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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姬与古树
荒原猫 2021-04-11

舞姬

她日日夜夜在等待。任何有空闲的时候,就会不停地抚摸手里面的玉佩。她总是来到古树下面回忆过往,那笑声,那手牵手的触感,泥土的味道,甚至大树的呼吸都如此的新鲜,仿佛昨日。

在二十几年的人生里,除了等待和思念。她的脑海里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她在这里?

这个问题仿佛是一个禁忌,那么多的姐妹,没有人敢于问出。她们是舞姬,仿佛天生就是。从有意识起就在学习跳舞,生命中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跳舞。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

但她比别人多了一个念想。

人一旦出现两个相互抗衡的目标,就只能生活在两个目标之间,多出一份对世界的疏离与冷漠。

这让她与众不同,也惹恼了其他舞姬,那些仅以跳舞为生的人。

她们嫉妒她,人们对异己者的态度往往非常极端。有的敬若神明,有的贬斥脚下,极尽侮辱之能事。

这嫉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来由,只能怪她运气不好吧。

清晨,她们会刻意压低声音,让她睡过头,错过练习。

偷偷拿走她的舞衣,首饰,鞋子。

在排舞的时候推怂她,阻碍她的视线。

这些原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能找到应对的办法。

然而这小小的发泄,终究汇成了江河,给她留下了一个永恒的伤痕。

当时她在混乱中跌倒,有人狠狠地踩向她的脚踝,直到发出骨头错位的声响,这声响终身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这样的憎恨究竟来源于哪里?她想不通。

无论因为什么,她都已经留下了终身的残疾,这残疾很快就被掩饰住了,而这嫉妒的洪水也偃旗息鼓,只留点点余波。

除了跳舞时的痛彻心扉,除了雨天时的酥麻酸胀,一切都毫无痕迹。

没有正义,没有申诉,没有报复,没有道歉,也没有怜悯。

一切都沉默了。

沉默到底代表了什么,原本激烈的对撞瞬间转为死一样的沉寂。

这个问题时常徘徊在她的脑海里,但绝对不会出现在她跳舞的时候,因为那时候,她必须集中所有注意力,屏住呼吸,睁大发红的眼眶,才能遗忘痛苦。

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达到了普通水平,不过紧张的状态还是让她频频出错,显得笨拙而呆滞。

那些嫉妒的余波,则化身为一支支利箭,时时窥视着她,一旦那红色的靶心露出头来,就万箭齐发。

她没有朋友,大多数时候像一个孤魂。

她找不到一根联系的纽带,她没有办法太在意舞衣是不是漂亮,鞋子是不是舒服,妆容是不是精致,

虽然这些会带给她快乐,但却太短暂,需要不停地维系,她没有这样的能量,她就像无根之萍,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这残缺的脚,也加重了她的孤独。她不想面对这个痛处,只能像一个小偷藏起宝藏一样,生怕别人觎。

除了躲避,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除非有一天,她能够真正地敞开心扉。她在努力,不过收效甚微。

这样的躲避,也让她失去了一切话语权。

一方面是她真的对一些事情没有要求,另一方面他人也不给她机会去表露真正的意愿。

有的时候她为自己活得如此痛苦而悲哀,可看看其他人又觉得这悲苦也许来源于某种清醒。这清醒让她觉得这只是命运的挑战,是前世的业果。

她总是在想,如果换一个人,如果换成她、她、她,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吧。可惜她就是她,这样的认知让人即坚定又无助。

古树

让她在痛苦的人生里感到慰藉的是一棵古树。

这是一棵庞大的树,它活着的时间也许和这个世界一样长。它永生不败,不死不生。它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树种,他伫立在一个山坡之上,走向它就好像走向了另一个世界,尤其在夜晚,点点萤火飘荡,它的叶片仿佛有生命般摆动。

这棵树是一切思念痛苦的起点,也是一切幸福美好的化身。

这棵古树带给他思念。

也陪伴着他思念。

曾经伫立在树下的两个人,只剩她自己。

幸好树还陪着她,每当她悲伤难过的时候,树都会改变叶子的颜色发出呜咽的声响。

每当她在树下沉睡,都会走进树的世界,她的精神一下子脱离了所有肉体的束缚,所有因思念造成的疼痛困惑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能够感知到大地的脉搏,生命的气息,每一片落叶的重量,每一个动物的活力。她爱极了这种感觉,甚至于有一些沉溺。每当她醒来,重新回到那具身体里面,一切都消散了,剩下的只有不适和反感。

最近,她发现了一些变化,她感到自己越来越轻盈了,虽然疼痛丝毫没有减少。

她的舞不再只是连贯的动作,而是如情感般发乎内心,流畅舒缓而自由。

她知道这一定跟树有关,是树赋予了她某种力量。

然而这也再次激发了那原本偃旗息鼓的嫉妒。

如今她已经有了一种感应能力,知道在什么时候要赶紧远远的逃开。她向古树的方向跑去,就在快要靠近树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人。

少年

那人站在树下,抚摸着树干,手里拿着跟她一模一样的玉佩。

她的眼中立即就蓄满了泪水,他回来了,那个带给他无数痛苦、思念和悲剧性命运的人回来了。

她想冲上去相认,却发现自己不能,因为远方已经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他们簇拥着他,她知道他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跟在人群后面,回到了舞场。

有些呆滞地凝望着他,没有人出来介绍他是谁,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关乎她们命运的人,是嬷嬷口中的贵人。

很多舞姬一生都在这个舞场度过,从少女到嬷嬷,一生奉献在这里,奉献给跳舞,直到死去。

而有一些则会被带走,去往另一个她们难以想象的世界,听说在哪里有最华丽的舞场,最曼妙的衣裙,生活在锦衣玉食里面。

她倒是从未期待过这些,在之前的挑选中,她虽然没有放水,但也并不上心。

不过这一次不同,她希望能够靠近他,她要让他看到玉佩,那个他们都放在心上的玉佩。

终于到了她的舞蹈时间。

所有的情感都在一瞬间爆发,她的舞轻盈曼妙、翩若惊鸿。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她,她也只为他而舞,当他看到玉佩的时候,几乎把持不住要走过去。

不久后,她被带到了一处偏房。她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宿命中的人。

他原本是她记忆中的青葱少年,如今却变成了手拿命运之轮的贵人。他会带给她什么呢?她既期待,又害怕。

他们终于相见了。

两块玉佩放到了一起,并没有发生奇妙的变化,原来这只不过是两块普通的玉佩,不知道是什么人埋在了古树下面,而恰巧被他们捡到。

他们的相见也并没有产生什么惊天动地的情绪,他们就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相见无言。

他们默默地望着彼此,想从彼此身上找到一个可以交流的话题。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说:跟我走吧。

他牵着她的手,就像儿时一样,他要来实现他曾经的承诺了。

他的手很寒冷,并不温暖。

她的内心是犹豫的,可还是点了点头。

离开了偏房,她原本要返回自己的房间的,却没来由的思念古树。

另一支舞

她悄悄地来到树下,用手抚摸树干,却发现那树干比他的手还要温暖。

那温暖几乎让她着迷,她靠在树旁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她来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她穿着华丽的服饰,手脚却无比沉重,仿佛被上了枷锁,可是她怎么看都看不到手上有锁链,她的舞姿仍旧优美,可是她知道她跳得很沉重,她的脚发出一阵一阵的刺痛。她寻找着他,他在远远的高殿之上,他坐在那里俯视着她,眼神温柔,却透着冰冷。

这冰冷刺痛了她的骨髓,让她在一阵寒颤中醒来,她浑身冒着冷汗。

这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阳光徐徐地散发着光芒,古树翠绿晶莹。

这晨光让人产生一种冲动,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她想要跳舞,想要用跳舞摆脱梦里面的那种沉重的束缚,还有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她在晨光之中飞舞。比起昨晚的相见之舞这一支舞更加的舒畅恬淡。她的身体好像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她跳得无比欢快自由。

这时,远远的,她望见了很多人向她走来,他站在最前面,应该是来寻她的吧。

这舞让她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她想他不会这样对自己的,跳完这支舞她要跟他去另一个世界,陪伴他一生。

当他越走越近,她却发现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愕和恐惧。

她感到很不解,难道她的舞姿这么恐怖的吗?

她不自觉地望向自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几乎看不见了。除了腰间的玉佩以外,一切都消失了,最后只有叮当的一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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