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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早就注意到了跟在自己身边的那只红鬼。在他第一次独自上山做早课的时候，这只红鬼就跟在自己身边。

这红鬼道行不深，就连基本的身形都没法凝聚，常常裂成好几团，在他身边转悠着，就像庙会上的年糕团子。他本以为是只想要得到高僧超度的冤魂，可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鬼已经听他诵经足足十七日了，依旧没有投胎去。

无尘去问寺里的老僧，老僧眯着眼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业障未尽，难得轮回。你若想帮那红鬼转世，可要费些功夫，只怕还未能被度化就神形俱灭……”老僧转着佛珠，叹着气走开了。

无尘看了老僧远去的背影，思索着，老僧的一句“神形俱灭”让他明白了红鬼的处境，这红鬼恐怕撑不了多久了，难怪总是见它裂成了好些块。但那红色的光芒却不曾因此暗沉，它还在等着什么。

“秃子，想啥呢！”冷尘影见无尘坐在山边的佛像上，嘴里不停地念着往生咒，速度却比平日快些，像是有事。

“何事？”无尘念完这一句，才停下来回答冷尘影。

冷尘影一脸丧气，把手里的酒坛子分了一坛给无尘，无尘礼貌性地接了没喝，冷尘影也不管他，直接开坛子给自己灌了下去。新开坛的酒香混着冷尘影身上原本带着的浓烈味道，让无尘皱了眉。

“媳妇跑了？”无尘关心地问道。

“对啊。”冷尘影一听，脸上更丧了。

“你不够快啊，这都追不上。”无尘开了个玩笑，有些见不得冷尘影这么喝，万一吐自己身上衣服谁洗啊，他又没媳妇。

“我追了，可是他会隐身啊，我又不敢战八方，伤了媳妇怎么办！你赔我媳妇？”冷尘影借酒壮了胆，敢和无尘怼了。

“陆叶汐也跟着走了？”无尘突然想起那个跟在陆行后面的小丫头，丫头胆大不怕生，见面第一天就跟他们混熟了，跟着几个大男人舞刀弄枪，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对啊，叶汐可喜欢我了，要是回了大漠想我怎么……嗝办啊……”冷尘影双脸泛红，眼神迷离，抱着酒坛子说着梦话。

“她只是馋源家的刀。”无尘说了个大实话，觉得这小女娃日后必成武林好手，毕竟是源潇诺教的刀法。

“陆……行……”冷尘影抱着坛子靠着石佛的耳朵睡着了。

无尘看了看手里那坛子酒，酒香从盖子缝中渗了出来，每次他都不会喝，可冷尘影每次都会给他捎一坛。佛耳后有个小山洞，无尘拨开遮掩的草木，把这次的酒也存了进去。浪费是不行的，只能等下次有人来时用上了。

昏黄的月光照在无尘身上，寺里最后一点烛光也熄灭了，他突然想起今天没见到那红鬼。

无尘做了个梦，他记得自己本在诵经，梦里他隐约看见有人一身红衣，那红色和红鬼的颜色一样，红色斗笠遮住了脸，想仔细看却又觉得这人身形模糊，越瞧越不真切。

他坐在树上，红衣人隐匿在树丛中，他张了张口却并不能发出声音。

他看着红衣人举过一坛酒，突然，自己的身子不听指挥了，然后他看着自己跳下了树，走到那人跟前，也举起了一坛一模一样的酒，与那人对饮。

酒入喉，却无味。

那人一饮而尽，神色依旧藏在斗笠之下。

无尘脚下突然一空，坐下一稳，自己又回到了树上。

红衣人依旧隐匿在树丛中，却逐渐消散了。

无尘惊觉，大梦一场。

他发现自己依旧坐在佛像旁，冷尘影还在梦里念叨着陆行。

无尘一跃上了山顶，日光初显，他低头一瞧，周身缠绕着丝丝红光，然后很快红光便消散了。

他想，这鬼生前许是嗜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