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敦】狐の嫁入り⑵
【2020太敦520庆生接力】18:00-21:00
对，还是我。
在意识恢复的瞬间，首先被紫金双眸纳入眼中的是一弯明月，然后才是繁星与大地。夏夜的清风拂过田地中的稻苗与路边的旺盛野草，拂过少年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
第一时间浮现在脑中的是过去，那些许久未见的景象，早已模糊的记忆，小时候的往事。在家里穿着麻布制的夏衣，与邻居的孩子一同在晚上在村中进行小小的冒险。玩累了就坐下来吹风，数着星星，掏出几个不知从哪摘来的野果子高高兴兴地吃。连家与村庄都已经模糊掉模样的记忆，却因夏夜的风再度想起。
疼痛也被唤醒的躯体蜷缩着，在野草环绕的气味中小声啜泣，在记忆里寻觅过去母亲所给予的温暖怀抱。
第一朵浮在空中的火焰，是在眨眼的刹那间出现的，然后是两朵、三朵、五朵。点点火焰于半空中飘舞，照亮了田野。
中岛敦停止了哭泣，睁大了眼睛观看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带有妖鬼意味的诡异，却又极具美丽，让身处危险之中的他忘了逃离。
这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一向观察力敏锐的中岛敦漏看了两盏从黑暗中亮起的纸灯笼，它们从山上启程，一路行至田野小路，连同那漫天的狐火一起，为九尾的狐族照明了前程。
还未完全褪去神秘与未知的时代，千古传颂的怪谈物语还在细细述着鬼怪与人类之间重复相似的故事，在这个夏季的夜晚，以相同的开头降临到了身为人类的中岛敦身上。
太过突然，却又让他毫无准备。
戴着狐面的孩童将青白火光的纸制灯笼转交给有着九条狐尾的青年，好让青年提起照明，几枚狐火在灯笼旁边围绕飘舞，映亮了青年俊美的面容。
青年转动黑色的眼眸，打量了一遍坐于高长野草中的中岛敦，脸上点点青紫。
“是怎么弄成这样的？”青年问。
中岛敦这才在奇异重逢中回过神来，用无奈的语气回道：“日落前路过这里，然后被强盗打劫了，因为没有多少钱就被打晕了。”
说完，中岛敦低下头自言自语般叹道：“真可怜啊……”
无人发言的片刻沉默后，青年将灯笼转交给另一位脸上垂着精致纹路布条的孩子，然后弯下腰，将手掌摊开伸至中岛敦面前，“那我带你回去吧。”
青年脸上露出笑容，用着轻缓的语调说着。
“我的名字叫太宰。”
“太宰治。”
“我叫，中岛敦。”
少年痴痴地将手搭在那白皙掌心中，他日后想起这一晚，思考着自己是被那妖异与美丽的结合所惑，还是被渴望帮助这件事推动着，让他信任了身为狐妖的太宰治。
中岛敦想，应该都不是。
做出这一举动的原因，仅是因为他信任着太宰治，发自内心的信任，有如命中注定一般。
只因缘之红线所缚。
一盏灯火不时被洞口而入的风吹得曳动，让太宰治的影子在墙壁上来回晃动。随侍太宰治身旁的那两个孩子，在回到山上的时候早已跑得没影。
白色的九尾为了方便行动消隐了几条，太宰治在石桌上的瓶瓶罐罐中仔细翻找能用的药物。中岛敦坐在一旁观察着太宰治，与他那泛紫的狐尾尖。
在第二十声“在哪呢”的话音落下后，太宰治终于找出小小一盒的药膏，将它交给了中岛敦。
中岛敦掀开青色的盖子，一阵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他迟疑着伸出指尖点了一些药膏涂抹在红肿的伤口，顿觉阵阵清凉。
太宰治将头枕在掌心上，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用，不过好像是唯一能用的药了。要是捡到你的是织田作和安吾的话，就不会找那么久也只能找到这个了。”
陌生的名字使中岛敦倍感好奇，小声询问太宰治：“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是哦，还是为数不多的朋友。”
中岛敦微笑起来，扫了一眼桌上的瓶瓶罐罐，接着询问：“那些是什么？不能用吗？”
太宰治露出一个欢快至极的笑容来，“那些吗？那些是我研发的毒药，唔唔，自杀专用～”
啊……热衷自杀的狐狸，听起来好奇怪。中岛敦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倒是敦君你，今晚不需要回家吗？”
“我？”中岛敦停下涂抹药膏的动作看向太宰治，“我住在报馆里，今晚负责守夜的不是我，所以没关系。”
“如果你指的是家人，他们也已经不在了。”中岛敦将药膏递给太宰治，“我看不见脸上的伤，可以帮一下我吗？”
太宰治伸出细长食指轻点药膏，缠绕着白色布条的右臂从宽大衣袖中露出，淡绿色的药膏被微凉的指腹覆盖，于中岛敦的脸上轻轻抹开。
“好呀。”
昏黄灯光照在青年的俊美面孔上，中岛敦看着为自己认真擦药的太宰治。
一瞬心动。
像是察觉到中岛敦的视线，太宰治缓缓开口，带着些促狭的声调：“这样看着奴家的话，奴家可是会害羞的呀。”
中岛敦吓得急忙缩了手，一脸惊奇地问：“你，你是女孩子？”
在擦拭完最后一道伤口处，太宰治收回右手改用左手举起衣袖，作势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说来话长，奴家曾与一个人类相恋，结果受到一名除妖师阻拦。奴家败于那名除妖师，还被下了咒，此后五十年间都要变作男子模样，无奈之下也只好换成了男子名。”
“真……真的吗？”中岛敦张大了嘴，连声音都在颤抖着。
太宰治扑哧一声笑出来，“骗你的。”
“好过分！！”
洞外明月仍悬挂在天际，中岛敦靠在洞口旁无言仰望着。他自七岁父母逝世后，便一直留在山下城镇中。他有很多次透过小屋子的天窗观看月亮，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山上看着这一弯熟悉的明月。
太宰治趴在草席上，九条尾巴在身后舒展开来，显得相当庞大。
“即便不回去也没关系吗？”太宰治问。
中岛敦苦笑着回答：“没关系，也没有人会挂念我了。说起来，我上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淋得满身湿透，结果城内没有下雨，还被其他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了。”
太宰治笑了：“狐狸娶亲的太阳雨可是非常特别的～要狐狸的家长特意去拜托才会有的哦？”
“那个时候完全没看出来你是狐狸啊，还以为只是在雨天碰上的好心人。”中岛敦小声嘀咕。
“呼呼，敦君倒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有趣哦。那个时候我在山上看到了顺着人流反方向奔跑的敦君，就觉得是个好有趣的人类呢。”太宰治轻轻晃了晃尾巴，一枚青白狐火从中生出，轻飘飘地飞到了中岛敦面前，然后熄灭，归于虚无。
“所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吗？”中岛敦问。
“一半一半吧～我不喜欢参加婚礼啦，就偷偷溜出来，然后——就遇上了在看紫阳花的你。”
“啊！难…难道那个时候看到的白色，就是你的尾巴？”
“对哦对哦。”太宰治侧卧在席上，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状，“才发现吗敦君？”
一阵山间狂风袭来，将桌上摇曳已久的微弱火光完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月光落在了中岛敦身上。
“没关系吗？”中岛敦问。
洞中一片黑暗，九尾的白狐反用轻飘飘的声调问了回去：“不应该问敦君自己吗？要跟狐妖共处一夜，对于人类而言，不就是十足可怕的怪谈吗？”
“其实……那天返回城内的时候，是害怕的。遇上的好心人其实是狐狸什么的，感觉…很可怕。”中岛敦将头埋在膝间，闷闷地说。
“但是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太难了，如果今晚没有遇到你，我能不能活下去也指不定。打劫我的强盗们是人类，而救我的你是狐狸，人类与狐狸的界限是否有那么重要？”
中岛敦说：“我突然有点分不清了。”
太宰治从席上起了身，缓步走到中岛敦身旁，雪白的狐尾从腰间垂至地上。
如夜色的一双眸子与黄昏般的双眼对视着。
“我可能是只坏狐狸哦。”太宰治说。
中岛敦抱着膝盖，在那双不明真意的眼睛的注视下，以笑容回道：“那也没关系。”
“因为是太宰先生你，所以我想，没关系。”
被无条件托付信任的狐妖，弯下腰与中岛敦平视。青白的狐火突兀升起，在山洞之中聚集着飞舞，冷色火光照映着青年俊秀的面容。
那双比夜色还要来得深邃的眼眸，第一次有了连主人也解释不清的情绪，不同于诡计得逞的欢喜，也不同于感受死亡的喜悦，连巧言如簧的太宰治也无法诠释的那份，也许能够归之为快乐的情感，第一次充斥了他的内心。
原本以人妖殊途想要在今后与中岛敦避开相见的太宰治，在这一刻改变了想法。
他轻笑着。
“这样一来，敦君就没有办法后悔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