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长辞(李承泽bg)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推荐bgm 不才—寻常歌
庆国自边塞一战大胜,坊间百姓兴致更甚,傍晚时分清水街向来无人,可如今却是民间杂耍艺人的好去处。
清水街往北走一个路口有处茶楼,虽不似一石居那么显眼,可在这品茗会友还算是别有一番风味。李承泽偏爱傍晚时分用完晚饭带我过来听书。这家店面的老板日日留出二楼左侧的位子给他,李承泽虽说起居餐饮略不讲究,但这听曲儿看戏,他比我有一套。
“想什么呢,好好听书。”见我一落座就跑神,李承泽屈指在我额角狠狠的弹了一下。
“在算范闲身边的人谢必安能不能对付。”我道。
“我说文大小姐,你还真把自己当我谋士了?”李承泽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小姑娘,笑了笑复又道。
“这次不动武,诛心。”
我自是能想到他是如何诛心,范闲从澹州来京城时,便听他日日在耳边于我念叨范闲。偶然读到范闲的几句诗句颇有感慨时,也会从我书桌纸墨间留下几个字,彼时闲下来让我一品。
承泽,诗是好诗,可范闲未必与你感同身受。
他如今心中怕是少许苦楚,我侧目盯着他,他见我如此,也托着腮看向我。
醒目声戛然而止了一场声情并茂的演出,今日说书人讲的是玄武门之变,说是之前叶轻眉留下来的孤本,让民间说书人拿来编了段评书。
这故事我并不喜欢,李承泽但听得入迷。
“太子不是建成也不是元吉,范闲更不是。但我希望你不要成为李世民。”见我开口,李承泽眼中方才的光亮暗淡了几分。
“我也该主动一次了,莫怕。”
李承泽将杯中茶水饮下,将那青花瓷茶杯一抛,拽着我的袖子就走了出去。
李承泽在前面走着,像是想起什么事忽的站稳了脚跟。他大概有些醉茶,我想。
“明日我去请旨,让陛下退了你我二人的婚事。文家三代忠臣……不能毁在我手上。”见他这话一出,我便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世道想来对女子是不公平的,我是有心执意跟着他,可我身后背起的是文家一脉的传承。
“是嫌刑部尚书之位帮不了你什么?”
李承泽听了此话,扬了扬眉双手揣在袖子里看着我。
“我说你个小丫头,以前怎么没见你口齿这么伶俐。”
“装的。”我挥了挥手不再去理他,自顾自的往家走去。
京城这风,向南向北从未停过。
自从那次出来我便再也没见过李承泽。现已过了七月,离李承泽与范闲刀戈相见已三月有余。知道我禁足,他常派谢必安过来,说的当然也都是报喜不报忧。
“殿下如今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只是范闲扶持三皇子局势有些复杂……”谢必安向来不太会撒谎,这些话一看就是李承泽教的他,我摆了摆手夺了话头过去。
“他好不好只凭他一张嘴我可不信。”
临了我将一个信封塞在了谢必安抱剑的手里,他似是有些不解,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在京都的谍网,范围不大,之前和承泽打探太子的各路消息时用过,现下你拿着这块坠子交给他。还有句话带给他,叫他万事留后路,我等他。”
谢必安将怀里的红玛瑙坠递给李承泽时,他正在自家后院摆了一桌吃食,还是那副不太好看的吃相。见到信物他才堪堪停了筷子,将那冰冷的红玛瑙握在手心里揉搓了一番。
“文小姐说,万事留后路,她等您。”
“必安呐,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李承泽将红玛瑙小心揣好,挥手将衣袖隆起,像寻常无事般吃着盘中用沸水煮好的肉片。
大战在即父亲方才解了我的禁足,我并非不知墙外是何情形,昨日李承泽调了城外全部的精锐部队,他要起兵,要和天理斗个鱼死网破了。
夏季入夜时天色凉爽些,唯独今日闷热许多,如今门外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唯有文府侧门开了一扇木门。
踏踏马蹄声过,不知今日这祈年殿台阶下,要留多少人的血,我从未如此期盼过他的胜利。可如今孤注一掷,他只能赢。
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夜里梦了些小时候的事,梦见京都城外开了遍地的野花,也梦见了进宫那日在后院撞见眼眶通红的李承泽。有些时候想想,原来缘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站起身,推了推窗,见外面轰隆声正响,系数落下豆大的雨滴。
下吧,再下大些,替他超度脚下的亡灵。
“二皇子李承泽谋逆作乱,现已被压制宫中,伺机候审。”
墙外传呼声伴着铁蹄声踏过每个大街小巷。
他败了。
我寻了衣柜里一件素色衣衫,出府向着司南伯府奔去。现下大抵只有范闲还能保他一命。
“不妨你明日和我进宫去,我就只能帮你到这。”范闲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将怀里沾了零星血渍的信递给了我。
“卿卿吾爱,当见字如晤,承泽无能,未能如你所愿。这条路本就没有什么后路,我当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所作所为也只是活着二字,未了想遇见你。自知不能给你个好的结局,便亲手了结你我盟誓。来生定不会生在帝王家,也不再负了你我前生姻缘。”
终了他将提亲那日的婚书附在了书信后侧,范闲见我落泪,一时不知进退,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一人留在屋内。
我与七月初七那日见的他。
京都是个可以让人遗忘所有事情的地方。七月初七这日街上比往常热闹些,到处都可见烟花与明盏,现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或许都忘记了昨日这条街上流过的血。这里驻起了新的悲欢喜乐。
红墙内外用是不一样的。本是盛夏时节,可我一路走过来,身上冷了许多。李承泽就在他以前的宅院里,那里许久没人住了,但却中了些野花,花匠们时长来打理,也不显得荒芜。
我进院时依稀还记得昨夜梦境,是漫山遍野的野花,和这像极了,就像是在等着我一般。
推开老旧的门,见那消瘦的身影背对着我,他穿了一身暗红,歪着脑袋坐在凳子上。那无力的手垂在一旁,亦如手中红玛瑙一般显眼。
“平日夸你聪明,看来是抬举你了。”
我抽出他手里的坠子,那已是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我撑住下坠的身子与他背对着坐着,阳光撒进来时恰巧打在我脸上,叫我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这就是他拿性命换来的结局,是天命按在他身上的结局,也是他挣脱了半辈子都没有逃离的结局。
莫要让我看清。
我怕看到那双失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