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旺】脱敏
01
诸葛渊看着李火旺端起白饭,把那盘菘夹起一筷子,放在白水里涮了涮,才放进嘴里嚼起来。
“我记得李兄以往吃的没有这么清淡。”
李火旺觉得还是太咸了,皱着眉头咀嚼,压根没把诸葛渊的话听进去。
“他把感官大部分封闭起来了,待会反应过来就会理你,”李岁在一旁坐着,和平常人一样吃饭,“之前为了对付三清和巴虺联手,现在吃什么都觉得味道重。”
诸葛渊明白现在外界刺激对李火旺来说是超常的负担,因为李火旺的身体在一次次登阶里越来越敏感。
过了这些时候,李火旺才抬头看诸葛渊:“诸葛兄,方才你和我说话?”
诸葛渊笑着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哦,”李火旺点点头,看了看李岁,“下次能不能让皇宫里的厨子做一份不放调味的。”
“好的爹,没人敢说不行的。”李岁拖着红色的道袍起身。
李火旺莫名听出来她话底下的一些嘲讽,转过头对诸葛渊说:“孩子越大越难管。”
诸葛渊只是笑着不说话。
吃完饭李火旺本想和诸葛渊说说现在大齐复建到了哪一步,幽都是最快的,但大齐地域广大,很多消息不畅通,李火旺在桌子上铺了一张地图,伸手指着幽都的位置,诸葛渊看了一眼,直接揽起袖子伸手过去,李火旺以为他要指哪个地方,结果诸葛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李火旺猛地一哆嗦,整个人控制不住都开始发抖,但也没把手抽走,好半天才问:“诸葛兄,怎么了?”
“李兄现在连寻常的触碰都受不了么?”诸葛渊眼里有隐忧,“若是这样,生活多有不便。”
李火旺还在微微发颤:“我在慢慢习惯,之前穿衣服都不太行,现在也习惯了。”
诸葛渊点点头:“李兄还是要尽快适应,不如主动接触刺激,慢慢增加即可。”
李火旺想了想说:“好,但是我这种状态的事情传出去,可能会被有的人利用。”
诸葛渊了然:“此事若只能我与李岁姑娘知道,小生自然会帮李兄。”
李火旺脑子顿了一下,半天才问:“怎么帮?”
诸葛渊看着他没说话,缓缓将握着的那只手改为五指相交,指缝间肌肤相错摩擦,引得李火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身体又微微发起抖来。
02
等李火旺不再发抖的时候诸葛渊就放开了他:“循序渐进即可。”
李火旺点点头,有一种精神紧绷后骤然松弛的疲倦感,诸葛渊这时候才指着地图上几个城池问李火旺一些问题,刚开始李火旺还能一个个回答,但时间一长,诸葛渊的声音平静且缓和,他眼皮子也跟着越来越重,逐渐失去了意识。
诸葛渊没有叫醒他,看着他趴在一旁睡着了,自己取了一支笔,在地图上用朱砂圈出需要朝廷援建的地方。
过了不到一刻钟,李火旺的身体忽然弹动了一下,接着他就睁开了眼睛,整个人都扑上前抱住了诸葛渊:“诸葛兄!”
诸葛渊被他扑得后退一步站住:“做了噩梦?”
李火旺惊疑不定地埋在诸葛渊前襟上嗅了嗅,又感受到了诸葛渊身上的一点体温,慢慢安定下来。
“李兄梦见了什么?”
李火旺松开他,一时没有开口,诸葛渊拿着朱砂笔,手底下的地图在骤然间变成了老黄历,他施施然在上面落字,李火旺只看见他在练书法,过了一会诸葛渊又问了一遍:“李兄梦见了什么?”
李火旺张了张嘴,只迟疑了一下便说了出来:“梦见大齐的地里长不出粮食了,有个神棍说要用菩萨的血去浇灌,我之前在大齐给你立了像,所以这句话应在你身上,梦里你二话不说就要拔剑自刎,我就吓醒了。”
诸葛渊忍不住笑起来:“李兄,若非迫不得已,小生倒也不会这么不顾惜己身。”
李火旺脸上有了一些怒气:“你就是这种人,我知道。”
他本想只是在心里想想便罢了,没想着要和诸葛渊吵,但不知道怎么的,什么话都憋不住往外倒,李火旺下意识往案上看去,才发现那张地图变成了老黄历,上面落着诸葛渊用朱砂写的几句话:
“……六月丁丑,忌口是心非,左右言他,欺瞒敷衍。”
李火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头诸葛渊只是笑了笑:“小生想问,李兄的登阶之症当真那么严重吗,方才扑过来时抱住小生时,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老黄历上字字鲜明,让李火旺在自己开口前只有一个念头,想先逃出这间屋子。
03
“我不知道……”李火旺有点艰涩开口,随即心里话源源不断往外倒,“是没有严重到碰都不能碰,但是吃菜不吃调料是真的,我最开始就是想着把你多留一段时间,所以李岁给我出了这个主意……”
李火旺一边说一边目光躲闪,像个瑟缩的小动物,他很怕诸葛渊下一刻就问他:“那李兄为什么想把小生留下?”
他的紧张已经溢出在眼里,诸葛渊定定看他片刻,听见李火旺认错似地低声喊他:“诸葛兄……”
诸葛渊没说话,伸手把老黄历上那几个字划去了。
李火旺呼出一口气,闷闷地站在那,半天才问:“我这么骗你你会不会不高兴?”
诸葛渊摇摇头:“李兄可多骗几次,让小生还一还以前骗李兄的良心债。”
李火旺听他这么说更紧张,伸出手去拉他:“你别生气。”
他去拉诸葛渊确实不抖也不颤,诸葛渊看了他一眼,反手握住李火旺的手,李火旺却剧烈地一个哆嗦,细细抖起来。
“不是装的!”李火旺瞪着眼睛大声辩解。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自己去拽去抓诸葛渊都是理所当然,碰到了就碰到了,但是如果诸葛渊主动碰他他就受不了。
诸葛渊想了想,伸手把他往怀里抱,李火旺抖得更厉害,但是因为发抖也没有力气挣开,只觉得腿发软,嗅着诸葛渊身上的气息有点晕晕乎乎的,诸葛渊抱着他觉得他抖得简直不像话,下意识安抚性地蹭了蹭他的发顶,结果李火旺僵了一下,接着颤着嗓子说:“诸葛兄要不你先放开我,我有点受不了……”
李火旺一边发抖,一边看着自己脸侧诸葛渊那截雪白的脖颈,喉结滚了滚,咽下一口唾沫。
诸葛渊没说话,轻轻松开手,李火旺就自己缩在一边,把自己蜷成一团,好半天才安定下来。
镇定下来的李火旺松了口气,抬眼去看诸葛渊,眼里都是蒙蒙的雾气,诸葛渊看他一眼,缓缓道:“李兄,这几日下雨,我那间屋子里似乎有些漏水,若不介意,今夜能否与李兄同榻?”
李火旺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可耻地起了反应。
04
李火旺最后也没说好或者不好。
诸葛渊当他答应了,因为李火旺若是觉得不合适,早就用修真帮他把屋顶补起来,但李火旺没干这件事,那只能说是默认了诸葛渊的话。
入夜后诸葛渊将老黄历一页撕下,写了几个字拍在李火旺卧房门前,便推门进去。
那页纸上只写了“……宜自在从心”几个字,上半张粘在门上,下半张伶伶飘在风里。
屋里李火旺已经躺下了,在里侧面对着墙,背对诸葛渊。
诸葛渊一边脱了外袍放在一侧一边道:“叨扰李兄了。”
“不打扰。”李火旺还是面对着墙,声音闷闷的。
诸葛渊只穿中衣躺上榻,发现李火旺在床中间放了一把铜钱剑。
“李兄这是何意?”诸葛渊伸出手指戳了戳那柄剑。
李火旺还是没转过身:“我睡相不好,怕扰到你,放在那提醒我的。”
“无妨,小生不在意。”诸葛渊随手把那把剑拿起来,一扬手铜钱剑就自己挂回了墙上。
李火旺似乎因为他这样的举动又往墙边贴了贴。
“李兄不如和我讲讲你我分别后发生的事?”诸葛渊看他几乎就要修真躲进墙缝里,好心提了个话头。
李火旺裹着被子转过身来:“你想知道什么?”
“李兄想说什么都行。”诸葛渊解了发冠,在瓷枕上侧头看他。
窗外微雨初歇,盛夏里的草木气息混着泥土的味道漫进屋里,朦胧间有萤火落在窗棂,和屋里的烛火相映成趣。
屋里光影昏沉,柔和了人的面貌,李火旺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诸葛渊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眼底有淡淡的温和笑意。
李火旺看着他那张脸,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在讲什么,卡在那不说话了,只盯着人看。
“李兄在想什么?“诸葛渊问。
李火旺脸上的神情慢慢又空茫变成愤怒:“你不过就是我修真出来的,你这样不是欺负我吗?!”
话音刚落他又紧张地盯着诸葛渊,生怕他变回一把脊骨剑。
诸葛渊想起李岁对他说:“我爹现在最严重的问题不是登阶带来的,而是他在被迷惘同化。”
诸葛渊当时便看出了李火旺有些不对劲:“他似乎觉得我是他修真出来的。”
“真假不辨,不就是迷惘,等让他自己去说破,发现假是真,或者真是假。”
“小生尽力。”
“你用尽什么力,”李岁看他一眼,“你勾勾手指头我爹就过来了。”
想起当时的对话,诸葛渊在心里叹气,眼下只是望着李火旺,伸出手与他手指相错握住,李火旺因为他的触碰又开始发抖,眼里有了一点疑惑:“你怎么没消失?”
诸葛渊另一种手缓缓贴着他的腰腹摸索过把人抱住:“李兄还觉得我是假的?”
李火旺抖得牙关打架,他眼里浮上水汽,抖得说话带哭腔:“你是我修真……”
他睁大眼睛,没能把话说完,因为诸葛渊贴近过来咬住他的下唇,微微用力留下了自己的齿印。
“疼不疼?”
李火旺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察出嘴唇上的齿印被安抚性地舔了舔。
05
过了一会他好像才回神,七手八脚把诸葛渊往外推,诸葛渊轻松就抓住他的手腕按在了枕上:“怎么了?”
李火旺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一声不吭闭着眼睛,但身体还在往后挣,诸葛渊想了想,凑过去咬了咬他的耳垂:“别乱动。”
说话间暖湿的气流扑进耳廓里,李火旺身子麻了半边,耳朵更红,一路漫到脖子根,他咬着牙低声下气:“能不能,别这么挨着我……”
诸葛渊了然:“李兄有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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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火旺就被抛上了层叠的情欲中,等他能抓回自己的意识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过,床榻上清清爽爽,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他还在微微发抖。
诸葛渊正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慢慢讲两人分别后的事情,他将李岁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串起来,一件件摆在李火旺面前,告诉他这都是真的。
李火旺脑子里似乎有一片迷雾骤然散去了,往昔逐渐清晰起来,他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沉静,诸葛渊发觉他意外地安静,低头看了看他的神色:“我那时候……我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李火旺抬眼看他,脸上没什么神情。
“我让你伤心了,”诸葛渊把他抱紧了一些,“李兄不要自苦,错在我。”
李火旺依旧没什么神情,只是闭上了眼睛,但闭眼一瞬间,眼里不知何时积蓄的水汽就化为一线水珠落了下来。
诸葛渊什么话也没再说,两人依偎入眠,外面又淅淅沥沥响起雨声,李火旺起初在梦中也并不安稳,常常拧着眉露出一些郁色,但总在一个温和的怀抱里被安抚。
于是他到后来舒展了眉眼,情思千万缕,都随好梦,化作了窗边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