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炒蛋联文】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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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这一场戏NG了四次才终于过关，导演打了个呵欠，挥挥手宣布收工。
雨势渐小，原本暗沉的天色也泛起了鱼肚白，窗玻璃上结了一层薄雾，刘志宏把手掌整个印上去，暗暗使了点劲碾着，湿漉漉的凉意在掌心凝结，他把手凑到鼻端闻了闻，还没来及体会那股湿意，就被突如其来的土腥味呛得鼻腔发酸，忍不住轻咳起来。
易烊千玺一只手还扒在窗框上，另一只手握着一杯牛奶，看向刘志宏的眼神无比诚恳，就好像刚刚突然把窗户拉开的人不是他一样。
“吓我一跳啊你！“刘志宏只用了一秒便放松了拧着的眉毛，语气带了些抱怨，笑容却是没有半分阴霾的。
今天的戏拍得不太顺畅，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俩人之间没有默契——易烊千玺接不住刘志宏抛出去的暗示，刘志宏跟不上他的情绪转换，导致原本应该很是过瘾的飚戏，都变得没了味道，被导演好一顿骂。
刘志宏猜到易烊千玺是来和自己讨论剧本的，便没怎么忸怩：“今晚的戏你有什么想法么？”
“这里，”易烊千玺掏出手机，点开了备忘录，里面是接下来要拍的一场戏，“你戳我的时候可以用力点，镜头推特写，指甲嵌进肉里那种。”
说罢，偏过头去看刘志宏的反应。
刘志宏点点头，伸出手指往下拖动页面：“还有这里……”
道具组的老师扛着一把半人高的实木椅经过，刘志宏侧了身让道，顺便抬手扶了一把。
人都散得七七八八了，助理小安才凑过来，瞪着眼睛对刘志宏小声叮嘱：“外面的媒体都打点过了，你就照着之前那样回答，不会有问题的。”
易烊千玺收起手机，拍了拍刘志宏的肩膀，借着力推他往前走了一步：“差点忘了你还有个采访，快去吧。”
“好，那你早点回去补觉。”刘志宏点点头，之前因为频繁NG而积压在心口的烦躁已经散去，连眼角都微微上挑着，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和易烊千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是王不见王，尤其去年两人的影帝之争更是让人觉得他们水火不容。刘志宏一开始也有些顾虑，担心俩人相处不来，但又禁不住内心对能和他合作的期待驱使，接下了这部电影。他很清楚，这个人是他最强大的竞争对手——易烊千玺的眼睛是天生会说话的，他可以用这双眼来扮演凌厉狠毒的罪犯，也可以是一身正气的军人，这双眼时而恨之入骨，时而柔情蜜意，而当他是千智赫的时候，又透着懦弱平凡的劲。
眼睛太会说话，也就意味着不会说话，浮于表层的往往都不是自己的真实情绪，就像一扇铁窗，把秘密都关在眼睛里。
而此时这双眼睛正目送着刘志宏离去，视线直盯着他的后背，沉静如水。
“千玺，走了！”经纪人站在门口，头发上沾了些晶碎的水珠子，带了一身的凉意，“车停在门口了，没有粉丝和记者。”
易烊千玺闷声应着，把手里已经捂得冰块都化掉的牛奶放在桌上，跟着走了出去。
摄影棚外的天空依旧阴沉沉的，时不时闪过几道闷雷，雨水随着车轮的不停滚动从被塞满的罅隙中流出，在地面上划过一道水痕。易烊千玺的眼睛盯着这水痕，莫名地想起电影里千智赫一脸苦相地站在办公楼的窗前，看着玻璃上雨滴凝成水柱缓缓流下的样子，渐渐有些疲惫，索性把车窗的帘子拉好，靠在椅子上眯着眼休息。
他是擅长演戏的，并不是像刘志宏那种程式化地控制表情动作的表现派，他喜欢投入和角色对等的感情，将自己变为真正的角色，千智赫这个人物身上压抑的灰暗面，总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易烊千玺皱着眉睁开眼，看了下手机，竟是临近傍晚了。
拉开帘子，窗外是一排排的汽车，喇叭声、叫骂声混杂在一起，都在宣示着主人对交通状况的不满。雨倒是已经停了，车里没开空调，有些闷燥。
“你睡得熟，我就没叫你。”
易烊千玺揉了揉眉心，不置可否。
原本是想着和刘志宏在拍下一场戏前再对一下台词的，但被这次堵车所累，易烊千玺赶到片场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被导演絮絮叨叨地念了一通，他也没有反驳，只是照单全收，再不卑不亢地跟剧组的人道歉。
上完妆后进棚，才发现刘志宏早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了，易烊千玺朝他点点头，挨着他坐好，下一秒眼神一变，俨然就是那个被生活所困的千智赫。
“各部门就位！”导演大声地喊着，“Action！”
夜渐渐深了，桌子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好几个啤酒罐子，千智赫垂着脑袋坐在沙发前面的地毯上，脸颊晕了些酒醉的红色，来不及换下的衬衣领口大敞着，纽扣被拽掉了几颗，露出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皮肤，竟是有些病态。
天宇文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醒醒。”
圆润的指甲一点点地扎进肉里，直戳到肩胛骨。千智赫有些吃痛地倒抽了口气，甩甩胳膊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靠着沙发继续睡了。似乎是梦见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就连后背也像受了惊的猫一样弓了起来。
依旧是长到望不到尽头的赤红跑道，烈日炎炎下连呼出的气体都带了沉重的焦灼感，双腿一次又一次地抬起，再重重地踩下，千智赫已经有些调整不了自己的呼吸了，他感觉心脏像被孤独和恐惧攫住，跳动的频率正朝向负荷不了的速度发展，喉咙紧得发哑，气管好像干裂了一样，疼得厉害。
这条跑道从来只有他一个人，可是就在他低下头喘气的一瞬间，眼角瞥见了另一道身影——那是个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T恤的少年，脚上的球鞋也是好几年前流行的款式，那人跑在他的右前方，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
他是确信低头的前一秒那少年还不存在的，然而这并不能影响他对这跑道上突然出现的“客人”的强大兴奋。他想喊住他，让他等一等自己，却发现长久的奔跑已经消耗了他极大的体力，以致于他除了哼哧哼哧地喘气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等等……等等我……
千智赫心里的小人在用力地嘶吼着，祈求着面前的少年不要在这荒凉可怖的梦境里抛弃自己，他拖着沉重疲惫的身体奋力向前冲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越跑越远，直到消失在远处太阳刺眼的光线中，变成一道黑影，再也无迹可寻。
雨已经停了，天宇文坐在千智赫旁边的地毯上，偏过头去看窗外的月亮。
月色是美的，轻柔舒适，朦胧而又可爱。就连天宇文脸上的阴郁神色都因这月色而带了几分柔和。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伸手拽过一旁厚重的窗帘，用力地盖了上去。
千智赫这才醒来，直愣愣地看着窗户的方向。恐慌像倾巢而出的蚂蚁一样迅速爬满了他的内心，一片漆黑中目所能及的只有天宇文模糊的身影，以及他身上那件像极了梦中少年的白T恤。千智赫下意识地就把天宇文当成了他梦境里唯一出现过的救星，忍不住朝他伸出了手。
天宇文握住了。
由于身体虚弱，千智赫的手一直是偏凉的，天宇文的手却比他的更凉，就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带着一股森冷的寒气，冰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然而天宇文的语气是温和的，他轻轻捏了捏千智赫的手指，安慰性地揉了揉，“没事，我在这呢。”
千智赫已经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抽回手，干笑了两声：“真不好意思，刚才做了个噩梦，吓到你了。”
“没有。”天宇文摆摆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正好指向凌晨三点。
楼下突然响起刺耳的汽笛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千智赫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撞到了面前的茶几上，膝盖直接青了一块。
“艹！谁大半夜的在住宅区鸣喇叭啊！”千智赫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拉开了窗帘，隔着玻璃窗上的水痕，他看见了楼下停着的一辆黑色悍马，宽大的车身霸占着楼下花圃旁的小道，像是潜伏在黑夜里的猛兽，只需要稍稍转动身子，便能一头撞碎那老化的红砖。
千智赫在少年时代是幻想过拥有自己的一辆悍马的，此时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的车看，刚刚兴起的羞恼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黑色悍马停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人从车上下来，千智赫咽了咽口水，把窗户拉开了一条缝，躲在一边偷眼看着，天宇文也走了过来，站在他身侧微微探出头张望。
楼下邻居养的小奶猫突然弱弱地呜咽两声，悍马的车灯随即亮了起来，千智赫眯着眼，想看清车里坐着的人，却只看见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不停运转，从喷水壶里喷出的水被黑色的雨刷截散，机械地刷向两侧，只在两根雨刷中间留了个扇形的缺口，任水幕落下。车子启动了，轮胎碾过积满雨水的小水坑，飞溅起点点泥水，像极了从前住在疗养院时窥见的夜晚的疏星，又滴落在水坑里，漾起层层水纹。
千智赫看得有些呆了，连车开远了都没有收回视线，还是直直盯着地上那两道崭新的轮胎印。
“下雨天路不好走，他不该开得那样快的。”天宇文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伸长手绕过千智赫的身体，把窗户被拉开的那条小缝用力关紧压实了。
窗户应该是很久没人打理，积了厚厚一层灰，千智赫看见天宇文把沾了灰的手藏到身后，有些困窘地扯着嘴角，硬挤出一个笑来：“一个人住，就没怎么注意打扫。”
“嗯。”天宇文只闷声应着，整个人斜倚在墙边，看上去有些倦了。
千智赫搓搓胳膊，总觉得这屋里有些阴凉，不自觉地朝天宇文靠过去。
“以前你爸开的就是悍马吧，H2，特别拉风。”天宇文却转移了话题，把千智赫从这无法言说的窘迫中解救出来。
“是啊，我小时候不知道有多喜欢那辆车！可惜后来被我爸给卖掉了，说是这车不吉利，我还闹了好一阵子呢……”千智赫说起从前时总是活跃一些，而他和天宇文也只有在说起从前时才比较有共同话题。
“不吉利……”天宇文轻咳了两声，抬手捂住嘴，顺便掩去嘴角勾起的一抹狠厉，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嗫嚅着，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千智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直起身走到沙发边，收拾起了四散的啤酒罐，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儿偏僻得很，都让你给找着了，也真是缘分啊，难不成你也住在附近么？”
深夜的出租屋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金属罐子相碰撞的清脆响声，千智赫突然有些怀念起之前聒噪的电视机，然而它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掉了，仅剩一盏红色的指示灯还亮着，在被街边路灯勉强照亮的房间里，像一只幽深的眼。
天宇文好似被定住了一样，立在窗边，他的手指摩挲着劣质的窗帘，半晌才抬起头来，眼里带了一丝恳求：“我可以住在你这里么？”
千智赫其实已经隐约猜到天宇文的目的了——雨夜贸然来访，又没有带任何的东西，一看就是落魄无助想来寻求他的庇护。只是没想到天宇文会这么直接地开口，反倒令他没办法怎么迂回婉转地拒绝了。当然，千智赫也并不想拒绝。天宇文实在太像他梦中出现的那个少年了，更重要的是，梦醒时天宇文朝他伸了手，那种感觉，就像在你囿于黑暗中时，有一个人朝你扔了根绳子，你拉住了，即使还没被救出去，可你就是能感觉到绳子那头，是你渴望已久的光亮。
千智赫觉得，天宇文可能就是拯救他苦闷人生的那根绳子。
—TBC—
考虑到若在每次更新时公布上一棒作者将会带来越往后越好猜的尴尬，番外将在第七章，即第一轮接力结束后作为合集放出，届时将分别私信每章第一位猜中的读者点梗。以上，本章结束，祝食用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