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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武林盟主(11-12)

11

 

 

这日清早,小吴掌柜留了王盟看店,自己和张大侠早早去了菜市。

近日多雨,吴邪买菜的时候总是多带一些,存在地窖,即便下雨没有菜市也不怕。东西多了,一个人难免手忙脚乱,吴邪原本想叫上王盟,又觉得留张起灵看店是一件挺可怕的事。他索性征求了一下张大侠的意见,而后者居然也同意了。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张大侠实在是一名好伙伴,提起重物面不改色,又耐心十足,不似王盟站久一点就抱怨连天。吴邪没有后顾之忧,一路专心杀价,唇枪舌战寸步不让,战得痛快淋漓,回程时手里已然多了三篮的战利品。吴邪哼着小调走在前面,心情十分愉悦,不想走到街角,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雨。

细雨如丝,一时半会儿渗不进衣衫,但潮湿冰凉,总归恼人。张起灵看了看天色,突然叫吴邪稍等,转身便没了人影。小吴掌柜站在街中愣愣地捧着菜篮子,四下遥望,不知所以。片刻,头上的雨滴突然不见——怎么,这一会儿雨便停了?

不,水洼里分明还漾着圈圈涟漪,层层波澜,把里面倒映着的人影铺散开来,荡进心湖。张起灵不知何时回到他身后,在上方撑起一把油纸伞,不动声色地替他隔了一天风雨。

“小哥,你何时带的伞?”怎么他出门时候没看见。

张起灵摇头,看向前方,视线所及之处是菜市口的城隍庙。一对老夫妇正在庙口守着一个小小的雨伞摊子,老妇坐在矮凳上清点铜板,老汉撑着油纸伞,为老妇遮去房檐的水滴。老两口不时低声细语,小生意并不红火,却十分温馨。

吴邪这才得知张起灵刚才竟是去买伞了。他叹道:“小哥,我们过了街就到家了,这样小的雨,不打伞也成的。你身上钱不多,别花在这种地方。”

“没关系。”张起灵淡淡地道,把伞又向吴邪偏了偏。

吴邪心知张起灵是好意,便也不再说什么。两个大男人撑一把伞终究挤了些,张起灵又只顾着他。不一会儿张起灵右肩便湿了一片,而吴邪身上还是干干爽爽的。小掌柜只得尽力把自己缩在伞下,和那人紧挨着,节省空间。

细雨缠绵,如丝如烟,他们并肩走在石板道上,路过湖畔,听见雨打荷叶的簌簌声,衬得两人越发安静。都道是烟雨江南,有雨的江南才有水乡的诗情画意。这般意境里,连空气都是甘甜的,透着最清香的荷花的味道。

张起灵远眺湖上烟雨,不知在想什么。吴邪见他心情似乎不错,终是开口道出他这几日心中的疑问:“小哥,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他没忘了张起灵一开始说的时限,一月之期将近,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怕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了。

不等那人回答,吴邪又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逐客,你愿意继续留在这里,我自是求之不得。可我也知道,小哥你武艺高强,身份只怕也非比寻常,吴山当是留不住你的。只是,你若重出江湖,你的那些仇家……他们可会放过你?”

“他们不会罢手的。”张起灵道。

“那到底是些什么人?”

张起灵又不言语。

吴邪叹气,他不是第一次问这些事,张起灵的回复无外乎两种,一是沉默,一是“与你无关”。刚开始吴邪还会有些气闷,现在已经全没了脾气。这些江湖上的事,张起灵不说大概也是为他好的,何况他的确帮不了什么忙,只是于吴邪而言,心中总有种自己不被信赖的遗憾。

“下月初我便离开。”张起灵道。

吴邪听闻,心中竟如浸了这雨丝一般泛起凉意,却又听张起灵淡淡地道:“我继续留在这里,会害了你。”

吴邪停下脚步,他看向张起灵,缓缓地道:“若是怕这些,当初我就不会收留你,而你……又何必专程来找我呢?”

这件事吴邪思虑已久。当日张起灵在他家中出现得怪异,若说是巧合未免难叫人信服。更何况他当时重伤,连神志也是勉强维持,却在听到他的名字后便流露信任。他既然认识爷爷,也必然和吴家有所牵连。这样一来,无论怎么想,张起灵都是专程来找他或者吴家的。可从始至终,张起灵又没有开口向他说过任何事,如今他居然就要走了,吴邪是怎么也想不通。

他与小哥素未谋面,在此之前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张起灵总不会是特意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的。他若是真有什么事有求于吴家,为何最后又改变主意了?

张起灵也不知道有没有听他说话,只是对着前方微微皱了眉头。突然,他把伞递给了吴邪,道:“你先回去。”

吴邪一怔,随即察觉到是气氛有异。在张起灵所关注的方向,有几个人探头探脑,显然是在跟踪他们。难道是小哥的仇家?吴邪一阵紧张,反手捉住张起灵催促:“小哥,我们快走……”

话未说完,手掌却被那人握了握:“没事,回家等我。”

说完,张起灵转瞬便消失在街角。

 

 

原本以为一月之内至少是安全的,想不到这些人动作如此之快,也许是他托大了。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走进一条僻静的巷子,行至深处,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来人。眼前有两个人,步伐稳健,吐纳均匀,是高手,但不是一流。事实上对方应该有三个人,还有一个躲在暗处准备伏击。暗中的人吐纳不如眼前这两个,被安排在屋顶,从角度来看,也许是暗器的高手,这会给他带来一点麻烦。如果他故意漏个破绽,就能把暗中的钉子拔除,但是眼前的两个人会连手进攻。这些人兵刃上的颜色不寻常,极有可能淬毒,冒险不是一个好办法,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先发制人。

张起灵眼神一变,竟是在吐纳的瞬间腾空一跃,准确地落在屋顶埋伏之人跟前。刺客一惊,断没有想到张起灵第一个目标会是自己。刺客手中银光一闪,三枚透骨钉瞬间拍出。张起灵闪过两枚,脚上准确地一踢,第三枚透骨钉便射向了追击而来的一人。他们之间还有些距离,那人有足够的时间闪躲,只是这会儿的工夫,张起灵便得空挡下另一人的杀招。

这只是一瞬间的势均力敌,三个人很快回过神,看准了张起灵赤手空拳的弱势,同时挥剑刺来。可是张起灵实在太快了,他像是能预测到敌人的一招一式一般,对方剑势落下却只能触碰到他的虚影。屋顶上的空间如此狭窄,张起灵却闪避得游刃有余,这份处变不惊让这些刺客顿时产生了怀疑——他们贸然袭击也许是错的,原本是想以人数和奇袭占到优势,但是眼前的人全无破绽。双方近在咫尺,他们却无法伤其分毫,如果对方出手的话,自己有躲避的余地吗?

张起灵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动摇。当一个人在交手的过程中开始怀疑自己,他就已经输了。张起灵只是用短时间内的爆发力扰乱对方的判断,如他所料,这些刺客果然对他有所忌惮。

剑锋扫来,这一次张起灵没有躲避,而是迎着剑锋出掌。掌剑同出,自然是长剑先至,张起灵此举简直毫无胜算。然而他掌风狠厉毫不动摇,目光坚毅好似胸有成竹,刺客面对汹涌的攻势竟有所迟疑。这一犹豫的瞬间,习武者的身体便本能地转攻为守。

就是现在。

对方一闪,张起灵趁势改变方向,换以一招小擒拿手撞向其关节,趁那人虎口一麻之际顺利夺剑在手。失了长剑的刺客脸色一白,立即后推,换由另一人持剑迎击,配合十分默契。张起灵却长剑一挑,四两拨千斤化开攻势,轻而又轻地一侧身,重重一掌拍在那人胸口,将人从屋顶打落在地。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形势全然逆转。敌方三人,一人失剑,一人重伤,还剩下一人不精于近战。刺客见形势不对,立刻跃下屋顶,向曲折的巷子深处逃窜——这样的人绝不能让他居于暗处,那将是十分危险的。张起灵紧随其后,下一瞬却是一怔。只闻“噗通”一声,那刺客落地时竟脚下一划,突兀地摔了一跤。

这一下并不重,但足以让刺客吃了一惊。在他落地的瞬间,墙角飞来他从未见过的圆形白色暗器,暗器在他脚下炸裂。刺客毫无防备地吃了亏,他向身下一摸,粘滑腥臭,竟是……

鸡蛋?

刺客和张起灵几乎同时看向墙角,在“暗器”投来的方向,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青年,他一手提着菜篮,一手还保持着投掷的夸张姿势。见刺客仇恨的眼神,青年“啊”了一声,想逃跑却已不及。刺客的暗器瞬间脱手,三根银针直逼他咽喉——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张起灵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在刺客打出暗器的瞬间,金属交击的声音回响三次。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在一眨眼的工夫移动到墙角。张起灵立于青年前方,长剑横指。仔细一看,可见细长的剑身上有三处显著划痕。而长剑之下,静静躺着三枚色泽诡异的银针。

三尺长剑,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准确地挡下了那三枚迅如闪电的暗器,将危险拒于青年五步之外,袒护之意无需多言。五步之内,张起灵寸步不让,杀气迸现。

“回去告诉他们,我会出席下月十五的武林大会,是非恩怨,到时自有分晓。”他冷冷地说道。

话音方落,同伙的暗号声响起,刺客冷哼一声,转身逃走。

直到对方消失在巷口,张起灵才丢了长剑,面无表情地看向身后的小青年。那人的魂儿还犹自被烙印在生死关头,听到长剑落地的声音浑身一颤,宛如大梦初醒。青年怔怔地面对张大侠,上下嘴唇碰了好几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也亏他连腿都软了,脸上还能勉强挤出些表情。

“小哥,我也不是有意要折回来,只是……”吴邪看了看脚边两个夸张的菜篮子,吞了吞口水,“太多了……我一人提不动。”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点蠢,但吴邪一时也想不出别的。

张起灵默默用眼神剐了他半晌,突然动手。吴邪下意识地一缩,不料张大侠只是不由分说地接过沉甸甸的菜篮,然后撑开雨伞,示意吴邪跟上。

其实两人早都已经湿透了,现在撑伞实在有些多余。但是吴邪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又乖乖地挨着张大侠的胳膊,把自己缩进伞下——太好了,张大侠总算没再瞪他。

 

 

吴山当内,王盟见到买菜迟归的二人不禁大惊小怪,念叨着怎么打着伞还能湿成这样,菜都沾水了,鸡蛋也碎了好几个……不过他话没说完就被吴邪一个眼刀甩中,识相地失去了言语能力。吴邪不理委屈巴拉的小伙计,只留下一句“好好干活”,便催促着张大侠去更衣。

回到内室,吴邪翻出干净的衣服给张起灵。他们身形差不多,他的衣服小哥都能穿。吴邪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但事实上,从刚才开始,他就完全无法平静。这一路上他都在忍耐,现在终于到家了,他觉得他有必要跟张起灵好好谈一谈。

“小哥,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置你与死地不可?”尽管深呼吸了几次,可是吴邪开口还是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他第一次如此地靠近死亡,如果张起灵的剑当时慢了片刻,那三枚银针就已经钉入他的喉咙了。他就算再没有江湖经验,也明白对方绝对不是好心要为他针灸,而那银针上的颜色,也绝对不是装饰——那是剧毒,沾者即毙,刺入喉咙的话,连抢救都不必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目标是张起灵,这样的事一定不是第一次。

“这件事与你无关。”张起灵道。

“什么叫与我无关,他们也许还会来的!”

“我明日便离开。”

吴邪的火气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燃到了顶点。“当”地一声,小掌柜一掌拍向桌面。

“你这是什么意思?离开这里你还能去哪儿?说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起灵皱眉,对吴邪突来的火气竟是有些不解。明明从刚才开始,青年的身体就在隐隐发抖,他们在伞下靠得那样近,青年细微的动作他都能发觉。明明就怕成这个样子,却还要坚持留他这个不详之人在家里,为什么?

“吴邪,你很奇怪。”张起灵平静地看着他,道,“我只是一个危险之人,我留与不留,与你而言重要吗?”

面对张起灵的提问,吴邪竟是无话可说。

 

 

12

 

不欢而散。

吴邪执著追问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上午的谈话之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吴邪甚至连继续发脾气的理由都没有。

张起灵说的并没有错,自己的确很奇怪,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个萍水相逢。连当初他留下张起灵都是被半胁迫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变得不愿意他走了?只因他武艺高强?只因他几次救他于危难?只因他慷慨传授自己家传武艺?

吴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不是这样的。他会如此做,只有一个理由:他信赖小哥,把小哥当作朋友,他甚至是想帮助小哥的。他付出了这样的感情,就下意识地希望得到回报,所以才在小哥处处隐瞒之时气愤难平。可事实上,他真的能帮助张起灵吗?吴家早已退出江湖,他自己又半点武艺不通,这些江湖事他根本插不上手,像今天白天那样跑回去也只是添乱而已。这些道理他不是想不通,他只是不甘心。可是……

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这天晚上,吴邪破天荒地叫王盟去附近的酒楼包了几个好菜,又下厨做了几个拿手小炒,晚餐丰盛得桌子险些摆不下。王盟乐颠颠地摆碗筷打下手,吴邪主动加菜,最高兴的就是他。张起灵也有些意外。他看向吴邪,见青年已经没了白天的火气,只是低眉垂目,也谈不上高兴。三人落座,吴邪一弯腰,自桌下捧出一坛酒。

他不等张起灵开口,便率先道:“小哥,我知你不能饮酒,这酒也不是给你喝的,你不要介意。”

除了那些江湖事,张大侠对他甚至算得上纵容,吴邪知道在这些小事上,小哥一定会给他面子。果然,张起灵似乎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吴邪于是给自己满上,举杯道:“小哥,萍水相逢也是缘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虽不长,也算经历了不少事,即使今日分别,我们也是一辈子的朋友。只可惜我人微力薄,帮不上你的忙。这一杯我敬你,此去无论你有何目的,做兄弟的都祝你马到成功。”

说完,吴邪一饮而尽。

他几乎没有停顿,甚至没等张起灵回应,就又给自己斟满。

二度举杯,吴邪道:“小哥,早前我不懂事,尽在些小事上和你争,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多亏有你相助,我很内疚……是我对不住了,这杯我敬你。”

吴邪总觉得,如果没有自己月初闹出的那一场风波,张起灵的行踪也许不会这么快就暴露。平日里面对面,他搁不下脸面来道歉,只有趁这时候借着酒劲儿壮胆。话说开,心里也痛快多了,吴邪将杯中酒饮尽,再要倒酒,却被那人按住。

“吴邪,别喝了。”张起灵道。

这酒劲儿很大,吴邪已觉脸上已经有几分热意,但意识还很清醒。他摇摇头,道:“小哥你听我说,你这一走,以你我的立场身份,再会怕是全凭缘分天意了。这顿饭是为了送你,我多喝些是应该的,况且这第三杯我不能不敬。”

吴邪抬头,见王盟傻傻地看着,不由皱眉:“王盟,傻愣着干什么,倒上,你也要喝。”

王盟应声,赶紧给吴邪和自己都斟满。

吴邪举杯,道:“这一杯是谢你。我不精武艺,又不勤奋,你还赠我家传剑谱,又不厌其烦地教导,我得谢你。”

将第三杯一饮而尽,吴邪还要再倒,被张起灵夺过酒坛。

“三杯已尽,吴邪,可以了。”

王盟也看出不对,连忙帮衬道:“是啊老板,你不是常跟我说酒是要细品的,你喝得太急了。”

吴邪这次倒是真的收了手,他有些疲惫地扶着太阳穴,点了点头:“对,你看,我说过的话自己都忘了。你说的对,不能喝这么快……喝完这坛酒,小哥就要走了。”

青年喃喃自语,竟是有些醉了。

这酒味道浓烈,一闻便知是陈年老酿,吴邪这样空腹畅饮一定受不住。张起灵把他的杯子抢走,拿自己的倒了茶水给他解酒,又叫他吃些饭菜垫垫胃。吴邪只是心中怅然,借酒抒怀,并不是真的要闹事。此刻他三分醉七分醒,倒也听话,张起灵给他夹什么便吃什么,让他喝水便喝水,让吃饭他便扒饭。只是这一喝酒,话就多了起来,吴邪一会儿给张起灵说他家乡如何好,一会儿又给张起灵讲自己小时候如何淘气,一会儿却又说起自己爱吃什么菜,什么零食……也亏张大侠都默默听着,并没有半点不耐。王盟有过前两次的经验,是再也不敢碰酒了,一坛女儿红被吴邪一个人干掉一半。最后王盟留下收拾桌子,张起灵半扶半抱着把吴邪送走。

回房后,吴邪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哼哼呀呀个不停,好半天才吐出较为清晰的内容:“

我要喝水,给我倒水……”

——醉后越发会使唤人了。

张起灵摇摇头,在桌边倒了水给他,又把人扶起来。吴邪迷迷糊糊地从平躺被折腾成半坐,总算清醒了些,看清来人,吴邪顿时又醒了几分。张起灵没走,就在床边坐着,看着吴邪小口小口的“啄”水,终于成功地让吴邪喝不下去了。

“小哥,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小掌柜故作轻松地道。

张起灵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概是不让他送吧,吴邪想。

稍退的酒劲儿再度上涌,太阳穴隐隐作痛,吴邪一低头,脖子有什么东西滑了出来,原来是他刚才扯领口的时候,带出了那枚随身的铜鱼。

吴邪摸了摸这从小带到大的东西,终是问道:“小哥,反正你也要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爷爷让我贴身带着?”既然当初张起灵能凭这一件东西确认他是吴邪,那么他一定也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吧。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拾起那枚蛇眉铜鱼,指尖若有似无地触碰到吴邪的皮肤。这让吴邪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候,那人也是不由分说地就来摸他,害他还产生了不必要的联想。吴邪以为张起灵终于要说了,却见那人突地神色微变,快速地替他将东西收回衣内。

“收好,不要随便拿出来,也不要被别人看见。”

吴邪注意到,说话时张起灵周身的气息都变了,他好像是一瞬间就戒备起来,这是面对危险才会有的表现。吴邪的视线落在窗外,他仔细聆听,院子里没有任何声响,可是也太静了,未免不寻常了。他这一紧张,酒意顿时醒了一大半,吴邪要起身,却被张起灵按住。

“留在屋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

张起灵说完,提起黑金刀,朝门外走去。吴邪吃了一惊:“小哥!你要干什么去?”

那人行至门口才停下脚步,并未回身,只是淡淡地道:“吴邪,你爷爷为你安排了一条稳妥的道路,你要珍惜。”

张起灵踏出房门,又将门关紧,仿佛将室内的青年就此和外界的腥风血雨完全隔绝开来。他则提着刀来到院子中央。

这里空无一人,寂静无声,乍一看并无异样……但是空气中有汗水的味道。从呼吸来看,大概有十五个人,分布在院子的四周,屋顶,树上,甚至是门口。幕后的人还没有达到目的,应该并不急于取他性命,这些只是受人挑拨指使的乌合之众——原本想留着他们传话,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了。

院内的小桌上还留着方才的残局,饭菜碗筷已经都撤了,只留酒坛摆在当中。那人一动,黑金古刀刀鞘出挑,转眼间那半坛女儿红便落在手上。张起灵撕开酒封,自上方倾倒,辛辣的酒水混着月色倾泻——他竟是在这工夫旁若无人地豪饮起来。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移动,大量酒水入腹,半坛女儿红不一会儿便被他悉数灌下。忽然,张起灵一挥手,酒坛子便向屋顶某个角落飞去。暗中之人挥刀迎击,酒坛轰然碎裂,在黑夜里发出震人的一声。

碎片落了一地,残酒溅得院子里醇香熏人,压下了即将弥漫的血腥之气。

“换个地方。”张起灵连眼也未抬,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

不要污了这方天地的清宁。

 

 

吴邪早在张起灵出门的时候就坐不住了。他也知道,自己贸然冲出去只会添乱。何况家里还有王盟,他不能不管不顾。是以尽管心乱如麻,他也唯有听从张大侠的安排。然而一听到酒坛碎裂的声音,他便像绷到了极限的弓弦,一旦张开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身体在头脑反应之前就冲到了门口。这次他总算在关头找回了一丝理智,没有直接闯出去,而是深吸几口气之后,将门扉轻轻推开一条缝。

院中已然无人。

看来这一声便是小哥给他的信号,他是把人引走了。

不见人影,吴邪不由更加忧心。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白天那些人个个不是等闲之辈,都被小哥打得铩羽而归,那些人必会加强防范?小哥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掌,若是……自己这不是眼看着他送死?

他推开出来,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咳了一声——吴邪嗅觉原就敏感,这种程度的酒气对他而言已是不小的刺激。他捂着鼻子去敲王盟的房门,却没有声响,仔细听来,屋里传来均匀的鼾声。这小子倒是心宽得很,外面喊打喊杀,他在屋里好吃好睡,自己是白担心了。

吴邪又来到大门口,酒气到这里还是很浓,顺着夜风,他几乎能辨别出这些人离去的方向。吴邪知道,张起灵这一走,无论结果如何是不会回来了,他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可是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不由自主地顺着气味走出不近的一段距离。

——小哥是为了他们才把人引开的。他只看一眼,只要确定张起灵的安危,他立刻就走,不然他怕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前面是一段宽敞的路面,在岔路口还能看见打更人的烛火。不能往前走了,宵禁期间无故夜行是要被盘问的。吴邪站在原地,顺着风向细细分辨,依然能识别出酒气和血气混合的味道,他禁不住四下张望起来。

有人受伤了,就在这里。也许小哥已经和那些人交锋了一次。

吴邪攥了攥衣角,终是迈开步伐,走进可以绕开更夫巡查的小巷。血气越来越浓,吴邪知道是找对了,这样浓的血腥味几乎已经盖过了酒气。受伤的是谁?这些血如果来自一个人身上是会致命的,即便这血不是小哥的,他又是否能平安离开?怀揣着各种不安的猜测,吴邪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向前走去。

近了,更近了……再一步就好,只一步,如果还是没有人,他就会放弃的,吴邪这样催眠着自己,绷紧神经,又跨出了一步——

突然,迎面吹来一阵夜风,血气渐弱,衬得弥漫在他周围的酒气骤然清晰。吴邪身体突然一僵,像被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

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掌不知何时自身后触摸上他的咽喉……酒气,血气,汗水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吴邪紧张得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那只手掌顺着他的喉咙上移,到嘴边,别有深意地抚弄他的嘴唇。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刺鼻的血气立刻让吴邪一阵不适,他忍不住咳了起来。然而就在他出声的刹那,那股力道不由分说地一揽,竟将他用力地推在墙上。后背被硌得生疼,脑袋也被晃得发晕,然后吴邪根本没有机会感慨这些,伴随着身体的撞击,血腥味混着酒气一股脑地冲入他口腔。

连震惊都无法形容他现在的感觉。

对方力道之大,将他牢牢禁锢在身体与墙之间,压得吴邪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他竟被人按在墙上啃吻!

吴邪被对方嘴里浓烈的酒味呛得眼眶发热,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大睁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月光下,那人发丝垂落,阴影几乎遮住了大半边的脸庞……但是他死也不会认错。

——张、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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