是长得不太像?但是出流他啊,很聪明,”日向摸了摸脸,顺带揩去一些下巴上的汁水。“妈妈说弟弟是上天给他们的宝藏。”
“你也是呀。”婆婆说。“让你弟弟下来吃瓜,要喝酸梅汤也在厅里自己取就是了。”
七月下旬兄弟俩被拜托给了在避暑山庄工作的亲戚,可以在山上玩好长一阵子。日向结束了补习跟弟弟上山,八月伊始还会有烟花会,临近山脚的小镇办的,山上的观星台也会开放。现在山上山下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但日向带了书本,晚上并不跟着年轻人们到处游荡。
神座晚上就将落地窗敞开,倚在摇椅里拧魔方。从窗户往下望,叶子还没到五颜六色的时候,沉静的绿色散在夜里,只有暧昧不明的轮廓。山下镇子的灯火通明,一直到后半夜仍有点点星火。
日向写习题写到一半,屋内的灯忽然闪烁几下后灭了。灯管回光返照般在空气中留下红褐色的印记,转瞬即逝。日向开门出去,发现走廊上也有其他游客像他一样探头探脑。在黑暗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头白发。那人穿着宽大的衬衫,下颌线被水光描摹出一些锋锐——刚刚沐浴出来,男人一边擦脖颈上的水,一边抱怨“太不幸了吧”云云。
日向有些头晕目眩。
不久后婆婆上来了,说不好意思好像是跳闸,已经让人去看了,通向山顶的观星台要牵很长的线用以照明山路,每年都会因为线路老化引起山庄的断电。
日向合上门,把钢笔也盖好了。神座穿着短袖短裤,像个安静的大号洋娃娃,腿上摆着还原的魔方。日向搬了一把椅子和他弟弟相对而坐。
日向问:要喝酸梅汤吗,我下去拿。
神座摇了摇头。他不存在欲言又止这种情绪,但日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探究。日向说:又怎么啦?你又不会怕黑。
神座:我当然不怕。你看上去有些不安,是为什么?
日向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冰冷,但脸上却因为闷热而泛红发烫。指节被温热,他说:“不安?没有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乱乱的。
那是狛枝老师吗?老师也来山庄避暑吗?太巧了。他房间里还有别的人吗,按规格,这一层都是双人间才对。日向说:“可能是为了开学考吧。”
神座:你在说谎。
日向没有回答他,就在此刻,他忽然萌生了一种冲动,跑出去,敲开那扇门。这个念头片刻后又被他摈弃,神座又开始拧他的魔方,错位的色块在他指间飞舞。
日向说:“出流……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也帮不上我。”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出流并非什么都不懂。他是天才,就算是情商不足三岁,他也是天才。有足够的材料用以分析,他就会采取行动。
神座回忆起上山前他们在路上看到的那样,一对情侣因不知为何的缘由吵架。女生相当生气却表现的安静沉默,只有眉间藏着挥之不去的愠色。男生则快步走上山后又冲回来,日向短促地叫了一声。
他看见人类的唇舌交织,这个行为他读过,叫做“接吻”。他知道这个动作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可以用来表达喜爱,不知道它可以用作安抚情绪。
神座放下再度被还原的魔方,看着还在用手指给脸降温的哥哥,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然后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缺乏实际操作,显得相当幼稚纯情。
啪,来电了。暖灯与风一同而至,前者照亮了日向错愕的表情,如昙花一现,后者将日向全身的温度都降下来。日向从这个吻里读到一些不同的情绪,他说:出流……。
神座并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走进了屋子里。
日向系浴衣带子时死活系不好,神座走过来帮他,日向转身时手肘捅到了神座胸口前,神座抬手挡了挡,随后去楼下装了两杯酸梅汤。山上牵起的灯是节日用的小彩灯,另外还挂了红绳做装饰。他们沿路上走,路上游人三三两两,更多的是手指勾连的情侣。
通向山顶的路绵长黑暗,日向看见有人从山下带了烟花棒,不由得也有些动心,只不过现在跑下去买有些太麻烦,他只好暗自失落于自己失算。神座将饮料喝到一半,已两手都是杯子外凝结的水滴。
山顶空旷,作观星以用的望远镜被围起来,风已散去热意。日向四处寻找熟悉的身影,可是一无所获。八点一过山下就开始预备放烟花,此次的烟火会特地找了一位设计师,连燃放顺序都订好。日向正坐在外围痴痴地看山下的风景,他对烟花怎么放并不感兴趣,忽然肩头被拍了拍。
他吓了一跳。然而转过头去,正是那张他找了许久的脸庞。白发在黑夜中不太明显的显出一些粉红,他老师穿着单薄衬衫,袖口收束勒出纤细的手腕。像雨林,有一种湿润温热的意思,让人屏住呼吸。
日向中规中矩地说老师好,除此之外找不到别的话说。狛枝在他身边坐下,日向找了找他身边的人——没有。狛枝说:“你在找谁?”
日向:“啊。不是的,老师今天一个人来么?”狛枝抬眼看他:“上次我已经说过我是孤家寡人了吧。日向君记性这么差么?”
日向却没有感觉到恶意,只是笑着说:“这样,是我唐突了。快到八点了吗?”
狛枝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抬起来。是一台单反,日向知道他的老师多才多艺,文学艺术摄影一项不落。于是他凑过去,不近,问道:“老师在拍什么?”狛枝取景取的是山下,然而人多,总被干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日向紧张地跟上去抓住他的衣角:“老师,不能再走了。”他们脚下就是一道极陡的天梯,下面关着铁门,已禁止上下行。这条道路因早些时候水土流失造成的滑坡而毁坏了,变得破烂陡峭。
风就在他们衣服中穿过,制造一些快坠崖的眩晕感。狛枝略略回过头朝他笑:“日向君,怎么这么胆小,害怕摔下去么?”
日向:“怎么可能不怕——!摔下去会、会死的吧!这可是山崖!”
狛枝退后一步,满意的看着手里的照片:“唔。会死啊……”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的模样。日向忽然有些发怒,冲他什么都不在乎——回过神来,他也是狛枝不在乎的行列里。日向后退几步,狛枝却一时兴起地将相机塞到日向手中:
“会拍照吗?按快门就行了。拍一张老师如何?”
日向光想着拒绝:“不行不行,我完全没学过——弄坏了就……”
狛枝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指位摆好,说:“不用闪光灯,那会把空间压缩成平面,曝光也不用调。总之拍出来的效果会比肉眼要好很多,所以在你觉得满意的角度按快门就行了。懂吗?”
日向唔了几声,试着抬起相机。狛枝张开双臂往后退了几步,山风把他的衬衫填充起来却不显得臃肿。轻薄材质下青年的腰身隐隐被勾勒出来,日向看着小小取景框中延伸去的地面,这个角度显得狛枝真的像一棵树。一株植物。旺盛生长,四肢纤长。
八点一过,烟火如雾蒸腾上天空,弥散开去,像一万颗星。狛枝缀在灿烂四溅的明艳中,春日绽开在他身后,盛大,无法回收,不可暂停,一切都向更深的深夜滑落而去。
日向奔向他的老师,把照片拿给他看,狛枝边看边道:“拍的一般。不过谅在你是初学者,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狛枝并没有显露出太多高兴的神色,他放下单反,日向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日向披着浴衣下山,回到房间以后才觉得这场烟火会留下的记忆全是狛枝。神座合上门,把甜点放在桌子上,日向看出来那是神座特地带的草饼,趴在桌子上假装玩笑的说:“出流不知道吧,我老师也在这。不过我很尊敬他,你觉得他会喜欢这种甜点么?”
出乎他意料的,神座拧了拧眉,走过来一只手摁在盘子边缘。他的弟弟带着一种不可言说地固执:“不行。这是给你的。”他的口吻生硬。这下轮到日向问他:“你怎么了?出流,哪里不舒服吗?”
在哥哥关切的眼神中,神座也没能想通自己的别扭。他想故技重施,隔着一张桌子就敢去探日向的唇。
日向往后仰了仰,他的哥哥将脆弱的脖颈暴露给他,仍然问他:“你怎么啦,出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