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柱飞上能源井上空的时候,威震天就站在锈海边的荒野上。他怔怔地望着领袖坠入那口承载着复兴希望的枯井,在坠落之际,他们的目光相对,他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也许根本算不上是一个笑容,威震天想。也许是擎天柱贝母一般的面甲反射的光,让他的嘴角看起来有些微微上扬。
然后那具机体直直的坠落。
他想起那时他们的对视。
擎天柱轻轻张开了嘴,却又迅速地抿上,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用那对宛如蓝星海洋般闪烁着莹光的光学镜望着他。威震天望着那双镜头,想起黄金时代的余晖尚存时,那个每次都出现在角斗场入口边座位的图书管理员,在漫天的欢呼中与他四目相对。那时的他们还不是死敌,那时的他们好像有全宇宙的时间。
然后九百万年过去了
现在红蓝机甲对他无声地说:永别了。
威震天曾经幻想过作为飞行载具的擎天柱会是什么样子。他想象过一架水蓝色的塞星飞机装载着火红的融合炮,或许不如声波或红蜘蛛那般纤细灵活,但他将会有沉稳流畅的线条,每一片装甲都蕴含着力量。在报应号寂静的深夜,他曾幻想与他一同飞行在锈海之上,或者地球那蓝的该死的天空,哪里都好,他想与他并肩卷起云风。
你没有试过飞行。威震天曾想。如果你试过了,你一定会爱上那种感觉,那种连风都被你甩在身后的感觉。
看着消失在井中的擎天柱,威震天突然有些愤恨。
他果然爱上了飞行,可是他到死都不愿意成为一架飞机,连赴死都要带着那为地面载具准备的推进器。擎天柱该死地拒绝着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
宇宙大帝的血液曾给予他力量,所以他罪恶的火种将永远无法回归火种源。威震天不在意这些,他可以永远在无尽的星际漫游,在永恒的流放中慢慢腐朽。但当他透过宇宙大帝得知擎天柱将火种源融进领导模块时,威震天感到惶然,然后怒火中烧。
现在擎天柱连死,都不愿意与他同穴。
一微秒循环后,威震天变了形,疯了一般冲进了火种源之井。
赛博坦是一颗庞大的星球,而她的内核在星球的中心,即使是宇宙大帝改装后的威震天也飞了很久,久到他开始担心擎天柱是否已经完成了融合。但是他终于还是找到了他。
擎天柱离星球内核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他在缓缓地接近那水蓝色的光源,威震天看不见擎天柱的脸,但他的身影是犹豫的,只有推进器试探性地继续一点一点将自己的主人向目的地推进。
离内核只有或许50米左右的时候,擎天柱停住了。
「不要走。」威震天听见自己的芯在说。
「不管你在犹豫什么,请继续犹豫下去吧。」
「请给我一些时间,请转过来看看我,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我的死敌,我的老朋友,我的爱人。」
他听到了熟悉的金属摩擦的声音,擎天柱的胸甲打开了,火种源发出耀眼的光芒,赛博坦的内核也呼应般愈来愈亮,复兴的光芒是如此耀眼,他几乎要看不见擎天柱的红蓝机甲了。然后威震天听见了推进器重新启动的声音。
“擎天柱————!!!!!”他听见自己比平时还要嘶哑的怒吼,愤怒的静电在尾音滋滋作响。
擎天柱脸上的安详被诧异撕破了,在光芒的洪流中他有些费力的转过身来,威震天发现那对水蓝色的光镜竟然比身后的内核还要耀眼。擎天柱的胸甲还开着,威震天第一次看见了他的火种,红蓝相间,坚定地在他的火种室燃烧着,但它很快就要熄灭,然后与身后的火种源永远融合。
那股庞大的洪流中,他看见领袖也望着他,然后轻轻吐出了他的名字。
「威震天」他的声音是如此的轻。威震天想起了奥利安,那个安静羞涩的图书管理员,在那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嗫嚅着他的名字。
他知道他在向他告别。
「永别了」他在说。「我的死敌,我的老朋友…」他的面甲平静,光镜里却仿佛涌动着威震天看不清的情绪。
他看着威震天,霸天虎的暴君此刻仿佛又变成了银色的角斗士,而他也只是手无寸铁的图书管理员。在那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在某个准确的时间点,整个宇宙只有彼此火种燃烧的声音。
「我的爱人」这一次,擎天柱真的笑了。漫长的九百万年后,他终于又拥有了他。
然后复兴的洪流将一切吞没。
领袖消失了,一束束如丝绸般的光芒从火种源迸发出来,它们穿过威震天的身体,飞过漫长的能源井,射向天空随之如流星般坠落,复兴的光芒铺满干涸数万年的星球。威震天眼前的塞伯坦内核已经完全苏醒,迸发着惊人的生命力。再过不久,这颗星球就会真正醒来,旧的居民将自宇宙各处归来,新的居民将一一降生。
威震天望着持续飞出的火种,芯中一片死寂。
“我的爱人,没有我,你怎敢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