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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利弗堡出发的单车道公路穿过南海岸边的山丘，建于十六世纪的圣克莱孟教堂立于海港之上的山顶上，面朝海峡，公路之后弯曲下行至罗德的小小居住区。教堂围满了脚手架，各层都铺着平台，方便修缮工程。我们开车经过了教堂高高的石墙和大门，向下经过又窄又陡的环山道进入下面的海港。

海港本身很小，建在几乎相接的环拥海岬里。通过海岬间的缝隙，可以在清朗的天空下隐隐看到北尤伊斯特岛的深色群山。风小了一点，一道道蓝打破了铺在海上的灰与银的单调起伏。

有八到十艘船停在石头和水泥修筑的护堤里，护堤正是大自然提供的大型环臂的缩小版。有几艘渔船，六艘大小不等的汽艇，还有三艘小帆船。在最里侧，平静的深深的海水倒映着罗德酒店小小的灰色建筑。酒店前面停着一辆蓝色福特蒙迪欧。

“那是你的车，”莎莉说。她把沃尔沃停在草地上，我们走过去。车门没锁，钥匙在车里插着，还有两把钥匙挂在钥匙扣上，我猜那肯定是我房子的钥匙。我进去拿了钥匙，钥匙环上穿着的小小抛光木圆牌让我有种奇怪却又安慰的熟悉感。除了污浊难闻的气味以外，车里没别的东西了。我斜过身子打开储物箱，但只找到两张公路地图，一张是赫布里底的，另一张是苏格兰的。我直起身绕过车子打开后备箱。里面有一套油布雨衣和一双沾满泥巴的雨靴。我扣上后备箱，注视着在柔和波浪上浮动的船。

“哪艘是我的？”

莎莉跟上我的目光。她耸耸肩，茫然。“没在这儿。”

不知怎么我并不惊讶。但我还是问，“你确定吗？”

“我应该是确定的。我跟你一起坐它出海很多次了。你可能是向我隐瞒了你的养蜂爱好，但是你对船的热情并不是个秘密。”

微风中有个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我们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牛仔裤、长雨靴和埃里斯凯毛衣的男人，他正从一艘汽艇登上远处的码头。他把手揣进口袋里，走过来和我们打招呼，风吹日晒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脱发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他一走近我们，我就看出他有张年轻的脸。他伸出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我们握了握手。“你没把干白号带回来，而你的车又还停在这儿，我还挺担心的呢。”他看了莎莉一眼，点头问好。“哈里森太太。”

莎莉也朝他点点头，她回答的“科因尼奇”显然是为了我着想。我立刻反应出这是盖尔语的肯尼斯，但是除了这以外我一点都不觉得对他熟悉。

“我什么时候开走的，科因尼奇？”我一问出口，就发觉这个问题真傻。

他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莎莉很快说，“他的意思是几点。我们想搞清楚他去弗兰纳花了多长时间。”

科因尼奇若有所思地吸了口气。“不好说具体几点。是下午比较早的时候。但你肯定花了好一阵才到那儿。当时天气已经变差了。不过你肯定是在风暴前到那里的。”

我快速点点头。“对。”

“你干什么了？在那儿过了一夜吗？”

“没错。”我几乎要感激他为我提供了答案。

“所以现在它在哪儿？”

我意识到自己回应了个一无所知的样子，我感觉恐慌在发酵。

“干白号，”他向我解释道。

莎莉又插了进来。“他开到乌伊格去了。我们打算如果天气变好就去探索那里沿海岸线的几个洞穴。我带他回来取他的车。”

我看了莎莉一眼，惊叹于她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说谎，而我却变得张口结舌毫无自信。不过，科因尼斯好像不是很信服，他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凯尔特人的蓝眼睛一只只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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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两辆车都开回路上，开到教堂大门外，一辆停在另一辆后面，教堂门口有个牌子写着 Fàilte Gu, Tùr Chiliamainn. 欢迎来到圣克莱孟教堂。刚才我们开车来罗德的时候，莎莉告诉我我们有一次在教堂塔楼里做爱，当时一大群游客正在下面的大殿里听关于教堂历史的讲座。“太疯狂了，”她大笑着说，“但是被抓住的风险让这种事……我不知道怎么说，非常刺激。”而我在想也许重回我们做荒唐事的现场会搅动起我的记忆。

我们沿着反射着阳光的湿石径穿过墓园走到教堂正门，教堂里完全是空的，古老的路易斯片麻岩上，凡是潮湿的地方都变绿了。教堂是十字形设计，两翼有很小的礼拜堂，还有三个有围墙的墓。我们爬上大殿最西边通往塔顶房间的狭窄石楼梯，挤进一个只有一丝窄缝透光的小房间，弓箭手可能曾经从这个小缝里射箭抵抗进攻。

我弯腰从铅框窗户往外看，越过海峡，看向尤伊斯特。现在风几乎完全停了，海天之间好像没有了界线。“我们怎么可能在这里做爱？”我说。“别说没空间，我们发出的任何声音都会在整个建筑里回响。”

莎莉大笑起来，当我转身直起腰，她的脸和我的脸离得非常近，我感觉到她的体温。“事实上，我们当时很吵。但他们在下面更吵。”我的唇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她吻了我。一个轻柔的吻，充满温柔。她向后仅退了几寸，我几乎没法聚焦看清她。她的轻语回荡在这个石室里。“想起来什么了吗？”

我若有所思地撅起嘴。“没有。可能我们应该再努力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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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平复气息，说，“现在呢？”

我又摇摇头。“没有。但如果一开始……”

她的笑声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回响，笑声里的某种放荡的感觉激起了我强烈的感觉。直到笑声停止笑容消失，在窗口透进的光线下，我看见了她眼中的紧张。她的手抚摸着我的脸，沿着我脸上的每一条曲线，我闭上眼。“我以前爱你吗？”我问她。

她没回答，我睁开眼看见她盯着我，现在她眼中的是诧异。

“这真奇怪，用过去时问我。就好像你已经不爱了。”

“我知道我现在的感觉，莎莉。但我不是两天前的我了。我想知道他是怎么觉得的。”

她的笑容里恰有一丝悲伤。“他告诉我他爱我，尼尔。但是，之后他告诉我的很多事，好像，并不是真的。”

我被罪恶感浇透。我怎么会对她说谎呢？关于那本书。关于蜜蜂，就算是忘了说也不该。“那你呢？你过去爱我吗？”

我看见她收回了自己的感情。“我爱过。”

“现在呢？”

她笑了。“像是个发现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