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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是君 梦非梦
我是麒麟呀 2019-02-24

写在前面:

  • 原标题是《我还能穿上大褂吗》

  • 文中「」的部分为歌词

  • 文章结尾有作者的整体思路,看过全文但觉得思路不太清晰的小伙伴可以直接跳到最后

  • 真的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

  • 封面图是 @Mika很想吃芋圆 画的,禁止商用,这位小仙女还画了其他两张插图,日后会陆续放出来。



Chapter 1 我还能穿上大褂吗

2016.8.22 张云雷从南京南站送客平台一跃而下。


病床上刚刚恢复意识的人声音沙哑的问着身边的人,“我还能穿上大褂吗?” 

床前的人愣了一下,握住他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拍了拍床上人瘦弱苍白的手背,转身出了病房。走出病房的一刹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就红了眼眶。转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处突然控制不住情绪,痛哭流涕。病床上的人才刚刚苏醒,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如果他要是真的没法上台了,自己该怎么跟他开口。正难过着,楼下上来一个人,正好四目相对。

“这是怎么了彪哥?磊子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他刚刚醒了,翔子,你进去看看他吧。”

“醒了?”

话音还未落,人已经没影了。彪哥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如果说他真的站不起来了,九郎要怎么办。想到这,男人眼眶更红了。

 

看到病床上的人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杨九郎突然就红了眼眶,冲到病床前,反复端详着眼前的人。一遍一遍确认这人是真的醒过来了。张云雷也不着急,嘴角含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小眼巴叉的人紧张的看着自己。杨九郎满肚子的话憋在嘴里,最后就蹦出了两个字。

“活着。” 然后就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张云雷看着他紧张自己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突然就想逗一逗他。

“你压我管儿了。”

声音不大,其实是很小,因为嗓子很哑。可杨九郎还是吓了一跳,连忙站直了身子,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抬眼看到病床上那人上扬的嘴角,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可他毫不在意。

 

张云雷看着身前小心翼翼打理一切的杨九郎。突然就不忍心问出口了。可是看着眼前忙前忙后的人,最终还是张了口。“我还能穿上大褂吗?”

啪,正在擦桌子的手不小心把桌上的玻璃杯碰到地上。杨九郎转过身,眼睛通红的说。

“能啊,怎么不能,多少小姑娘等着看你再上台呢,你也躺差不多得了,咱社里还好多活等着你呢。” 杨九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点。

可张云雷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可是我就像是那些玻璃,已经碎了。就算是拼起来了,还能用它装水吗?”

杨九郎突然就生气了。

“张磊,你能不能别总说这丧气话,你既然能从鬼门关回来,那就……”

“你听我这嗓子,就算我还能上台,我怎么唱?”

“咱可以不唱啊,又不是非得唱,我不是也不会唱吗!你可以......”

“你走吧。”

杨九郎愣了一下,转身摔门而去。

一秒钟又折回来,把一地的玻璃碎片收拾干净,重新摔门而去。

 

Chapter 2 你们不该救我

 

杨九郎确实是生气了,但其实更多的是在跟自己生气。生气当初自己没照顾好他,生气现在自己的无能为力。到了楼梯口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看到了红着眼抽烟的彪哥。彪哥看到九郎明显愣了一下。

“这就要走了吗,翔子?”

“彪哥,给我一支烟吧。”

两个大男人在走廊里坐在楼梯上,看着窗外随风飘摇的树叶。指尖上旋转腾空的烟雾四散在周围,熏红了抽烟人的眼眶。彪哥没说话,他在等杨九郎开口。杨九郎一直闷着头抽烟,半晌。

“彪哥,现在所有人都在劝我换个搭档,师父也说要给我换个逗哏。我一直也没答应,因为我觉得当初是磊子来找我跟他搭伴的,要散也得是他说我才肯。他没醒过来那会儿我特别害怕,我就怕,这人要是醒不过来了,我就连听他跟我说散伙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是现在他醒了,本来我想着一切都会变好的,刚刚他问我,还能不能穿上大褂。彪哥,我真的不知道该咋说,这事儿不是出在我身上,我就想让所有的事都往好了发展。可是他,他刚醒过来就在考虑能不能上台的事。现在我真的不想让他想那么多,想那么远。他刚刚跟我说让我走。彪哥,我现在更害怕了,我怕他真的要跟我散伙。我以前觉得换一个搭档没什么,可是彪哥,我这回儿真的不想换了。”

说完杨九郎掐灭了烟,定定的看着身前台阶上的一滩污渍。彪哥拿烟的手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抬手拍了拍杨九郎的肩膀,然后用另一只手偷偷擦了擦眼睛。

 

‘杨九郎走了。’

张云雷心里想着。

‘杨九郎你怎么能走呢,我这才刚活过来,才看了你两眼,你就走了。’

张云雷仿佛忘了刚刚是自己要他走的。

‘杨九郎你知不知道我在鬼门关晃悠的时候就是想着你,想着日后还要跟你一起登台,才挺了过来,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张云雷突然就想下床追出去,可是下半身却因为刚做完手术毫无知觉。他愣了一下,紧接着泪水就簌簌的流下来。他想大声呐喊,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就那么张着嘴仰着头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手把身边能够到的东西全都推翻在地上。随之而来的崩溃感情好像是山呼海啸一般将自己淹没,他能喊出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楼层。

 

杨九郎和彪哥,连同着值班室里的医生护士,还有休息室里的郭麒麟王九龙全都赶到了病房。医生和护士是最先进去的,一下就控制住了床上剧烈挣扎的人。张云雷挣扎的更加剧烈,他目光涣散的边哭边喊。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你们就应该让我死,你们就不该救我!”

随后赶来的郭麒麟和王九龙也是帮着按住了他。

“老舅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这刚醒怎么还说什么死不死的。”

彪哥看着病房里的混乱,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

“小辫儿,咱别闹了,好好的。”

 

杨九郎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床上的张云雷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干净整洁,泪水口水混在一起,整张脸狰狞的可怕,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因为剧烈的挣扎皱皱巴巴的。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在慢动作一样,彪哥,郭麒麟和王九龙通红着双眼死死的抱住张云雷。护士和医生一边控制着张云雷,一边开始配置起镇静剂。药物缓慢的流进血管。张云雷的动作慢了下来,涣散的瞳孔慢慢又有了焦距,四下寻找起来。双眼缓缓闭上之前,张云雷看到了门口的杨九郎。

“九郎别走。”

没人听见。然后世界就又陷入一片漆黑。

 

chapter 3 我在我不走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张云雷。

“九郎别走。”

他在黑暗里想要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中,他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分不清那些声音都是谁的。他在这些声音中努力寻找自己最想听到的那个声音。可是拼尽全力去听,还是一片迷茫。他忘记了自己在寻找什么。他感觉自己在不停的坠落。他伸出双手努力挣扎,想抓住一些可以依靠的东西。可是黑暗里一切都是虚无,他只能听到耳边传来风呼啸的声音。夹杂在凛冽风声里的,是被吹散了的呼喊他姓名的声音。

“磊子,没事,我在。”

他无措的手被另一双手握住,那手坚定又温暖。于是黑暗里漫无边际的坠落感消失了。他慢慢安静下来。

 

闹过前几天那一出之后,杨九郎再也不敢离开张云雷的病房了。那天张云雷癫狂的模样,刀子一样扎进自己心里。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张云雷。当他眼见张云雷昏睡前看到自己后,四目相对时眼里的心安,杨九郎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看到张云雷的嘴形,他说。

“九郎别走。”

那一刻他不顾病床前还站着师兄弟和医护人员,冲到前面去跪倒在床边,拉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的说,“我不走,我在呢,我再也不走了。”

 

就在刚刚,杨九郎正用湿毛巾擦拭着床上人苍白瘦削的脸。突然张云雷就开始挣扎起来,伸出手不停的在空气里挥舞着。杨九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紧紧握住半空中的手。张云雷突然就安静下来。然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通红的小眼睛,因为熬夜的原因眼眶周围青了一圈。

 

张云雷突然就哭了。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往下掉。

杨九郎突然就慌了。就那么手足无措的,拿起身边的纸巾不停的擦拭。

 

阳光从被风吹起的窗帘间照进房间里。清风吹动了床上人额前的碎发,吹动了床头花篮里盛放的花瓣,也吹动了杨九郎的心。张云雷张嘴想说话,却被杨九郎制止。

“别说话,我不会走,你好好养嗓子,我还等着再听你唱小曲儿呢。”

张云雷茫然的点了点头,又昏睡过去。

 

杨九郎将他眼角的泪擦干,默默叹了口气。三天了,张云雷早就该醒了。医生说他这是无法接受一些事实,自己选择不想醒来。医生说要多跟他说说话,他没什么大事了,身体也迟早会恢复,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这三天杨九郎仿佛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从他进德云社之前跟着他的录像学唱鹬蚌相争,到九字科招人自己进了德云社,到他来找自己搭伙,不由分说的送了自己一块不菲的表,到他们一起走过的那些点点滴滴的琐事,到杨九郎能想到的未来种种。可是换来的也只是张云雷几秒钟的睁眼。那眼睛虽然看着自己,可是杨九郎看不见任何光彩。就像是两潭死水一样,深不见底,暗藏波涛。

 

杨九郎用水沾湿了毛巾,仔细擦拭张云雷修长的手指。一边擦拭,一边就默默的掉下眼泪。他揉了揉眼睛,动作更加轻柔。手却突然被人轻轻反握住。杨九郎抬起头,看到张云雷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杨九郎泪水突然就止不住。张云雷费力的抬起手,将自己手里的毛巾抚上前去。杨九郎接过毛巾,狠狠的擦了擦眼泪。再放眼看去,床上的人却仍紧闭着眼睛,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样。杨九郎一下子就懵了。直到发现张云雷抽动的嘴角。

 

张云雷笑着睁开眼睛,对上杨九郎。目光熠熠。

他说。“九郎,我渴了。”

杨九郎耳朵里听到的是这句话,嘴里应得却是。

“我在,我不走了。”

 

Chapter 4 谢谢你一言道不尽

 

“我在。”答非所问的一句话。

张云雷听在心里却觉得无比心安,像小孩子找到了丢失已久的最心爱的玩具的那种心安。 

在这一瞬间,张云雷左心房最柔软的地方突然就有了一层铠甲。

他笑了,笑的像天上的繁星一样,照在了杨九郎眼中,映出比九天银河还要璀璨的绚烂。

在这一瞬间,杨九郎右心室最坚硬的地方突然就化成一片汪洋。

 

“傻子,我说我渴了。” 张云雷重复了一遍。

“得嘞,这就去给您倒水。” 杨九郎抹了一把眼泪,应到。

杨九郎起身离开床边。张云雷听着不远处哗啦啦的倒水声,侧过脸去看到床头又摆上了新的花篮。花篮里的花朵姹紫嫣红,兀自盛开。之前被自己推翻过的痕迹一点也没留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看着这些花,张云雷还是觉得有些刺眼,不禁皱了皱眉。

 

“来,给您,慢点喝。” 杨九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张云雷接过水杯就愣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手中紧握的水杯里。然后他慢慢仰头,将温热的泪水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细微的吞咽声里夹杂着哽咽。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闭着眼睛想把那些汹涌而来的情绪忍回去,手里的水杯也还在嘴边,可终究是没忍住,热泪从紧闭的眼中簌簌流下,微微颤动的睫毛上瞬间就沾满了晶莹,泪水顺着脸颊滴落,砸到洁白的床单上,洇出一小滩污渍。

 

杨九郎想去接过水杯。

可张云雷却没有松手。

 

他睁开眼睛低下头,用手细细抚摸这个水杯。手里的水杯粗糙不堪,杯身全是裂痕。可偏偏是这样一个水杯,从杨九郎端过来,到张云雷将杯中水饮尽,愣是一滴水也没撒出来。

 

“这是那天你打碎的玻璃杯。”

“是。”

“你把它拼起来了。”

“对。”

“他还能用来装水。”

“嗯。”

 

“谢谢你,九郎。”

“九郎,有你真好。”

“对不起,九郎,让你担心了。”

“九郎,我会积极接受治疗的,我当初找你搭伙的时候说过跟着我让你红,咱还没红呢,我不会放弃的。”       

 

“嗨,有您这句话就得了,咱好好歇着,等您好了,咱肯定大红大紫。”

杨九郎接过水杯,强忍住夺眶的悲伤说道。

 

“九郎,把窗帘打开吧,我想见见太阳。”

“好嘞。”

 

许久未见的刺眼阳光让张云雷不禁眯起双眼。杨九郎将床摇起到一个适当的高度,让张云雷能稍微坐起来一些。张云雷歪着头,看着窗外树上叽叽喳喳叫唤的不知名的小鸟。心里全都是我要活下去,我要站起来的想法。杨九郎低着头,手里拿着红艳艳的苹果温柔仔细削着水果皮。脑中全都是我要陪他走下去,不管他能不能站起来的想法。

 

将手里削好的苹果递出去,杨九郎说,“我去叫他们进来吧,他们这会儿都在休息室歇着呢,还不知道你醒了。”

“好。”                               

  

“翔子,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杨九郎不知道他转身后床上的人心里想着。

“磊子,谢谢你愿意活下去。” 张云雷不知道他低头后开门的人心里想着。

 

Chapter 5 飞蛾扑火未来可期

 

突然涌入屋子的人将小小的空间塞的满满的。张云雷看着站在床前的人脸上都是不可说的担心和焦虑。突然就有点红了眼眶,自己的任性到底让多少人担心的要死。站在最前面的就是自己的师父。

郭德纲走到张云雷床边,慢慢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师父,我还能穿上大褂上台吗?”

郭德纲心里颤了一下。“孩子,没事,你就好好养着,就算你站不起来了,我教你说评书,也能让你上台。” 

郭德纲巧妙的越过了这个问题。张云雷心里突然就凉了,下意识转头去看九郎的眼神里满是绝望。

九郎站在旁边心中一紧,忙走上前去,拉住张云雷另一只手。“磊子,师父给咱们做了好多新大褂,等你好了咱们一起穿。”

郭德纲回头看了看杨九郎,眼里尽是雨雪风霜。

 

张云雷算不上自己最优秀的徒弟,但毕竟沾着亲戚,又是从小跟着自己学东西。在郭德纲眼里张云雷就算是自己半个儿子了。自己家孩子出这么大事,日后能不能站起来重新上台尚且不提。张云雷跟杨九郎那些细小微妙的感情一点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不是迂腐之人,自打张云雷来找自己说要跟杨九郎搭档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事情终会不可控制的发生。他也怕杨九郎的心不坚,会负了自家孩子。

之前张云雷还在昏迷的时候,郭德纲心里其实很慌。他知道这是他俩路上的一道坎。但是他也不知道张云雷到底能不能醒过来。徒弟哪个不是儿,他怕耽误九郎。所以找九郎谈话。

“杨九郎,师父给你另寻个逗哏吧。”

“……”

“杨九郎,你看看你想跟谁搭?小辫儿这啥时候醒还是个事,师父不能耽误你。”

“没事,师父,我可以等他。”

“你这是什么话,他不醒你还不演出了?我德云社可不养闲人。”

“师父,他醒过来之前我先随便跟别人搭着说,我不能不演出。可我也不能换逗哏。”

“怎么着,你跟别人不会捧啊?”

“不是,师父,我只想给他捧哏。”

 

杨九郎的最后一句话说到郭德纲心尖尖上去了。我不是不会捧哏,我是只想给你捧哏。郭德纲拂了拂衣袖,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眶,点了点头。“好孩子……” 杨九郎知道这是师父默许了,站起来深深鞠了躬,转身离开。杨九郎那时匆匆离开的背影映在郭德纲眼里,跟几年前那个为了自己为了德云社忙前跑后的人的背影重合在了一起。郭德纲知道自己那一辈人终其一生无法表达出来的晦涩情感和无法言表出口的炽热话语,终将会有下一辈人为它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郭德纲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挥挥手跟着其他人走出了这狭小的空间。关上门的瞬间,门缝中的场景是。坐在床边的杨九郎慢慢俯下身去,躺在床上的张云雷缓缓闭上眼睛。

 

趋光是所有动物的本能,不仅仅是夜行动物。

飞蛾扑火,蝙蝠回程,我拥抱你。

虽是前程未卜,但是未来可期。

 

chapter 6 暴雨将至

 

日子一天天过去,细碎的时光也慢慢从指间流落。张云雷一点点恢复起来。期间杨九郎握着他的手写下了“我很好,大家放心”。虽然张云雷十万个不乐意,但杨九郎还是义无反顾把它发到了微博上。隔天杨九郎炫耀似的给张云雷读粉丝留给自己的评论。看着杨九郎眉飞色舞的样子,张云雷头一次觉得能活着,真好。阳光细细碎碎的落在杨九郎的头发上,睫毛上,肩膀上,指尖上。让他整个人都好似在发着微光一样。张云雷不自觉的眯起双眼,翘起嘴角。一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

‘我不需要朋友,我有杨九郎就好。’

 

一场接一场的手术,在百十块钢板钢钉的支撑下,张云雷终于能站起来了。在医生和护士的搀扶下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双脚几个月以来再次接触坚实的大地。颤巍巍站起来那一瞬间,张云雷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哭出来。疼,很疼,痛彻心扉的疼。九郎在身边紧张的望着他。

他对着九郎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九郎,你看,我能站起来了。”

身边的杨九郎僵硬的呲了呲不整齐的牙。“是啊,马上咱就能穿上新大褂了。”

两个人咧着嘴就流下了泪。他疼,不想让他心疼。他知道他疼,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心疼。

两个大男孩在那个下午的医院走廊里,面对面站着,脸上是难看的笑。阳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快动作一样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画面就定格在那一瞬,然后一滴滴眼泪砸在地上,碎成满目晶莹。

 

复健过程是痛苦又漫长的。师兄弟不间断的探望让张云雷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那么重要。尤其是杨九郎,他意识到自己在杨九郎心里的存在,正如杨九郎于自己一般。难以言表且不可或缺。往返于小剧场和医院之间的杨九郎日渐消瘦。轮廓变得愈加清晰,看起来虽然疲惫,但是却散发着光芒。

 

这一天,天空中阴云密布,杨九郎从小剧场结束演出之后匆匆赶到医院。坐到床边打开手里保温饭盒的盖子,里面的鸡汤还冒着热气。细小的水蒸气在逐渐转冷的空气里翻腾而起。张云雷坐在病床上一口一口喝着碗里的温热,身边的杨九郎一直不知道在跟谁发着信息。凌厉的电光劈开厚重的云层,阴暗中张云雷没有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随后而来的巨大雷声让杨九郎抬起了头,走到门边打开了屋子里的灯。

 

坐回到床边,杨九郎替张云雷掖了掖被子。“怎么样,磊子,味道还行?”

张云雷将手里的勺子放在一边。“嫂子最近怎么样了啊?”他没有回答杨九郎的问题。

“什么嫂子?”杨九郎懵了。

“你媳妇儿啊,最近你总在我这边过夜,咱媳妇儿没吃醋吗?”

“磊子你说什么呢?我哪来的媳妇儿呀?”

 

大雨像决堤的河水一样伴随的狂风敲打在窗户上,像是一张铁网将这小小的空间越勒越紧。伴随着又一声清脆的霹雳,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你不是,结婚了吗?”张云雷声音颤抖。

“磊子,你瞎说什么呢,我从来没结过婚啊。”杨九郎被雷雨遮住的声音在张云雷耳朵里却是如洪钟一般。

 

张云雷突然觉得头很疼,不仅仅是头,浑身都疼,难以忍受的那种。他双手抱头,不停的挣扎,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而晃动。在他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他打翻了身前的鸡汤。杨九郎焦急的脸是黑暗前的最后一个画面。

 

“磊子!” 

“小辫儿!” 

“老舅!”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然后这些声音又飘散而落,最终万籁俱寂。

 

chapter 7 大雨过后终有天晴

 

黑暗中的张云雷只觉得头疼欲裂,耳边是医疗器械运作的声音。费力的睁开双眼,朦胧中看到头顶上明晃晃的无影灯。转过头看到身边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在身边不停的忙碌。

“医生,病人好像醒了。”

“怎么回事?再推一遍麻药。”

张云雷来不及思考就再次失去意识。

 

“磊子,磊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杨九郎来不及收拾被张云雷打翻的鸡汤,按下呼叫铃后就轻轻摇晃躺在床上人的双肩。他不知道张云雷为什么问他什么媳妇儿的事,自己从来没结过婚怎么就被安排了一个媳妇儿。他也不知道张云雷为什么听到自己的答案后突然反应这么大。一时间慌了手脚,又不敢用力摇晃。只能一边大声喊着医护人员,一边轻声喊着张云雷,一边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医护人员很快就冲进病房,做了简单的检查之后告知杨九郎。“他没事。”

杨九郎差点就当场骂街了。“这都没事那啥叫有事啊?没事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呢?”

杨九郎还要继续喊的时候,手突然被轻轻抓住。转过头去,看到脸色惨白的张云雷正抓着自己。杨九郎急忙回过身,伸手擦去张云雷额头上的汗珠。

“磊子,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张云雷摆了摆手,站在旁边的医护人员点了点头,陆续走出了病房。杨九郎紧张的握着张云雷的手,一遍遍说着。“刚刚您是怎么了,吓死我了真是。”

张云雷抬眼看了下窗外阴沉的天空,雨水还在肆无忌惮的冲刷的整个城市。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没事,你看我现在这不是没事了吗,下次别冲他们吼了。”

“是是是,听您的,我去给您接杯水。”

 

张云雷撑着身子坐起来,头靠在冰冷的床栏上,伸出手捏了捏脑袋。刚刚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痛苦是一瞬间袭来的,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不一会儿,杨九郎端着水回来。“磊子,我从来没结过婚啊,你刚刚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张云雷听到这突然又开始头疼,拿着水杯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杨九郎吓坏了,但还是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该说这句话。“磊子,你别吓我,我不提了,咱不提这事了。”

 

疼到骨髓的痛苦开始慢慢减轻,汗水很快就浸湿了病号服,张云雷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杨九郎没结婚。’张云雷一想到这里就开始头疼,不知为何。他甩了甩头,握着杯子的手青筋暴起。九郎拿着毛巾不停的擦拭着他头上的汗水。房间里寂静的只能听到呼啸的狂风从道路两旁的小树上席卷而过,凌厉的暴雨疯狂的敲打建筑上的玻璃。一道刺眼过后接着一道炸雷。

 

半晌,张云雷慢慢平静下来。

“九郎,我有点冷。”

“您刚刚出这么多汗能不冷吗,您等会儿,我给您擦干净了换身衣裳。”

 

换好衣服之后,杨九郎想出去给他再买点热乎的东西吃,可是却被张云雷叫住。

“九郎,等外面雨小点再去吧,我现在不饿,也不冷了。”

“好。” 杨九郎将凳子拉到床边坐下。

“你刚刚,跟谁聊天呢?”

“嗯?嗨,这不是刚才一队给我说还什么时候去小园子帮着演出嘛,然后大林又问我你怎么样了。”

杨九郎心里反应过来,不会是刚刚自己跟这聊天,张云雷以为自己找着媳妇儿了吧。想到了就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呢,小眼河马。”

“我笑了吗?我没笑啊。”

“眼睛都笑没了还说没笑。”

“我这不笑不也没有嘛。”

 

病房外面刚刚接到消息赶过来的郭麒麟趴在门边上刚好听到了这后面几句。赶忙拦下了要冲进去的王九龙和彪哥还有其他被杨九郎吼过来的师兄弟。

“等会儿,等会儿,我老舅醒了,现在没事了,咱等会儿再进去。”

“杨九郎那孙子刚才给我打电话跟催命似的,怎么这会儿还不让进了。我们来看张云雷又不是来看他。”后面的阎鹤祥不乐意了。

 

屋子里的俩人早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了。

“壮壮儿砸,来了就进来吧。”杨九郎看到张云雷朝自己点头之后冲门外喊道。

 

窗外的雨势,不知不觉中慢慢变小,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出现在天边。

 

Chapter 8 嬉笑吵闹

 

门外被郭麒麟顶住的人群听到里面杨九郎让进了,一窝蜂的涌入房间。最前面的郭麒麟被挤的几乎是飞进了屋里。郭麒麟看着坐在床上嘴唇发白的张云雷,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老舅啊,你要吓死我啊,你不知道刚才杨九郎给我打电话时候说的多吓人啊,他说什么正聊着天呢,你突然就抽过去了。老舅啊,你可得好好活着呀,你要不在了,杨九郎说他能从这医院楼顶跳下去啊。”

“大林你给我闭嘴!”杨九郎气急败坏。

“他还说什么了?”张云雷瞪了杨九郎一眼,将郭麒麟拉到身边。

“他还说让我们十分钟之内马上过来,不然就……” 话说到一半的王九龙看到了杨九郎小眼睛里射出的寒光不禁闭上了嘴。

“不然他要怎样啊?”张云雷瞪着杨九郎嘴角含笑。

“不然他就哭给我们看!” 后面的阎鹤祥求生欲极强。

此刻窗外的风雨已经完全消失,天边的彩虹大放异彩。刺眼的阳光劈开厚重的云层,将光芒洒向大地。几束阳光照进房间里,让闹腾腾的房间变得更加温暖。

 

床上的张云雷伸手揉着坐在床边的郭麒麟的脑袋,眼睛弯弯的看着杨九郎跟几个师兄弟唇枪舌战,尽显三庆园小霸王的本色。几个鹤字科的师哥愣是叫杨九郎怼的说不上话,纷纷向张云雷投来求助的目光。

张云雷此刻心里也是暖洋洋的,轻轻叫了声, “九郎,别闹了。”

杨九郎瞬间转过身子,一把拍走了坐在床边的郭麒麟,拉住张云雷的手。

“磊子,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想吃点啥?”

阎鹤祥在一旁接住飞过来的郭麒麟,一边问着郭麒麟有事没事,一边瞪了杨九郎一眼。

‘这天天伺候着皇太子不能磕了碰了,还得被杨九郎三天两头骂得跟孙子似的,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看着在张云雷床边极尽谄媚的杨九郎,阎鹤祥心里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哟,这么热闹啊。”郭德纲的声音突然响起,让病房里嬉笑打闹的师兄弟们一下站直了身子。

“姐夫,您怎么也来了?” 张云雷见到师父郭德纲不免也有点紧张。

“别问我,你问杨九郎,刚才给我打电话,没说几个字就哭了,我以为你这出什么事了。”

“师父,您没见着,刚才小辫儿突然就晕过去了,我都要吓死了。”旁边的杨九郎急忙解释。

“我看现在你俩活着都挺好的。”郭德纲打趣。

“行啊,小辫儿,你这搭档不白求啊,对你这上心,你也快点好起来吧,要不他天天的都快把师兄弟们给烦死了。”

说完郭德纲用眼角扫了一下缩在角落的阎鹤祥。阎鹤祥打了个哆嗦,往郭麒麟身边靠了靠。

“你俩晚上不还有演出吗,还在这赖着干啥呢?”

“我俩这就走,这就走。”阎鹤祥拽着郭麒麟小跑出了病房。

其他师兄弟也都纷纷离开了房间,走之前都不忘给张云雷摆摆手,冲杨九郎挤眉弄眼。

 

床边的杨九郎将位置让给郭德纲。

“小辫儿啊,刚刚是怎么了,杨九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着急的跟什么似的。”

“没事儿,姐夫,我也不知道刚刚怎么回事,现在不是没事了嘛,可能刚刚是创后应激反应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好好养着,咱不着急。”郭德纲用手拍了拍张云雷的手背,抬头看了眼窗外。“刚刚我赶过来那会儿,外面这雨下的都冒烟儿了,我心里这个急啊,我出门都没敢跟你姐说因为啥出门,就怕你再出啥事我没法跟你姐交代。到了医院这天也晴了,你也醒了,老天爷照顾你啊。我看你这嗓子也比刚醒那会儿好不少了,可真是祖师爷赏饭啊。还有你这搭档,对你也是上心的很,我很放心啊。”郭德纲一连感叹了三句。

“师父您放心吧,我肯定把辫儿照顾好了,当初是他来找我搭伙的,那么贵的表我都收了呢。”杨九郎在一旁想让这沉闷的气氛稍微活跃一点。

“行,都是好孩子,看你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有啥事再联系我吧。”郭德纲没让杨九郎送,自己转身出了门。

 

一转眼,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杨九郎和张云雷。

“杨九郎,当初我要不送你那表,这会儿你是不是就已经跟别人跑了啊?”张云雷斜眼看着杨九郎。

“这哪儿的话,祖宗,您当初就是给我根鞋带,我现在也不能跟别人啊。”杨九郎知道张云雷在拿自己刚才的话开玩笑。

“眼睛还没鞋带儿大,我饿了。”

“想吃啥,我给您买去。”

“就刚才我没吃完的鸡汤吧,挺好喝的。”

“哦了,您等着昂。”

 

杨九郎没告诉张云雷的是,那鸡汤,是他亲手做的。

是自己跟母亲学了好久的,专门做给张云雷的。

 

Chapter 9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那您先睡一会儿,歇一下,我去给您弄鸡汤去昂。”

杨九郎走之前不忘记轻声嘱咐着自己家角儿,顺便替张云雷掖了掖被子,然后伸手探了探额头发没发烧。看着杨九郎转身离开,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房间一下子就变得空空荡荡的。张云雷将手轻轻搭在额头上,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杨九郎指尖的温度。他轻轻扬了扬嘴角,然后稍稍侧过身去,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窝在被子里准备睡一觉。

 

“磊子!”

“又怎么了?”张云雷头也没回的应到。身后却突然没了声音。

张云雷疑惑的转过身,房间里空无一人。突然头疼的厉害,刚刚消下去那股子眩晕感又袭了过来,一声九郎卡在嗓子眼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又晕了过去。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张云雷只觉得阳光刺眼,想抬手去遮却觉得胳膊被压住。眯着眼睛往下看去,看到杨九郎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抓着自己的手,头刚好靠在自己的胳膊上睡的正香。怀里人的轻微挣动让杨九郎瞬间清醒过来。

“磊子,你醒了啊。”

“现在是,几点了呀?”

“早上…我看看…八点多了。”

“你在这呆了一夜吗?”

“啊…昨儿我把鸡汤拿过来的时候,您就睡了,不过睡的不踏实,一直在出汗,有时候还挣两下。我怕您夜里醒了该饿了,就一直没走。”

张云雷没告诉杨九郎,自己不是睡过去了,是又晕过去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大男孩,不忍再让他担心。

“昨晚儿睡的还行,可能是做梦了吧,鸡汤呢?”

“嗨,这会儿都凉了,我给您去热一下吧。”

“没事,你做的,凉了也好喝。”张云雷拿过床头柜子上的保温饭盒。

不锈钢的金属盒子,即便是保温,一夜过去里面的鸡汤也已经不再温热,可张云雷还是吃的很开心。他一直知道这鸡汤是杨九郎做的,因为第一口喝下去淡的毫无味道的时候,他就知道除了他没人能做的这么难吃。

 

两个多月弹指一挥,张云雷的身体以奇迹般的速度恢复着,很快就可以出院静养了。杨九郎推着轮椅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医院门外等了许久的粉丝疯狂按下快门。照片里是瘦了很多的杨九郎,和坐在轮椅上不知所措的张云雷,背景却是xx妇产医院。好多粉丝对着这张照片笑了好久,不仅仅是因为后面的背景。回到家里静养的张云雷伙食变好起来,人也日渐胖了起来,再也没有之前瘦骨嶙峋的感觉,气色一天天变好。而杨九郎一边顾着小剧场,一边又照顾着张云雷,两头折腾人也瘦了不少,就显得精神了很多。

 

在各个师兄弟的轮流照顾下,张云雷像浴火重生一样迅速恢复。终于在事出五个月之后的2017年封箱上重新登上舞台。其实杨九郎不想让他上台,从生死不明到今天才短短五个月,他怕张云雷在台上坚持不住。他没跟张云雷说的是,他还昏迷的时候医生把他们拉到一边跟他说张云雷身上多处粉碎性骨折,能不能醒过来是一回事,醒过来能不能站起来是另一回事。医生说,他们会尽最大努力把他的骨头接起来,实在接不起来就只能换假肢,一旦换了假肢基本就等同于宣布站不起来了。当时杨九郎看着张云雷父亲拿笔签字的手都一直在颤抖的写不出字来,他流着泪走上前握住老人的手,然后深深对着老人鞠了一躬。

杨九郎说,“叔,磊子要是站不起来了,我就陪他一起做幕后,他要是醒不过来了,我就给您当儿子。”

张云雷的父亲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三岁的男孩信誓旦旦的模样,任由着这个男孩握着自己的手老泪纵横的在医院的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可张云雷却执意要上台,他说不能再让观众等了,其实他心里是不想再让杨九郎跟别人搭了。他知道杨九郎等了他五个月,这五个月到处给别人搭活演出,哪里缺人就去哪里演出。一边各处演出一边又放心不下自己不敢走远,三天两头就来医院照顾自己,他眼看杨九郎日益消瘦。这两个大男孩各怀心事的暗自心疼着对方,却又都不想让对方知道。

 

2017.1.20 北展封箱,人满为患。

开场的时候各个师兄弟脸上的笑容都格外的灿烂,因为今天他们疼爱的小辫儿终于又回到了这个舞台。杨九郎拉着张云雷的右手,从右侧幕后缓缓走出。两人身着火红色大褂,张云雷像浴火的凤凰,挺着脊背,紧紧拉着杨九郎的左手。张云雷脸上是努力绽放的微笑,而杨九郎用手轻轻掩面极力让自己不哭。演出快到了尾声,曹鹤阳报幕的时候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笑颜。张云雷和杨九郎缓缓上台,两人十指紧紧相扣,目光坚定。粉丝送了一个巨大的卷轴,上面是红色的剪纸画,左边是张云雷,右边是杨九郎。中间写着“张云雷欢迎回家”七个大字。两个人举着这幅卷轴拍照时,眼中含着尽是值得的泪水。当张云雷站直身子,冲台下观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的时候,台下观众爆发出雷鸣的掌声。桌子里边的杨九郎,拿起手绢借着擦汗的样子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近五个小时的演出圆满结束,返场时张云雷一直紧紧的握着杨九郎的手。最后实在疼的受不了,坐在了椅子上,乖巧的一如当年那个嗓门儿嘹亮的孩子。最后的最后,张云雷跟郭麒麟合唱了好心分手。算是张云雷和过去那个倔强的自己说了分手。

 

自此,张云雷,又能穿上大褂了。

 

Chapter 10 顽强的倔强

 

张云雷就这样凭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倔强的站了起来,并且重新回到了这个他所热爱的舞台,又穿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大褂。虽然是回归了舞台的演出,在观众看来张云雷仍然是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的辫儿哥哥。但是张云雷自己心里很明白,全身一百多块钢钉钢板的他,在舞台上的每一分钟都是痛苦的煎熬,站立久了就浑身疼痛难忍。杨九郎也是极为心疼,但是又没办法劝说,因为如今张云雷的人气太旺了,观众都奔着张云雷来的,他要是不演出德云社这牌子怕就要砸这儿了。

 

2017.4.17。张云雷和杨九郎登台表演传统段子“杨乃武与小白菜”。

第二天就是张云雷做手术取出部分钢板的日子,张云雷不顾杨九郎的劝阻毅然登上舞台。结果刚开始表演了不久,张云雷就听到有人在旁边大声喊他的名字。

“磊子!磊子!” 

那声音分明就是杨九郎。可是张云雷转身看着自己身边的杨九郎,明明就规规矩矩的说着该说的词。张云雷又开始头疼,然后是猛烈的眩晕,霎时袭遍全身的痛楚让张云雷几乎站立不稳。他稍稍歪着身子,一手稍稍撑着桌子,另一只手在大褂里狠命的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后台的师兄弟慢慢发现台上的张云雷的样子有点奇怪,站立的姿势很明显是身体出了状况。可是张云雷依旧是在台上说学逗唱,观众丝毫看不出什么问题来。而站在桌子里面的杨九郎也早就发现了身边人的异样,冷汗早就打湿了后背。小眼睛不停的瞟着身边的人,就怕张云雷坚持不住晕过去。一句废话没有,匆匆结束了这场演出。

 

心急如焚的师兄弟们等张云雷演出外加返场演完了以后,马上把张云雷拉到一边休息。刚拉到一边张云雷俩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众人都吓傻了眼了,杨九郎差点儿跟着一起晕过去。大家撩开张云雷大褂一看,这脚上鲜血直流,打的钢钉都外露了。杨九郎只觉得胸口闷得慌,他不敢去想张云雷在这种情况下是怎样用自己的意志力坚持表演了一个小时的。大家伙儿急忙忙给张云雷送到医院。

 

张云雷打从台上往下走的时候步子就已经开始发飘了,身边叫喊自己名字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紧紧抓着身边杨九郎的手,十指相扣的姿势让他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杨九郎手背里。在迈入侧幕帘见到师兄弟们的下一秒,张云雷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将张云雷送到了医院杨之后,九郎一抬手才发现手背上早已鲜血淋漓。他看着躺在床上戴着氧气罩不停冒着虚汗的张云雷,手背上的痛感才逐渐袭来。他无法想象张云雷是以怎样的信念,忍着怎样的剧痛,站在自己身边坚持那么长时间。他恨自己没办法照顾好他,他痛苦的时候自己无法替他承担。

 

陷入昏迷的张云雷气若游丝,医院甚至打算下病危通知书。张云雷的父亲,还有郭德纲两口子闻讯都赶来医院。杨九郎低着头跪在长辈面前,双眼通红的哽咽着。

“对不起师父师娘,对不起张叔,是我没照顾好磊子,我今儿就不该让他上台,都是我不好,让磊子受这么大罪。”

“孩子你这是哪里话,谁不知道小辫儿出事你最着急,快起来吧孩子。”

郭德纲想要上前扶起杨九郎。

“今儿磊子啥时候醒,我啥时候起来,我是他搭档,我没法跟他一起遭罪我心里难受。”

杨九郎歪了一下身子,躲开了郭德纲的搀扶。

张云雷父亲含泪别过头去。

 

似乎是听到了杨九郎的这句话,张云雷睫毛轻颤,手指微微抽动。跪在一旁的杨九郎第一个瞧见了,一边大喊着医护人员一边想想站起来,却因为腿麻一下跌坐在地上。医护人员急急忙赶过来,将这些人赶出房间进行新一轮急救。杨九郎在门外急的团团转,最后甚至跪在门外将头靠到地上,顺着下面的门缝往里看。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蜷在地上的样子让所有人都红了眼眶。好在没多一会儿,门儿就打开了。

 

杨九郎冲进屋里,看到明眸微张的张云雷虚弱的望向自己,用尽全身力气说。

“九郎,让你担心了,还能见到你,真好。”

张云雷没告诉杨九郎的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几次努力的睁开眼睛眼前只有一片白光,看不到他时自己内心的恐慌。

“磊子,别说了,醒了就好。”

杨九郎没告诉张云雷的是,看着他强撑着演出结束昏迷倒地的时候,自己有多害怕会失去他。

两人望向对方的眼里全是透彻的晶莹。

 

在一边的郭德纲走上前去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孩子。

“小辫儿啊,咱不着急上台,要不咱再好好歇几个月吧。”

“师父,这可不行,台下的观众都等着看我呢,您说过观众就是咱的衣食父母,我既然能站起来了,哪还有不上台的道理。”

张云雷倔强的牵起嘴角。郭德纲看了,心里不免发酸,他多希望自己能替这孩子承受这痛苦,可如今只能苦笑的点点头。

 

第二天的手术很成功,张云雷恢复的也很快。这个倔强的孩子,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顽强意志和诡异的恢复速度,一次又一次登台演出。演出越来越多,张云雷这三个字,逐渐开始变成德云社的一块小招牌。

一切似乎都在朝这美好的方向发展。

 

Chapter 11 真相是真

 

张云雷的身体慢慢恢复,从坐轮椅上台,到被人搀扶上台,到现在可以自己走上台。从需要杨九郎一个人抬桌子,到可以帮忙一起抬桌子,到现在甚至可以抬起腿来。他的身体的确是在慢慢变好,慢慢变好的不只是他的身体。张云雷和杨九郎之间的羁绊也是越来越深。

 

可是张云雷没告诉杨九郎的是,在他无数次昏迷时看到的画面。从住院期间到上台演出,张云雷晕倒的次数虽然在变少,但是晕倒的时间却无人察觉的在慢慢变长。他不敢告诉杨九郎,晕倒之后接着短暂黑暗的是愈加清晰的手术画面。从刚开始只能看到无影灯晃动的灯光,到最近时不时能清楚的感觉到手术刀切割皮肤的疼痛。张云雷不知道这算不算创伤后遗症,他不想让九郎担心,他一直没说。

 

杨九郎看这自己家角儿身体一天天变好,按理说应该是心情越来越好。可是他却总是偶尔觉得张云雷有事瞒着他,因为经常在不经意间看见他微蹙的眉头。当他走近想问问细情的时候,张云雷却总是笑吟吟说自己在想他。

 

张云雷心里其实特别惶恐不安,可是他不想杨九郎为自己担心。他总觉得自己孤单的青春里能有一个杨九郎是特别让人沉迷的事。他不想因为他的慌乱无措破坏掉他们之间的感情。

 

张云雷出事前一直是孤伶伶一个人,虽然也有搭档,可也就仅限于台上搭档。台下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远没有台上那么惹人喜爱。他在德云社辈份又高,所以其实没有几个朋友。直到杨九郎的出现,才让他黑白的世界变得绚丽多彩。张云雷的身边,只有杨九郎。他也只愿意跟杨九郎去闯那些疯狂荒诞的美丽梦境。

 

是杨九郎在他住院失眠的时候陪着他,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哄他睡觉。也是杨九郎,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心急如焚,始终没有放手。张云雷经历了生死,杨九郎陪他经历了生死。因为杨九郎才成就了张云雷,如若换了别人,结局恐怕要改写。张云雷出事的时候还远远谈不上出名,更别提繁花相送红毯相迎。可就是这两个少年,将彼此的青春交付于对方,支撑着走过了籍籍无名。

 

出事前杨九郎曾在张云雷喝醉的雨夜去接他回家,两个人在倾盆大雨中蹒跚而行。张云雷瘦弱的胳膊环住杨九郎的脖子。杨九郎坚实的手掌拖着张云雷的侧脊。没人打伞。张云雷在雨里微微张嘴,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雨滴敲击地面的声音里。杨九郎在风中轻轻启唇,细小的声音迅速的飘散在狂风席卷树木的声音中。

 

那一晚的对话,只有悬在空中的月亮知道。他说了三个字,他回了四个字。那一夜在路灯昏暗的灯光下,张云雷紧紧抱着杨九郎。下一秒因为风雨的缘故,街边的路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出事后杨九郎陪着张云雷飞越地球万里去各国演出,陪着他参加各种节目。为了新作品,他们一起熬过了一个个漫长的黑夜。也曾在深夜酒吧门口的长街中彼此相拥,互相承诺。

 

这些个被窥探到的所有温柔证据其实不过万分之一。在更多个无人察觉到角落里,有更多个不为人知的浪漫秘密。

 

可是杨九郎知道,这样的情感是不应该存在的。他知道世人所有恶意的猜测,可他不信这宿命。从他看到病床上张云雷睁开双眼眼看自己那一瞬,他就已经知道结局了。他在张云雷失眠的无数夜里一直陪他聊到东方既白。他清楚的知道张云雷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的含义。他记得张云雷所有的喜好,所有的怪癖。他最害怕的就是失去他。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他怕伤到自己,更怕伤到张云雷。

 

张云雷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之后对于杨九郎的感情也开始发生了细小的变化。他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在台上对杨九郎倾诉感情。当他得知杨九郎并没有结婚的时候便开始对未来心存侥幸。张云雷在等。他在等有一天能得世界允许,将爱意宣之于口。

 

他们曾在坐满观众的北展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在台下观众的起哄尖叫声中。张云雷凝望杨九郎,他不关心台下的声音。杨九郎直视张云雷,他亦不在乎那些声音。

 

相爱太难了,但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Chapter 12 梦境

 

杨九郎和张云雷,到底是谁先动的的心呢?是在张云雷去找杨九郎搭档的时候?是杨九郎拒绝张云雷的时候?是张云雷昏迷后第一眼看到杨九郎的时候?是杨九郎听到张云雷小心翼翼问自己结婚没有的时候?

不得而知。

 

张云雷心里有很多秘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自从坠楼复出之后,他能感受到杨九郎对于自己的感情跟之前不一样。他暗自享受着这摄氏37.8度的暧昧。因为他不知道这种温暖自己还能感受多久。

 

出院之后旁人看到的都是张云雷慢慢变好的样子。可是背后的伤痛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从刚开始台下频繁的晕倒,到现在夜里越来越真实的梦境。这一切都让张云雷惶恐不已,唯有杨九郎的目光让他心安。

 

张云雷开始隔三差五的听到有人喊自己。不论是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是在午夜寂静的黑暗。“磊子”“老舅””小辫儿“让他头疼的不只有这些来路不明的呼喊。

更多的是梦境。梦里的场景似乎是连续的,从无影灯刺眼的白光和晃动的白色身影开始。梦境变得越来越真实。

 

又是梦境。张云雷在黑暗中不停的往下坠,落地的刹那挣扎的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晃动又模糊,周围的声音嘈杂不堪。他眯起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子。轻微的晃动引起了边上人的注意。

“小辫儿?醒了?”

不是杨九郎的声音,张云雷有点懵。明明自己是在他身边入睡的呀。他转过头想找身侧的杨九郎,却看到了在灯光下晃动的吊瓶。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看清了自己身上的白色被单和床头兀自盛放的妖艳花朵。张云雷想要开口叫杨九郎,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剧烈的喘息。他想要挣扎,却发现浑身都是不上劲儿。

“小辫儿,你别动,我去叫医生。”

张云雷这才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是冯爷。泪水流下的刹那,张云雷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疼。

接着就又是无尽的黑暗。

 

可是在这浓厚的黑暗里,他却看到了接下来的场景。杨九郎跟着医护人员一起冲进病房的时候,床上的自己就好像没醒过一样。可是杨九郎却发现了他眼角的泪痕,拿过纸巾轻轻擦掉。

“角儿,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呀。”

温柔的声音沙哑的支离破碎。

 

张云雷睁开眼睛,就看到杨九郎趴在自己身侧用羽毛轻轻扫弄自己的眼角。“我这儿刚刚还念叨您什么时候能醒呢。”

“杨淏翔,你掐我一下。”张云雷声音发颤,他开始分不清哪个是梦境。

杨九郎懵了,张云雷头一次这么严肃的叫自己名字。“磊子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张云雷没出声,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杨九郎吓傻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疼。

疼的张云雷眼泪都出来了。

 

杨九郎慌忙的下床拿来纸巾手忙脚乱的给人擦着。张云雷默默的流了一会儿眼泪,突然伸出手紧紧抱住杨九郎。杨九郎被人死死圈住,跪坐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默默的拍着张云雷的后背。

“没事昂,没事儿,我在呢。”

张云雷趴在杨九郎怀里,紧紧的抱着这个人。

 

即使杨九郎就在自己怀里,那温热的触感也让他觉得不真实。

 

Chapter 13 君心似我心

 

杨九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停的安慰着怀里的人。

“没事昂,磊子,我在呢,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啊?”

杨九郎轻微的扭动让张云雷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的拥抱保持了很久了。他轻轻放开紧抱着杨九郎的双手,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然后仰起脸来冲着面前人乐了起来。

“我梦到你跟别人搭档去了,不要我了。”

“嗨,着您就放心吧,我呀,这辈子都跟定您了。”

杨九郎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张云雷的梦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他不想说,自己也不愿去逼问。

 

杨九郎知道张云雷有事瞒着自己,他一直知道。从他在医院里的第一次晕倒,他就不相信是创伤应激反应。他怕极了失去他,把张云雷接到自己家里,看着他睡熟自己才敢入睡。杨九郎不敢去问,他怕,他怕张云雷会像之前那样晕倒在自己面前。他总觉得如果自己知道了一切,就会失去他,永远的失去他。

 

张云雷知道杨九郎是在担心自己,他一直知道。从他复出晕倒之后,杨九郎就把自己接去他家住,一日三餐的照顾。午夜梦醒,他看到杨九郎熟睡的面庞都会默默流泪。张云雷不敢去说,他怕,他怕自己会像之前那样晕倒在杨九郎面前。他总觉得如果自己说出了一切,就会失去他,永远失去他。

 

日子一天天流逝,张云雷的名气越来越大,粉丝也越来越多。张云雷很享受这种万人宠爱的感觉,但杨九郎不一样。杨九郎开始担心,担心自己不够好,担心自己会拖了张云雷的后腿。张云雷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杨九郎从没想过跟他分开。现在张云雷站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杨九郎突然想要离开了。他觉得他开始配不上他了。

 

张云雷自然是察觉到了杨九郎的心理变化。于是他更加频繁的在台上对杨九郎做出亲昵的动作,会在粉丝吵嚷嫁杨九郎的时候假装生气的宣誓主权,然后悄咪咪的瞟上他一眼,看到对方也在看自己的时候会忍不住低头偷笑。台下的时候张云雷会主动去牵杨九郎的手,会在等飞机的时候把头自然的靠在杨九郎的肩膀上,会悄悄的捏杨九郎的脸然后看他假装生气。他对于杨九郎的依赖越来越深沉。

 

张云雷离不开杨九郎了,他沉溺在杨九郎对他的专属宠爱里。录节目时张云雷身体不舒服吃不下饭,在家看球的杨九郎会开车横穿整个京城给他买他爱吃的牛肉馅饼,送到休息室的时候还没有凉掉。张云雷接过热腾腾的馅饼吃的像个小孩,杨九郎就在一旁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纸巾给他擦拭嘴角,笑的一脸宠溺。本想着等张云雷节目录完了一起回家的,但是一想出来的匆忙电视机没关,热水器也没加热,角儿回家也没法直接洗热水澡。所以把张云雷吃剩下的馅饼吃完,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杨九郎就打算离开了。离开之前被张云雷拉住,靠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声,“杨九郎,在家等我。” 然后一个湿热的吻就落在脸颊上。还没等杨九郎反应过来,张云雷就推开休息室的门去录制节目了。杨九郎的手抚上脸颊,呆呆的跟着走出去,看着演播室里坐的笔直的张云雷,就那么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张云雷发现自己在看他,然后冲自己咧开了嘴角笑着摆了摆手,杨九郎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也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将手里的垃圾扔进转角的垃圾桶,一手摩擦着脸颊上的温热,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张云雷接的通告越来越多,杨九郎一直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随叫随到。就这样一年很快就匆匆过去,张云雷的身体越来越好。青岛跨年返场的时候,大家唱的歌曲都是摇滚主题。张云雷唱着零点乐队的’爱不爱我‘。

“你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他在前面大声的唱着。

“我爱你” 他在后面无声的说道。

 

就像是彩排的时候。张云雷拿着歌词本默默唱着“你到底爱不爱我”杨九郎背着双手突然凑近亲了眼前人一口。

 

转眼就2019年了。

就在这一天,他知道了他爱他,他也亦然。

 

Chapter 14 我愿意

 

2019年的第一场专场是张云雷在北展的生日专场。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演出。而张云雷和杨九郎的关系在此期间变得越来越密切。杨九郎开始习惯在自己家才晓得空间里有张云雷的气味、衣服、鞋子和香水。半夜里张云雷也许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因为口渴而碰一碰杨九郎的胳膊。于是杨九郎起身揉着眼睛,略带不耐烦却又心甘情愿的去帮他倒一杯水。看着他喝下一半之后再接过来喝一小口。剩下的水在玻璃杯中流转,月光下熠熠生辉。

 

他们大部分时间其实都很无聊。杨九郎会在洒满阳光的午后把头放在张云雷腿上睡觉。张云雷偶尔会因为自己的洁癖情绪,拉过杨九郎的手,帮他把指甲修剪干净。也许之后的每一场大雨,都会是他们偎依在地毯上,看着窗外发呆。或许张云雷会哼上一支不知名的京腔小曲儿。杨九郎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翻动着当月的时尚杂志。冬季的大雪覆盖着过往的一切,然后等春暖花开烈日当空的时候,将一切晾晒烘干。

 

他们开始渐渐习惯生活里有彼此的痕迹。早上起来站在同一面镜子前刷牙,他的毛巾放在他的手巾旁边。杯子里插着他的牙刷和他的刮胡刀。也许褪去了最开始的惊心动魄和小心翼翼之后,就会是这样漫长而又温热的过程。就像是一床在太阳下烘干了很久的被子,有着昏沉沉的催眠效果。

 

雨雪不再会只是淋湿他一个人的眼睛,他的心,他的岁月。而是他们一起,牵着手,走向未来无限的晴朗和日暮。

 

十一天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一月十一号。这期间还有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就是张云雷的新单曲将会在一月十二号上架。也就是他的农历生日。德云社上上下下的祝福让张云雷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看着身边的杨九郎,突然就下定决心了。他悄悄拽过坐在前边的九涵,在他耳边悄声说着什么。冬日里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张云雷的睫毛上,漂亮的眼睛眯成一条弧线凑在九涵耳边。13:14分,按下转发键的杨九郎从手机上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得扬了扬嘴角。汽车呼啸驶过,马路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晚上七点,北展剧场人满为患。演出前张云雷和杨九郎在侧幕帘后面偷偷看着起满坐满的大剧场和零星闪烁的绿色荧光棒,星星点点的绿色在他们的眼中闪烁出好看的光芒,他们抬手揉了下眼角,然后相视一笑。他们从藉藉无名一路走到繁花相送,都很庆幸陪在身边的一直是彼此。“论捧逗”“汾河湾” 两个人在台上肆无忌惮的牵手对视,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情谊。杨九郎说“云雷是我的。”之后,张云雷看着他笑的柔情似水。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零点过后,张云雷换上了私服,给台下的观众唱了自己还未发布的新歌“毓贞”。杨九郎穿着大褂在他身后满目欣喜的看着他,眼中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然后蛋糕推了上来,张云雷抬头看着快要比自己还高的蛋糕,突然脑子一阵眩晕。他拿着麦克风的手开始颤抖。

“不行,不要在这个时候。”张云雷心里慌乱的很。

“杨九郎!”张云雷喊了一声。

杨九郎回过头去看他的时候,刚好看到张云雷握着话筒向后栽去。他心下一紧,慌忙转身接住倒下的人。台下是千万人的惊呼。张云雷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麦克风也因为脱力摔在地上。“咚”的一声,像重锤砸在杨九郎心上,他紧紧的将张云雷抱在怀里。

“杨…九郎,蛋糕里……你…你愿意……” 这支离破碎的话让杨九郎心神不宁。

张云雷努力的想表达的话最终梗在喉里没说出口就昏了过去。

 

台上台下乱做一片,侧目帘里的九涵冲出来跟杨九郎低声说了一句话。杨九郎将怀里的人交给九涵,晃悠悠的站起身,走向那个一人高的生日蛋糕。他抬手将站在最上面的那个张云雷的巧克力人偶拿下来。轻轻将粘在人偶脸上的奶油抹去,用指肚慢慢摩挲着人偶,然后手上突然用力。“啪”的一声巧克力人偶裂开后露出了里面精致的小盒子。小盒子上画的是杨九郎的脸。杨九郎忍不住蹲下身去低声抽泣。打开盒子,是两枚闪闪发亮的戒指。外圈写着“张云雷”和“杨九郎”,内圈写的是“张磊”和“杨淏翔”。杨九郎再也忍不住泪水,跌跌撞撞的走回张云雷身边。抓着紧闭眼睛的人的手,低声说着“我愿意,我愿意。” 然后将戒指慢慢套在人手上。

 

可是张云雷没听到,台下的观众也没听到。原本是该万人祝福,现在变得豕分蛇断。

现场一片混乱,三哥孔云龙强行控制住了台下的局面,杜海涛也出来救场。杨九郎将昏迷中的张云雷打横抱起,走到后台将人扶到凳子上。

台下千万人的呼喊他们都听不到了。

 

救护车呼啸驶过,这是张云雷27岁生日的第一天。

 

Chapter 15 浮生是梦

 

张云雷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耳边不停的嘈杂声音在他睁眼的一瞬消失殆尽。眼前是洁白无瑕的墙壁。张云雷慢慢侧过头去,四下里熟悉的白色让张云雷感到心慌。直到目光落在坐在一边抱着膀子打盹儿的杨九郎身上。看着满脸胡茬的人张云雷心里一下子就软了起来。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被子里抬起了手。刺眼的阳光从指缝间倾泻到张云雷眼睛里。自己的左手上什么都没有,右手只有食指上夹着一个监测心跳的仪器。张云雷慢慢撑起身子开始翻找起来。

 

细小的翻动声惊动了杨九郎。杨九郎看见眼前的一幕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之后。

杨九郎突然哽住了,“磊子……张云雷!你醒了??!”

张云雷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怎么?还想我再睡一会?”

“没有没有,您可算醒了!我出去叫他们!”

“诶!九郎,不着急。我戒指呢?”

“戒指?什么戒指?”

“昨天啊,昨天你给我带上的戒指。”

“磊子,你说什么呢?你这才醒,哪来的戒指啊。”

张云雷这才注意到九郎扶着自己的手上,也没有戒指。

 

只觉得头疼一瞬间像海浪袭来,将自己淹没。

“九郎,我睡了多久?”

“瞧您说的,您一共也没睁过几次眼,偶尔睁眼意识也不是很清醒……”

杨九郎瞧见张云雷惨白如纸的脸色,不敢言语了。

“杨九郎,我问你,今天是哪一年几月几号?”

“2019年1月12号,您生日。”

“我一直睡着?”

“嗯。”

“昨天晚上,我没有在北展开生日专场演出?”

“……”

“我躺了多久?”

“…… 898天。”

 

张云雷只觉得头疼欲裂,抱着脑袋低声的嘶吼着。他不相信,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一下子栽进杨九郎怀里。

杨九郎抱着张云雷,双眼通红的说,

“磊子,你别着急,你这儿刚醒过来,咱别闹。”

“杨九郎!我没闹!我早就醒了!我那么多商演那么多粉丝都是假的吗?”

张云雷撕心裂肺的喊着,泪水肆意流淌。

杨九郎抱着他不敢动,只能默默闭上了眼睛。

“我今天新歌要上架了,马上了下午1点11分就上架了,你等着吧,九郎。”

张云雷像个孩子一样坐直了身子,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

“磊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是……这两年多,你根本没清醒过!”

“我不信!!” 张云雷怒吼着,接着又晕了过去。

 

病房里的吵闹很快就惊动了外面的人。小小的房间很快就挤满了人。赶来的医护人员做了简单的监测之后不停的感叹真是个奇迹。医生说他这次昏迷很快就会醒来,注意不要让他受太大的刺激就行。

 

不多时,张云雷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满眼的人,两行泪水缓缓流下。两年了,梦也该醒了。原来之前一直莫名其妙听到的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是真的在呼喊自己呀。原来,一切都是梦呀。

 

「何须问浮生情

原知浮生是梦中

何须问浮生情

只此浮生是梦中」

 

Chapter 16 真相是假

 

眼前病房里满满的人让张云雷觉得头疼。他抬手擦了擦眼泪,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离自己最近的九郎急忙伸手去扶他,他才意识到,自己躺的实在是太久了,连想要坐起来都变得费劲。张云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激动的师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师父。”

听到自己最疼爱的徒弟沙哑的嗓音,郭德纲迅速的眨了几下眼,上前拉着张云雷的手。

“孩子,没事,师父在呢。”

张云雷环顾了一下四周,有的师兄弟可能是刚演出完听到消息,还没来的及换衣服就赶来看他。

 

张云雷低下头,轻声问,“师父,我还能穿上大褂吗?”

郭德纲感觉到有一颗滚烫的泪水砸在自己手背上,不由嗓子一紧。

“放心吧,孩子,师父肯定能让你再穿上大褂上台。”

跟张云雷关系最亲的郭麒麟忍不住转过身去擦了一下泪,张云雷看着众人望向自己的疼惜忍不住鼻子发酸。

“师父,我累了,想歇一会儿,留翔子在这陪我就行。”

杨九郎刚想说什么,被郭德纲一个眼神扫过去,顿时没了动作。

郭麒麟看在眼里,连忙走上前说,“老舅,让九郎哥也回家歇一天吧,他都跟这儿呆好几天了。”

张云雷看了杨九郎一眼没做声,郭德纲默默的扫了一眼郭麒麟,转身出了门去。其他人跟在郭德纲身后,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之后也都陆续出了病房。

 

病房里杨九郎还扶着张云雷,张云雷半个身子靠在杨九郎怀里,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郭麒麟将病床摇到一个舒适的高度,然后在张云雷身后塞了两个枕头。

“翔子哥,你先回去吧,老舅这儿我在这儿看着,没事的。…… ……”

后面的话张云雷没听清。

“得嘞大林,那你辛苦了,张老师,我先走了昂。”

杨九郎没等张云雷出声,就拿起搭在椅背上衣服匆忙出了门。张云雷自始至终不敢抬眼看杨九郎,他怕他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自己想看到的感情。

 

“老舅,你喝点水吧。”郭麒麟的声音把张云雷拉回现实。

他接过水杯,手指抚摸着平滑的玻璃杯,心里的感情翻腾而起。

“大林,九郎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走这么急。”

“嗨,可不是吗,翔子哥家的宝贝闺女感冒了,这大过年的……”

后面的话张云雷听不到了,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的,抓着水杯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郭麒麟意识到张云雷不对劲,急忙收了声。

“九郎他……都有闺女了呀……” 张云雷的声音仿佛是腐朽了几千年的树木一样,沧桑悲凉。

 

郭麒麟突然想起,自己眼前这个人当年正是在杨九郎结婚当晚跑出去喝酒喝多了才出的事儿。谁也不知道张云雷对杨九郎暗涛汹涌的感情,可此时郭麒麟已经猜出了一二。

“老舅,你昏迷太长时间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去年10月11号,田田出生的。”

“田田,她可爱吗?”

“可爱极了。”

“大名叫什么呀?”

“杨雨田。”

 

张云雷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让他眯起双眼,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真好听呀。” 睫毛迎着风微微颤动,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现在跟谁搭档呢?”张云雷假装平静的问道。

“他没有搭档,翔子哥一直等你呢,现在他评书说的可好了,板儿也打的特别溜。”

张云雷心里一动,可是他知道,不一样的。杨九郎本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份感情,不一样的。张云雷叹了口气,没再接话,定定的望着天边的云彩。

 

“大林。”

“哎,老舅。”

“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醒过来才发现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刚醒那会儿我特别难受,简直想要死了一样,可是现在我没那么难受了,我觉得自己快要忘记那个梦了,趁我现在还记得,我讲给你听好吗?”

“你讲吧,老舅,我听着呢。”


 

转眼去看那梦里的奇幻曼丽,就像是涂满了劣质油彩的油画一样。他们在画里手捧鲜花,笑容灿烂。可是实际上杨九郎早就告诉过张云雷,不要去相信那些表演出来的情啊爱啊。张云雷装作不去相信的样子,他善说谎话,甚至连眼神都能骗过大家。可是一梦两年,现在回头去看,就像是心上的一道伤疤。但是张云雷也知道,再假想中停滞不前的才是傻瓜。

 

之前舞台上杨九郎的那些温柔是假的,爱意是假的。那些千百人见证过的拥抱和猜测过的思念也都是假的。杨九郎活的好过几百万人,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朋友。梦里都是假的。杨九郎从来没有熬夜陪他说话,从来没有在雨夜与他拥抱。就算是换成别人出事,杨九郎也一样会伤心,会上心。

 

那些快乐、秘密、相望、重逢都是假的。陪伴全是假的,爱情也全是假的。这场梦已经结束了,那就快醒过来吧。

 

 

“可是,他女儿叫杨雨田啊。”

听完故事的郭麒麟说道。

 

Chapter 17 往事皆成烟

 

“杨雨田,杨雨田。”张云雷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念了两遍突然心下一震。“大概是巧合吧。”

“可是……”郭麒麟刚想说话,抬头突然看到张云雷仰着头面朝窗外,眼睛里晶莹剔透。

一架飞机从窗外飞了过去,厚厚的云层和玻璃隔断了轰鸣的声响。张云雷就看着外面的天空由暗黄变为深红,最后变成一抹泛着黑点的深蓝。世界被光线和阴影分成两半,他们之间没有空隙,黑夜与白昼往往只有一线之差。宇宙渐渐被时间冲刷的失去了纹路,张云雷的痛苦在光滑的外壳上显得清晰无比。郭麒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处安放的荒凉。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小舅舅有这样一份深厚而隐秘的情感。他不敢去揣测当时杨九郎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去为女儿命名的,因为现在再多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两个人,注定不可能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屋内时钟哒哒的声音敲在张云雷心上,像是要把他的心脏敲碎一样。

“大林,我还能穿上大褂吗?”张云雷没有回头。

郭麒麟知道他想问的其实是,他还能站在杨九郎身边吗。躺了两年的张云雷腿部肌肉已经开始萎缩,更何况还有多处粉碎性骨折,能站起来都是奢望。

“能的,老舅,九郎哥一直等您呢。”郭麒麟低下头。

张云雷抬起手,自己的手指微微变形,活动也不是很灵便。“可是我回不去了。”

张云雷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溢出,悄无声息的滑落。郭麒麟心里也清楚,张云雷说的是事实,无可辩驳。他只能轻轻拍着眼前人的肩膀,一遍遍重复着。“会好的,会好的。”

 

张云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这一觉睡的很安稳,几乎无梦。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心底抽痛的厉害,好像梦里有过什么撕心裂肺的场景,等他想要回忆的时候却发现十分模糊。张云雷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颀长洁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感觉少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少。啪嗒一声,郭麒麟推开房门,手里拿着热气腾腾的粥。

“醒啦,老舅。来把粥喝了吧。”

张云雷看到郭麒麟眼角就爬满了笑意。“我外甥今天这么乖呢?”

郭麒麟把床摇起到一个舒适的高度,“我哪天不乖啊?”

然后坐在床边,轻轻搅动勺子,慢慢舀出一口粥,吹凉了递到人嘴边。张云雷张开嘴喝下一口粥,只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可又说不上是什么时候。仔细咂吧咂吧嘴,粥里好像有一股子鸡汤味,张云雷轻轻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老舅,还烫吗?”郭麒麟捕捉到了那个细小的表情。

“不烫,就是,我好像忘了什么。”张云雷抓了抓头发。

郭麒麟意识到,张云雷开始遗忘了,他试探着说。“我明天有演出,九郎哥明天没什么事,他来照顾你。”

 

张云雷听到九郎的时候,感觉脑子里有一些破碎的事情似乎是与他有关。可是越是细想越不清晰,只记得他有个女儿,一边照顾女儿一边照顾自己,他一定很累吧。

“别让他来了,我也没啥事,他还得照顾女儿呢。”

郭麒麟从张云雷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过分感情,他没想到张云雷所谓的遗忘来的这么快。“那可不行,这两年他除了媳妇儿就是你,你可是他的角儿,这要不是他闺女生病,他也不能换我来。”郭麒麟进一步试探。

张云雷只觉得胸口憋闷,脑子里有画面快速闪过,可是他什么都捕捉不到。“行啊,那就让他来吧。”

张云雷平淡如水的语气让郭麒麟觉得难过,那么深厚的感情,遗忘的时候竟然能做到这样一干二净。

“快喝粥吧,待会儿凉了。”郭麒麟说到。

 

‘快喝汤吧,待会儿凉了。’ 

好像有谁对自己这么说过。是谁呢?张云雷记不起来了。太阳慢慢蹭出棉花糖般的云层,整块整块的阳光砸在玻璃上,支离破碎,缺始终进不到这个小房间。所有的柔情蜜意,良辰美景,都会在遗忘里变成一捧泥沙。

 

郭麒麟看着张云雷的眼睛。朦胧不清的情感里透露出的是令人痛彻心扉的哀伤。像极了那日抱着浑身是血的人哭号的杨九郎。原来生离死别的痛苦和无从追忆的悲凉是一样的乱箭攒心。

  

Chapter 18 杨九郎的秘密

 

当太阳慢慢爬过山峰,破晓的阳光劈开无尽的黑暗之时。张云雷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医院里洁白的天花板上有一团污渍,像是一个飞虫的尸体。这里的夏天一定很热,到了夏天的时候窗外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来呢?粉色的玫瑰一定很漂亮,真想折一朵别在耳朵上。出神的时候张云雷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耳朵,却惊醒了趴在自己身边的人。

“老舅,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渴吗?”郭麒麟揉着惺忪的睡眼准备起身去接水。

“你是谁?”张云雷一脸疑惑。

 

郭麒麟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慢坐下来拉着张云雷的手声音颤抖着,“老舅,我是大林呀,我是郭麒麟啊!”

张云雷迷茫的表情让郭麒麟想撞墙,这昏迷两年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又失忆了?电视剧也不能这么狗血啊。郭麒麟看出了张云雷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和自责,不禁稳了稳情绪。

“老舅,我是郭麒麟,我是你姐夫郭德纲的儿子,郭德纲你知道不?说相声的,也是你师父。”

张云雷看着眼前努力装出镇定的孩子,感觉记忆里有无数碎片闪现,头疼的厉害,他下意识抽出被郭麒麟握紧的手抱住脑袋。郭麒麟慌忙去扶人,同时按下了呼叫铃。

 

张云雷只觉得眼前一片一片水雾,记忆像是海啸一样冲击着自己的大脑,他只觉得疼痛难忍,双手抱着头嗓子里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郭麒麟吓坏了,但是这时候身边又没别人,他只能按住张云雷的肩膀,一遍一遍喊着老舅。护士急急忙忙跑进病房,做了一系列检查之后对郭麒麟说,应该只是刚刚清醒过来情绪不太稳定,没什么大事,一切指标也都正常,不过这种间歇性失忆的情况日后也有可能还会发生。郭麒麟也只能默默抓着张云雷的肩膀,只觉得这肩膀上没有一点肉,瘦的骨头直硌手。张云雷的记忆逐渐平稳,他也慢慢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郭麒麟看人安静下来便试探着叫了一声,“老舅?”

“大林,让你担心了。”张云雷声音沙哑。

郭麒麟一下就哭了出来。

 

张云雷看着在床边哭的不成样子的郭麒麟,心中突然有不好的感觉。他伸手抓过郭麒麟。

“大林,别哭了,我可能真的会慢慢忘掉你,忘掉师父,忘掉你们。”

“老舅,你瞎说什么呢,护士都说了,你只是刚醒,情绪不稳定。”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大林,我能感觉到我现在已经忘记了一些事,可我不知道是哪些事。”

郭麒麟没有出声,他知道张云雷忘了那个近乎真实的梦,也忘了他跟杨九郎的羁绊和感情。

“我能感觉到,我忘记的事应该是很重要的。“张云雷黯然道。

他说的没错,虽然张云雷已经不知道他到底忘掉了什么,可是他的身体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忘记的那些事,是重要到可以连同其他记忆都一并抛弃的。那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记忆,像是夏日的清风和冬日的暖阳。那是重要到可以用全部其他记忆去换回的赤诚的少年的爱。

 

郭麒麟看着张云雷眼里一闪一闪的星光,只觉得心酸。他甚至希望张云雷能像之前那样一直昏迷着,起码他能坦荡的拥抱爱和幸福。

看着床上人空洞悲怆的眼神郭麒麟忍不住说着,“老舅,再睡会儿吧。”

张云雷也的确是累了,刚刚山呼海啸的记忆肆无忌惮冲击着大脑的痛楚让他疲惫不堪。他慢慢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空气仿佛变得厚重起来。这时候阳光洒进房间,将熟睡的人轻轻包裹住,睡梦中的人好像感觉到了温暖一样舒展了紧皱着的眉头。

郭麒麟看张云雷睡着了,便走出房门,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九郎哥……”

 

郭麒麟是多想告诉张云雷两年前那个夜晚杨九郎跪在ICU门口的样子,多想告诉他杨九郎跟自己说的话。可是他不能,他答应了杨九郎,不告诉任何人。

 

  

郭麒麟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张云雷出了事之后杨九郎冲进医院的样子。他从没见杨九郎那样惊慌过。

张云雷在手术室抢救的时候,他就那么跪在门口,谁劝也不听,一句话也不说。

手术大概持续了一天一夜,杨九郎就在手术室门口跪了一天一夜。

张云雷从手术室里出来,医生宣布暂时脱离危险的时候,杨九郎一下子就昏了过去,头敲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张云雷那时候还没清醒过来,在ICU里面观察治疗。

杨九郎那时候也不去演出了,在ICU外面一步不离。

来劝他的人走了一茬又一茬,包括郭德纲,都没人能劝走他。一个多星期,杨九郎就一直守在ICU门口,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等张云雷清醒过来的时候,杨九郎好像苍老了十岁一般。

得知张云雷清醒,杨九郎才颤巍巍的回到家里,一觉睡了两天两夜。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张云雷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可是张云雷就清醒了那么小半天,就又陷入了昏睡。

 

杨九郎赶到医院的时候,刚巧郭麒麟在照顾张云雷。

“九郎哥,你回家歇着吧,这儿我看着老舅,没事儿的。”

“他醒过吗?”

郭麒麟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人,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旁边的检测器滴滴的响着。“没有。”

杨九郎接过毛巾,仔细的给床上的人擦脸,擦着擦着眼泪就掉下来。然后突然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郭麒麟吓坏了,赶忙上前拽住杨九郎的手。“九郎哥,你这是干嘛啊。”

“大林,我对不起他。”杨九郎紧闭着双眼,给郭麒麟讲了这个故事。

 

杨九郎一直喜欢张云雷,接近于爱那种喜欢。他一直也没对别人说起,自己加入德云社全是因为张云雷。他当时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当时张云雷来找他搭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那几年搭档的时光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这份感情。

他爱他,日子越久爱越深沉。

可是台下的张云雷是个话不多的人,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

杨九郎不在乎,因为在台上他可以在张云雷靠过来的时候悄悄迎合,可以在张云雷偷亲他之后默默开心,可以在张云雷跳进自己怀里的一瞬稳稳接住。

他享受舞台上的一切,因为在那个不大不小的台子上,张云雷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知道这是禁忌,是潘多拉的魔盒,是一旦吞下就能蚀骨的毒药。

他就想这样默默的陪着他一辈子,哪怕要亲眼看他娶妻生子。

 

杨九郎这样想,可是杨九郎的父亲不这样想。他父亲做梦都想着看儿子结婚,然后抱个大胖孙子。杨九郎看着父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只能接受家里安排的亲事。

就像是苍天无眼,就在杨九郎刚刚决定接受这个家里介绍的姑娘的时候,张云雷变了。台下的张云雷变得话越来越多,隔三差五就约杨九郎吃饭唱歌。

杨九郎也意识到,张云雷开始对自己动心了。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负了两个人。

 

那天杨九郎把结婚证摆在饭桌上,佯装开心的跟张云雷说“师哥,我结婚了”的时候,他看见了张云雷眼睛里的星光一点一点暗下去,然后举起酒杯,对他说“翔子,祝你幸福呀。”

两人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对视的双眼里像是写满了寂寥的挽歌。

然后第二天,张云雷从南京送站平台上一跃而下。

 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因,只有杨九郎知道。

 他愧疚自责,却又无能为力。

 

 

“大林,磊子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杨九郎的声音将郭麒麟拉回现实。

“他可能……要开始丧失记忆了。”

杨九郎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只觉得天旋地转。

  

Chapter 19 尘埃翩跹

 

杨九郎握着电话的手无力的下垂。怎么会这样?杨九郎想起那天见他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的样子,太阳穴莫名的开始突突的跳。他以为自己结婚生子是对两个人来说最好的结局,他万没想到张云雷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他看他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杨九郎无法承受失去他这个结果,他跪在手术室门口将自己会的经文一遍一遍默念。他把头抵到地上,去感受张云雷坠落时的绝望和冰冷。

 

他发誓,如果张云雷醒过来,自己就离开德云社,离开他。或许这样张云雷就能忘了自己,或许没有自己张云雷能活的更好。可他没想到,张云雷一直也没有清醒过来。杨九郎认为这是上天给他赎罪的机会,他每天在病床边悉心照顾这瘦削的人。偶尔有几次张云雷睁开眼睛,说着些意味不明的含糊语句,接着继续昏睡。日子也就这么悄悄过去。

 

这边张云雷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那边自己的父亲却突然重病。他不得已赶去照顾父亲,而父亲全然不知他跟张云雷之间的事,一心想着抱孙子。杨九郎每天两头跑,白天在医院照顾父亲,晚上父亲睡了就回去照顾张云雷。他在张云雷床边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宿。房间里只有床头亮着一支昏黄的小台灯,偶尔月亮的清辉洒在屋子里的时候,杨九郎就会悄悄关掉台灯。

夜色温婉,杨九郎就这么静静拉着张云雷的手,时不时轻抚一下他的头发。借着蝉鸣星辉,说尽了一世情话。

他说跟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都忘不了。

他说我要举行婚礼了角儿。

 

杨九郎的婚礼没有邀请德云社的师兄弟,甚至没有邀请郭德纲。在一个小小的,距离医院很近的教堂里,下面只坐着双方的父母。再之后杨九郎就不再每天去医院了,他开始学评书,学打板儿。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可是他始终不说对口相声。他说他只给一个人捧哏。

然后他妻子怀孕了,然后他父亲去世了。

得知妻子怀孕那天他的心情五味杂陈,当晚他在张云雷床前跪了半宿。

他说,角儿,我要做父亲了。

他说,角儿,对不起,今生我是注定要负了你了。

他说,角儿,你受苦了。

父亲去世那晚,他在父亲床前跪了一整夜。

他说,父亲,让您失望了,没能让您抱上孙子。

他说,父亲,是孩子不懂事,我这次肯定不会负了妻子。

他说,父亲,您走好,来世我们还做父子。

 


电话里传来“喂,喂” 的声音,把杨九郎拉回现实。

“大林,辛苦你了,我马上过去。”

“九郎哥,你明早再来吧,老舅这会儿都睡了,喂?喂?”电话那头只有忙音了。

郭麒麟放下电话,走进屋子里。他靠在门上,看着屋里熟睡的人,重重叹了口气。上辈子你们两个到底亏欠了对方多少,今生今世要如此偿还。

屋里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窗外的阳光渐渐被乌云遮住。不多时窗外就传来阵阵雨声,一道闪电狠狠的劈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雨势逐渐变大。

郭麒麟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下的快要冒烟儿了的雨,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眉头紧锁的人,伸手拉上了窗帘,打开屋子里的白炽灯,坐在床边开始翻看一本不知名的读物。昏昏沉沉的灯光和淅淅沥沥的雨声让郭麒麟在凳子上捧着书打起了瞌睡。

 

突然窗外一声“嘭”的巨响,让郭麒麟打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走到窗边伸手想把两扇窗帘间的缝隙拉死,却从这缝隙里看到了令人惊恐的一幕。郭麒麟的瞳孔猛然收缩,只觉得胸口一滞,随后扔下书,摔了门就往楼下跑去。电梯迟迟不来,急红了眼的郭麒麟从楼梯往下跑,因为太过着急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可是他顾不上疼,也顾不上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止也止不住的泪。

他只想快点,再快点。

 


张云雷在一片黑暗中听到“嘭”的一声,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九郎怀里。

杨九郎看怀里的人醒了过来,“角儿,刚才关门声大了点儿,没事没事,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张云雷转动眼球,自己在救护车上,除了抱着自己的杨九郎,还有周围忙碌的医护人员。

旁边还坐着九涵和一脸焦急的三哥。“辫儿,你感觉好点了吗?”

“我怎么了?”张云雷无力的说,抬手想捂住剧痛的头。

手抬到一半,忽然发现了无名指上的戒指。杨九郎不明所以的看着张云雷悬在空中的手,想也没想就握在自己手里。

“角儿,你还说呢,刚刚正演出着,你一下就昏过去了。”

张云雷没说话,他看着那只抓着自己的手上戴着一个同款的戒指。

他只想痛哭。“九郎,我不想失去你。”

“不会的,不会的,角儿,我一直在你身边呢,我不走。你累了,先睡会儿吧。”

张云雷紧紧的抓着杨九郎的手,他不想睡,他总觉得自己闭上眼睛就会永远醒不过来,就会永远失去杨九郎。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原因,张云雷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混沌。

“杨九郎,我只想要你。”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

然后世界又陷入一片虚无。

 

 

郭麒麟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那么瘦瘦小小的人愣是一把抱起地上躺着的人。没头没脑的冲进医院大厅,然后终于支撑不住,“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来人呐!来人呐!大夫!救救我哥哥!”郭麒麟嘶哑着嗓子喊的几乎破音。

急诊的医护人员迅速的赶来将人抬到移动病床上,往手术室里推。郭麒麟不顾身体的疼痛跟在后面一边哭喊一边奔跑。很快就有路人认出了他们,可是郭麒麟管不了那么多了。

 

紧接着,一条条新闻就占据了各大网页。

“XX医院附近发生重大车祸,车祸原因正在调查”

“据悉伤者为德云社一位青年演员”

“这位杨姓青年演员生死未卜”

“德云社同一对搭档三年内先后惨遭意外”

“……”

“……”

  

天空中的雨势渐小,天气逐渐变冷,雨水慢慢变成一片片细小的雪花。

像是片片尘埃在空中飞舞,最后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Chapter 20 刹那光年

 

郭麒麟在手术室门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接到电话的师兄弟陆续赶到医院来。

张云雷在病房昏迷不醒,杨九郎在手术室生死不明。

郭德纲坐在医院的走廊里,重重的叹着气。谁也不会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会发生这么多事。而此时此刻最难受的莫过于郭麒麟,他知道所有秘密,却无法言说。

漫长又黑暗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手术室上亮着的绿灯终于熄灭了,门缓缓打开。医生一边摘着沾满鲜血的手套一边往外走着。郭麒麟和其他师兄弟立刻冲上前去,想询问却又不敢开口。

“目前刚刚度过了危险期,还在昏迷中。他的情况跟前几年张先生的情况不大一样,杨先生伤到了多处要害,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先进ICU观察吧,一周之内要是醒不过来,日后再醒的几率就比较小了,你们要不先准备准备吧。”

医生说完话就走掉了,留下了愣在原地的郭麒麟和其他师兄弟。接着紧闭眼睛浑身缠满纱布插满了管子的人被推了出来。

 

郭麒麟紧闭双目,因为眼前这个场景太像三年前那个场景了,他不敢去看,不敢去回忆。可是画面偏偏重叠在一起,郭麒麟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

这时候一直守在张云雷身边的冯爷气喘吁吁的跑到手术室门口,看着郭麒麟。

“大林,小辫儿出事了。”

郭麒麟脑子嗡的一下,赶紧转身往普通病房跑去。普通病房里围满了人,郭麒麟一眼就看到了蹲坐在张云雷床边哭的伤心的彪哥。郭麒麟红着眼随手抓过站在病房外一脸悲凉的九力问发生了什么事。

被抓住的九力眼圈一下就红了,“大林,我也不知道,刚刚,就刚刚,辫儿哥床边的那个,那个检测器突然就开始响,然后,然后嘴角开始有血往外渗,特,特别吓人……”

病房里的医护人员突然出声,“家属让一让了,病人需要转去重症监护室。”

 

郭麒麟趴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外面看着里面,里面两个人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了各种仪器。郭麒麟将头抵在玻璃上,身体无助的往下滑,然后跌坐在地上。

  

「这样就算是诀别了吗

从此我们将天各一方

 

我们要不要像孩子一样

看看谁比谁更加坚强

 

此刻已经要结束了吗

从此我们将遥遥相望」

 


张云雷在一片黑暗里醒过来,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他刚想挣扎,却突然觉得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然后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磊子。”

“翔子?是你吗?我在哪?”

“是我,你在重症监护室里呢。”

“我为什么看不见你呀。”

“没关系,你能感觉到我就好。”

“翔子,我想你了。”

 

“磊子,我也爱你。”

“磊子,我要走了。”

“磊子,天就要亮了,你也该醒了。”

 

“嘀————”

“嘀————”

 

比天空亮起的更早的是心电监护仪的哀鸣。

郭麒麟愣愣的看着医生抱着一大堆仪器从自己身边跑进ICU。

看着自己父亲坐在长椅上仰起头闭上眼。

看到他们的父母被医护人员拉住。

看着医生用除颤仪奋力抢救。

看着医生摘掉口罩摇着头走出来。

看着护士将他们薄薄的被子拉过头顶。

一切就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两张床被推出来。

 

耳边的哭嚎天崩地裂般的直冲大脑,郭麒麟只觉得难过,撕心裂肺却又无法言语的哀伤。

 

「我不止一次错把满地的月光当成是海洋

可是有谁能把自己的脚印留在海面上

 

我的爱人你会不会一直哭着到天亮

让满腔的海水涌进我的胸膛

在我的怀里多滚烫

 

我多想在你的身旁哪怕一夜的时光

要把你藏在身上哪一处地方才能永世不忘」

 

  

“磊子,天就要亮了,你也该醒了。”

张云雷皱了皱眉,费力的睁开眼睛,然后伸出手一把扯掉盖在脸上的毛巾。映在眼睛里的是一双充满笑意的小眼睛。

“小瞎子,你又作什么妖呢?”

“嚯,您还真醒了嘿,吓我一跳。”

“怎么着还不让醒啊?”

“没没没,不敢不敢。”

“今儿几号了呀?”

“1月12号啊。等会儿您的新歌就要上架了!激动不!”

“滚蛋吧,你不买个100张我打死你。”

“嘿!您还是先把钢板拆利索了再说吧!”

“杨九郎!有能耐你别跑啊!”

张云雷顺手拿起床头的水杯想要砸过去,却意外的发现玻璃水杯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裂缝。

一秒钟的迟疑和不解之后,水杯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摔在杨九郎转身出去带上的门边上,碎成满地的晶莹。

 

转眼到了春节,万家灯火通明。

杨九郎买了灯笼回到家里,通上电之后,红彤彤的灯笼开始缓慢的旋转。

“好看吗?角儿?”

“好看。”

窝在沙发里两个人紧握着的手上,戒指也被映照出温暖的红色光芒。

 

夜里,两人偎倚在窗前,看着天空中的烟花。

屋子里的电视机里主持人正在倒数。

如果这时你看向他们的眼睛,你会在他们眼中看到星河璀璨。

 

“咔嚓” 不知道哪家用电过量,整个大楼突然停电。屋内电视机里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两人身后的红灯笼缓缓转动着,将白衬衫映成红色。

四片薄唇相接,屋内红芒流转,屋外烟花绽放。

 

 

刹那光年。

庄周梦蝶。

 

万籁俱寂,一切归于黑暗。

时间最终停留在2018年8月22日晚。

 

 

————END



写在后面的一个伪采访:

  • 为什么突然改标题?

  • 因为本来没打算写长篇,只想写一个小短篇,没想到越写越长,后面因为不好改题目也一度强行扣题来着。略显无奈,现在全文完结,就想给它冠以更好更贴切的名字。


  • 两个世界到底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 其实最最开始的时候没想写两个世界,但是写着写着觉得平行世界的梗很不错,就打算写平行世界,然后两个世界穿插着来,但是如果是两个平行世界,大部分人都会产生性格变化,不好写,所以想着写成梦境。 本身很喜欢盗梦空间,电影里男主用来识别梦境和现实的是一个小陀螺,开始想着用水杯作为识别梦的节点。因为开始张云雷摔掉了一个水杯,被杨九郎拼了起来。本意是,碎过的水杯代表现实世界,没有碎过的代表梦境。 写到一半突然又想到庄周梦蝶的故事,就想着能不能把两个世界都写成梦境。参考了一些资料发现现实生活里的一些声音、光线和气味的变化都能对梦境造成影响。所以文中提到的是两个世界都可以对另一个世界造成影响,这就是两个世界都是梦境的佐证。另外文中也提到最后两个世界里的水杯都是完好的,但是这个细节太小了,我也没有明示,所以好多人没发现(笑)。 最后写其中一个世界里两人双双“去世”,最终梦境崩塌,坍塌成一个梦境。为了避免读者将最后这个世界当作现实,结尾处提到的灯笼即为暗示。  一切有违常理的事情都可以视为梦境的代表,最后整栋大楼停电而灯笼依然亮着就是违背常理的存在。  所以其实两个世界都是梦境。


  • 那么结尾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 时间停留在张云雷出事的那一天,可以理解为后面的一切其实都没发生过,都是麻醉中的张云雷的梦境,也可以理解为是张云雷“死”前的臆想。具体怎么理解看大家,想留个开放式结尾,就像盗梦空间,陀螺到底倒还是没倒。


  • 会有番外吗?

  • 其实整篇文章的完整度还是蛮高的,要是加番外难免会有硬凑的感觉。但是如果真的特别多的人想要看番外的话,我可以考虑出一个小番外,但也不会特别特别甜。(笑)


  • 最后我想跟所有喜欢这篇文章的朋友们说声谢谢。谢谢你们的喜欢和鼓励。真的谢谢你们。很开心你们一直在。(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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