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两意】(一)你要弃了朕?
今夜的皇后,是文帝从未见过的模样,前一刻,明明还在惋惜子晟那个竖子的婚事为何如此坎坷,眼瞧着大婚在即,偏又闹得两厢分离,不似自己,这么些年,尽享齐人之福,一后一妃,各分秋色。
可这一瞬,文帝不得不为自己忧心,面前跪着他端庄自持的皇后,双手捧着凤印,要他废了储君,且一并废了她这皇后,语气决绝,文帝心中气血翻涌又渐渐归于平静。
她最是循规蹈矩,从不干涉前朝政务,太子的过错与否,哪怕担惊受怕,也从未求过半字,可这次,是为何?
她说,当年两族联姻,至今心中有悔。
她说,东宫易储,要名正言顺,为了江山社稷,废后,是万全之法。
她说,身为母亲,她要维护自己的孩儿,不受世人的唾骂,以全慈母之心。
她说,身为皇后心怀怨怼,有吕霍之风……
恍惚间,文帝似乎看不懂眼前之人,又或者从未懂过,一句赶着一句,辩驳的自己无话可说,千般道理,仿佛只此一种对策。
俯身再拜,她把盛装小玺的木盒双手奉过头顶,珠泪连连,神色黯淡,因着情绪激进带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落入文帝眼中,这么些年,他终于知道,痛彻心扉到底是何种滋味。
“……妾自请幽禁长秋宫,请陛下成全……”
宣后此举,看似只为解眼前之困,实则蓄谋已久,为的就是让他措手不及,不留转圜余地,步步紧逼,多年夫妻之情,眼前人的脾性,她已拿捏吃准,他若情急,势必不会细细思量得失,定然会应允,等过后再后悔,君无戏言,无可挽回,想必那时自己已经紧锁宫门,卸下满身枷锁,是与非,再与自己无关了。
可到头,她以为自己细腻的心思,把枕边人了解的十分透彻,以为在这段荒唐的帝王家的爱恨纠葛中,自己只是尊位上的一枚棋子,不曾想,确实估错了自己这枚棋子在他人心目中的份量。低垂着头,等着那边的回应,等着他接过手中千斤枷锁,大殿中异常寂静,静到能听到自己小声的啜泣,时间好似也被故意拖慢,她甚至在默数自己眼眶中溢出的泪珠,慢慢沿着面颊滚落,滴落在衣袍上,消失不见,直至第九滴落下,不安的心,耐不住性子,微微仰起头,想要再祈求一声。
“陛下~”却被迎面人拉入怀中抱了满怀。
“神谙,你要弃了朕,你竟打算~要舍弃朕。”
这一刻,两个身在最高位上的人,惺惺相惜,仿佛同时都明白了对方的千般不易,神谙被他紧紧抱着,相互依偎着瘫坐在地板上,隔在两人怀中的锦盒小玺,却再也没法像刚才那样决然松手。
“陛下 、怎可如此形态、妾不曾想过舍弃开陛下……”
宣后只觉得腰上的手臂收的更紧了,这个睥睨天下的帝王此刻伏在自己的肩上,伤心的不能自抑,情绪起伏、似乎压抑许久,好不容易寻到宣泄之处,文帝都能想来,她想幽禁长秋宫,自此宫门落锁 ,老死不相往来。
哭的够久了,两人的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些,各自揉了揉酸麻的膝盖,宣后撑起腰正了正身子,“陛下,此事必须要有个决断。”
文帝坐在地上 ,哭够鼻子了便又换上那副笑嘻嘻的面容,也不着急接她的话,伸出手,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子,“神谙,来,陪朕说说话。”
宣后把手递过去,被轻轻握住,抬起膝盖挪蹭到他身边,又被揽过肩头靠在他怀里,“神谙,你看,屋外凄风冷雨,但是幸而有你作陪,我以为你是最懂我的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你在长秋宫孤枕难眠,是否想着我必定在永乐宫温香软玉,而阿姮在永乐宫,是不是也想着我与你相拥而眠,实则,一晚又一晚,就像今夜这般,岑安之陪着我在宣明殿,点着烛火,对着几案的奏简,不知该如何应对,我的心很大必须要包容天下臣民,身居高位,我也如同你一样,覆满烙锁,天下初定,四方势力未稳,时时爆发动乱,我虽是君王、贵为九五之尊,其实也不过世间一俗人罢了,这么些年,没能好好陪伴你和阿姮,没有尽到为人夫君的本分,是为夫的错处,委屈你们了。”
“陛下为国事操劳,也应多注意自身,想来这也是妾的错处,倘若是阿姮妹妹身处后位,必定能为陛下分忧。”
“神谙啊,为何你的心里时时介怀此事,你就笃定是你舅父逼着要你嫁,而不是我想聘你为妇吗?”
宣后苦笑,此时靠着这人怀里,贴着他的心口,却仍听不到他真切的心声,这该死的怀抱,让自己贪恋、沉沦了许多年,哪一次不是选择继续自欺欺人,难道还不清醒吗。“陛下又何苦说些好话来哄骗妾,是与否,又如何,阿姮始终是你明媒正娶的妻,陛下莫要再辜负。”
“好。我的神谙蕙质兰心,如今确实愈发不好骗了,得亏我一早便得手。”文帝自顾自的说着笑话,但是怀中的人波澜不惊,连敷衍他的兴致都没有,“当年陈兵寿春,敌军十万,我军死伤只余八千,力量悬殊巨大,宣氏家财丰厚,我已说服族人鼎力支持,可兵马之权握在乾安王手中,我若想借他十万兵马御敌,就要与他谈判,权势、财帛、爵位,都已应允,仍不称心,最后又加了一条,要招我为婿,娶宣氏之女,这些年的传闻也皆如此,你应当都听腻了,那我便说说你不知情的那些。
乾安王也知晓,我已娶妻,怕我不应允,失了这个拿捏得把柄,在我尚未拒绝时,便展开了一副美人图,画中女子娉婷袅袅,在场几人无不愣神,只听乾安王道,这是吾妹家长女,相貌才识 勘与尔相配,你若应允,日后唤我一声舅父即可,那时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脱口而出便是一声舅父,使得乾安王开怀,便又道,既如此,三日后为我儿准备大婚,我那时竟臊红了脸,下意识的说了句,三日就成婚?本意是觉得过于仓促,可话出口,显得无比期待,随行人无不跟着拍手称好,稀里糊涂下签了合婚书,出了营房大帐,才回味过来,自己做了何蠢事,怎就鬼迷了心窍便应了他的要求,这若是被阿姮知晓,不得扒层皮。
实则心中窃喜,至于为何,怕是瞧见画中人眉眼那一瞬,心就替我做好了抉择。可是否真如画中那般貌美,得亲眼见过才作数,万一是那老头儿诓骗,所以便偷摸去爬了乾安王府后宅的围墙,而院内的场景,我至今难忘,一明媚娇俏的小女娘,揪着小丫头的衣服领子,抬手巴掌,掌落便又抬起一脚,好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公子,与画中女子的衣着打扮俱已符合,相貌也不差,就是这性子似个夜叉,我当时连怎样逃婚,如何窃取乾安王的兵符,又怎样撕破脸的说辞都想好了,哪曾想,连廊又转过来一女娘,如夜空银月、雪中寒梅、风中玉兰,娇柔入骨子里,那样柔软的人,却被拉着一块训斥,又气又喜,气她被人欺,喜她是吾妻,情不自禁,踢翻护院恶犬的食槽,猫着身子被追了五里地。
回到府上,后背徒升寒气,为了免阿姮怪罪越氏刁难,便扯了这二十多年的谎话。是我混蛋,蹉跎了你这一生,你本该找到更好的郎婿,是我贪心了,未到九五之尊,就想着后宫三千的美梦,这些年,朕错了。”
他不紧不慢的叙说着当年的糗事,宣后静静听着,眼角时不时流落颗颗眼泪,全落在他胸前衣衫上,浸湿了一大片,“陛下的故事讲的真好,真心与否,妾与陛下的婚事,依旧是那场交易中的筹码,妾信了。”
“神谙,我待你为吾妻,真心实意,不曾有假,储君也好,后位也罢,都是你应得的尊荣,论才貌学识、礼仪谈吐,你确实比阿姮更适合母仪天下,这个抉择上,朕没有做错。
至于子昆,子不教,父之过,他是你怀胎十月,煎熬了十个时辰为我生的长子,又怎会不堪,我记得他三岁咏诗书,四岁便成文,谦恭有礼、仁爱孝顺,若逢盛世,是个不可多得的君主,可我朝初立,烽烟四起,偏生早些年我四处征战,未曾教导过他为君之道,又不曾寻得良师开蒙授课,后来,也不曾为其迎娶贤德之妻,朝中,更是没能替他栽培肱骨托孤大臣,落得今日这个局面,是朕对不起子昆,对不住神谙为我生下的孩儿。”
“陛下无须自责,生而为陛下之子,何其幸事,是子昆辜负了陛下的厚爱,担不起这重任。”
一番言语,万般皆是,好似皆是徒劳,她一心求去,再听不进只言片语,只把所有过错揽于己身,一人承担所有后果。
“若我今日,强行将你留下,会是哪种结果。”
“.......”良久沉默,怀中人并未就这话给他回应。
那又会什么结果,这个位子上,连命都不属于自己,可叹自己病躯一副,还需苟延残喘捱些时日。
“罢了,难得神谙能在此陪我,便与我一同听帘外雨落吧。”
顺手扯过榻上薄被,披在背上,将两个人裹了严实,而被中,双臂紧紧将人箍在怀里,好似真的怕人悄悄跑了一样,屋檐的雨滴落在石阶上,飞溅出水花又绽落在石面上,声音此起彼伏,此刻听着却十分心安。
如同那日,曲陵侯通敌阖府下狱,自己陪同少商一起去永乐宫外求见,那日的雨落在衣衫上,是那样冰冷,冷的心都觉不到热,可怜那小女娘跪在雨中,衣裳湿透,也不见殿内他出来,那时便在心底憎恨,这雨怎如此让人生厌,偏偏那时下的欢,欺负小孩子。而此刻,似乎又觉得这雨真好,若能再多下片刻便更好了,不知是喜这雨,还是贪恋这怀抱片刻的温暖。
雨势渐弱,怀中人呼吸匀称,唇角微微上扬,睡中带笑,眼睑上睫毛还挂着几颗泪珠,文帝,在额前轻轻落下一吻,慢慢从被子中钻出,揉了揉酸麻的腿,待恢复无碍,站起身,过着被子将人安放在榻上,小玺悄悄放回怀中,掖好被角,掩上窗扉,吹灭烛台,退至外殿。
神谙,若你信我,便信我最后一次,我会尽快,放你自由。
书案前,铺开竹简,提笔,一字一句,洋洋洒洒罗列了数十桩罪证。笔罢,东方天渐显,低声唤一声。
“岑安知,更衣。”
卯时,文帝端正坐在高位上,放眼扫去,他的臣子心怀各异,仿佛已经料到了今日种种,就等着好戏终场,拍手称快。
“众卿家免礼。”
众人起身站定,又商量好似的退居两边,中间让出一条道儿,文帝看清了,最后面站着太子,他与神谙的子昆,此刻正捧着卷轴由远及近,缓缓走来。
“儿臣有本启奏。”
“准奏。”
“儿臣自入主东宫以来,德行有亏,自知无治世之才,任人唯亲,不辨奸佞,听信谗言,导致诸多祸端,儿不堪为储君,辜负父皇谆谆教诲,特呈上太子敕封诏书印绶,自请求去。”
“微臣附议,太子自请退位,实在不失为两全之策,如此一来,可全身而退,又能顾全君臣父子手足之情。”
宣明殿群臣激愤,此言一出,那些人想必早已站好阵营,大约新皇即位的贺词都想好了吧,文帝却一个字都未曾入耳,此时满脑子都是那句,儿肖母,子昆此刻跪在大殿上,多像昨夜跪在自己眼前的她呀。
“可你是朕的长子。”
“父皇,历朝历代,自有立贤不立长的旧例,尧舜禹夏商周时期,便尊崇禅让制,选举贤明有才德的君主,为国之根本,护百姓安乐。”
“说得好。”文帝拍手称赞,笑着点头,从高位上缓步走下来,行至太子身前,双手扶太子起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知自身所短,亦要晓自身所长,男儿立于天地间,应当有所用处,方不负你阿母为你些年所受的苦楚。”
文帝缓行于朝臣之间,把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尽收眼底,“朕知晓,太子被废,是诸位喜闻乐见的结果,身为君王,太子庸碌无能,朕与尔等同心,常怒其不争,可身为父亲,吾儿不才,吾亦十分惭愧,不如今日,诸卿家与朕一同论论这功过是非。”
话毕满朝文武跪倒一大片,伴君如伴虎,难不成陛下此次又要包庇太子,可文帝并未曾生气,而是让一旁的史官多备了一份笔墨,双手叉腰,在殿中转悠起来。
“哎,你说你们,方才不说的挺好,都跪着干什么,那好,今日,吾这竖子不才,诸公可随意挑错,指出一条过失罪证或者品行才德,皆可起身,所言无状,免其无罪,纪大人,你先来云。”
纪遵额前冒出一层薄汗,虽说陛下的脾性也算随和,但在朝堂上贸然陈词储君过错,且这几日疯传陛下要废储废后的言论,尚无一件证实,宫中线人回禀的消息,宣后昨夜自请废后,却夜宿宣明殿,此刻尚未回宫,而方才太子自请退位,陛下也未曾应允,其余的更是提都没提,却要满朝文武陈词太子的过错,不知圣意为何。
“陛下,臣以为太子本性不坏,只是太子之师楼太傅误人子弟......”
“好,识人不清,史官一字不差的记下来,爱卿请起。”文帝上前亲自将人扶起,又转身在群臣之间走动,“还有何过错,且都说来,帮朕好好想些由头,责罚这个竖子。”
一堂朝会,个个提心吊胆,这一个人纵使十恶不赦,那错处也是数的清的,至于德行,现编也得靠谱儿才成,起初胆子大的,硬着 头皮说,也都如同那般被赦免,揉了揉麻木的膝盖站起来,这胆子稍微小的,说了那么十几二十来个,想好的词儿,全被其他人抢先都说了,这不仅要绞尽脑汁的想太子都干过什么坏事,又做过什么好事,就连太子周岁宴抱出来百官朝贺时,尿湿了陛下衣袖的事,都有人捡着说,还说什么小小年纪便目无尊长。
文帝听完,还自豪的摸摸下巴新出的胡茬,“是有这回事哦,通通记下来,请起请起,你们接着云。”
此刻站着的人暗自庆幸,幸好方才早早说了,不然这跪一早上,双腿要废掉,而跪着的人,内心煎熬,想破头皮也没得了,许多人晨起入宫,连早饭都为来得及用,现下头晕眼花,背生虚汗,有人扛不住,头一歪载在地上,还被宣了医官抬去偏殿救治。
“你看,平日里你们都说太子如何如何不好,现今讲一条他的错处,有那么难嘛,还有这些人,几个时辰了,连个屁都放不出来。行吧,朕知晓,尔等今日都是为何而来,不等个结果,又岂会善罢甘休,来啊,岑安知,偏殿设宴,诸公用完膳接着议。哎,没说出来的人,继续跪着。”
“陛下,废黜太子改立三皇子,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之事,陛下又何苦在此为难吾等。”
文帝扶额,掩盖此刻的不适,一夜未眠,早起至今同样滴水未进,就陪着他们这样耗着,“是呀,朕不该为难你们,那便让史官数数,方才诸公所言几何,可否有功过相抵之处。”
写好的竹简有五卷,御史台、廷尉府几个文官也凑过去一起帮忙斟酌,各自揣摩着陛下此举,应当又是再为太子脱罪,这罪行所陈太多,陛下颜面无存违背圣意,若全部功过相抵,则宽宥太子,若下次想寻了由头易储,不知要等到何时,最后几人商讨终了,列出来十条可大可小的罪证,送至文帝眼前。
文帝逐字逐句看完,眼神再次看向自己的儿子,他就漠然站着,听着朝臣对他的批评讽谏,神色哀戚,好似任谁都能踩踏几脚。“子昆,吾儿身为储君,你的臣子上奏弹劾,所言罪状七十有五,更有十条罪无可恕,你可愿接受刑罚?”
“儿臣甘愿领罚。”
“好,请诸公随朕同去祭台。”
宣后转醒已过辰时,许是昨夜哭的过于累了,又或许是那人怀抱过于温暖,一夜和衣竟也能睡的这样安稳,翟媪守在塌边,见人醒了,忙奉了衣衫过来为她更换,低头便看到盛放小玺的木盒原原本本放在怀中,果敢一回,竟也未能如意,早料到怎会这般容易脱身,罢了,回长秋宫吧。
“听闻陛下一宿没睡,今晨起又去上朝了,皇后要不再等等,一同用罢早膳。”
“那便着人早些备好吃食守着吧,今日,他应当不想见予。”
长秋宫里不见那个活泼爱笑的小女娘了,她曾经如此天真烂漫,本该自由自在的活在父母身边,快活几年,偏偏陷入情爱中,磋磨了岁月,若知此,起初便不该帮着撮合此事,宣后看着空空的偏殿,自责不已,“傅母,派人去曲陵侯府送信给少商,让她不用挂念予,多在家中陪陪自己阿父阿母,予在宫中很好。”
离开这个伤心地,应当就会不那么伤心。
接近午时,有小黄门来报,陛下要在祭台杖责太子,群臣监刑。宣后摆摆手让人退下,无妨,最坏不过一种结果,受得过廷杖,便好好疗伤,受不过,为娘为他发丧,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失一子罢了。
“皇后不去祭台看看吗?陛下或许会看在您的份上,减轻刑罚,不然,咱家儿郎的身子骨,怕是撑不住。”
“不了,若是去了,反倒让陛下为难,合该都是子昆要受的,他既不肯全了我的为母之心,又岂会顾看我的情面,着人备好伤药吧。”
手里翻看着书简,实则半个字都没瞧进去,她的子昆何错之有,大约就是错生于帝王家,又身为嫡长子,书也看不进去,索性样子也不装了,去内室翻出子昆的那件小衣,紧紧的抓在手里,一遍又一遍摩挲着衣料的纹路,“傅母,那是我痛了十多个时辰为他生下的孩儿,是我的儿子呀,我却眼睁睁的不能替他受过。”
“皇后别急,我已派人前去探听消息,时刻回禀,圣上向来偏爱子女,霍将军不也被打过多次,顶多皮外伤,养月余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