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银】我怎么能认不出你
他沾上血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透明起来。
战场上的天好像少有晴朗的时候,天人带着一片云黑沉沉地压过来,即便不下雨,狰狞的刀剑声也代替了雨。
在高地上能一眼看到地平线上起伏的一抹白,在天和地压得很低的一条缝隙间,那好像就是唯一存在的颜色。
坂田银时刚上战场的时候也并非穿得一身白,只是每每一场战役打到最后军士们都心力交猝时,银时那头银发就显得格外耀眼。
在松下村塾三人还没出名的时候,银时已靠着异于常人的银发在攘夷军中小有名气。
再后来,三人建了自己的一支军,银时便被拿出来穿上一身白权当做战旗。这面移动战旗,打前锋可以吸引火力;做奇袭可以出其不意。虽然有些不情愿地被定好了以后穿的衣服,但不管是送出去做前锋还是奇袭,能第一个看到天人被打得出其不意时滑稽的表情倒是让银时开怀不少。他喜欢打热闹的架,就算不带着喇叭说些垃圾话,随着白夜叉的名声越来越响,他一身白衣走在军队前面也有了开嘲讽一样的效果。
有时候一场战争僵持许多天,泼在银时白色羽织上的红色的血也开始氧化发黑,脸上头发上也有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血。
他开始融进战场上黑色的云里。
等打飞最后一个人,银时也顺势躺倒在地上,刀也哐啷一声跟他倒地。他抓起衣角想擦擦刀上的血污,却找不到一片干净的地方,只好让刀跟他一起脏住。银时闭上了眼睛。
若是没有修整的时间,高杉就被派出来寻找银时,带他转移到下一个驻扎点。
高杉找得敷衍,走一下喊一下,不过每次都能碰到躺在尸体堆里的银时,高杉不爽地咂嘴,抬起的脚踹在银时身上,再伸手把他给捞起来。
银时只觉得高杉是个蠢的,喊人的名字跟喊魂似的,如果高杉边走边喊类似“银时大人你在哪”之类的讨人欢心的话,他一定会跳起来回应他,而不是躺在地上平白被这矮子给踹上一脚。
银时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靠在高杉身上走路,他存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不让高杉好过,高杉气得额角直跳,几近想撒手不干。
再后来几次高杉也学了乖,许诺他几颗糖,银时就会捏着刀竖起来晃一下,方便高杉找到他。若是银时伤得重了,高杉愿意背他走上一程,银时就会乖乖扶着他走,在背上也不会一张嘴就是讽刺人的怪话。
这种话高杉并不恼,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遍,听到耳朵生了茧子,银时还这样乐此不疲地笑话他。只是觉得他越发地好拿捏起来,以前给了糖仍然还要骂人,现在倒是安安静静的显出几分乖巧来。
高杉不是不知道银时凶狠的样子,能在战场上拿到响当当的凶名想当然不是个乖巧的主。只是每次下了战场,高杉看见他脸上染着血,一头银发显得透明起来,破破烂烂的一身白衣在战场上,高杉只觉得他站成一座墓碑,一双眼睛盛满凌厉的刀光看过来,他就觉得这碑上满是伤痕。
高杉再见到银时的时候已感觉陌生,分道扬镳十年时间,虽如过隙白驹却也装下许多故事,他不知多久没看到银时这样平和的表情了。
他提了一壶酒去见他,直到银时反手握住了他的刀刃,他放纵他的野兽对他呻吟。
再后来,在伊贺忍者村,在那座巨大的佛像下,他每一刀每一拳让他留下的鲜血,都让他更接近他记忆里最深刻的那道战场上的身影。
他一直在追寻他所熟悉的银时的样子,高杉回想起万齐问他那句话,几乎要自嘲地笑出来,他要保护的东西从未变过,他寻找了这么久的问题早就有了答案。
保护我的灵魂吗?高杉想,在他左眼里下了十年的雨,还是因为同一个人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