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致歉一切。
围场的空气，总是混杂着燃料、炙热橡胶与昂贵香水的味道。她在其中，如同一尾优雅而警觉的鱼，游弋在光芒与阴影交错的边缘。浓密顺滑的黑发，衬得艳丽的面容愈发夺目。那双深邃的黑色瞳孔带着神秘而迷人的色彩，透出独属于东方的静谧与深情。
在围场里，漂亮女人从来不是稀缺品。一个眼神、一段暧昧，便有可能从那些被速度、金钱与荷尔蒙充斥的男人手里换来财富与名望。她亦是其中一员，但相较于成为在镁光灯下供人审视和评价的“装饰品”，她更在乎自己银行卡上的余额。
拜托，借助和那些driver的恋爱关系，利用社交媒体等平台，摆盘晒生活、拗造型秀品味，展示自己的生活方式、OOTD，打造人设，吸引公众关注，成立个人品牌，成为具有独立社交影响力和商业价值的个体，这一套流程下来，超麻烦的，她可不想经历那么多的事情（此处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甚至是有点佩服，如有冒犯，疯狂致歉）。她的目标简单而直接：尽早攒下一笔足以支撑余生挥霍的财富，去享受自己的生活。
Max Verstappen，是这个围场毋庸置疑的焦点，散发着近乎灼人的光和热。即便刚结束一场艰苦的正赛，金发被汗水浸湿，蓝色的眼眸里中残留着对赛车某个偏差未达完美的不爽，他的气场也强大得如同一个移动的风暴中心。结实的身躯裹在红牛车队服里，宽厚的肩膀与清晰的颈部肌肉线条，都是常年与G力抗衡的印记。
他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记者、赞助商、名流，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天才车手身上，试图从他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然而，这位未成年就破格进入f1，围场多项纪录的保持者，天才里的天才，红牛车队的绝对核心，一路顺风顺水未尝挫败的车手，可不在乎。面对记者带有试探性和诱导性的提问，他向来是直接予以回应，不留余地；车队TR里发出的指令，若与他的想法相悖，他也不作回应，拒绝执行。
没办法，谁让他早早就兑现了自己超越其他人的天赋与能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旁人的容忍度总会格外高些，不是吗？这位在赛道上横冲直撞、从不看人脸色的车手，这辈子最艰辛难熬的时光，大概就是年幼时跟在父亲老Verstappen身边的日子。
他们的初次相遇是在一个赞助商举办的庆功宴上。彼时她正与一位中年富商周旋，语调温和地接过对方抛出的话题，指尖来回摩挲着高脚杯壁。就在富商谈及下一阶段的发展，她准备用委婉的言辞结束对话时，眼角余光瞥到了正向她斜后方走来的身影，围场著名“nerd”，Max Verstappen。
她心念微动，恰好此时富商抬手示意侍者添酒，她便顺势借着侧身避让的动作往后退了半步，草草结束话题。接着，或许是地面地毯略有起伏，又或是转身时 “不慎” ，后背竟撞上了一堵带着温度的 “坚硬壁垒”。伴随着一声轻呼，她手中的香槟晃出些许酒液，溅在了对方深色西装的袖口上与她礼裙裙摆上。
“Watch where you’re going.（看着点路。）”低沉喑哑的声音透着不耐与荷兰口音。
她转身，对上那双锐利的蓝眼睛。近距离下，WDC天才车手的光环几乎化为实质性的压迫感。她脸上浮现歉意的微笑，眼睛微微向上看，将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衬得格外温顺。
“I’m so sorry, Mr. Verstappen. That was my fault entirely.（抱歉，Verstappen先生，是我的失误。）Your overtake on Turn 3 last Sunday was absolutely brilliant. （上周日您在3号弯道的超车真是精彩极了）”她的声音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羽毛轻扫心尖。
MAX的眉头稍稍松展。这场晚宴，那些带着恭喜或谄媚的 “great race” 他早听腻了。眼前这一位是少见的亚裔面孔，浓密如瀑的黑发，柔美的五官，眼神里透露出一抹与喧嚣庆功宴格格不入的沉静，让他多看了两眼。难得的是，她没说空洞敷衍的场面话，点出了那场比赛最精彩的超车部分，带着一种真诚的赞叹。
他抬手随意掸了掸袖口的酒渍，难得地：“You watch races?” 问句里没什么温度，更像随口的确认。
她将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包边缘的暗扣，漾开柔和的笑意：“Not just watch—I’ve watched every single one of your races—total die-hard fan, me.(不仅是观看上周比赛，我看了每一场您进入f1的比赛，算得上是您的忠实观众)” 话音顿了顿，她刻意放缓语速：”上周，Safety Car撤出瞬间，您在3号弯采用DRS，0.3秒的扭矩爆发配合外切内走线，直接突破 Hamilton的尾流封锁，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较量。”
他抬眼重新审视她，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You know your stuff.（你了解得很多。） ”
她接受了他带着轻视的夸奖，从手包里取出一方丝质手帕，往前微倾身体，为他擦拭酒渍，刻意拉近的距离让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染上香槟的甜腻与彼此身上的气息，像在他们周围织成了一张隐秘的网。“但我更想知道，是什么让您在轮胎衰减到15%时，还敢在DRS区硬拼超车，是数据，还是直觉？”
Max抬手轻轻抵住她拿着手帕的手腕，接过丝帕，捏着帕角在袖口酒渍处随意蹭了两下，“Data tells you what’s possible. Instinct tells you what’s faster.（数据告诉你什么是可能的。直觉告诉你什么更快。）You’re not here for champagne, are you?” 问句依旧直接，却没了最初的不耐。
她收回手，抬眼看向那双蓝眼睛：“Just here to soak in the victory vibe（只是来感觉胜利的喜悦）,” 她笑得眼尾微弯，黑眸里盛着恰到好处的柔和，“And toast to the real star of tonight, of course.（当然也向今晚真正的主角敬一杯）”
Max没有笑，蓝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浅淡的兴味，回道：“Victory belongs to the team. To the track.This champagne? Just another show.（胜利属于车队，也属于赛道。这里的香槟，只是另一种演出。）“
她闻言只是抿唇轻笑。那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仿佛认同他的话语，也仿佛根本不在意。此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呼唤：“Max！Marko is looking for you！” 是红牛车队的工作人员。
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时，她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极自然地递向他：“Maybe sometime, you could teach me how to watch the real show—on track.（或许改天，你可以告诉我赛道上的演出该怎么看。）”动作轻巧得像是再平常不过的社交礼节，仿佛只是在发出一场寻常的邀约。 Max垂眼扫过名片上的名字与联系方式，油墨印着的字迹清隽，没有多余的头衔修饰。他没做回应，也没露出任何表情，只是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指腹，但这沉默的收纳，已然是对她的接近的默许。下一秒，Max转身朝着呼唤声的方向走去，宽肩在人群中划出利落的弧线，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纠缠自此开始。
第一次收到Max Verstappen的消息，是在他们庆功宴相遇后的下一站，沙特站赛后的凌晨两点。屏幕上只有一个冰冷的单词：“Won.”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但她知道对面是谁，心底掠过一丝雀跃，成功了。指尖在键盘上敲出回复，只写了句：“Turn 10的防守比数据预测的更果断，尾流压制堪称教科书。”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猜测着他看到信息时的反应。
而当摩纳哥站赛车因变速箱故障退赛时，消息来得更早，也更暴躁：“Car was shit.” 她没有打 “下次加油” 这类安慰，只是回：“听说港口的夜风很凉，或许可以出去走一走。” 这条信息发送后她以为像上次一样不会有回应，却收到一个极简的 “嗯”。
他们的相遇也渐渐从 “偶然” 变得顺理成章。有时是在Paddock Club的走廊，她刚结束与赞助商的闲谈，就撞见他穿着Red Bull赛车服快步走过，头盔挂在臂弯，汗水顺着金发滴落；有时是在赛后庆功宴里，她刚避开拍照的镜头，转身就看见他站在香槟塔边，指尖夹着酒杯，目光穿喧闹的人群落在她身上。
每一次相遇，她都只是浅笑着点头示意，从不多言，也从不上前搭话。可只要他投来目光，她似乎总能递上回应。有人说，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接吻。赛后的信息，每次相遇时的眼神碰撞，她总能踩在他情绪的节点上，像一根若有若无的线，悄悄系住了他的注意力。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银石站后被彻底打破。那天他在Copse弯与对手发生碰撞，尽管坚持完赛，却因 “危险驾驶” 被罚时十五秒，未进积分区。吧台前，他一杯接一杯，喉结滚动的频率里全是压抑的怒火。她刚走到吧台，身旁就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唤，她望向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盯着她的目光。没等她扯出惯常的浅笑，Max已经踩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那里还留着与FIA判罚争执的通话痕迹。
“Tonight. My hotel. Room 133.” 他身上的酒气、淡淡的橡胶味，一股脑扑在她脸上，带着令人不适的压迫感。 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温情的邀约，更不是心动的告白，这是一个被情绪裹挟着的人，在怒火与肾上腺素的余韵中寻找的出口。他需要一个能接住他怒火与其他情绪、却又不会过多烦扰他的出口，而她需要一个更近距离接触核心资源的跳板。
“I’ll be there.”吧台的灯在两人之间投下交错的光影。那些藏在赛后信息里的试探、隐藏在对视中的博弈，终于在这一刻扯破伪装，拉向了直接而危险的境地。
他垂眼盯着她几秒，喉结滚动了一下，离开了吧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