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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笼罩大地已久，而长夜终尽，谎言将破。”

Summary：舟浮梅。借用原作部分设定，这是关于天使和恶魔，围绕被神厌恶的两个孩子的故事。

18

穿过冻土之后，恶魔将坐骑停在了石崖之上。红色的岩柱穿插于云海之中，一条狭窄的石路从脚下延伸至远方的迷雾中。天边压着铅灰色的云，隐约能看到云雾中有城市的黑影。

“剩下的路，你自己走。我还有，别的任务。”博卓卡斯替说，把萨沙从马上拎下来，然后把行囊和弓放到他的手里。

“谢谢您，将军。”萨沙行礼。

“恶魔的使者，有很多，但你，是特别的。你要进入卡兹戴尔，见到女王。会有恶魔，在入口接应。”博卓卡斯替说完，立刻扬鞭而去。萨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了看石路路两旁的云海，漆黑的虚空之下似乎是万丈深渊，坠入就会进入地狱，再也无法回来。

“伊诺……”

萨沙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走上石路。越是接近恶魔之乡，空气中蕴含的魔法的气息就越是强烈。萨沙握着弓，弓身上的花纹始终闪耀着紫色的光芒，照亮了迷雾中的道路。

许久，蛇少年终于穿过了漫长的狭路，踏上一块平坦的岩地。前方有一道石拱门，上面刻着恶魔浮雕，形态安排的方式却和拉特兰教堂外围的天使雕塑有些相似，不知这算不算恶魔式的嘲讽。

萨沙正仔细看着花纹的时候，身边突然落下了紫色的魔法弹，空气瞬间爆裂炸开，萨沙被气波冲飞到石路之外，眼看着要坠入云海。

萨沙凭借着抓松鼠训练出来的反应速度，在掉下去之前便扒住了石路的边缘。头顶上出现了一双腿。蛇少年瞪着红色的竖瞳，对突然的袭击者发出蛇类的低吼。

“你好呀，小蛇~”

萨沙翻身跳上狭路，抽出弓搭上剑。

“你是莫斯提马叫来的使者吧？幸会——”眼前的白发恶魔摆摆手，微微一笑：“给你个小小的考验哦~如果能够伤到我，就带你入城。”

她说完立刻打了个响指，萨沙的面前立刻爆开了魔法弹。萨沙向后跳开，向恶魔射出一支箭，紫色的火焰瞬间被爆弹抵消，箭缓缓停在空中，最终被抓进了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中。

“天真的小蛇呀，恶魔的武器怎么可能对恶魔管用呢？”

“嘁！”

魔法炸弹一个个在萨沙身旁爆开，火焰的热流燎得他睁不开眼。白发恶魔站在岩壁上，笑眯眯地着看着蛇少年狼狈地逃上高处的石路。

“不要以为离得远就炸不到了哦~”

恶魔轻盈地跳到石路上，对准了蛇少年的位置，准备打响指。爆炸的余热扭曲了空气，火光和灰烬飘飞着，烟雾中却忽然闪出了两道紫光。萨沙用弓和箭十字相交，发动紫色的火焰。魔法的光芒无比闪耀，在烟雾中清晰可见，映在恶魔的眼中。

恶魔见到十字架的形状，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萨沙见机张弓疾射，将箭擦着恶魔的短发射进身后的岩壁。几缕发丝轻轻飘落，恶魔的脸上留下一道擦伤。

“我赢了。”萨沙冷着脸，跳上了平台。

“你还是挺了解恶魔的嘛。”恶魔理了理头发，把脸上的血印一把擦掉，又恢复了从容的笑。“但你不要搞错了，我们恶魔只是讨厌十字架，并不害怕哦。”

“有多大区别吗？”萨沙冷冷地说，努力掩饰内心的惊魂未定。自己身后便是万丈深渊，恶魔对待客人的方式可真让人受不了。面前的女人一幅漫不经心的态度，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败阵。

“天使惧怕恶魔，但恶魔并不惧怕天使，毕竟心理有鬼的是天使呀。”她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掩面而笑，同样红色的眼眸闪着光。“我是W。几个月前就知道你会来这里了，你的弓上刻着恶魔才知晓的纹样。来吧，恭喜你到达卡兹戴尔——”

她摊开双手，周围的迷雾瞬间散去，萨沙仰头看清了远处的城邦。红色岩石的道路蜿蜒着通向天空，压在空中的灰云中有一片大陆，向下伸出一座座漆黑的高楼。整个卡兹戴尔是倒转的城市，地面在上，天空在下。群楼簇拥着中央的城堡，屋顶尖端伸出一根石柱，似是连着地狱，通入蛇少年脚下无底的深渊云海。

“欢迎来到恶魔之乡！”

19

萨沙跟着W进入了城市。卡兹戴尔虽然从外看阴森恐怖，但城内处处闪着魔法的灯光，明媚而温暖。头上顶着各式双角的恶魔走在街上，还有少量其他种族的人，整个城市井然有序，人们和谐地凑在一起谈笑。萨沙路过了一个彩色的橱窗，脚再也拔不动了。

“这里好像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可怕啊……”小蛇呆呆地看着橱窗。W回过身，发现那是糖果屋的窗口。魔法驱动的彩灯装饰着各式各样的蛋糕和糖果，彩色的灯光中，蛋糕和饼干摆在大盘子里，显得精致可口，小个子的恶魔拉着母亲在店里挑选。

“还真是个小孩子。”W噗嗤一声笑出来，强行拖着小蛇往前走。“走吧，答应了女王殿下的要求，就是让你住在卡兹戴尔都没问题。喏。”她指了指街对面的建筑，萨沙顺着看过去。

“那是医院，专门治‘矿石病’。”

“矿石病？”萨沙愣了一下，撸起袖子，自己手臂上的黑色结晶没有增多，但已经比在拉特兰时突出了不少。

“对，就是这个。你这种看起来是慢性的，但一直放着不管，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掉哦。”

“死……”萨沙愣住了。小结晶没有给萨沙带来多大的麻烦，但毕竟父母因此丧了命。原本他们大概是想要逃到拉特兰寻求治疗，但并没有得到帮助。毕竟不管是天使还是鸟类，都讨厌蛇。

“你身上的这个，和天使有关吧？”

萨沙点点头。“天使是你们的敌人……”

“是这样，但不完全是这样。”W领着萨沙走入了大广场，萨沙看到，这里竟然有许多天使模样的市民。他们头顶的光环是黑色的，翅膀也同样是黑色，和周围的恶魔融洽地待在一起。

“他们都是从拉特兰来的堕天使，只要好好接受事实就能在这里生活。怎样，卡兹戴尔很宽容吧？”

“哇……那你是拉特兰来的吗？”

“怎么可能，我是卡兹戴尔土生土长的恶魔。”

“恶魔不都是天使变成的吗？”

W吐了吐舌头，“你这是从哪听来的谣言啊？堕天使是反抗神的天使，恶魔就是恶魔。虽然这个世界刚刚形成的时候，天使和恶魔是很相近的，但终究是两回事啦。”她回过头，问萨沙：“拉特兰来的小蛇，你讨厌那个假惺惺的神吗？”

“我没有见过神。”萨沙回答。

“当然，谁都没有见过。”W笑了笑，向城堡的卫兵出示了证件。两个人踏上石阶，进入宫殿。

“你即将见到恶魔的女王。所有疑惑都将被解开，你的请求将被倾听——”

会议室的大门敞开，王座上坐着一位女性。她身着纯白的长裙，黑色的双角从白色的长发中伸出，纤细的手指搭在王座上，似乎全身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留下柔和的倒影。女王温和的眼神注视着萨沙，轻轻开口。

“请进，远道而来的客人。”

20

“特蕾西亚殿下，这是莫斯提马引导来的使者，拉特兰的蛇。”W欠身行礼，萨沙学着她的样子也行了个礼。

“我是萨沙。”

女王点点头，她粉色的眼睛水晶般透亮，又如春风般温暖。如果不是头顶还有恶魔的黑色双角，萨沙简直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天使。

“你的请求是？”女王问。

“是。我的朋友被天使封印住了歌声，喉咙上被画上了红色的十字，请问怎么解开封印？”

“很简单，让他说出真相便可。”

“真相？”

女王挥一挥手，整个室内暗下来，空中浮现了魔法的幻影，形成了围着教堂的天使们。幻影模糊地变换着。

“你接受指引，一路走来，看到了这个被天使们欺骗的世界。天使说：‘只要相信拉特兰的神，便能获得幸福’。”

幻影中出现了受伤的兔子，天使拿着十字架，轻触伤口，身后出现了悬着大钟的教堂。

“他们修建教堂，起草圣典，替神治愈伤痛，替神降下惩罚。但所谓罪恶，只是质疑他们的‘神’而已。”

天使举着刻刀，在挣扎的人头顶刻下十字。那个人立刻安静下来，跪坐在天使的脚下。

“但谁都没有见过神，谁也不知道，天使口中善良博爱、全知全能的神，究竟是什么。所以有人进入了拉特兰中央教堂最隐秘的房间，企图探求信仰的起源。”

宏伟的白色建筑缓缓打开了巨门，内部装饰华美，祭坛的背后的墙壁上雕刻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精致浮雕，那是神的形象。

“但扑空了。”

浮雕下的小门打开，里面却是一片黑暗。

女王一挥手，空中的幻影消失了，大厅又亮起来。

“神并不存在。”

“什么……？”萨沙还没有从刚刚栩栩如生的幻影中回过神来。

“神、恩典、惩罚，都是天使一手编造的谎言。

“很久以前，世上只有两种种族能够使用魔法，那就是天使和恶魔。其他种族忌惮魔法的威力，害怕天生长相可怖的恶魔。天使利用这一点，将自己的魔法归功于’神‘，将大多数人不熟悉的强大力量归结于高于人类的第三方，然后自居为‘神’的代言人，用信仰逐渐统治各个城邦。起初他们只是善意的劝导，恶魔也并没有干涉。但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天使的势力逐渐扩大，渐渐容不得反抗，只要是说出真相的人，都会被称为‘有罪’。”

“原来如此……”蛇少年感到震惊，女王温和的语气中带着坚定，似是诉说过无数次这段真相。

“因此我向各地派出‘苦难陈述者’，寻找被天使压迫的苦难，然后逐一解放。迷雾笼罩大地已久，而长夜终尽，谎言将破。”女王轻轻笑着，“破除谎言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说出这三个字。”

“神已死。”

室内的恶魔齐声说。萨沙这才发现，阴影中藏满了黑衣的卫兵，他们和黑暗融为一体。萨沙也轻轻说出了这三个字，女王点点头。

“感谢您，殿下。”萨沙颔首行礼，“以及，将军说我是‘特别的’，请问这是……？”

“我有一个请求。”女王面向W，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是。”W看向萨沙，“殿下希望你带我进入拉特兰，协助我破除天使们的谎言。“

“要攻打拉特兰……？”萨沙小心翼翼地问。

“只是和天使们坐下来，聊聊天、谈谈心而已。‘不要再骗人啦~’这样说说天使们就能放弃抵抗是最好的呢。”W捂着嘴笑起来，但她的笑容让萨沙完全不觉得会是说得那么轻巧。

“尽量不要武力解决，但如果冲突不可避免也没有办法。”女王说。

“W的角不是很明显，应该可以伪装成商人，拉特兰外城有很多外来人口。”萨沙点点头，“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之后……”

他支吾着没说出来后面的话。女王站起来，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块黑色石板，上面刻着和弓上类似的花纹，似乎是通行证。

“W会送你越过南方的云海，带你回到拉特兰。解决之后——”

她晃了晃头发，头顶的黑角完全显露出来。女王的背后张开了黑色的巨翼，背后的落地窗外投进日光，勾勒出漆黑的剪影，黑暗中的卫兵一齐行礼。威严的恶魔女王向蛇伸出手，发出邀请。

“卡兹戴尔随时欢迎你。”

21

萨沙和W踏上航船。蛇少年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看着船一点点深入云海。上下倒转的恶魔之城远去，在灰云中只剩隐约的黑影，萨沙却觉得它没有初见时那么阴森恐怖了。

女王给了少年一身新衣服，一对皮靴，还有一件黑色的大外套。外套胸前有一对翻领，萨沙根据女王的指示，在翻领上画出两个白色的十字。

“略，好恶心。”W对十字吐了吐舌头，给两侧的角套上猫耳朵形状的发卡，戴上兜帽，又把细长的尾巴套上毛茸茸的套子。

“这样容易得到天使的信任。”萨沙画好十字，把外套披在身上。黑色的卷发被风吹动，红色的蛇瞳炯炯有神，一身漆黑，挺拔冷酷，活像久经风霜的战士。

春天即将到来，万物生息即将复苏。萨沙靠在船边，看着下面的云海，魔航船像是虚空中飞行的方舟，带着少年的热血和希望回到家乡。漫长的分别后，萨沙已不是刚启程时一无所知的小孩子，他感到自己的心中充盈着什么，那是一路走过来的成果。

伊诺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被欺负？

萨沙握紧了拳，眼前浮现了日思夜想的白发少年。他的眼中时常带着忧郁，似乎向朋友隐藏了太多不愿言说的痛苦。

22

两人下船后又坐了一段车，在屁股被颠没之前终于到了拉特兰。萨沙带着W在外城转了转，然后进入了中城区。好奇心旺盛的恶魔看看这看看那，冲鸟类的市民摇摇尾巴，假装成跟朋友来玩的猫。

“整个拉特兰分三部分。最外圈是外城，住的大多数是鸟类，还有不少像我这样的外来人口；往里是中城，住的是地位更高的鸟，卫兵也是最多的。”萨沙指了指远处，楼房间能看到一点白色的高屋顶，顶端有个小十字架，“城市最中心的是教堂区，是一片大建筑群，被护城河围着，我从来没有进去过。”

“天使只待在教堂区里吗？”

“会有些到中城，中城的居民也可以去教堂。但我们这样的肯定不行。”萨沙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剩下你自己想办法吧。我要去找我的朋友。”

“哼~去吧。”W撑着腮帮子，应该是在思考。萨沙整了整衣服，急匆匆地跑开了。

萨沙不由自主地跑到了和伊诺一起看书的墓地旁。墓地换了新的铁围栏，旁边多了个守墓人的小屋子。年老的鸟从屋里出来，把在围栏外乱转的萨沙轰走，他只好溜达到别处。

萨沙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根本不知道伊诺会在哪。以前都是约定好时间地点再见面，但分别时伊诺什么信息都没说，更不要提他家在哪。萨沙低声骂了句自己，然后急忙跑向教堂区。如果伊诺的父亲是天使，那说不定得去那才能找到伊诺，结果问题又回到了起点。

教堂外，天使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还有些穿着披肩制服的少年少女，那里时不时传来孩子们的歌声。萨沙站在护城河的这边盯着他们，远远地就看到他们胸前金黄色的徽章，看起来像是圣歌队。歌声干净明亮，略过点点水波，轻轻传进蛇少年的耳朵里。萨沙咬紧了嘴唇，焦躁得不行，想着伊诺或许也有同样动听的歌喉。

蛇的竖瞳扫射着教堂区，忽然发现了一个白色的脑袋，人影一闪而过进入了教堂。萨沙急不可待，脱口喊出伊诺的名字，也不管这么远的距离对面听不听得见。

“别喊了，吵死了！”

萨沙的头上忽然被什么打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一个鸟类的少年举着卷成卷的书，见到萨沙的正脸后愣住了。

“你、你是那个蛇……”

“伊诺在哪？！”萨沙立刻认出来那是曾经带头欺负伊诺的鸟，也不管什么礼仪了，直接揪起他的领子问。萨沙的个子已经高过了鸟，少年被瞪得扔掉了书卷，缩了缩脖子。

“谁啊……”

“你们整天欺负的天使，白色头发，绿色眼睛。”

“那个没光环的？”鸟的表情缓和了一些，露出了些不屑的神色，“早死了吧。”

“死……”萨沙愣了一下，“怎么可能！听谁说的？”

鸟族的少年看萨沙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又瑟缩着不敢看他，“之前他搞了些亵渎神的鬼东西，又从教堂跑出去，全城都在抓他，那天之后谁都没见过他了。”

“什么时候的事？”萨沙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冬、冬天刚开始的时候。”

那时萨沙还在切尔诺伯格，在米莎姐弟的家里，坐在温暖的壁炉旁说笑。

“他的妈妈就是因为反抗神变成了堕天使，被主教大人处决了。他肯定也一样呗。”

萨沙一下失去了手臂的力量，后退了一步。鸟族的孩子被放开，立刻转身溜走了。萨沙完全失了神，硬撑着脚步离开护城河边。

死了？伊诺，死了？

就像箭射进松鼠的脖子，血从伤口中流出来，然后它的身体就会一点点丧失温度，再也无法动弹吗？

伊诺也会被箭射中，流出小河一样的血吗？白色的头发被染成红色，草绿色的双眼再也无法睁开吗？无法和萨沙一起读书，无法给萨沙带来面包，无法对萨沙展露笑容？温暖的身体变得冰冷，柔软的皮肤变得干硬，就像父母一样？

萨沙跌跌撞撞地冲到墓地，扒着铁围栏往里看。墓地里也被翻新了，刻着两条蛇的黑色十字架早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一排排整齐的白色十字，肃穆冰冷地嘲笑着小蛇。

教堂敲起了圣钟，白鸽飞过。萨沙跪在围栏外，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

23

萨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那个被废弃的下水道外面堆了不少垃圾，萨沙一点点扔开杂物，找到狭小的入口。

里面散发着霉味，萨沙也无心去管，把弓扔到一边，一下瘫倒在地上。蛇少年整个缩在大外套中，红色的竖瞳一点点缩小，进入瞳孔的光弱下去，眼中几乎只剩下灰绿色。

他走了那么远的路，吃尽了苦头，只是想要恢复伊诺的嗓子而已。但现在一切都毫无意义了。他攥着伊诺送的背包，摸到缩口处绣着金色的翅膀。

萨沙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伊诺很爱哭，但绝不会像萨沙现在这样，哭得眼睛都睁不开，嗓子都痛得快要失去声音。萨沙大声骂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别人需要他，他就留下来帮忙，但是伊诺要怎么办？没有伊诺，萨沙又该怎么办？

“伊诺……”

白色的天使流星一般突然照亮了小蛇黑色的世界，突然又消失不见。萨沙红着眼眶看向外面的天，但根本看不到星星。他懊恼地站起来，想要清理干净外面压着的垃圾，脚下却忽然被什么扎了一下。

他抬起脚，地上有一个金属徽章，徽章磕掉了一半的翅膀，萨沙立刻认出来那是伊诺衣服上别着的东西。

24

“都说了蛇不能进教堂！”鸟类的卫兵将长矛横在萨沙面前，蛇少年沙哑着嗓子，却不肯后退。

“我只是想把这个还给它的主人……求求您……”

“交给我不就好了？给谁的啊？”

“伊诺……”

“怎么回事？”一个穿着长衫的天使正巧从教堂那边过来，被卫兵堵着，只得停在围栏的里侧。

“主教大人，这条蛇非要进教堂。”守卫收起长矛行礼。天使对上了萨沙的眼睛，萨沙却不敢面对他，赶忙低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红色瞳孔的蛇，我知道你。”中年的天使带着慈祥的笑容，低头看着小蛇，萨沙吃惊地抬头。天使白色的长发披在肩上，额头上绑了一圈细绳，中央是十字架。他看到萨沙领子上的白十字，满意地点点头，叫卫兵打开了围栏的门。

“有人找你，跟着进来吧。”

萨沙愣了愣，然后立刻跟上主教天使，走上通往教堂的桥。白色的围栏上雕刻着天使的雕塑，白鸽飞过，水面扬起阵阵涟漪。萨沙第一次近距离看教堂区，明明是美不胜收的景色，却完全无心欣赏。

“请问是谁找我……？”

“见到就知道了。”

教堂区内全都是白色的建筑。桥延伸出一条路，笔直地通向中央教堂的大门，路的两侧是议会厅和各式建筑，威严肃穆。萨沙木木地看着别着金属徽章的小天使们经过，鼻子又开始酸起来。

“不是那，来这边。”

主教领着萨沙进了侧边的一个小房间，萨沙坐下等着找他的人过来。过了一会，门开了。萨沙低着头，没有力气抬头去看。来人把门关上，走到萨沙的面前。

男孩子的皮鞋进入了视野，萨沙睁大了眼睛，缓缓抬起头。天使的翅膀发出微弱的光芒，西服外披着圣歌队的披肩，他眨了眨绿眼睛，露出了笑容。

“等你好久了。”

25

“伊诺！你还——”萨沙猛地站起来，立刻被少年捂住了嘴。

“小声点。”

“我还以为你死了……”

“所以，小声点。”少年微微笑着，“嘘”了一声。“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了？”

“经过了森林、城市、矿场，最后到了恶魔之乡，恶魔告诉我解开封印的方法了！只要说……”

“为什么你要相信恶魔的话呢？”

少年突然打断了萨沙的话，萨沙呆住了。他的脖子上根本没有十字架的图案，整个人干净整洁，完全不是当初遇见他时那样狼狈。

“但……你不是羡慕恶魔的魔法吗？恶魔说，神并不存在，神迹都是天使的魔法……”

“人是会变的，我认识到了自己过去无知的愚蠢。神会给我们恩惠，只要相信拉特兰的神，就会得到幸福。”少年靠近了一步，“你是相信恶魔，还是相信我？”

萨沙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看着白发少年带着笑意的绿眼睛，握住了胸口的十字。

“……我相信伊诺。”

天使点点头，“还有一个秘密，你靠近些。”

“嗯。”

天使伸出手，轻轻抚摸蛇的侧脸，凑到他的耳边低语。

“我早就想杀了你这条肮脏的蛇了！”

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萨沙的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向后倒去。哐啷一声，沾满血的匕首掉在地上。天使对着他放声大笑，整个小房间内回响着扭曲的笑声。萨沙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痛苦地发出低吼。

 

“不……不对！你根本就不是伊诺……你是谁！”

 

天使被红色的法术包围，瞬间现出了原本的样貌。白发的天使额头上系着十字架，分明就是刚刚领萨沙进来的主教。他蹲下捡起匕首，指着萨沙。

 

“你向我儿子都灌输了些什么歪理？成不了天使的东西就应该好好闭嘴，还企图反抗？”

 

“伊诺到底在哪！”蛇少年沙哑着嗓子怒吼，瞳孔中的红色像是要射出火焰，腹部的衣服渐渐被染红，他努力撑着墙想要站起来，忽然后悔弓被自己落在了下水道。

“当然是地狱，这就送你去见他！”

匕首插进了胸口，蛇少年倒在地上。

26

漫长的黑暗，似乎有断断续续的哭声。萨沙慢慢睁开眼，哭声便近了些。

“萨沙……萨沙！”

眼前是个瘦弱的孩子，看到自己醒过来，哭着扑上来。萨沙的耳边阵阵嗡鸣着，胸口痛得快要失去知觉。

“伊诺？这是地狱吗……”

“这是地下，不是地狱！”白发少年对萨沙哭喊，脸被哭得惨兮兮的。萨沙颤抖着手摸了摸胸口，从衣服里掏出几块带血的石板。恶魔花纹的石板已经碎成了几块。

“糟了……好痛……”

“所以早说了不要来找我……萨沙！萨沙快醒醒！别睡过去！”身上越来越冷，感觉比在矿场时的经历还要糟糕，但伊诺的声音在不停地吵，他才睁开眼。

“快说……‘神已死’……”

“诶？”

“快说……说了就可以唱歌了……”

漆黑的寒冷包围了蛇少年的身体，胸口虽然有石板挡了一下，但匕首终究刺了进去。他闭着眼，在遥远的虚空中看到了一颗流星，渐渐，点点星光浮现在黑暗中，宛若星空，照亮了眼前的世界。耳边传来了很轻的歌声，沙哑却温柔，正如眼前的流星一般，他立刻听出那是伊诺曾经让自己唱的歌词。

萨沙睁开眼，看到自己伤口上闪着温暖的微光，皮肤热热的，被破开的肌肉慢慢连接在一起，伤口缓慢地愈合了。伊诺唱完，用闪着泪花的绿眼睛看着萨沙，他脖子上的十字已经没有了。

“伊诺，你的嗓子恢复了！”萨沙坐起来环顾周围，发现这里是狭小的地下室，墙上火光摇曳。伊诺比分别时瘦了一圈，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

“我听见你们说什么了……父亲把我扔进地下想把我饿死，但是有人帮了我。”伊诺钻进萨沙的怀里，萨沙揉了揉熟悉的小白毛，用尾巴把他圈起来，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萨沙说了自己一路的经历，说了要帮助恶魔揭穿真相。当伊诺听到卡兹戴尔的糖果屋时，瞬间投来了饥渴的目光。

“各种各样的甜点？一整个屋子？”

“我叫不上名字。有很大的蛋糕，上面有彩色的花和小动物，看起来都可以吃，还有长条的饼干、彩色的小圆饼，魔法的彩灯在周围一闪一闪的……”

“我要去！”

萨沙点点头，揉了揉伊诺的脑袋，又摸到了那倒伤疤。伊诺愣了一下，轻轻唱起歌，头顶的伤和膝盖的淤青也就消失了。

“我能站起来了，这下就能出去了！”伊诺拉着萨沙起来，扒着墙壁的石头穿过墙上的一个小洞，跳到阴暗的走廊里，走到尽头打开门，进入了大厅。看起来是教堂区地下的设施。门边站着一个鸟族的卫兵，她穿着比一般卫兵稍显华丽的制服，白发挑红，手执长枪，看到两个人出来，显得有些吃惊。萨沙感觉不妙，刚准备回头，又被伊诺拉住了。

“这是救下我的卫兵姐姐，苦难陈述者。”伊诺说，然后拉了拉萨沙，“这是萨沙，我说过的，去恶魔之乡回来了，我的朋友。”

“你好，我是现在的苦难陈述者。我倾听到了伊诺的苦难。”她行了个礼。

 

“你是卫兵……”

 

“没错。我是第三戍卫队的队长，名义上我必须支持天使，但我也认同恶魔的观念。”现任苦难陈述者做出了禁声的手势，“莫斯提马将‘苦难陈述者’的称号移交给我了，你见过恶魔的话，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萨沙感到很惊讶，没有想到恶魔竟然也能说通拥护天使的鸟类，顿时对揭开真相有了信心。蛇少年摇了摇尾巴，简要说了现在的情况。

“原来如此。我带你们换一下衣服，然后和W汇合。”苦难陈述者带着两个孩子悄悄走出了大厅。

27

“主教都动手杀人了，就别指望聊聊天就谈和了吧。”W坐在椅子上玩自己的猫耳朵发卡，试图做出像是在抖耳朵的动作。

“他想要杀死我和伊诺，而且使用了变身的魔法。”萨沙说。

“萨沙手上的’矿石病‘那也是因为天使的压迫才会有的，没有防护措施就去采矿，就会得那种病……”伊诺说，揉了揉小蛇的尾巴。萨沙低着头，假装在数手臂上的结晶。

“我在城里转了转，发现‘恶魔在逐一解放各地’的传闻已经传进这里来啦，信使们干得真不错。”W从桌上拿起一条小鱼干，递给伊诺，后者摇了摇头。

“莫斯提马明天就可以回拉特兰了，请问计划是？”苦难陈述者问。

W把小鱼干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吃起来。伊诺拽了拽萨沙的衣服，对着W撇了撇嘴：“她看我的眼神好讨厌……”“习惯就好。”

“一个小提示，‘只有恶魔才能用魔法’，天使一直是这么宣传的吧？”W说。

 

“没错。”

 

“那么，本来‘不能使用魔法的天使’，却忽然放出了魔法，也没有圣钟声这种‘神力’的掺和，会怎么样？”

 

萨沙思考了一下，回答：“会失去人们的信任。”

 

“答对啦。”恶魔拍了拍手。

 

“所以小红鸟小姐，你的任务是整合卫兵。小蛇，你要去找好位置狙击。至于小天使……”

W又拿出一把小鱼干，摇了摇毛茸茸的尾巴，伊诺噘着嘴不想看她。

“你的任务是，去偷钟！”

28

天色全暗。天空中爆出紫色的魔法爆弹，在护城河的水面留下明亮的倒影。萨沙隐藏在黑暗中，看向天空，W的魔法在教堂周围炸了一圈，似乎是提前布置好的。白色的教堂被紫色的火光包围，像烟花一样壮观。教堂区的钟楼上已经是空的了，伊诺走之前还气鼓鼓地抱怨：“那个恶魔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式把钟变没了。

“快去找出入侵者！是恶魔！”

“是！”

萨沙架起弓，向通向教堂的桥边射出紫箭，火焰顿时在地上燃烧起来。指挥的天使瞬间尖叫起来，停下了前往教堂的脚步。鸟类的卫兵聚集过来，萨沙看到了红发的苦难陈述者，她举着长枪，向队伍下令：

“守卫阵型！恶魔可能会攻击教堂，魔法正在逼近！去通知第一第二戍卫队，保卫好天使和一般市民！”

教堂上空出现了巨大的魔法弹，在小十字架上空炸开，紫色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白色的建筑。教堂里的天使们逃出来，却发现桥的这边也同样燃着他们惧怕的恶魔火焰。市民纷纷从房子里探出头，看着天上奇异的景象。

“恶魔为什么能进拉特兰！这是怎么回事！”天使慌张地喊着，手里拿着小十字架，抬起头却发现钟楼上空空的。

“当然是来‘做好事’~”W出现在卫兵面前，把头顶和尾巴上的伪装扔到一边，笑眯眯的比出响指的手势。天使们看到她头上的角和细长的尾巴，震惊地后退，另一些举着弓的天使上前。

“玩具可赢不了我呀。”恶魔一甩手，瞬间向人群发出了滚烫的魔法弹，萨沙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紫色的火光即将炸开。突然，一道白色的十字出现在魔弹前，白光抵挡住了魔法，空气扭曲收缩，模糊了周围的景物。

主教天使站在人群前，白光收回到他的手里。人群一片骚动，主教挥了挥衣袖，合上一本红皮的厚书。

“区区恶魔不要妄想和神对抗！”

“天使大人，你的魔法好厉害，十字架好可怕呀。”W说，完全没有后退的意思。红发的戍卫队队长上前，用长枪指着恶魔，然后缓缓放下。

“主教大人，不是只有恶魔才能使用魔法吗？您刚刚的那是怎么回事！”苦难陈述者一脸惊诧，大声问主教。

 

“当然是神在保佑我们，圣钟……”主教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向钟楼。人们也纷纷抬起头，高大的钟楼里空空荡荡的，更不要提响起钟声了。

 

“我敬仰给我们恩惠的神明，我也想更清楚地认识我们的神明，为此，我进入过神的房间，我寻求过答案，但哪里都没有神的影子。现在世界各地都燃起了战火，人民不满于压迫，我们听到了一种声音——”

 

“神已死！”鸟和恶魔同时说出。

 

“闭嘴！这是恶魔的谎言！”

 

后面的天使将弓放下，震惊地看着主教。人群里议论纷纷，拉特兰人的想法中还要不坚定，一切恐怕积怨已久。

“说起来我也见过别的天使直接就用了魔法，但没有敲圣钟……”“那不是你看错了吗？”“古籍上说天使和恶魔都是可以用魔法的，我还以为是……”“东部的群岛也爆发了矿石病，有传言说天使……”“减税的申请一直没有通过……”

“妖言惑众！只有相信唯一的神，才是正确的！神典记录了神对我们的嘱托，那无疑是真实正确的！”主教举起红色的厚书，上面的十字图案发出白色的光芒，W不由得低头后退。桥前的火焰已经熄灭，另外几个穿着长衫的天使从教堂区跑出来，举着小十字架和刻刀，似乎是要使用封印。

神典上十字图案的白光渐渐变为红色，人们感到耳鸣。突然，紫色的烈焰穿透了十字，一支箭将神典穿透，飞进护城河中。主教手里空了，眼中的神色转为暴怒，随后看到黑暗中走出的两个人，惊得睁大了眼。

执弓的少年蛇瞳中闪着锐利的光芒，身穿十字架，却一身漆黑，似是从地狱而来的使者。白发的少年一身白衣，清秀的面容如同天使，却没有光环和羽翼。他走上前，透亮的双眼中没有恐惧和怯懦，坚定的神色完全不输身后的黑衣使者。

人们见到本应死去的伊诺，一片哗然。伊诺双手交握，清晰地说：

 

“神已死。”

 

白色天使背后突然张开了黑色的双翼，他抖了抖羽毛，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在头顶，形成了黑色的光环。伊诺闭上眼，轻轻唱着：

 

♪神啊/如果你是老人/

♪我就要揪下你的胡须/

♪神啊/如果你是女人/

♪我就要剪断你的长发/

 

♬神啊/你的天使/失去了他的羽翼/

♬用骨肉筑起方舟/向远方航行/

♬神啊/你的子民/血洗腐朽的大地/

♬点燃反抗之火的/是你的旨意/

 

♪谎言将破/长夜终尽/

♪我快乐地生活/赞美黎明的生机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黎明的晨光照耀着天使黑色的翅膀。光环一顶顶熄灭，流动成黑色，人群中反复说起代表真相的话语。外城的居民在空中的幻象中看到了同样的场景，震惊地交谈着。蓝发的信使走在街道上，挥了挥法杖，让自己的光环也变成了纯黑色。她摇了摇恶魔的尾巴，对跑过来的两个身影笑了笑。

一黑一白的两个孩子向信使道谢，然后手拉着手跑开了。莫斯提马挥挥手，继续去处理后续的事务。

29

“我爸爸会怎么样？”伊诺坐在高椅子上晃着腿，萨沙看着他微微扇动的黑色翅膀，心情愉快地啃了一口小蛇卷面包，然后被甜得乱甩尾巴。

“正在进行思想教育。再过几天特蕾西亚殿下就会亲自过来，没什么好担心的。”莫斯提马说。

“思想教育，好好笑~聊聊天、谈谈心，说说‘不要再骗人啦~’这样吗？”W笑嘻嘻地伸出手，想要去拿伊诺烤的面包，少年扔过去一颗糖果，砸在她的手上。W的笑容凝固了，看向吃得正香的萨沙。

“小蛇崽，把你那个外套脱掉，太碍眼啦！”W一把扥下来萨沙画着白十字的大外套，扔到伊诺的脑袋上。白发少年立刻气得叫起来。

 

“干什么！臭女人！”

 

“小矮子闭嘴。”

“我就算是去了卡兹戴尔，也不想见到你！”

“爱见不见，你想见还不够格！”

W和伊诺吵起来，萨沙叹了口气，把张牙舞爪的小白毛卷在自己的大外套里，从高椅子上抱下来，扛在肩上出了教堂。

 “别气了，这里已经没我们的事了，就先去卡兹戴尔吧。”

 

蛇少年把朋友放在地上，拎起外套披在肩上。伊诺刚刚还气鼓鼓的，听到这个瞬间就露出了笑脸，用黑色的光环去碰萨沙。光环穿过小蛇的卷发，碰在额头上，有些烫。萨沙伸出手摸了摸，伊诺说了句“痒”又缩回去，眨了眨绿眼睛。两个人路过墓地，萨沙抬头看了看灯杆上的油灯，从口袋里掏出先前捡回来的木头。黑色的木头碎片中央刻着两条歪歪斜斜的蛇，萨沙把它握在手中，拉着伊诺走出两个人生长的城市。

车在黄土上飞驰，太阳已经西斜，一切都变成了暖色。萨沙跳下车，接过伊诺的手，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糟了，坐魔航船的通行证，那个石板……被捅碎了。”萨沙呆呆地立在原地，看了看眼前恶魔的码头，又回头露出苦笑。

伊诺也呆住了：“不能和恶魔们说一说吗？”

“不行，那是魔法钥匙，没有它连码头都进不去。”萨沙尴尬地拉着伊诺往回走，拿出背后的弓，立着扔到地上。花纹闪烁着紫色的光芒，倒向某个方向。“只能再走一遍我去时的路了，哈哈哈……”

“要经过一遍森林、城市、矿场……还有冰原？！”伊诺的声音带了些哭腔。

“没关系，你有歌声，我有弓箭，没有什么好怕的。”萨沙拉起伊诺的手，向着夕阳跑去。“趁天黑之前赶紧跑进森林，找到柳德米拉，这样我们今晚还能有住的地方。快！”

西方的天边，红日将落，遥远的地平线外是恶魔的故乡。两个孩子在荒原中奔跑着，像是要把过去的烦恼和痛苦一并落在身后。尘土飞扬，伊诺挥了挥手，和萨沙并排跑在一起。

“萨沙——我现在不是天使了，想叫新的名字——”

“好——”

“我现在会魔法了，我要叫梅菲斯特！然后你是——”

“浮士德！”蛇少年立刻接话，“你是梅菲斯特，那我就是浮士德！”

 

“嗯！浮士德！”伊诺，不，梅菲斯特笑着说。他扇着黑色的翅膀，放声歌唱。

清澈的歌声穿透了红日，被神抛弃的两个少年，用自己的双脚，奔跑在漆黑的大地，前往恶魔的故乡。

2020.04.29 SX73         本系列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