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岩】无疾而终
及川彻是个胆小鬼。暗恋发小十年闭口不言。
这句话是花卷说的。
此时他已经28，笑着在朋友聚会时侃侃而谈及川彻少年时的光辉事迹，什么凌晨三点突发奇想练跳发，什么合宿时说梦话要打倒小牛若，什么翘掉考试去公园打排球之类的囧事被一一列举。
“说到最后——”他话顿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的去看岩泉，“有点难开口，但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想知道，”他正色道，“岩泉，你知不知道你发小暗恋了你十年?”
1
岩泉一是一个对感情不太敏感的人，他性格慢热，常常很难察觉到别人的感情，对自己的感情也不太上心。几次被学妹表白他都笑着婉拒，然后一个人小声嘟囔着，“原来这么多人喜欢我吗?”但是往往不出一刻钟，他的心思就又全都砸在训练上了。
但是及川彻是个热烈的孩子，他的一切好恶都写在脸上，喜欢与讨厌都直接说出口，比如在早上岩泉帮他带牛奶面包时，他一定会大喊道：“最喜欢小岩了！@＃×+＃_＃……唔……”岩泉早已习惯及川彻的胡言乱语，并对他的表白充耳不闻，双手打结似的交叉在一起胡乱比的爱心更是视而不见。
可谁就能说热烈的人不会有悄无声息的暗恋呢。
只有及川彻知道他从九岁开始喜欢小岩。起初只是孩子的稚气，独特的关系，朝夕相处的友情，如出一胞的默契，岩泉扮演着「照顾」及川的角色，及川仿佛也「依赖」着岩泉。彼此熟悉的气息模糊了他们之间的界限。
渐渐的，这份心思开始转变，从之一变成了唯一，我唯一的幼驯染，我唯一的王牌，我唯一的「喜欢」着的人。
这份喜欢导致及川在对花卷和松川讲述他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了小岩，小岩真的好可爱啊，并列出岩泉一百零八个优点的时候，花卷高喊“你的小岩我的小岩好像不一样！”松川在旁边捧哏似的接了一句“糟糕，有变态。”
松川可能是说对了，及川彻的眼神总是灼热的看着岩泉。及川喜欢看岩泉的扣球，喜欢他手臂挥舞着的力度，喜欢风扬起他的碎发，喜欢比赛场上他们心领神会的眼神。
2
“喂，及川，今天下午社团活动你还去吗?”岩泉扬了扬手里的衣服，“你腿不是伤到了吗，要不我送你回家?”
“嘛嘛，没关系的了，社团当然要去了，及川大人怎么会被这种小事情打倒！”
大概是及川彻这人谎话说太多了，岩泉脑子里此时只有两个字：
不信。
他沉默了一下，径直走过去掀及川的裤腿。
“小岩！！！”及川想要回避，急忙去拽裤腿。
裤子被拉上去的那一瞬间，血腥味弥漫了整间教室。小腿上显出了骇人的、未完全凝固住的血，接近十厘米的伤口几乎覆盖了半个小腿。
岩泉：……
岩泉：“谁说没事。”
岩泉：“你中午不是说去过校医务室了吗？”
及川：……
及川：“那个……着急去打排球嘛……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我保证！”
岩泉对这人的屁话听了没一千也有八百，中午没盯着他去医务室就是今天最大的败笔。他一边拿着校服一边去收拾书包。
“小岩！我错了！下次一定及时去医务室，受伤一定及时汇报，不会再瞒伤了！小岩不要丢下我啊——我一定！我下次一定去医务室！”及川语速飞快，生怕下一秒岩泉就丢下他走出了教室。
岩泉：“谁说要丢下你了?”
岩泉：“上来”
及川：?
“我背你去医务室，或者你自己爬到医务室。”
“小岩……你这样我要掉小珍珠了！”
3
『每扇窗后总隐藏着某个人的命运，每扇门都通向一幕悲剧。』
岩泉看完书的最后一页，将它合上。
彼时晴天青涩，光只是在手指间流动；树影摇曳，脚边青叶随风去。
他静坐在天台上，光从眼睫上蹦下来，掉在地上；风吹起稀碎的头发，刚好挡住一只眼睛；岩泉抬手去看太阳，让光从指缝中透过，再照在他的眼睛里，透出着，循环往复……
风，荡起风铃般的清脆树叶，摇曳着夏日的悸动。
及川彻从他那里夹过一只鸡蛋给岩泉。他静静地看着岩泉，就像小时候无数次的赛场上的凝视那样。当风吹过他的头发时，恰逢岩泉回眸，叼起那只鸡蛋安稳的吃着。
这样也挺好嘛。
可是及川彻不满足，他想要岩泉永远留在他身边。
小岩。
光此时刚好打在岩泉的头发丝上，风或许是恰好在这一刻吹起。每一根发丝都攀上光，每一缕风都变成了光的形状。
风扬起了他的碎发。
小岩。
究竟怎样才能传达出我的心意呢。
一枚翠叶被风吹落在及川彻手心。
“今天上午的课上的怎么样呢?”
他似乎是被我的话问呆了，两蹙眉微微皱起，仿佛不可思议我会问这种话，但是又用着我最熟悉的语气说道，“正常上课啊。反而是你，及川，刚才就一直在盯着我看了。”
小时候及川问妈妈，究竟什么才是「喜欢」呢。妈妈笑着回答说，这个需要小彻自己去探索哦，妈妈无法告诉你究竟什么才是你心中的「喜欢」。
“小岩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及川彻「喜欢」排球，「喜欢」小岩，「喜欢」和大家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但是唯独对小岩的「喜欢」会让他产生变化，去让他挖掘究竟怎样才是「喜欢」。
“哈?怎么问这种问题啊垃圾川?”
心脏声好像被调节着放大了。
“因为喜欢小岩。”
因为「喜欢」
及川彻话说出口的瞬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秒，无数秒间每一个自己都在反复道。因为喜欢小岩。像是一个人在面对黑漆漆的舞台底下，只有一束光照在自己身上时的那个瞬间，话筒的噪鸣把一句话的尾音拖到所有人都听得见。
演讲完毕，只差掌声响起了。
风停了。
“及川，不要用那种严肃的表情说这种轻浮的话。”
什么？完全在及川意料之外的声音出现了。及川的演讲没有华丽的谢幕，只是引得舞台场下一片唏嘘。
他只感觉无声的风好像直直地灌进他的肺里，刺得嗓子完全说不出任何话。呼吸艰难。他开始尝试找回呼吸的感觉，但是完全不得要领，一口一口吸进的大概完全不是空气，全是刺耳的嘲笑与台下的哄闹。他的肺部明明灌满了空气，却又空空荡荡，什么也装不进去。
“啊啊，是呀，及川大人当然是开玩笑的。小卷好像在叫我哦，我先下去啦！下午社团活动我会去的！”
他匆忙逃离现场。胃好像不听使唤得翻涌起来，只觉得是一只章鱼在胃里盘旋蠕动。及川双手紧紧捂着嘴，努力想抑制呕吐的冲动。
他快速跑进厕所，趴在厕所的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此时他脸上只剩下了迷茫无措。
4
高中毕业后，及川彻在导师的推荐下去了阿根廷，岩泉一则去了美国的大学。
他们偶尔会在LINE上聊天，但都是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说话没头没尾，有时一天能发十几条日常，也有时候两三周发不了一条消息。
及川好像不再纠结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开始在阿根廷崭露头角，在球场上大放异彩。无数相机对着他的比赛拍着，他的视频也在网上被浏览过几千万次。阿根廷期待着这位未来之星，而及川也尽自己最大可能回报大家的期待，全身心扑在练球上。
岩泉一在大学里选修了一门文学课。
起初因为语言问题，他大部分根本听不懂教授在讲什么，小半年过去了他才反应过来教授好像讲了半年的「爱」。
他想起来及川问他「喜欢」是什么，他摇着头。现在他仍然不能回答，但是或许可以用「爱」来回应。
他会在深夜一遍遍看及川比赛的复盘，会在吃到牛奶面包时想起及川，会想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幼驯染，会想永远跟及川一起打排球。
因为岩泉在对及川的「爱」里感受到了「快乐」。所以，这就是「爱」，所以「爱」要用来回应「喜欢」。
「可是十八岁的我知道吗，我不知道。我的十八岁无法回答及川十八岁时的问题。」
于是岩泉兴奋地给及川打电话，他们已经错过了一次，他们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嘟……嘟嘟……
四遍电话仍是未接。
窗边好像又要起风了。一场暴雨大概是要来了。
5
“对不起，花卷，我……”
“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及川托我给你这个。”
“及川?他……还留了东西给我吗?”
“十八岁，他在我们这里放了两张照片和一封信，或许现在，我应该将这物归原主。”
嗨嗨，小岩！
我给十年后的你写了一封信。十年后我们大概已经定居在某个城市了吧，如果没有也没关系，我们一定还保持着联络吧！
这十年小岩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还在打排球吗，有没有长高点呢。不过小岩肯定还是没有及川大人高的吧！
我想我现在大概还在阿根廷打球吧，有没有成为首发！小岩现在是不是能从全世界的电视上看见我的视频了！
小岩也跟我说过要去美国读书，按照时间来算的话……小岩一定已经毕业成为了超棒的运动教练了吧！
小时候我问母亲什么是「喜欢」，她却说她她无法告诉我什么是「小彻的喜欢」。后来我明白了，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喜欢看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发现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世界，你占据了我生活的太多太多，就像是我刻在心里的烙印，在我的肌肤上生根发芽。
可是你好像不懂「喜欢」，那么十年后的小岩懂了吗。
关于上周的事，很抱歉唐突的说了那些话，不过小岩，我说喜欢是真的啊，小岩是否也尝试过喜欢我一下呢。
果然还是不擅长写文字呢！那么信就写到这里了吧，小岩请一定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
6
您说及川?
及川先生死在了他冉冉升起的十九岁。
飞机失事。坠落在了美国与阿根廷间的墨西哥湾。
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