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
01
我是一只锦鲤。
曾养于大户人家的后花园里。
后来那家人犯了事儿，被族了九族，我在池子里枯等了几年，宅子又转卖给了他人。
02
那是个从京城贬谪下来的官员，他总是坐在水池边，有一种哀切又不甘的眼神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没过两年他也死了，死在了水池里，鲜血染红了我的鳞片，他那双眼睛瞪得浑圆，直愣愣地盯着在他面前游来游去的我，我吐了一串水泡，游到了池子的另一边。
03
宅子又空了下来，但这次我并没有留在水池里。
我化形了，在那人死去的第7个夜晚。所以我离开了宅子，想去外面看看。
说实话，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是人类为了金钱和权利整天在那里争来争去。
口口声声说着挚爱，只要利益足够，反手就是一刀。然后再抱着新欢悼念旧爱。
唔，这样看来，人类还是挺有意思的，总是在自我感动和自欺欺人。
不过和宅子里比起来，外面还是更热闹一些。所以我就这样又在外面晃荡了几百年。直到遇见了一个人类道士。
04
那人类道士估计刚出师不久，不知天高地厚，拿着张符纸就往我身上拍，被我轻松拦下后，既害怕到发抖，又还是挡在我身前。
以前那些道士，这时候早就逃了，我一时觉得好玩，就逗他“你这小道士真奇怪，我好心放你一马，你还偏要杵在这儿。”
那道士哆哆嗦嗦地说“妖，妖怪，休得猖狂，你若要害人，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谁说要杀你了？，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杀过人，要不是你非要跑到我面前来，我才懒得理你呢！”
“胡，胡说，你要是没杀过人，身上哪儿来这么中的阴气？”
这还真是个一根筋的呆瓜，就知道认些死理。
我清了清喉，凑到那道士的面前“那你要怎么办？你又打不我过，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道士害怕得闭上了眼，嘴上却还是不服软“要杀要剐都冲我来，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种呆头鹅逗逗就行了，要真惹急了，指不定还非要给你来个同归于尽，虽是伤不到我，但麻烦还是越少越好。
所以我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准备转身就走。
05
晚上我找到了一间破庙，准备将就一晚。外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没太在意。
直到半夜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凑到了庙里的角落。
我偷偷站在了那人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僵硬地回头，看见我面无表情的脸，被吓得向后踉跄了几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我早就发现了这道士跟了我一路，但特地跑到了这荒山野岭，马上就要入冬了，周围就这间庙能避寒，只要是不想被冻死，他就得乖乖的进这庙。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能撑到半夜。
道士哆哆嗦嗦的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张黄符，胡乱的念着咒语。
我踹了他一脚，问道：“喂，你这道士跟着我干什么呢！”
道士试探着睁开眼，看见只有庙里只有我明显松了口气。然后硬着头皮说道：“你这妖怪知不道什么时候就要害人呢！不然谁稀罕跟着你啊！”
这小道士手上没几分功夫，嘴上却怎么也不肯服软。指不定是从哪个山头偷溜出来的，做着什么大侠梦的小崽子。
这么想着我也失去了兴趣，转身坐回了原处。
倒是那道士，见我没理他，反而大着胆子凑了过来。
“那什么。。。。。你真没杀过人啊？”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既不是和人类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是修了什么必须要杀人的功法，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去杀人，说不定还会惹上一身麻烦。”
06
后来那个道士就一直跟在我身后，但一听说附近有什么妖怪，就头脑发热的冲上去，偏偏自己又没几分本事，小妖怪还勉强打得过，稍微遇上厉害点的妖怪，连逃都逃不了。
我顺手救了他几次，他就经常带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找我。
时间久了，我也就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跟着我。有时候还会觉得，养这么个小宠物还挺有意思的。
后来他死了，没死在妖怪手里，反而被人类杀了。
07
那是个异常富饶的城镇，明明是镇子里的人自愿每年送上一对男女供奉大妖，来换取荣华富贵，他还非要凑上去除妖。
我拦下了妖怪，他去救人，结果人救回来了后，那个镇字的镇长转手就把他送上了祭坛，说是要平息神灵的愤怒。
我被那只大妖缠住脱不了身，后去时他已经被烧死了，只剩下一堆黑炭。
我有次茫然的站人群中，听见那些镇子里的人都在骂他。
说他是妖邪，是嫉妒他们的财富，才妄图惹怒神灵，是要害他们。
然后又请求“神灵”息怒，说是已经将那个冒犯之人献祭，今年也会送上更多的祭品。
但是真正的妖邪难道不是那个所谓的“神灵”吗？
那一刻我是真的动了杀心，但最后有想起那道士总是在我身边念叨。
他说：“我跟着你是为了你好，你身上阴气这么重，指不定哪天就突然要大开杀戒了，有我跟着，好歹有个人能拦住你！”
又说：“你别看我现在这样，等我练成了师父传给我的功法，定要杀尽这天下妖邪！”
结果这功法还没练成，他自己反而被当做妖邪杀死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累了，这世间正邪，不过是靠世人的一张嘴罢了。
你看这个蠢货，不就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把自己搭上去了吗？
08
后来我还是继续在这人间晃荡，看着这些人在那里争来争去，不过身边少了个人，有时候也会觉得有些寂寞。
有一天看见水里的鱼，我恍惚间才想起，那道士曾问，我的原型是什么。
当时我没有回答，他以为是我不够信任他。
我但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而已。
09
我是一只锦鲤。
未化为人形时，几任主人皆死于非命。
受怨气滋养得以在修炼成型。
世人皆说锦鲤是祥瑞之物。但我行走与世间，狼烟四起，尸横遍野。
一时兴起想养个人类，最后还是没法护他周全。
祥瑞一说我未曾知晓，不过这世间苦难我倒是看了个遍。
如今想来，修行千年，不过是眼底浮花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