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闷油瓶养成计划
吴邪抑制住心中积了多年的思绪，才不至于跑过去一把抱起小闷油瓶。
无助的、激烈的、狂喜的一些东西马上要喷涌而出。
这么多年了，他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个孤独的行者，与原来的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陌生的人，不熟悉的环境，在鬼怪堆里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个熟人的消息——这个熟人也还不认识他。
也是在历经过这些之后，他突然对以前的闷油瓶有了一点理解，“一个与世界失去联系的人”，没有丝毫牵挂，即使在最后他一人进入青铜门时，可以告别的人，也只剩下吴邪。
现在一想，闷油瓶心里是怀着怎样厚重而不浮于表面的的悲哀来跟他告别？
“道长……你这是?”
村长见吴邪愣怔了半天也没动静，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吴邪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走到小闷油瓶面前，小闷油瓶的眼神中丧失了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应有的光彩，他看了不由得又一阵神伤。
他把手中先前困住僵尸的红线团放进背囊里，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张起灵，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一字一顿，宛若千钧重石，终于落下，现在换他来护着闷油瓶。
小闷油瓶不说话，只是抬起眼来看他。
吴邪咽了口唾沫，深感无奈:闷油瓶果然是从小养成的。
一旁的人都蠢蠢欲动，这位道长居然要收这个身子骨羸弱的孤儿为徒弟，当然，这是方才见过吴邪收服粽子的人的看法。
闹嚷声中不知是谁插进话来:“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咱们村的人就这么让你一个穷酸的臭道士带走了？”
意思是吴邪占了他们村子里的便宜。
人群繁杂，找不到发声人，不过这句话倒是说出了一部分人的心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即使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孤儿，到了有用的时候，也会有人站出来发声——只为牟利。
见情势不对，方才见过吴邪收服粽子的老李站出来为他说话：“这位道长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乡亲们看看门口那具棺材里面的粽子，可就是这年轻道长帮咱们制服的。”
众人沉默了，人家救人一命被倒打一耙，自觉自己行为不当，但也找不到台阶可下，顿时无话可说。
吴邪也不是爱计较的人，笑眯眯道：“没事，我先在村子里待着，看看这个孩子愿不愿意跟我走，你们要什么代价也可以找我商量。”
他不想见死不救，既然已经了解了这个村子的情况，就不能坐视不理，现今这情况，倒是可以在村子里多待一会儿，探清情况，若是闷油瓶不愿跟他走，他也不好勉强。
村民们纷纷表示赞同，闷油瓶也被带回了家。
吴邪被安排在村长家，从村民的闲聊当中才知道这个村子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因为这次的粽子事故，许多人都集体迁走，剩下的，大多都是些老人，在村中待久了，便舍不得离开。
天光四合，地平线上挂着暗沉沉的残红。
小闷油瓶一个人住在家里面，吴邪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他，便打算去小闷油瓶家里看看。
闷油瓶毕竟还没长大，还是个孩子，即使日后的他再厉害，他现在对于一些事情仍是无能无力，这个村子里明处暗处潜藏的危险不会少，若是发生一点意外，那都是毁灭性的伤害。
村路难行，吴邪心中紧紧记着村民给他指的路线，朝闷油瓶家里走去，越是往前，被近日的雨水冲刷出来的泥泞地便愈发的难行，走了许久，也不见村户的影子。
行进许久，吴邪就近找了一个木桩坐着歇息，把背囊放下，姚望远处，群山连绵，烟岚缭绕，如坠云里雾里，看不清前方，残阳将落，夜幕即刻便要降临。
他正暗自琢磨着这村子里的尸变一事，却见远处的雾气离他越来越近，未过多时，周遭便是伸手不见五指。
身经百战的吴邪丝毫不慌，只是拿起身后的背囊站了起来，暗叹一口气，心道莫非这个村子里的小鬼脑子烧坏了？
这架势八成是某个小鬼在戏弄他，自己身着道士服竟还有小鬼前来捉弄，且依这雾气的浓厚程度，这小鬼的等级并不高，一个等级并不高的小鬼会无缘无故来捉弄一个道士？用膝盖想都觉得不对劲。
薄雾自中间缓缓散开，开出一条明路来，这是那小鬼在想办法把他引到某个地方，其实人们常遇到的鬼打墙也是如此这般，引导你一直走同一条路，从而造成人群的恐慌，或是高强一点的小鬼，就可以直接吸人精魂，皆因前面就一条明路，慌不择路，没有经验的人便向着那条路跑，故而就一直在绕圈子。
但如今这小鬼行事诡异，他不妨也顺着小鬼的意思，跟去看看，以他如今的道法修为，即便有了什么情况也大致应付得过来。
迈步向前，越是深入浓雾，所感受到的刺骨寒气便愈发的席卷全身，后面的地势高了些，他这一路应该是往山上去，对这个村子不熟悉，也只能靠着白日里的印象来做大概的猜测。
忽明忽暗的豆黄色光影在山中的薄雾中闪烁，薄雾到了此处，似是淡了一些，等薄雾完全散去，他面前赫然出现一块一人高的山石，正想绕过这巨石出去，恰巧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自巨石后传来，不甚清晰，但被他听了个正着。
他探出头查看，只见这块山石之后便是一块坟地，墓群之多，不可胜数，可以明显看出有些坟墓已被挖开，积土堆在一旁，再联系到村中白日里的那副起尸光景，那具棺材应就是从此处挖出的。
豆黄色的光影就是自斜前方稍远的地方而来，一棵歪脖子树的交叉枝桠之间挂着发出微弱光芒的油灯，此情此景，在夜间的坟地里看了说不诡异那是不可能的。
“老王，人带来了吗？”
什么人？我吗？吴邪小心翼翼从背囊中摸出望远镜，那豆黄色的油灯之下，原是站着一个穿着灰白两色马褂的半百老人，白花花的胡子直到胸前，再细细看去，老人并非站在坟包之上，而是漂浮在低空——是一只老鬼。
在老鬼问出话的同时，有一个黑影移动了些许，那一团黑影原先待的地方顿时明亮了些，看方向，不是朝他这边来的。
寒风呼啸，夜间的山风本就凛冽，这么一刮，歪脖子树上所剩无几的树叶都落了一地。
与此同时，黑影提了个人来了。
吴邪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靠前了一些，透过望远镜一看——竟然是小闷油瓶，小闷油瓶被鬼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