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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碼頭 · 夢幻人生
初春午后的时光还是短暂的，偏西的日影很快就躲到了大楼的后面去了，我和“老王”坐在码头上说了一会儿话，全是书的销售与书店主题。我是为《碧山纪事》而来，《碧山纪事》是一本图文本的旅行读书随笔集，但是我不知道《碧山纪事》是否能够顺利出版。这是我的第五部随笔集，第二十部原创著作，一个作家手里没有自己的书，说书店，说卖书，说读者，全是空话，但是一个作家不把自己的书与书店销售关联起来，也是空话。“老王”说，做了九年书店，仅仅是温饱，并没有发财，所有的费用交了，略有盈余，就算不错的年头了，武汉的夏天特别热，热的时间很长，空调电费这块就很多……
我想，版税能把《碧山纪事》写作所花的费用刨去，略有盈余，也就算很不错的年头了……如果有十几家，或更多的像百草园书店这样的小书店卖我的书……我的书需要这类务实的小书店。
我从手机上买了回南京的高铁票，与“老王”和罗老师道别。我说，我还会来百草园书店的，我买了一张武汉通，在武汉乘车很方便。随后我在地下穿行武昌汉口，汉口武昌，因为我没有在意，买的是武汉站到南京南的高铁票，乘坐地铁到汉口站，再从汉口站到武汉站，来回在地下穿越长江。这个小错误差点让我当天回不了南京，在武汉站我签到了最后一班到南京的高铁的最后一张票。签不到这张票，我就回阳光码头，住码头上的客栈，感受码头之夜，或是在高铁站流浪一夜，乘坐早上第一班高铁回南京，不管怎样的过程，记录下来就是一篇有意思的短文章，无论是即时发表在博客，或将来收集到新书里，都是很有意思的，对于我这样的无所不能写的写作者来说，没有一个过程是浪费的。在陌生城市里地下穿行，我觉得自己是流浪人，人只有在流浪的时候，才有青春永驻的感觉，一个写作者在流浪的时候才会强烈的孤独中灵感迸发。这不是一个写作者的体会，而是不同时代，不同国度的一些作家的写作体会。
这次到武汉，我不是因为写作而流浪，也不是因为流浪而写作，是为《碧山纪事》的出版而努力，一切皆有可能。在一切都充满变数当今，除了面对，还是面对。
在武汉站连买份快餐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上了晚上19：49分的G4580开往南京南的最后一班高铁。上了车找到位子坐下，车就开动了。车窗外的灯光急速向后移动，这是一个梦幻的行進中的晚上。上一次在武汉站中转是二〇一六年春天，行走广州和深圳。丁酉年年底，妈妈离开了这个世界后，我第一次遠行。
“老王”把插了白玉兰花的书店图片发在微信圈里。那花和花瓶在书和书架的背景中感觉特别恬静，这是一个定格：二〇一九年三月十二日植树节的傍晚，武昌，阳光码头，百草园书店。在我的生活中有很多这样的定格，有的有记忆，有的藏在记忆的收藏夹里，不定什么时候被灵感激发触景生情。
十二年前的丁亥年早春，我在医院里看花，绿色长廊旁边有一棵玉兰花树，那时父亲还在世，我伫立在花树前，第一次感受到人生的短促，如花。去年早春我碧山，在淅沥的春雨中，看到一棵开满了花的玉兰花树，那是一棵有年代的花树，它站在一个破旧的老宅子门前盛开，满树的花是紫色的。老宅子早已无人居住。人不如花，花年年如期绽放，人不也不如树，人走树在。
列车以每小时179公里的速度在黑暗的原野上狂奔。我到餐车，花了50元，买了一份便宜的快餐，吃饭对人来说是个要紧的常事，当笔换不来饭吃的时候，文学就处于濒临死亡的边缘。如果没有钱，就没有这次武昌之行，就到不了阳光码头，甚至手机通讯都会受影响。《碧山纪事》的写作是银子铺垫的，那是一本没钱，连灵感都不会有的，更谈不上这样一部有文有图的书稿。
午后在百草园书店，“老王”拿出的那本《金蔷薇》实在让我念念不忘，因为我曾刻意地冷淡过这位作家的所有作品，因为这位作家经历了二月革命，十月革命，斯大林时代的大清洗，赫鲁晓夫时代，勃列日涅夫时代……他选择了《金蔷薇》式的写作，他生活在真空中？在苏联七十年极权政治的社会环境中，作家可以是法捷耶夫式的作家，也可以是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那樣的描寫時代苦難偉大的作家……直到前几年听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才渐渐理解：《金蔷薇》也是在坚硬的夹缝里，努力开出的花……用藝術之美，心靈之美，文學之美抵抗極權、血腥、暴力。
(圖文/王心麗/2019/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