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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
青蘓 2023-10-10

浮生若梦(一)

  一曲微侵小夜笺,清音浅唱净云天。

  谁怜娥黛宫墙戏,恨水兴波烟月禅。

冬日的街头,没有了以往得喧嚣,寒风中不时奔驰而过得车子,掀动着低垂的天幕。刘言行走在道旁,瞅着一闪一闪得灯影,点上一支香烟,贪婪地吮吸那阵阵苦涩,精神舒缓了许多。不远处的广场上,传来歌舞得声响,领头的高个子身材窈窕,两鬓斑白,神采奕奕。

 “月朦胧,鸟朦胧,萤火照夜空;山朦胧,树朦胧,秋虫在呢哝。”

舒缓得3/4拍子响起,一群人翩翩起舞,优雅、素净,给萧瑟的寒夜增添了一丝暖意。虽然不怎么喜欢广场舞高分贝得喇叭,听到这首曲子,让人不由心里一动。

这群老头老太,每天定时出现,基本没旷过晚课,风雨无阻的样子。跳舞是一种瘾,不好克制也没法克制。刘言站在树下,端详了一会老人们的舞姿,手指随着节拍轻轻得点动,好一幅安宁祥和的景象。冬天的约会,是惬意的,假使能遇上一个有趣的人儿。

 小广场的灯光昏黄明亮,不时有情侣模样的人到来、漫步、离开。

 “会不会又迟到了?”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次约会,前两次得接触,没有在内心留下什么印记。人们貌似不愿意这么正式地去寻找对象,理想的爱情,是自然发生的火花触碰,不过,缘分这样的事情,多少还是需要一点点得巧合。身后一位绾着高高发髻的女子走了过来,打量着正在出神的刘言,轻声问了句:“你好!我是李蘅,你选的地方可真难找。”

“还好吧,”他指了指跳舞的人群:“这么热闹,多远都能找着。”

“那里有家咖啡馆,我们去那边。”

“你考虑得可真周到。”

夜风带动树梢,牵动了灯影,两个人慢慢地朝前走去。

“花朦胧,夜朦胧,晚风叩帘拢;

 灯朦胧,人朦胧,但愿同入梦……”

身后,又响起了这首曲子,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合、分开,有节奏得晃动着夜的寂静。云层悄悄将清冷的月牙掩住,如斯平常的日子,若是飘起雨来,该要打湿多少人的身体,亦或是心思?

咖啡馆里弥漫着阵阵的浓香,走进屋子,两人找了一个靠窗位置坐下。氤氲的音乐声缓缓陈积,述说着未知的情绪,掩盖着莫名的烦忧。

“你喜欢什么样得咖啡?”刘言礼节性的问道,“我比较喜欢拿铁,浓洌,不失年代感。”

“我随意。对咖啡没有特别得喜好。”李蘅淡然地回答。

瘦削的她,将粉红的围巾轻轻取下,放在一旁。

“你好像还吸烟,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对于香烟,刘言可是没办法离开,他尴尬地一笑,“是的,烟草对于男人有时候只有象征意义,解除疲乏很有帮助。”

“我对烟味过敏,好在这里不能随意得吸烟。”李蘅也笑了一笑。

窗外风声渐渐小了,雨丝慢慢的飘动起来,这是一个寒凉刺骨的冷雨夜。

“下雨了,你看,他们要准备撤离了。”她指了指广场上星星点点的人群。

“嗯,糟糕的天气。没有人能逆得过老天的脾气。”

一身素雅的李蘅,看着窗外,心神静静地游动。咖啡的热度,温暖了寒夜,也浸湿了心情。雨来了,四处响起滴答的水声,不时有车辆急驶而过,激起一片浪花。

 飘浮的心思,由远及近,将这场冬日里的相约轻轻牵入了夜色之中。

 “你喜欢木槿花吗?朝开暮落的那一种花。”

 “对于朝夕之间变化的事物,我总是来不及观察。比如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可也有着朝花夕拾。这是一种聪明的花儿,白日里尽情绽放,夜间枯萎残败,低调、适度,且很好地保存着实力。”

 “也许吧,我不是一个对于鲜花过敏的人。”

 “明天,这场雨不会再继续,无论什么样的花语,总不及静静的伴随更深情。”

 “夜深了,我要回去了,你不送我吗?”

 “很荣幸,今夜的相会很愉快!”

 ……

“我到了,谢谢你。明天见,晚安!"

 "明天见,保重!"

浮生若梦(二)

圆月高天意未央,书生阑夜水云彷。

人间浮恨伊微晓,更有杯弓曲影藏。

 春天来了,万木葱郁,烟雨流连在城市,未曾远离半分。让人怅惋的花开时节,一切都是新奇。残余的西风嘶嘶掠过,让路人感受到了几分春的寒意。

 桃树枝头上绿茸茸的小叶子萌动起来,放眼望去,只是一些即将绽放的花骨朵。李蘅从街头慢慢来到了公园门口,打量着周边匆匆忙忙走过的人们。

 已经是农历的二月,开年之后,上班工作的人似乎还没有从年假中醒过味来,办公室里总是有人会慢个半拍,事务虽然照常进行,好像仍然由着一片慵懒的情绪在主宰。

 这一次是刘言迟到了,他心思涣散地坐在出租车里,又想点一支烟,的士司机看在眼里,提醒他说,路不远了,就快要到地方。

 她依然围着一条粉色的围巾,略显单薄的身子在阳光下投射出一道淡淡的影子,天空中翻动着片片白云,不时可以看见蓝色的穹顶,一个让人身心舒适得好天气。

 园子里游客不多,几处假山石壁,衬托着此处的落寞萧寥,就连那守门人也在倦倦地打着瞌睡。

 李蘅挽着刘言的胳膊,两人说笑着往园子入口走去。这是一场幸福婚姻的开始?又或者只是那百千恋爱中的一曲?未来的日子究竟如何,没有人可以预先感知,就算是婚姻大事,也会因为感情的不可捉摸而显得那么飘渺。时代的前行不会拉下任何一个人,纷纭的人潮人海中,是否仍然记得当初的守望与坚持?遗憾与缺失,会带来心灵的悸动,但依然存在悔恨和伤害。美丽的事物,远远望去让人心驰神往,细细辨别,又需要用上一番心思方可持续那无羁奔放得感觉。

 他本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然而,这样的讷言并不是人的天性,冥冥中,婷的出现给了他一种难以释怀的亲切感,在对得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可能这就是姻缘的魅力在起作用了。

李蘅,名如其人,待人接物讲究而又不失礼数,她的聪慧和善察使得人们在与她交往的时候如沐清风。这是一位让年青男子倾心得可人儿。她虽然朋友很多,却总是拘束在那些约定俗成的圈子里,没有了对于生活的新颖感觉。对于偶然间认识的刘言,只是出于礼貌的接近,内心是否能够接纳这样一位沉默持重的男子,尚属未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园子里含苞待放得花儿们,在初春的温暖阳光里,疏醉了人心,恍动了情思。

李蘅望着远处的湖水,不由感慨:“这一处湖光山色,引来多少文人墨客?千古风流,总不及这片刻的温暖。”

刘言暗暗地笑了:“人总是会在出神的时候想起那些美丽的诗句,若是机缘巧合,倒还不错,若是牵强附会,难免被人说是附庸风雅。”

“你看你说的,传说得美好风景,总是需要有人用动听的言辞去描绘和表达。你不觉得,此情此景,仿佛一出山水画卷?”

“好吧好吧,那些恼人的事情不想也罢,散散心走走路,不好平添那么些烦乱的思绪。”

浮生若梦(三)

浅浅一生空寂寞,心言尽处几浮萍。

往来拾得累真趣,谈笑声中忆阮亭。

  李蘅斜倚着江边的一处亭子坐着,秋天里的江岸微风习习,天高云淡,是散散心得好时候。斜阳里,一束长长的云朵自东向西延伸开来,像是天空里一艘巨大的航船,静静地停泊在城市的上空。

 耳听着江水哗啦啦拍打礁石得声响,她内心却没有一丝丝的悸动,这一处美绝的胜地,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周边景物静静的矗立,时光在这里仿佛暂时地歇息了。

 往南边看去,葱郁的南岭横亘在地平线上,虽然是秋日,山上的树枝桠没有半点变黄的迹象,依然如墨玉点缀在城市的郊野。

 这方宝地,人杰地灵,商贾云集,曾经多少叱咤风云的人物来往于其中。然而,浮云的变幻,山川的妩媚,皆逃不过玲珑心儿得人丝丝的牵绊;俊俏的男子,美丽的女娃,更牵扯于人间爱恨情仇的纠缠。

什么是最好的伴侣,就好比这手里的香烟,烦闷得时候熏上一熏,愁事倒也不来干扰。可晓得,香烟的寿命很短,在那吞云吐雾得十几分钟里,燃尽了自身,却愈加侵蚀着吮吸者的生命。

看着慢慢游走得云儿,李蘅此时心里一片明朗,却莫名的开始思念。想起与他在一起时候的趣事,由不得莞尔一笑,人之常情。然而,情投意合得伙伴要是想升级为身边一辈子的伴侣,可就是难事一桩了。多少人,恋爱得时候恨不得将心儿掏出来给对方,只是一旦成家,家长里短的琐碎一点点浮出水面,成为生活里要对付得所有,感情的把持与投入就不得不理智得控制。

 刘言呢,近些日子神思游离,他要求的女人,是能够成为一个家的灵魂,考虑得事情一点不比他简单。对于李蘅,几次见面之后他有了较为清晰得认识:自我、超脱,恬静有余而进取心不足。这样的年轻人要么在事业上拼尽全力,要么就会自由散漫,随心自在。他可是希望李蘅将来成为家里的主心骨,然而,究竟能不能达到要求?有的时候,期望值越高失望更会越大,也许,退而求其次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刘言看着李蘅俏皮的眼眸,内心不禁产生怜香惜玉得那种隐隐喜欢,李蘅在几次与他接触之后,亦慢慢放下了女人所特有的矜持。

一个成日暗自寻思、琢磨得人,但当小鸟依人的那一位出现,她,风趣、幽默、敏锐且多情,面对阴霾里照射进来得这一缕阳光时,谁能够继续选择逃避?

什么是爱?终日得耳鬓厮磨不是理想中的爱情,那是人生伴侣更佳得表现方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不是具体得心底印和,却可能属于俗世遥相对望得依恋情感。事业得合作伙伴?亦或是玩耍时倾心得良友?说不清,只有当故事演绎到事关生死离别,面临不舍抉择得时候,方才可能明白什么是真爱,什么是绝情。

往后的他们,也许相扶相携、白头到老,也许历经坎坷、真心可贵,也许山盟海誓、刻骨铭心。

三生石上的誓言,声声回响在心底;绽颜的青鸟,是否仍然在等候一段缘的来去;微漾得清波拍打着岸石,阵阵涟漪直抵柔软深处;那一侧的花开花谢,又是谁的期望与坚守。你与我之间,一样有着生死欲望的桎梏,正如那场迷离得梦,坠在虚无里,再无声息。

浮生若梦(四)

秋瑟黄昏对雨沉,疏怀倩影弃幽心。

徐徐寒雾烟云落,长觉浮生一醉吟。

 咣当当,水房里传来一阵脸盆着地的清脆响声,正坐在电脑面前发呆的刘言吓了一跳。“干什么呢?”刘言不耐烦的吼道:“是不是孩子又在玩水?”

“一堆衣服还没洗呢?又是我的活?”老婆李蘅气哼哼的回话:“你最近小说写得怎么样了?哪家出版社看中了呢?是不是又在网上胡言乱语编故事啊?能挣几个钱啊?网络上那么多写手,哪个不比你能写?”

刘言不作声,望了望窗外深秋的阳光,一丝寒意从窗外随着秋风吹进了小屋。写作,是他从小就向往的事情,如今而立之年,在各种报刊杂志街边小报上发表了不少的铅字。网络兴起这些年,他在各个网站论坛上灌水写文章,算是这里面比较资深的人物了。刘言混迹文坛已久,不能说与大作家相比,可是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只不过,人怕出名猪怕壮,今天,刚在公众号上看见了一堆指指点点,说他的文章俗不可耐,太浅薄。才想与人论战一场的他,给李蘅一阵臭骂,差点没有压住火和她干仗。

算了,出门走了,刘言拿起桌上的香烟,看看正在和儿子刘飞吃饭的老婆,“我出门去买点水果。”说完,他穿上衣服,关上门朝楼下走去。

暮色中的江城,华灯初上,寒风中,天上的星斗闪烁着几点依稀的亮光,月亮挂在枝头轻轻摇曳着秋天的梦。刘言拿出一支香烟点上,缩了缩被冷风刮过的脖子。清秋的街头,有着几分寂寥。他漫无目的的在街灯下游荡,下意识的掏了掏口袋,手机又忘记带了。两大利器,香烟,手机,居然忘记了一样。哎,真是太匆忙了,这样也好,省得她娘俩又来打搅。

吹着冷风,刚才还头脑发麻的刘言终于从文字中解脱出来,想想老婆也不容易,家里家外的辛苦劳作,如此这般宽慰一下自己,刚才得怒火也就烟消云散。他习惯地点上一支香烟,看着滨江大道上的滚滚车流,不由得信步朝着江边走去。远处的工地上还有着忙碌的人影,隐隐传来机器塔吊的轰鸣声。

斜阳映照着江水,泛起粼粼波光,跟随三三两两的散步人群,刘言不知不觉来到了江边。江岸上树影低垂,微风习习拂过脸庞。江边散步得人不少,临近路灯下,刘言发现了一个手捧书本聚精会神阅读的小女孩。女孩子比他孩子刘飞年纪要大些,穿着朴素的运动服装,齐耳的短发格外精神。刘言好奇起来,不由得走上前去。

 “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读书?”刘言问道。

 女孩抬起稚嫩的眼睛,望着刘言,眼神中透着一丝的不安和警惕。

“叔叔,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是啊,天气这么冷,你自己在外面不怕吹风感冒了吗?”刘言轻声问道。

 “哦,我经常到这边跑步,正好也能复习一下功课。”

 “家里人放心你自己在外面啊?”

 “没事,家里地方小,晚上他们都在家,我特意出来看看书,这里安静。”

 刘言笑了笑:“你真是用功。成绩一定很好。”

 女孩微微笑了:“谢谢叔叔关心,还好吧,快考试了。”

 刘言向小女孩挥挥手:“那我不打搅你了,你好好看书吧”。刘飞这调皮的孩子,怎么不像这小女孩那样安静好学呢?他暗自感慨道。

暮霭沉沉楚天阔,这段开阔得江面,正好迎着夕阳的余晖,不远处几只货船鸣响着汽笛,江岸上得水草随风飘摇着。此时,刘言烦躁的心思平息了下来。

没有了烦躁得琐事干扰,刘言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痴痴的望着江面。深居简出的他,在这城市里没有几个朋友,只有一些编辑、读者和他联系。一份杂志正催着一篇稿件,也许是近来身体由于吸烟过度有些劳累,几乎找不到一丝的头绪来写这篇文章。

 “哎……”刘言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觉已是夜幕遮天,沿着归路,那位正在苦读得小女孩已经不知了去向。刘言理了理风衣的领子,迎着秋风,向家里不急不慢地赶去。

门,吱呀一声响了,不知道是几点,李蘅正在让孩子洗脸刷牙准备休息,看着归来得丈夫,轻声说:“吃饭了没有啊?”

“哦,吃过了。”刘言有点歉然地回答,他看看阳台,衣服已经洗干净晾晒好了,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不是李蘅提醒,刘言差点忘记了自己的晚饭,废寝忘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使然。李蘅递过来一份热咖啡,拍拍他的肩膀,柔声说:“厨房还有给你留得饭菜。”刘言握握李蘅的手:“你真贴心。”

 “爸爸,你怎么又出去乱跑了。”刘飞露着大大的虎牙嚷嚷:“我们学校要求作业家长签字。”

“淘淘,我马上给你签字。还有,我出去散步,看到江边有个勤奋的女孩子,人家可用功了,在路灯下自己温习功课。”

 “哦,我知道了,又要我好好学习。”刘飞撇撇嘴。

 “快洗吧,洗完了休息,明天要早起。”李蘅招呼了孩子一声。刘言吃过饭后回到了电脑面前,打开屏幕,不自禁的犯起了愁,明天上午就要完成这篇稿子,还没写多少字呢。他麻利的点开文档,眼光瞥向屏幕下方的QQ号,那里已经是闪烁一片,又是催稿子和读者要求交流的信息。

刚想点上香烟,李蘅走了过来:“别忘记打开窗户,关好书房的门。”李蘅天生丽质,长着一张娇小的面孔,恰到好处的保持着纤细的身材。温暖的灯光下,一头长长秀发的她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他俩结婚这么些年,虽说不得经历风风雨雨,但也算得是惺惺相惜。在旁人看来,一个是作家,一个是公司白领,都是成功人士。只是,长时间的相处,两个人的脾气还是依然如旧,一个讷言,一个好胜。今天的小小摩擦,只不过是平常打打闹闹中的小插曲。

刘言看着妻子,笑笑说:“阿蘅,辛苦你了。”

“什么话,你多自在,撂下一堆衣服饭也不吃就跑了。”

“稿子有点麻烦,是家大杂志社的,发愁呢。”刘言轻轻的道歉。

“算了算了,看你冻成啥样了?”李蘅有点心疼,看着丈夫那日渐增多得白发:“阿山,你忙完了,别忘记过两天是我爸爸的生日。他快六十岁了,越是接近六十越要好好纪念一下。”

 “好的,你去休息吧,我记得了。”刘言转头对着屏幕:“别忘记了,出去把门关上。”

 “哎……”随着书房的门关上,刘言轻轻叹了口气。李蘅掩上门,不由得摇了摇头,疲惫的一天,看来今夜又是通宵熬夜了。

刘言拿起手机,打开公众号,看看那堆让他恼火得消息,还真是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难伺候啊。他无精打采地翻看了两下:“您的文章写得真好,构思奇特,还富有人情味。只是,没有深刻的生活体会。”这是一条来自陌生人的消息,头像是一只翩翩展翅的红蝴蝶,名字也很好听:灯火阑珊。

“多大的人啊,居然教训我。”刘言有点不客气地想把灯火阑珊的留言撂在一旁,又下意识地将之挑选出来放在了文章的下面。完成一件小事,他轻松得摆摆头。论起写作,新鲜感过去后,只余下例行公事的枯燥。在电脑、手机和满屋子的书堆里找寻灵感,成为了每天的功课,已经快十点了,赶紧把刚才在江边的思路续上,清冷的夜里,小屋的灯光如流萤般闪烁着。

伴随着键盘上双手的不停上下敲动,屏幕上的文章渐渐浮出水面,刘言喝了口浓茶,伸个懒腰,疲倦地从电脑前站了起来。他来到窗前,点燃一支香烟,贪婪地吸了一大口。窗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幽暗得路灯下,朦朦胧胧地罩上一层淡黄的光晕。刘言揉揉眼睛,真的累了,烟气袅袅地随着风儿在屋内舞动,周围静悄悄的,月亮也知羞地躲进了云层里。思绪还停留在文章里的刘言,此时一动不动,仿佛一棵寂静的树。

呲的一声响,刘言在烟灰缸里狠狠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文章还剩下最后得内容没有完成,他迟缓地走到电脑前,皱着眉头沉吟半响,继续余下的文字。

天快亮了,滴答的雨声渐渐停息,远远可以听见早起的鸟儿在树梢上声声的啼叫,刘言打了个大大得哈欠,应该休息一会了。“希望这一夜的功夫不要白费。”刘言暗暗的激励着自己。还能躺一会,身边的沙发床此时热情的召唤着,他一仰身跃了上去,鼾声不一会响了起来。

 客厅里的灯亮了,李蘅睡眼蒙松的从卧室走了出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推开门,电脑主机依然在闪着亮光。刘言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床上,沉睡正酣。李蘅轻手轻脚得把被子给丈夫盖上,走出了书房。

厨房里得声响渐渐停止下来,李蘅端着热好的牛奶和面包、火腿,放到了餐桌上,走到刘飞的卧房里。

“起来,起来。”李蘅拍了拍正熟睡的儿子,刘飞转了个身,又想继续贪睡一会。

“别磨蹭,快迟到了。”李蘅轻轻拉了拉被子:“快点,今天我也要早点去上班。”

屋外,早起锻炼得人们已开始上下楼梯,可以隐约听到开关门的声音。李蘅打开窗户,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拢了拢披肩的长发。

 刘言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周编辑打开的电话:“刘作家,你昨晚怎么不回我话?稿子写好了没?”

 “哦,是周编辑啊。我写好了,一会传给您,您先看看。”刘言揉着睡眼喃喃地回答。

屋外,汽车声渐渐远去,刘言醒来后却又难以入睡。常年得日夜颠倒,让他作息有些紊乱。来到了客厅,餐桌上还有煎好的火腿鸡蛋,他从冰箱取出牛奶,放进微波炉,拧下了按钮。这种朝夕颠倒得生活,说起来真是苦乐自知,他关上阳台得窗户,眼神漠然地离开了外面的人群。

作家,这个称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总有人认为这是个相对轻松而又高大上的工作,可是作为职业撰稿人,刘言深知其中得辛苦。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看到自己文字变成铅字发表时候的喜悦,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平淡相对。

吃过早饭,刘言心想还是放松一下吧,他穿戴整齐,来到了小区得广场。广场上,锻炼身体的人们还没有退去,几张熟悉的面孔也混杂在人群里。

 “小刘,今天起得早啊。”嗓门大大得退休干部老赵在人群里向他招手:“今天要不要一起杀两盘?”

 “一会一会,我要走走休息一下。”刘言客气的向老赵寒暄着。

深秋的早晨,空气里弥漫着一层薄薄得雾气,太阳挤在云层后面,半隐半露。刘言看着路边润湿得枝叶,透着一股浓浓得潮气。他向着小区外面走去,外面是条宽敞的柏油马路,对面是大大得萍水湖。

这座城市绿化相当不错,郊区的大山,是国内著名得避暑胜地。夏天,到处是外地来的游客,大街上经常夜夜通宵达旦的开着各种饮食小吃。对于喜好安静的刘言来说,每年的秋冬,是他最欣赏这座城市的地方。

离他住的不远处,江边的古老楼阁依稀在晨风中模糊可见。此地,堪比九州通衢的武汉三镇,是有名的水陆交通要道。今天,雨过初晴,刘言打算好好的在城市里走走看看,已经有几天没有出门的他,对于外面的街市有着久违的亲近。

刘言喜欢独自一人在街头行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能够感受到这城市的活力。手机依旧带在身边,走到僻静处,他习惯的打开了微信,看看公众号里的反馈情况。不善言谈的刘言,在网络上却是个活跃分子,喜欢与人交友,但凡能够谈得上来,有些志趣相投的人,他都会去交个好友。这不,微信好友又有几个闪起了红点。手机这东西,刘言拿着也是如烫手山芋一般,因为天天只顾着低头看手机和用电脑写作,他都有点疏远了老婆和孩子。

今天又有几位请求添加好友的陌生人,那位红蝴蝶头样的灯火阑珊也在申请好友之列。一一问候之后,刘言最后添加了灯火阑珊。“是位女子吧,看她的头像有些俏皮,可能还是位年轻女子。”刘言坐在街边的躺椅上,慢慢的抽着烟。

 “你好,读过你的文章,文笔挺老到的。”

刘言看着这条加友申请,嗯,有了和这位灯火阑珊聊聊的想法。

 “蓦然回首,你却在灯火阑珊处。”刘言轻轻敲出几个字。

 过了一会,手机里传来:“朝识天音,我欲乘风而来。”

 刘言的网名叫做天音,天籁之音的意思,因为他比较喜欢音乐。

 “有点意思。”刘言集中了些精神:“高人来往何处?去往哪边?”

 “轻轻的我来,正如我轻轻的走。”手机里传来滴答的回讯。

 “哈,难了难了。”刘言哑然。

 “您喜欢看我的文章啊?”只好不多啰嗦。

 “拜读过几篇,您的文章随性,读起来比较轻松。”

 “昨夜你那里好像下起了雨。”又一身轻轻的滴答。

 “是的,天色还不是很好。昨天睡得比较迟,还听见了雨声。”

 “我这里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无云。”

 “哦,那心情一定很好。”刘言静静的回答:“不像在附近城市的样子。”

 “是的,我知道你住的城市,那是个美丽的地方。”

 “欢迎随时来作客。”刘言客套着。

网络上的老规矩,心情好了,大家就能多说几句,今天,似乎不是很投缘。小憩片刻之后,刘言站起身来,看看天空,又多了几片云,有点山雨欲来的样子,是个阴郁的天。

刚走近家门,周编辑的电话又来了:“文章不错,就是有几处需要修改一下。”

“好的。”刘言悬着的心思放下了,其实他还是挺自信的,毕竟大刊物已经发表过不少文章了。中午可以小酌两杯庆祝,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天天有,何况是热门刊物。刘言拿出一瓶红酒,又打开冰箱,昨天李蘅炒好的菜还有几个。

 “费劲啊。”刘言起开红酒,坐在桌前,他看着卧室里自己和李蘅的结婚相片举起了酒:“阿蘅,共饮。”甘醇的液体入喉,刘言也不由得精神一振,不知道李蘅现在是否也在挂念着他?

高高的办公楼里,衣着得体的李蘅,正在大玻璃窗后面看着外面的风景。作为公司里的干将,深得上司信任。李蘅的生活轨道与刘言不太一致,甚至有着本质的不同。她每天需要面对很多的客户,虽然只是学历不高,但由于李蘅踏实刻苦,一步步的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年纪轻轻,她已经是公司管理层的一员。

刘言,名牌大学毕业生,生性不愿拘束,毕业后没有到北上广深一线城市就职,而是回到了家乡。由于向往自由的生活,辞去了国家单位的工作。那段日子,小两口才结婚两年,正是感情升温的时候。因此,李蘅没有对刘言的选择有着过多的不满。她相信丈夫的才华,结婚这些年来,一直默默的支持着刘言的文学梦想。

李蘅的父母对于他们的婚事,相当满意,但是刘言辞职以后,却有了一些看法。李蘅的父亲,李卫国,是市里纺织厂的一名领导,厂里的风云人物。李蘅的要强,就来自于父亲的性格感染。对于刘言,这名有想法的高材生,李卫国本来期望女婿能在单位里闯出点名堂,自己女儿也能少受些累,可谁知刘言竟然一意孤行。

刘言的母亲已经去世,家里就只剩下一位老父亲。原来是市里一所小学的老师,性格朴实,身体不怎么硬朗了。因为父亲,刘言回到了家乡。刘伟本想让他读研究生继续深造,可是刘言却没有继续从事自己的专业,在学校里他喜欢舞文弄墨,整天梦想着成为一名职业作家。直至从单位辞职出来,他才发现,原来,理想与现实之间,不仅仅只是字面上描述的那么点距离。所幸,在大学里,他已经凭着写作拿了几次有分量的奖项,在栖身这小城市进了编制后,刘言却按耐不住这份工作的流于形式。

写作,本身不是一种功利的工具,但是,当所有的谋生手段都放弃而转向职业写作的行列时,刘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负担。妻子李蘅的理解,让刘言得到了鼓励,虽然也有着莫名的不安。这周末,将是刘言老丈人李卫国的生日,李蘅希望刘言好好表现一下,来缓和父母与刘言的关系。这不,忙完事务,李蘅正在考虑怎么去操持这次寿宴。

浮生若梦(五)

 月挂枝头人颜瘦,醉浮生,筱梦留。

 余路悠,佳人守。琴落尘,几恨休?

刘言静立在园中,看着天上一弯明月,低低的吟着。今夜无雨,落寞的寒秋,如水的月色,给这个平静的小院平添了几分凉意。落叶纷纷扰扰,装饰着夜的寂寞。虫子,在角落里发出了些许低鸣。冷雨过后,天气又寒凉了一层,回首望,温馨的灯火正在院子里闪耀着,恍如漫天的星斗,轻轻点缀着邻人心里的暖。

惆怅片刻,刘言拿出了一支香烟缓缓点上,黑夜里,烟头上的火光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的起落。刘言正在构思一部小说,关于爱情的主题让他困惑和思考。存在的即是合理的,正发愣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滴答响了一下,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天音,上次看了你的微小说《存在》,想和你聊聊。”手机里红蝴蝶的头像闪着小点。

 “哦,这个话题,似乎应该是哲学相关了。”

“人存在世间,区别于其他生物的是什么?”灯火阑珊又发来讯息。

 “嗯,关于人的存在,也许是造物主的恩赐与考验。”刘言回答道。

 “你相信有造物主的存在吗?比如上帝,或者是佛陀?”

 “我比较相信因果轮回,对于上帝,我心怀敬仰。”

 “那你不是个无神论者了?”这问题有点难以回答。

 刘言笑了笑:“我看过东汉王充的《论衡》。对于神的问题,我比较赞成书里的观点。”

 “那本古籍啊?虽然大家都说是本无神论的著作。但是书里提到了鬼怪和妖孽。你相信这世间有鬼怪吗?”

 “哎呀,我在外面呢,你提到了鬼怪,我真是有点害怕。”刘言微微一笑。

 “那你一定喜欢听歌了?听过汪峰的《存在》吗?”

 “嗯,那首歌不错,有节奏,主题发人深省,一种来自内心的呐喊和彷徨。”

 “多少人笑着,却满含泪滴。”

 “怎么这么说呢?好像你有故事要讲。”刘言好奇了。

 “哦,我是想起了这首歌了,不经意的想起里面的歌词。”灯火阑珊回答说。

 “我个人认为这是汪峰歌曲里郎朗上口又底蕴深厚的一首。”

 “你一定喜欢音乐,看你的网名就知道,天音。”

 “怎么称呼你呢?阑珊?”

 “随意吧,我喜欢诗词。无意中起了这个名字。”

 “是吗?喜欢谁的诗词,李白的还是杜甫的?”

“谪仙的诗比较适合我们现在聊天的语境。”

“可是我还是愿意在草堂里与君相对畅谈。”刘言诚恳的回答。

 “你是位文雅的女士。”

 “你说呢?男人有这么妩媚的头像吗?”灯火阑珊反问道。

 “豪迈的辛弃疾也有着婉约的一面,众里寻他千百度。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认识你,阑珊。”

“你早点回家吧。别忘记了家里神一样的存在。”灯火阑珊俏皮的回答。

“哈哈,我在家里没有那么低的地位,你也早些休息。”

回到家里,刘言还在寻思着刚才的对话:“存在,多么有意思的问题。”关于这个问题,刘言曾经在自己厚厚的书堆里追寻过,近代哲学家萨特在他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作品中曾经有过长篇累牍的论述:“……人首先存在,碰到各种遭遇,世界起伏不定,然后定义自己。因为,人在开始时一无所有,只是后来才成为什么。”这是一段关于人的存在简单的描述,似乎与中国古代的朴素道家思想有些联系。老庄的无为之论,影响了中国几千年。在探求事物和人类自身与外界的种种联系时,有一句老话叫做:大道至简。事物的本来面目,已经有先贤哲人们经过层层思索得到了相应的答案。

先不管这些了,也许,事关因果报应,今天的善念何尝不是明日的苦果?刘言耸了耸肩,关于那本爱情小说的框架还未定型,又去探讨这么深奥的问题,有点不合时宜。

 “阿山,还要熬夜写东西吗?”李蘅安顿好孩子走进书房。

 “不了,最近没有着急的稿件,可以放松一下。”刘言抚了抚李蘅的手,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嗯,你先去洗洗吧,我收拾一下就休息了。”

 看着书房里杂乱的景象,李蘅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这烟,能不能少抽一点?”

 夜阑星朗,明月高照,窗外一阵微风轻轻掠过树梢。

 浮生若梦(六)

 螟蛉声里望城头,唱晚幽寻白玉洲。

 琴瑟难消怅怀绪,一帘黄叶缀清秋。

 连着几日忙碌,李蘅还是决定在父母家里给老父亲祝寿,虽然父亲喜爱排场,但是李蘅的母亲比较喜爱清净,也不是六十大寿那样需要大操大办。李卫国思忖片刻,干脆的答应了下来。李蘅的妈妈慈眉善目,脾气相当好,见人总是和声和气,这次丈夫过生日,不想多劳累女儿,只是亲家多日不见,就着这个机会,大家子一起好好聚聚。

 周末到了,刘言早早的起来,取出几乎落灰的西服穿上。李蘅在旁帮他打理一下装着。刘言不高不矮,瘦削挺拔的身材,脸上一对剑眉立竖。因为常年熬夜吸烟,眉目间有些沧桑的感觉,但是正年轻,穿上西装,人显得格外精神。虽然不怎么参加什么正式场合,这次难得的家庭聚会,他不得不重视。

 李蘅深情的瞧着一表人才得丈夫:“阿山,你说,你要是能在原来单位老老实实干下去,现在说不准也是个处长什么的了。”

  刘言笑了笑,看看身边温柔的妻子,打趣道:“处长?你这么小瞧我?”

 李蘅拢起了长发,特意扎了个马尾,一改工作时雷厉风行的模样,站在刘言身边,显得娇小玲珑,却又楚楚动人。为了衬托丈夫,她算是小小动了些心思。

  “怎么了?处长你都看不上眼了?你瞧比你晚来单位的小毕,已经当上了处级干部,那可是春风得意。”

 “哦。”说到这些,刘言又失去了对话的兴趣,他掸掸衣裳上的细尘,闻了闻李蘅头上淡淡的香水味:“阿蘅,你可真美。”

 李卫国住的地方离他们不是很远,平时没什么事情,刘言不轻易去打扰他们两位老人。今天周末,顺便回家看望把老父亲接来。

 刘伟虽然身体不是多好,但是照顾自己还是没问题。自从刘言的母亲几年前去世,他就一直住在学校旁边的老房子里,这是他和爱人几十年风风雨雨的家,也是刘言记忆里最温馨的地方。下了车,刘言和李蘅带着儿子,一家三口向刘伟住的两层小楼走去。这栋已经上了岁数的建筑,久经风雨,红砖嵌在钢筋水泥的立柱里,顶上还是老式的瓦片覆盖着。

 刘伟住在一楼,门前是一片开阔的花园,没有了上课的负担,闲暇时候就在自己开辟的小院子里种种花,养养鱼。刘言看了看旁边的学校,这是他小时候就读的地方,此地斜倚着一处山林,山上植被茂盛,一片松林布满了整座山坡。刘言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躺在屋里,静谧的夜,风吹过松林,哗哗啦啦,好像万马奔腾。如今,学校几经改造修整,已经大变了模样,只有那高高的旗杆,上面依然红旗飘扬。

刘言敲门得时候,他父亲正戴着老花镜坐在朝阳的书桌前翻动着几本旧书,闻声就缓缓的说:“来了,来了。”刘言虽然每个星期都定时来看望他,这次一家三口衣装笔挺的上门来,老人相当高兴。

 “爸,您又在看书,今天怎么不去花园里走走?”李蘅轻声问候着。

 “哦,阿蘅啊,今天要去你爸爸那边,我特地等你们呢。”刘伟边拉着小孙子的手边答应着儿媳妇。

 “爸,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犯老胃病?”刘言关心的上前扶着刘伟。

 “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倒是你,自己少抽点烟。”刘伟摆了摆手:“来来,先坐下来,淘淘要吃点水果吗?”

 刘飞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爷爷,爷爷您给我讲个故事。”

 一家老小和着晨风,其乐融融。

 李卫国正在阳台上浇灌着自己散养的那些花儿,鲜艳的龙菊娇艳欲滴,苍劲的令箭葱葱郁郁。一缕阳光照射下来,黄色的花瓣高傲的挺拔着身姿,分外妖娆。老伴杨丽英正好从菜场拎着一大篮子的东西回来,看见阳台上的丈夫悠闲自在,她不禁着急问道:“老头子,阿蘅来电话了没有啊?”

 “刚打过电话了,他们正在来的路上。”李卫国抬手看看表,恰好十点半钟。

 早上的小区喧嚣散去,漫布着鸟语花香。

 李卫国对于女婿的文学梦,嗤之以鼻。什么文学,不过是文字游戏而已。为什么要选择这条看似可以扬名立万,却又坎坷艰辛的道路?能人那么多,伟大的中国梦,不缺刘言这小子去书写篇章。远远传来汽车声音,李卫国伸头一看,他们来了。

 李卫国赶紧放下手里的喷壶,三步五步跑到了客厅里。

 楼道里,传来孩子的叫嚷和几个人的脚步声响。

 刘伟走在前头,手牵着小孙子,李蘅手捧一束鲜花,刘言拎着一个大蛋糕跟在后面。

“亲家,你来了。好些日子不见了,快进屋,快进屋。”老两口热情的招呼着。

刘伟扶了扶老花镜,高兴地说:“老李啊,生日快乐啊!淘淘,去向外公外婆问好。”

“公公婆婆好。”刘飞一撒手,就向外公外婆奔去。

看见小外孙,杨丽英心里由不得欢喜。她看看李蘅,又瞧瞧刘言,两人规规矩矩的站着。

 “妈妈好。”几乎是异口同声,刘言和李蘅又相互看了一眼。

  “妈,您和爸休息一下。今天中午我来帮您做饭。”李蘅回到了家,一点不客气,就马上开始张罗着这张罗着那。

“爸,祝您生日快乐!”刘言看着李卫国说。

“阿山啊,别站着了,来来,喝茶。”李卫国取过保温壶:“亲家,喝红茶还是绿茶。”

“随意,今天老李你生日,一切你来安排,我是客随主便。”刘伟笑呵呵的回答。

刘言放下蛋糕,看着李蘅在厨房出出进进的。杨丽英也在忙碌,小孩子跟着外婆,一蹦一跳,就像条粘人得小尾巴。

“想抽烟了吧?你妈她不愿意我在家里抽烟,要不你到阳台去过过瘾。”李卫国看见女婿有点分神的样子:“我和你爸爸好久不见,先聊聊。”

“哦,阿山,你去吧。看着淘淘。”刘伟挥挥手。

刘言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上,从西服里拿出香烟,打开了窗户。他对这岳父是敬畏有加,李蘅得作风像极了李卫国,做事不拖拉,相当干脆。

这些年,纺织行业一直在革新,市场上竞争激烈。作为厂里一线骨干,李卫国常常是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地考虑着车间里的大事小事。知道岳父常年忙碌,刘言就很少来打扰他们。

 这处房子依湖而建,宽敞明亮,湖光山色,映照着崭新得楼房,适合颐养天年。要不是今天是岳父生日,刘言每次来,都要照例去湖边走走看看。他静静吸了一口香烟,淡淡得滋味弥漫开来。屋子里欢声笑语,而他的神思却仿佛飘摇到了别处。

 “发什么呆呢?”李蘅拍了一下刘言的肩膀,从岳父家里吃饭回来,刘言一屁股坐到电脑面前,好久都没起身。李蘅一把拿起电脑旁边得烟灰缸:“又抽了这么多的烟。”

 “阿蘅,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刘言淡淡地回应妻子。

 “阿山,是不是今天去爸妈家,他们说什么话你听了不好了?”李蘅担心得问。

  “没有的事情,你父亲今天劝我喝了那么多酒,你不是没有看见。难得老人高兴。我挺好的,你知道我的酒量。”

 “那就好,我带孩子出门去走走。你自己好好休息一会。”细心得李蘅体贴丈夫,不想给他增加烦恼。

 大门呯的一声关上,刘言抬起双手,理了一下头发,又轻轻的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岳父这个人,口直心快,虽然当着自己父亲的面没有表达出对自己的不满,在喝酒的时候,有句话却让刘言留了意。

 “人这辈子,可以不图功名利禄,但是不能对不起自己得家庭。”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生日场合说起来,道出了老一辈人的辛苦与感慨,同时寄予了对刘言的期望。单从刘言选择得事情来说,虽然不是像以前那般有着稳定的收入,但由于自己的努力,还算能够对付家庭的开支。刘言知道岳父对自己的写作不是很理解,毕竟这事关个人愿望,现代社会,新型职业层出不穷,上一代人是不怎么理解一些新鲜事物。比如网络、比如自由职业。

 社会,比起上个世纪来说,有着巨大的变化。国家的实力越发强大,经济发展也是日新月异。在国家高速发展的同时,形形色色的各种现象也伴随着这个时代的变化层出不穷。信息化时代的到来,给传统的纸质媒体也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人们接受信息的方式越来越多样化,从广播电视到电脑手机,铺天盖地的文章像雨后春笋般伴随着网络的兴起纷纷扬扬。刘言也不例外,除了原本的工作环境没有变化,他更是将自己的写作硬件武装到了牙齿,另外在各大网站注册了写作账号,时常和人们进行远距离的会话和沟通。

 清官难断家务事,在家庭和事业之间,似乎自由职业是最能够平衡这两者关系的。自由的写作,意味着不用朝九晚五的去公司单位上班,同时可以利用大把时间去构造自己的理想王国。但是只有具体从事这项行业的人能深有体会,自由职业者其实不是别人看起来那么光鲜,好的呢,能够满足自己功名利禄的需求。不好的呢,可能就得徘徊于主流社会之外。面临着孩子的成长教育,妻子的殷切期盼,老人的晚年养老,再加上对自己梦想的渴望,刘言肩头的担子并不轻松。能者多劳,对于正是年富力强的刘言来说,生活的挑战以及事业的追寻,使得他不敢对自己有过多的松懈。

 酒得后劲,给正在沉思的刘言带来一阵的眩晕。他抬头看看窗外的太阳,些许的微风又拂乱了他的脸庞。正在这时,手机传来一声滴答,周末时分,又是哪位闲人?带着疑问,刘言拿起了手机看了看。微信里一只飞舞的红蝴蝶头像正在闪动:“周末快乐!在思考什么问题呢?大作家。”原来又是灯火阑珊发来了信息。

 “下午好,我在思考人生。”刘言轻快地回了一条。

 “哦,这么巧,人生苦短,什么事让你烦恼?”

  “今天喝了些杜康老酒。”

  “喝酒呀?不是举杯望明月,对影成三人吧。”

  “还没到晚上,明月何所至?是去参加了家里的聚会。”刘言老实回答。

  “……”

  “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和你聊聊。关于人生,你有什么感慨呢?”灯火阑珊迟疑片刻,发来信息。

  “难不成是记者提问?”刘言暗暗寻思。

  “我只是想起了生活的艰辛,今天和家里老人聊了一会。关于这个问题,好像老人们经常能发出些感慨。”

  “正常的啊,老人们的生活经验丰富,有时候会有些经典的总结。”

  “我也觉得家有老人是个宝,只是对于我们来说,并不能什么事情都能和老人进行沟通交流。”

  “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吧。”灯火阑珊说。

  “你的蝴蝶好漂亮,火红的翅膀在枝头飞舞。”刘言看着屏幕上的头像。

  “蝴蝶,是我最喜欢的生物。不是有句话:蝴蝶扇动翅膀,掀起了大洋那边的巨浪。”

  “火红的蝴蝶倒是很少见到,像火一样的翅膀扇动,会不会引起一场火的燎原?”刘言说。

  “红色的蝴蝶,意味着枝头火的舞蹈。”

  “那,这将是一场诗意的舞动,因为我喜欢这一抹红色的艳丽。”

 “你,将会是这舞者最好的知音。”灯火阑珊静静的回答。

 “蝴蝶是花间最美的舞蹈家。”刘言接过话题:“她的羽化,将是人间最美的期盼。”

  “你喜欢梁祝吗?”

  “不错的音乐,深情,婉转,悲情。”

  “你的回答好简洁,梁祝是我最喜欢的音乐。”灯火阑珊说道。

  “手机敲字比较生疏,我也喜欢这委婉的名曲。”刘言说着,打开了电脑音箱,找到了梁祝这首曲子放了起来。

  “知音难得,你现在在听吗?”

  “是的,我一听音乐就会出神,不过真是首好曲子。”

  “真是,好曲子,一般都是深入人心的。虽然有时候经典难免曲高和寡。”

  “阑珊,你手机打字真快。”

  “哈哈,谢谢你下午陪我聊天。好好享受音乐吧。”灯火阑珊又传来一条讯息。

曲子还未结束,刘言看看屏幕,火红的蝴蝶似乎仍然在眼前挥舞。

浮生若梦(七)

 来夜雨,撼秋凉。静观轻雾扬。梦醒小楼方,心平抚镜霜。

 终归去,卿何遇?单影醉斜阳,贪旧景情伤,未知浮水长。

感慨罢,刘言起身关上了窗户,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屏幕闪烁着几点微光。又是一个清冷的早晨,天气中饱含雾气,江城,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山连江韵,三三两两的游人,撑着雨伞,深深浅浅的行走于街中,点缀着这痴醉的秋雨。那些姹紫嫣红的伞,虽是深秋,却如万般花儿盛开着。烟雨中,低徊的人影,渐行渐远,模糊了这红尘,扰乱了佳人难猜的心思。

都说男人伤秋女人春思,深秋的景致是美好的,却总是让人伤怀。这些日子,刘言得小说已经开笔,屏幕上刚敲完几个字:情爱里无智者。

他每天得生活十分简单,没有了烦恼的琐事,能在寂静的早晨写下自己喜欢的文字,能在心静下来的时候看看倾心已久的书,还能听听动听的音乐。虽然经年独自徘徊,写作,却让他乐在其中,与人分享心情,和人讲述故事,就是他在生活中最大的乐趣。无言,本是寞语之识。乐此不彼的刘言,此时想起了李蘅,想起了来往的友人,想起了如烟的往事,却独独不知道怎么把这情爱之作继续下去。

出门走走吧,已经好几天没有踏出家门了,客厅得时钟滴答的响着,快要入冬,久坐的刘言沉迷于自己的创作,却不知,室外的温度已经零点。都忘记是周几了,这部小说到底能写出什么样来,刘言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去父亲家里看看吧,多久没有看看老人了。他信步来到公交站台,雨不大,站台上没有几个人。

刘言掏出一只雪茄,这些天,为了写作,香烟的用量持续减低,压箱底的雪茄也给他翻了出来。一丝醇厚的味道轻轻的掠过,随着烟气的缓缓吐出,其实,雪茄是戒烟的一大良友,刘言心想。

坐在公交车上,窗外的景色不停的变幻,刘言的心思随之起起伏伏,百转千回。来到熟悉的小楼面前,旁边的学校里书声郎朗,上课老师的教书声依稀可闻。父亲在忙什么呢?刘言紧了紧风衣,又忘记给老人家带东西了,看看吧。刘伟正在小园子里忙碌,脚上的泥土还未褪去,他低头看着满园子的花花草草,心里甚是满意。

“爸,这么冷,你又在外面干活,别冻着了。”刘言走到了他的身边。

刘伟咳嗽一声:“没事,干干活,身体会舒坦一些。”“今天下雨,你怎么想着回来了?”

“没什么事情,就是想来看看你。”刘言望着父亲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赶紧的进屋拿了一把雨伞。

“这枝梅花,还在啊?”

“哦,那是你妈妈最喜欢得花了,我刚给它剪了枝,希望这个冬天能多开几朵。”刘伟回过头来。

 “我帮你吧,这么多的花草,不是件容易得事情。”刘言帮父亲接过手里的剪刀。

 “哦,你注意别把手划伤了。”刘伟爱惜着儿子:“中午没事陪我喝两盅,你一会去买点熟食。”

雨没有停,云层低了一些,似乎天色更明亮。

忙完园子里得事情,刘言去了菜场,中午打算做点好吃的陪陪老父亲,新鲜的小青菜,剁好的肉圆子,还有一些父亲爱吃的卤味。回到家里,刘伟已经煮好了饭,米饭的清香四处弥漫开来。

“你有空多回来看看,还有,写书呢,多写点有意义的东西。不要在网络上乱看那么些杂乱的文章,没事,多看看大家写的作品。”刘伟咪了一口香醇的酒,一丝红晕慢慢涌上额头。

“我知道了,有时间会经常回来的。”

“冬天快到了,你多关心一下老婆和孩子,不要天天只顾着自己的电脑。”刘伟说。

 看着父亲,刘言没有说话。

 火炉上的水壶滋滋的开了,水汽掀开了壶盖,滴滴答答得声音回响在老屋里。

 浮生若梦(八)

桃芷摇落雨燕来,菊韵深幽倚兰台

兰香别苑争春事,竹梦窗花碎影裁

夏夜得城市灯火闪耀,五光十色的霓虹追随着归去的夕阳,燥热的空气涌动,仿佛一个巨大的吸纳机器,压迫着路人的心房。荫落里,知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一阵阵音波向四周扩散,却怎么也突破不了厚重的夜色。

习惯了空调得相伴,刘言将自己埋进屋子里,轻易不外出一步。这会他盯着一本莎翁的《奥赛罗》,如痴如醉。

时间无情消逝,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日子一天天波澜不兴地过去,小家庭的生活几乎看不到任何一丝改变。刘言的文字越来越多出现在报刊上面,可是发际线也同样地向着一个又一个高度延升。

李蘅今天加班,要很晚才能回来。刘飞打从学校回来,就没有出过自己的房门。用李蘅的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略显孤僻得刘言,长期与文字打交道,极少应酬,不知不觉间,孩子也随着他成为一个小小的“宅男”。

没有玩伴得邀请,没有游戏的快乐,只有升学的压力和厚重的书本。刘飞已经厌倦了日复一日的读书学习,父母每天关于学习二字的唠叨,每重复一次,就让他心里咒骂一声。

没有办法,父子俩得晚饭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刘言看看漆黑的夜空,肚子已经开始抗议。

”算了吧,去他的。“他把书本撂在一旁,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

刘飞还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听见父亲推门进来,赶紧的将手上的纸片藏起来。

”又在抄作业。“刘言摇摇头:”我买了两份饭,一会多吃点。好好做题,快要升学的人了,就知道打小抄。“

刘飞头也不抬,小声嘟囔了几声,”一会你再喊我。“

李蘅坐在电脑面前,乌黑得长发如瀑布一般飘洒,可屏幕上的文稿让她蹙起了眉头。寂静得办公室里没有几个人,呼呼地冷气袭来,让她怀疑还是不是夏天。

”又加班了?“身后的房门打开,西装笔挺的许老总走了进来。

”老总,今天的事情比较多,一会就完成了。“李衡起身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别忙太晚,文件回头放我桌上。“许老总摆摆手,转身迈步离开了。

李蘅上前去关上房门,这才想起,忙碌中也忘记了吃饭,”一会吧,眼前的难题还不知道怎么梳理。“

夜雨扑腾了整整一个通宵,天明时分,哗啦啦地雨声将刘言从睡梦中惊醒,似乎是个不好得梦魇之夜,浑沌暗夜里的一切念想,随着双眼缓缓地睁开飘离远去。

“光,是这世间最好的解忧药品,所有的成形不成形痴呓,皆逃不过天亮那一刻的彻悟。”刘言脑海中浮想出这样的词句,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该让她母子俩起床了。 

李蘅听见刘言敲门得声音,拥了拥被子,“真累啊!”贪恋着甜美梦乡的她还未能从疲乏中恢复。

刘飞可不管那么多,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不时发出呼哧呼哧的打鼾声。刘言进得门来,“淘淘,起床了,再耽误就迟到了。”

 边厢李蘅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一缕喷香的食物味儿徐徐泛起,抵挡不住早餐得诱惑,刘言和刘飞默契地相互望了望,“老规矩,先到先得。”

送走上班上学的他们,刘言沏上一杯咖啡,端着进了书房。

窗外的雨又密又急,车子行驶在路上掀起的水幕声隐约可闻。这个夏天不寻常,雨水长时间的光顾,使得江城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阴云之中。

“再这么暴雨连天的,可要成涝灾了。”

刘言站在窗前,点上一支香烟慢慢的出神。

当感情成为夫妻之间唯一的纽带,现实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锅碗瓢盆都会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矛盾,面对生活琐事的万般无奈,没有谁能轻易的逃离。

上一次在电脑面前遇到的红蝴蝶,光阴似箭,一晃就是几个年头过去,刘言想起那番关于“存在”的话题,不自觉内心起了几分微笑的波澜:“哼,灯火阑珊,能回首的,自然不是俗人。”

窗外的空气很好,一阵阵鸟鸣清音,将作家正自出神的思绪拉了回来,拖儿带口的年岁,寻思什么呢?美丽的邂逅只不过是平常生活的一丁儿点缀,哪怕憧憬,哪堪等待?喜好文字的人都有着莫名的对于情思的一种敏感,经常与读者交流、谈心,却也正是寻找写作灵感的好法子,只不过,这样的边缘游走迟早会将那抑制的情愫轻轻揭开,未知是祸是福。

做什么好呢?刘言对于电脑上的写作是爱恨交加,说是投入吧,没日没夜的伏案劳作,早就使得他对于屏幕产生了抗拒,想要离开吧,这可是自己唯一的经济来源,怎能轻易舍弃?关于网络,关于生活,大部分时候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年年月月的对屏轻弹,任何多余的描述都是废话,概不能过分渲染。

现如今的智能手机,有了太多旧时代想象不出的功能,既能传递信息,又能接收知识,还可以主动的查找、检索相关文字,着实是一个五光十色的万花筒。微信、视频甚至于网络购物等等新鲜事务,让人们足不出户就能与外面的世界建立起千丝万缕的联系。

听一听电台吧,上一次与主持人的电波情缘未了,清晨的相遇,怕又是一场久别重逢。刘言打开喜马拉雅,直接就听起了本地的交通广播,糯糯的磁性女声正抑扬顿挫的播放着他关心的内容,也对,网络时代大伙都习惯了双向的交流,这样的被动接收与其说是沉迷,倒不如理解为一种惘然的等待。信息的多样化,正在这小小的时空呈现出斑斓的魅力。

李蘅早早起来,听见书房那细微的动静,由不得暗自欢喜,贴心的爱人,生怕多一分响动惊扰睡梦中的家人,多年的夫妻日子过下来,这么点小小的默契,自然无需多言。

人到而立之年过后,要面对的烦恼与日俱增,父母的健康,孩子的未来,个人的前途,一切都像板子上的铁钉那样,有模有样,却又丝毫怠慢不得。也许,思想上的稍稍放松和走神都会酿成苦果,对于变革中的社会人来说,任何超越于本身欲望的奢侈皆是冒险,却不知道,往日的温馨与宁静在被风雨侵蚀之后,是否依然保持本色的质朴。心语的些许涟漪,只可能出现在梦境里,然而,谁又能料到,在那阳光照射下的街角,会不会是另一出华美的戏剧上演?

对于情感的需求与生活目标的缺失,是都市人深夜的呢喃,雨天的徘徊,沉醉的相思。心照不宣的倾诉与不舍,正是人们孤单灵魂彼此照亮的坚持与期望。沉浸在脉脉温情话语里的刘言,暗自神游的李蘅,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清风细雨将会是一番改变人生的无悔之路,可是谁又能把持得了?这其中说不尽、道不明的玄奥。梦的翅膀,正在日月交替的夜空,徐徐地张开它无影的追寻。

浮生若梦(九)

晨风轻轻送秋景,晚麓悠悠见草青。

道是晴岚兴碧色,幽人浮醉更蝉听。

 “阿山,前些日子我去同学聚会了。”李蘅说。

 “哦,都还好吧,确实有些年头了,你那帮老同学都过着咋样?”

 “还可以的,能去那个聚会的人,基本都对自己有着特别的肯定。”李蘅轻轻挠了挠头发,出了一会神。“你和同学他们还来往啊?”

 “现在联系这么方便,总会有什么群什么群的出现,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会啃声,除了一些不知趣的家伙。”

 “那我倒要呵呵了,不说话加个群,是看什么呢?”李蘅笑了笑。

 “唉,人在网上挂着,你说,什么蛛丝马迹不会留下来?”

 “那是,心细的呢,会格外好奇。真正落寞的人,才不会注意这些。”

 “不是都这么说,同学圈子属于个人社会交往的外围,你想想,真有个什么事情要求人办一办,除非关系特别近的那种,一般人张不了那嘴。”

 “你的意思是,在同学堆里是混吃混喝呗?”李蘅有点不愿意了。

 “你想多了,在一个城市的还好,我们那帮天南海北的老关系,十年二十年不见很正常啊。”

 “我觉得吧,你应该拓展一下你的朋友,这个社会,除了爹妈,能帮你的还就是你认为的这些‘狐朋狗友’,多一个人,多条路子的事情。”李蘅浅浅地应对着。

 “是的,看什么样的关系了,物质利益前面没有纯洁的友谊。”刘言小小得卖了个关子。

  “那你说,难不成精神世界就没有利益?”

  “这么片面的将人际关系二分,你不觉得你肤浅吗?”刘言这会说到了要点。

  “哟,哟,开始教训我了哈。就这么说吧,外面那么大的世界,哪里是你几个耍杆子卖乖的人能弄得稳妥。”李蘅似乎有点不满。

  “稳不稳妥先不说,书中的道理自然是能够辨别清楚。”刘言有点不识趣了。

常言道,夫妻之间要互相谦让,不知道怎么了,刘言可能是独自一个人沉闷太久,居然将读书人得那一套斯文搬了出来。

李蘅不以为然地说:“书中的道理?自古读书为的是什么?古人不都好讲的,不学恐被功名误。能够通过读书识理是应该的,但要想做事业,埋头在书堆里,特别是故纸堆里,我看啊,只会越来越不可理喻。”

“不和你说这了,你举的是大道理,就事论事嘛。”刘言挂不住颜面。

“对啊,我就和你说说同学聚会,你至于那么上纲上线的吗?”

刘言退了一步:“知道了,知道了,同学情谊深,同学情谊长,我不该说你们同学的怪话。”

“算你懂事,怎么了,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几个朋友聚聚,你就生气了啊?”李蘅偷偷笑了。

“你又不是了解我的脾气,我是那种成天喜欢和人打交道的性子吗?”刘言这才舒了一口气,麻烦终于过去了。

“不跟你说了,成天的对着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文字,迟早成一个呆子。”

……

也是刘言脾气好,但凡有人这么说道自己家人,估计有些小肠子绕得人早就闹开了。

下午阳光正好,最近吸烟弄得自己肺痛,刘言悻悻得拿起几个热好的包子,走的了。

李蘅之所以能在公司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与她几个铁杆姐妹有关,业务上从来不马虎,待人及物更是大方得体,如此一个精明的女子,怎么能受得了那天聚会上的一些闲碎唠叨。

收拾完几个兴奋过头的家伙,将一两个意气用事的莽人灌醉之后,回到家来,李蘅也觉得自己成天地应付这些酒囊饭袋实在没意思,不由对着刘言小小地发泄了一通。

这社会啊,就有那么些爱热闹、爱折腾的人精,你说他好吧,他会给你讲识时务为俊杰这样的好话,背地里呢,估计耳根子都快要把别个嚼碎了。这就是所谓的阴谋小人,见小人怎么办?好说坏说没有用,找着机会揭开真面目晒晒太阳是正事。

刘言心里知道这些琐碎繁杂的难,这样爱好清净的人呢,有一个好处,你不主动去和他攀谈,他大概极大比例的不会去找你。人们传言的被动人生,就是形容这样的生活。走一走,肚子饿了,和着冷风将包子下肚,没赶上寒冬腊月已经很幸运,他瞧着街道上逐渐亮起的各色灯光,顾不得感慨了:走吧,一直往前行进,思想太多,是负担。

浮生若梦(十一)

倚梦长亭分碧草,笙歌处处坐云重。

啼虫欲唤空庭月,不掩青阶露华浓。

连着几日阴雨,人的心思都快给这乌糟糟的天气淹没了,早早起来送完孩子,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回到家里没什么急事,左右是孤零零一个人待着,再好吃的美食重复多次,也觉得乏味。到哪家馆子填填肚子呢?刘言擎着一只香烟,无神地打量着湿滑的街景,萧瑟的寒风中,人们各自搂紧了衣裳,倒算是清净。

一些时候没来,那家常去的面馆如今改成了杂货店,淅沥的雨点频添几分落寞的心情。没有什么惊艳的发现,热闹的地儿聚集很多喜爱扎堆凑人气的食客,门庭冷清的小店,想来不可能有多少出奇的饭菜吸引人。这个城市的人们,不比远方南国的粤人讲究,想起那方四季温热的气候,哺育出当地人早市的缠绵悱恻、夜宵的淋漓尽致、茶楼的熙熙攘攘,而刘言的家乡,民风含蓄很多,虽然没有大城市豪华的排场、络绎的人群,点滴邻里尘事,却是另一番别样的风情。

徜徉在风中,如丝的细雨悄悄侵入胸怀,清涩的、游游的激荡着闲暇时光,更拉动了晨起人们奋进的脚步。

在一处排队不多的小店吃过热腾腾的早点,刘言感慨,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寂寥的心情,就算饱尝了人情冷暖,眼前这一粥一饭,正是实打实的生活保证,没有谁可以忽略,知恩图报方才是一个男人应该持有的基本准则。回到书案前的他,将一份游离的恍惚放下,静下来做完杂志社的许诺。

“滴滴滴”,沉浸在文字中的刘言被一阵屏幕里的呼唤分散了注意力,他不耐的点开信息,却是消失已久得红蝶。

“你好,好久不见。”刘言客气得打了声招呼。

 “这些年还是老样子?”红蝴蝶忽闪着。

 “如果你有关注我的动态,应该知道的啊。”

 “没有,我很久没看你的文字了。”刘言似乎看见电脑那头浅浅得微笑。

 “哦,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老样子。”刘言动了动心思。

 “今天又在下雨,你,你有没有在……忙碌?”

 “还好了,不是很忙。”

 “是吗,我只是想起你来,怕打扰了你。”

 “你知道的,我总是那么不急不忙,习惯了。”刘言笑了。

 “是啊,那就好,保持联系。”

 “好的,好的。”

 ……

 “我在想,你有什么新的作品。”

 “没有啊,就是一些随心随意的想法。”刘言老老实实地回应。

 “好吧,有空我会去拜读。”灯火阑珊轻轻点动了屏幕。

 “好心情常伴。”

 “好心情常伴。”

忽然之间,刘言心底着实滴答了两下,也许,读者的问候是一件惊喜的事情。能看到他们认真得回应自己的辛苦付出,是写作者最大的慰藉。

不想那么多了,窗外,一阵雨点打在了房檐上,水花清扬间,飘飞的几片叶子随之慢慢摇落,静谧的屋子里,只听到一声弱弱得叹息。

浮生若梦(十二)

风花逐月梵心逢,欲唱天明雪意重。

清婉牵丝云霓会,堪寻曳影伴游龙。

刘言累了,脚下的砖块已经将手掌碰成了馒头块大小的高高肿起。

“嗨,你在这里啊?知不知道,今天的电影很好看?”同行的女子兴匆匆赶来。

“什么电影?那个什么海吗?”他懊恼地看着摔成一堆的冰鞋。

 “是的呢?我不是很懂欣赏,你能陪我一起去看吗?”她又在暗自聪明。

 “不了不了,我要回去洗洗,有点伤着了。”他没敢跟她说,今天的手心痛几乎要了小半条命。

 “哦,是了,给你讲个故事?”

 “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呢?”他耐心的回答道。

 “就是啊,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小和尚对老和尚说:……”女人自己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你啊你,下次来玩不要靠近我。”

  “怎么了?是有人有意见还是怕??”他有点小诧异。

  “不是了,我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

  “知道的,你一向很认真。”他不好意思的说。

  “对了,将来啊,你要是有什么好奇的憧憬,一定去南方找,那里的女儿家又美又贴心,很会照顾人。”她在小心翼翼得试探着。

  “说什么呢?!这个事情啊,猴年马月的样子”刘言挠挠头。

  “哼,我说的你可得记住,不然,当心变成花卷。”她得理不饶人。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南边看看,听说最近要下雪的样子。”

  “你冷啊?冷就多穿点。”

  他左右看了看,无神地嘟噜:“是有点冷,担心生病了,我要回去了。”

 “你,你下次来的时候戴双手套!”

 “手套戴着不利落,厚了不行,薄了也不行。”

  “哎呀,这好办啊,我那有毛线,回头给你织两个,你可得听话。”她有些不情愿,但是依然热心。

 “这怎么好意思呢?这样吧,你帮我织,我帮你找个帽子,再找个漂亮的围巾,暖和和的,就不怕风吹着了。”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哎,你别跑那么快啊!”

  “切,话都说完了,还愣着干啥?”

  “好了好了,今晚有电影。”

  “什么名字啊?”

 “《廊桥遗梦》,记得按时收看啊!”

  她嘀咕几句,“小心手啊,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去医院看看。”

  “谢谢你!”

 一阵朔风过后,那昏黄得太阳慢慢露出了笑颜,“今儿个,真是得罪了。”他低头拾掇好家伙什,一看远方那个淡雅如菊的身影,由不得哼起歌儿,“廊桥?廊桥?!什么大桥垮下来?!”

梦的颜色,假如是五彩的,那其中最真实的一抹,必然是留不住得曾经,你说,空的双手,能否攫取华丽的那一片云彩?挥动得双手,只不过将风中吟唱声音的低回辗转又染上一丝迟疑得牵强。

浮生若梦(十三)

箫寒篱陌比丘丛,酒洒清霖痴呓融。

千露携来子不语,倚澜莫问泮池风。

没有电脑陪伴得日子,是不是非常孤独,这个答案对于所有习惯了现实生活的城市居民来说,是为普遍的正确肯定。

手边得碧螺春溢出一阵又一阵的清香,刘言起床后,不自觉的抿了些许已是过夜的茶水,很是清冽,只不过因为平时养成的喝浓茶规矩,使得久劳之人倾倒掉杯中的残汁,重新劳烦电茶壶热了今夜的饱腹之用。

这么苦苦的思索,是因为回归社会、街道的僧侣?是否还在深夜回忆寺院中不懈诵读的虔诚,也许烛案上那成群的心灯,才是人们更为关注的愿望之由来。

两杯热茶下去,头疼的毛病减轻了许多,这样的夜里作息,最为担忧的是附近熟睡的邻居香甜的好梦。北面不断的车水马龙,在声声召唤着夜不归家的路上行客,饮茶瞬间的低低吟送,正是河流在风中发出得不止哀鸣。

挠了挠乱蓬蓬得脑袋瓜,怎么能不愁白了华发,昨夜在远方期待月亮的女子,她们身上单薄的奇异服装,在劝说着眷念红尘的你我要珍惜这挥之不去的好年岁。

又一次与烟草结缘,无神的辗转思虑,可能已经将快要坠入梦乡的家人一一拥入温暖的房屋空间,这次长夜的点点期盼,仿佛月芽儿知羞的进入一个静谧时空,悬在海的那一侧,与星空作真挚的伙伴。

碧螺春这样上好的江南快饮,唯独在春夜时分,品味其中得甘苦香甜,正如过去日子中不曾抹去的遗憾,竟然引得天空中的雨丝也停止了挥挥洒洒的惬意。

可能吧,诗人称谓,在某些时代只是文人掩饰身份的像征性称呼,所以,无论文字多么的难以舍弃,总是需要有足够得精力去好好整理。

南面广庭忙碌的女人们,按捺不住内心惊恐的噩梦追逐,依然沉浸在世言俗务的来回谋划之中。

非常时期必有非常之人的相思、怀念,自然是为人夫子可以期待的幸福时光。

 浮生若梦(十四)

窗前明楼从金玉,岭上百草半霜迎。

未尽言凭折枝去,更残孰问道无情。

“真是无聊!”刘言最近不怎么安分,没有事情的时候就会满街闲走,这不,出门忘记了加衣服,一阵朔风袭来,还真是难得捱受。

出神得日子不少,这么个独来独往的,应了书中的一句话:所有的喧闹都与我无关。

云层越发低矮,飞扬的柳絮此时也不知道被吹到了哪个角落攒起堆堆的雪白,漫无目的的行走是为保持身体健康状态的上佳办法,还好吧,城市中的人们,为着日常起居忙忙碌碌,谁都没注意这位踽踽独行的家伙。

因为长期烟草浸淫,刘言的胃悄悄地起了抗议的样子,一只烟下去,泛起的酸水难以抑制,一股子收缩压迫的折磨涌上来,可不是几曾希望的舒爽模样。

看着黑阴阴的天色,他突然清醒过来,不能这样子胡转悠下去啊,哪怕回到屋里躺一会也是对身体的本能爱护。

身旁,一辆飞驰地公车摇摆着肥硕的身躯向远方急行,刘言瞅了瞅车上神情漠然的霜发老人们,不自禁的感叹道:“光阴似箭。”

院子里早早地安静下来,对于脾气难以揣测的老天爷,大伙深藏着一颗畏惧之心。

远处,遛狗的邻居迈着细碎的脚步,那是位和他一样沉默的男人,年龄相仿,心思沉静,经年不语,却宁愿与可爱的小白朝夕相处。

最近,小区为了安装电梯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低层的住家,非常抵触顶楼人群的欢呼雀跃,阳光,这貌似世间最为廉价的资源,却未必能够均匀分布在向往的相邻家里,更别提施工场面的嘈杂与不安。

 人就是这样,往往最珍贵得东西,在被迫舍弃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街道上,就为了一栋高楼遮阳蔽日,附近得住户还扯起了五星旗子抗议,按说,这都是平常的俚弄小事,好事者的不依不饶,可见当权者头脑子的那样难为。

是啊,黎民之中纷纷扰扰的事情太多,也只有沉于书本的痴人最善于躲避这些麻烦,孰不知,清高得大帽子如何得以摆脱?

 想起前一阵子在网络上彼此开心的灯火阑珊,刘言不自觉的期待着这位远方友人的再次到访。

 “咿呀,”他打开门锁,推开进去,李蘅正没好气的等着他,“我说,你成天的这么无精打采,是不是要出家当和尚?”

 “这不回来了吗?”看着妻子挑衅的模样,刘言轻轻嗓子,抱歉地回答。

“知道吗?淘淘最近的成绩一直在往下滑,再不好好教育,该要考不上好学校了。”

  “又来了,又来了,考个试而已,这么大张旗鼓、上纲上线的,对孩子身心发展不是好事情。”

  李蘅不干了,嚷嚷起来,“你说,成天的野逛,孩子的学习一点不上心,你知道吗,他们班上学习好的同学,你追我赶,早就超前在那里了。这样的拉跨下去,才是对孩子的极度不负责任。”

  刘言也火了,“你少跟我摆这些道理,社会竞争激烈谁不知道,你家孩子能读进去就好好读,不能学进去,你往死里折腾,那是泯灭天性。”

  “怎么了,怎么了?我的孩子,就一定比别人差?凭什么学得好了,考得好了,就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我没跟你说这个,你那虚荣心啊,收一收吧,就事论事的时候,你扯这些干嘛。”刘言看她正在气头上,只好顺了顺话题。

  “你啊,你长点精神吧,孩子学习我不说了,你自个呢?看看人家小毕,那是要风有风,唤雨得雨。”

 一看她有几分抬杠的样子,刘言不对付了,“又是小毕小毕,不就是个处长嘛,至于那么羡慕?”

  “处长,哼,人家那是年轻有为,权力的滋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情。”

  “得了吧,用古代人的说法,当官的,就是一帮子……”,“不说了,你少一天到晚的比来比去,当心把自个气出毛病来。”

 刘言一甩手,回到书房把衣服挂上。

 这个气哟,喝点啥好呢,养胃得东西,养胃得药物,哎,你咋就找不到了呢?

 浮生若梦(十五)

 流雲過境空悠羨,且歎須臾若等閑。

 縱有千愁隨夢去,別情思蓄海山間。

 “嘀嘀嘀,嘀嘀嘀,”刘言正在发呆,电脑上的对话框跳动起来。

“嗐,这大半夜的,谁啊?”

 他不耐烦的点开已经休眠的屏幕,一瞬间,仿佛呆了一般。

原来是火火的红蝴蝶回来了,“灯火阑珊!哈,没想到是你。”

 “怎么了啊?没事在忙?”

“没,我是有些年不见你了,还以为你从网上消失了。”

“呵呵,这么多年不见,你胖了还是瘦了?”

刘言不禁哑然,“什么话,又没见过我,你怎么知道我胖瘦?”

 “开个玩笑呐,我猜,你瘦了。”

 “也许吧,你说的像真的一样。”

 “为伊消得人憔悴么,哈哈!”红蝴蝶原来是拿他开涮来着。

 “我说,不应该这样颠簸人好吧。”

 “行啊,行啊,我是有点睡不着。”

 “你知道啊,我经常熬通天的。”

 “你说,天天熬夜能不瘦吗?”

 “也是,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最近还好啊?”

 “还可以啊,经常看你写的东西。”

 “那你不联系我?对了,你也喜欢写文字吗?”

 “嗯,不常写,就写写小长篇什么的。”

 “啊?”刘言惊讶了,“不会是同行?”

 “有什么奇怪的,我不像你,靠着写文章吃饭。我那是业余爱好。”

  “啧啧啧,不得了,我应该称呼你诗人呢,还是作家呢?”

  “你愿意怎么发呆都行,反正啊,我就不怎么往外发表。”

  “看看呢?”

  “对了,你说,人们在深夜里睡不着,为的是什么啊?”

  刘言懵了,“这,习惯吧。”

  “我睡不着的时候不多,有的时候三五天熬文字,很痛苦。”

  “那样集中的灵感不容易,但最好不要这么熬自己。数数小羊!一、二、三……,就有困意了。”

  “是了是了,你最近还听音乐的呢?”红蝶轻轻的问。

 “有啊,听一些民谣。对了,这些年,有个叫李志的歌手很火,据说是偶像派。”

 “哈,你说是唱梵高先生的那位吧,我去过他的现场演唱会,很是动情,很有些朋克的调子。”

 “我觉得他的歌啊,有的很压抑,有的比较抒情,比较好学。”

 “是哦是哦,但是他真的很有煽动力。一些歌能唱进人的心里。”

  “关于郑州我知道的不多,哈哈。”

  “关于天音我也知道的不多。”对方估计给逗笑了。

 ……

 ……

  “夜深了,我要学你的法子睡觉去了。”

  “好的吧,晚安。”

  “晚安!”

  刘言松开键盘,点了一支烟,忽闪的小火苗悠悠的扬起。

  “李志?看起来笨笨的样子,却能造出那么大的名堂,这位中年大叔,不知道明年会出什么好听的歌曲。”

给灯火阑珊这么一吵,睡意全无,算了,穿衣出门,锻炼一回。

深夜的江城街头,人迹罕至,清冷的夜空中,一轮孤月明晃晃得伴着游走的人儿,唉,不眠夜,夜不眠,一切,还真是在不言中。

浮生若梦(十六)

芳草劲知飞天意,长河未染尘中情。

亘古山海金秋悦,怎识明岸有盛景。

 “度日如年!”她看了他一眼,“对,度日如年!”刘言坚定的说道。

 “不呀,你想想,这一季的庄稼都快要收成了!”她喃喃地道。

 刘言转过身子,认真地看着身边的妻子:”正因为人们太劳累了,才有如此发自心底的感慨!”

 远处山脉脚下绵延到天边的铁路线一列长长的铁龙欢快地发出几声汽笛响,这一年在翘首以待得目光中渐渐成为了阳光下又一抹难以忘却的绚丽氤氲。

曾经有人说过,埋头于故纸堆的学者,似乎能够在某处给心灵以上好的灵魂慰藉。可还有一个非常现实得说法:揭了伤疤忘了疼!

成宿的噩梦不仅仅意味着身体健康程度的恶化和虚弱,更在不可逆的时光中带给周边多少事物难以挽回的伤害。

“阿山,你相信这世间灵气的说法吗?”

 “那得看什么地方,什么季节。春天的妖娆,秋天的萧瑟,不正好说明了环境的变化给畅想得人们无尽的思想源泉。”

“是的,也许,污糟横流的尘土中,可以发现一些旧时日闪光的记忆。”

“那不就是你才说的灵气吗?仰望苍穹,在雾霾漫天的时候,星光也会失去颜色。”

“嗯,今天的太阳带来的炫目光彩十分迷人。传说有光的地方,就有着神的影子。”

“趋向光明是每一个向往精彩人生的诗人最为沉醉的寄托!”

“可还有那么多挣扎在暗夜无法得到解脱的魂灵!”

“等着吧,下一趟列车来的时候,会有更多新奇的捣蛋的家伙来到这里。”

“是的,越是美好的想象,越会给人以神秘的探究欲望。然而,时间留给这方丘陵的机会,真是有限啊!”

“阿山,你说,凤凰涅槃的时候是不是能让观者感受到无上的敬仰之心。”

“河流的低低吟唱会将一切淡化、湮没,所以,有幸看到凤凰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将升华!”

“哎,何苦来!”

 火红的太阳腾跃着,发出让人无法抵御的金色璀璨,人生即是时光?多么奇怪得问题。

浮生若梦(十七)

晨风拂面半天红,和煦春晖翠影隆。

摇曳细枝多妩媚,闲云却待换晴空。

李蘅最近非常头疼,家里守着得“活神仙”似乎情绪不太稳定,成天皱着个眉头,说话也常常理论不到一起,这日子越过越是寡淡,除了张罗孩子的学习,几乎没有夫妻二人交流得机会。

 生活需要一些绚烂的色彩,刘言只不过将满肚子心思放在了书堆里,文字上,好男不和女斗,细细追究起来,大概就是如此的处理家务原则。

“闷成个傻蛋了!”虽然精彩的写作给沉闷的生活增添几分活力,三五天不说一句话已经成为标配,更别说围绕着自家的这些琐碎事情忙碌操心了。

 难怪李蘅心里是十万个不愿意,眼看着父母亲身体一天天衰老,身为子女的总要做点什么吧。

 李蘅父亲大概是从厂子里退下来了,俗话说,人一走茶就凉,乍一歇下来,没有了天天上班得热乎劲,内心的失落难以言喻。

 老伴呢,平日里的起居与劳累足够她自己体会,虽然两人情况比刘言他们要好很多,絮絮叨叨的念叨,也使得这位亲家公着实添堵。“以前咋没发现你话多呢?”摆弄着小水壶的李卫国,耐不住蹲守家中的那一份落寞,开始找茬。

 杨老太太不理他,这号人,在这个小区多得是,人前风光一辈子,灵活劲全抖在领导、工人、街坊面前,回到家里,不说是收敛一些模样,更谈不上帮把手。

她对自己那宝贝女婿,一肚子的抱怨,女人家啊,需要的是茶前饭后的贴心照顾,伴这个字,可不是甩手掌柜那么容易理解。

每次李蘅回来,老头子和老太太之间总会闹点小不愉快,他们的闺女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不成啊,老两口的退休生活咋安排?虽然自己妈妈习惯了早早从人群中退出的日子,老爷子的心思,总是难得与娘俩同步。为啥?一家容不得两个做主的人,眼瞅着,大干部的约法三章就快张贴到自己小家门口。

刘言对于这些小小场面的利害,不是不晓得。他大概率的只能装聋作哑,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在家人之间的信任,一旦出现问题,将会牵涉非常多的麻烦。虽然李蘅处理事务有自己的一套准则,然则面对这最熟悉的陌生人,难得有多少回旋和商榷的余地。

 夫妻之间,不仅仅言语上得谦让可以让双方相敬如宾,对付不同的生活压力,才是矛盾产生的根本。环境不一样,工作的内容也各有差异,天长日久,隔阂难以避免。

 老丈人大致明白这一点,一种不可遏制的指点心思,渐渐的成为之后他对于女儿家庭不满的情绪爆发来源。

 回过头来,刘言的自由写作事业,在轰轰烈烈的互联网经济面前也遭受了不可说的阻滞现象。读者越发喜欢方便联系和讨论的网络作品,互动性的匮乏,是传统文字工作者非常欠缺得一个短板。

 好嘛,他瞅着那些热闹的文学网站,一个文本出来,没三分钟,就会出现一堆指点的看客,或是表示赞许,或是嗤之以鼻,非常缺乏让文字沉淀之后的思索时间。

这不跟满街贴大字报一样?如果太过于频繁交流,又好像一场场的论战在进行,火药味自然不可避免,得罪人那是司空见惯。

还是白纸黑字好啊,他执着地坚持自己每天的老客户要求,写一些无关痛痒的花鸟虫鱼文章,即锻炼笔力,又能换回柴米油盐,何乐不为哉。

铅字的分量足以吸引认真学者倾注心神,在这个好名声得地域,一份体面的文字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老人家他们懂什么呢?天天喝来喊去就威风了?不然不然,最起码不是文雅人喜欢的样子。

考虑李蘅喜欢交朋友的爽朗性格,唉,随她吧,这个女外男内的家庭格局,古今中外多的不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幸好啊,没有沉没到广阔天地,话又说回来,能有一亩三分地,谁不爱服侍那些闲情雅致的花花草草,与人相近,真以为是那么好玩的事情吗?

浮生若梦(十八)

秋田蟹长半壶倾,原上天高探月明。

暗夜生风佳酿注,犹堪青鸟镜中鸣。

“好冷”,刘言忘记了开电暖气,秋天的江城,雨事总是淅淅沥沥没完没了,人们常说的下雨如过冬,大概就是形容江天一色的长江沿岸最为显著的特点。

 外面雾蒙蒙一片,这样的低温,容易使得久劳的关节生出问题,虽然年纪没有退化到天天叫疼的地步,阴沉沉的天总是难得让人打起精神。

“阿山,你出门多穿点衣服。”刘言回头看去,李蘅收拾妥当,正准备上班去。

“好的,你也多注意休息。中午饭我自己去吃,你就不要多操心了。”

“那好,我今天正好有些忙,就不准备饭菜了。淘淘接回来,你们一起去打个牙祭吧。”李蘅看了眼爱人,“哎,操不完得心。”

细碎的脚步声远去,屋子里又只剩下刘言一个人。

“做些什么好呢?”他开始犯愁,人们都说春困秋乏,确实有几分道理,气候一旦舒适温暖下来,浑身都不想动弹。

他扫了眼满屋子堆着的书本,没有一点动手翻看的心思,这些老调重弹得家伙式,东挪挪西抄抄,周来转去还是那点名堂,不厌其烦。

 幸好不是做学问,写写轻松的文字,总比搬个冷板凳熬着强。

 斜雨微侵,天光渐渐明了,这一刻的刘言突然又有一种和人聊天说话的渴求涌上来。

 是啊,成天独来独往,连个说话得对象都找不到,虽然沉静使人头脑清醒,也不会叨扰别个几分,然而一两天可以,三五月也行,十年八年呢?可想而知,这样的面壁沉吟,会将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何等消沉的模样。

 想起些过往的回忆、趣事,没法子梳理心情。上网吧,又耐不住看见烦燥世情的那样不安。网友呢?就那么回事,说说道理而已的同类人太多。用一句不好听的话来形容,这个时代,人人都想着演戏。可是,穿帮露馅的尴尬呢,谁能保证自己面具的完好无损?更别说,看客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个人。

 一再提醒着自己不要乱入虚拟情感的刘言,对于网络保持着恰当得距离。聊天?抒情?暧昧?成精!哈,网络社会这套大伙心照不宣的路数,跟满街溜达的游魂有什么区别?难怪认真的人会对此嗤之以鼻。

 老老实实呆着吧,别耽误别个,也贬损了自己。

 刘言自然有自己坚持的道理,是现实太残酷?还是过于世故?说不清,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闲扯的事情多了,会降低自个的认知甚至社交的层次。

 最近,来往咨询的读者不多,灯火阑珊那有趣的家伙也好长时间消失不见。也许,对方比他还现实,看看去,莫名的人总会在莫名的地方留下蛛丝马迹,说不准,挖一挖能发现什么更有趣的事情也不一定。

 刘言打开红蝴蝶的个人资料页翻了翻,除了那耀眼的火红,几乎没有什么文字简介,所在地一片空白,年纪介绍更是讳莫如深。

 “这是个透明的隐形人。”刘言打趣的自嘲,是啊,网络兴起这些年,有沉沦其中不可自拔者,有时时刻刻提防的受惊人士,更有那穿梭其中游刃有余的所谓游戏高手。

 谁知道呢,碰上个实在的人还好,要是遇上那种套路满满的家伙,估计有得苦吃。

 走走去,眼看着雨水渐渐消停下来,琢磨这些没有依凭的所在,还不如看看街上有模有样的灵魂,最起码,看得见、寻得清。

 可是,问题来了,能干点啥?唉,惶惶然不知归也。

 浮生若梦(十九)

 鹆鸟行匆渌水寒,霜清慧岸意阑珊。

 游神静对峰峦雨,长笑烟村耄耋难。

 淘淘正在对着弯弯曲曲的河水出神,“小姐姐,哪里来的小姐姐这么用功学习?让老爸那么在意?”

 也是,到了一定的年龄,十几岁的男孩子,对于异性,有着莫名的倾慕之心,却不知道如何提及,班上的孩子,大胆一些的呢,模仿着电视电影上的男男女女,开始了人生初次的燕泥相思。然而对于情感不稳定的他们来说,过早的恋爱,不仅仅耽误对于书本知识的进一步探讨,更引发家长们种种不安和物质上的花费担忧。

 青春年华,如果有格外的奇遇,会是一番对于未来世界发自心底的憧憬与渴望,然而,就目前整个社会风气来说,还真难得一份真挚感情的沉淀与执着让人们感动。

 李蘅对于孩子的教育本来就相当认真,平素里除了每天每夜的跟读与督促,生活上的大小琐碎事情更是完全包揽在自己手上。虽然这样的行为有一些溺爱的味道,更未知将来是否造成孩子不愿意吃苦的毛病,就大环境而言,能否放心的脱手让淘淘去自由翱翔,是一个棘手得大问题。

 “小姐姐?你打哪里知道这样的称呼?”

 “那啥,电视上不都有这样的镜头嘛。”

 “看我不揍你,什么小姐姐大姐姐的,姐姐就是姐姐,妹妹就是妹妹,对女孩子要放尊重,不要一上来就自来熟,会让别人认为你不老实。”

 “好吧,好吧,妈妈,你说,上次老爸说的那个姐姐,她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江边去看书啊?”

 “这个啊,说多了你也不懂,也许那里比较安静吧。”

 “可我觉得,河边水边什么地方,总有一些卿卿我我得人,她也不怕什么危险?”

 “是的呢,老话都说,夜里面啊,水中间会有什么奇怪的家伙跑上岸,就是怪物的传说啦。”

 “哈,妈,你厉害,拿这哄我,我不信。”

 “真不要不听我的言语,以前有一部电视剧,有一个从海底世界上岸的老外,戴着个蛤蟆镜,力大无比,可惜他离不开水。”

 “有这样的电视?有趣有趣,是不是像《西游记》里面的小白龙?”

 “你真会想象,好好跟着,天气这么好,出门是让你放松精神的,不是让你想什么小姐姐、老姐姐的。”

 回到家中,刘言不在,晚饭怎么办呢?勤快的李蘅三下五除二,煮了好吃的挂面,放上香葱,炒上一盆哨子,刘飞这小家伙馋得嗷嗷直乐。

 说起来,一向沉迷于文字的人们,都有个小小得习惯,但凡有思绪了,总喜欢刨根问底去探查个究竟,这样的思如泉涌,如果只是依赖于平素里的散乱文章阅读,是不可以达到一定的高度。逻辑思维训练与数学技能的培养,是将感性循着时空规律引入理智的一种好法子。

 刘言曾经是重度的数学爱好者,可惜的是,某一次考试的失利,让他对于数学产生了畏惧的心理,更谈不上深入研究数学罗辑的进一步可能。

 李蘅不一样,她在学校里面比较活跃,班干部是拿到手软的称号来源,而与各样人等的交往,更使得看似外向的她,好比一簇盛开在艳阳天的水仙花,可远观而不可亵赏。

 这三口之家得痛与快乐,明眼人好像能将之通过与自己生活的对比得到比较清晰的同理感,不过生活之本色未必如外人想象的那么多姿,更没有切身体会者自己压抑的那么晦涩,所有的点滴细碎,就是生活的必须与构成,用着推理的目光去审视周遭,会难以抑制住解析人生的欲望,因此,好与坏,对与错,尽在宽容与细致之中。

 念叨着的勤奋孩子,彼此之间是否有着心灵的同频与感受,是交往时候最为值得品味的珍宝,因此,择友难,知友更难。友谊的风帆,是否能够翩然于风浪雨幕,是一个真诚的人毕生地追求之一,不可懈怠。

 浮生如梦(二十)

 浮云变幻呈秋色,悲寂残蝉数叶轻。

 阁馆听风烦暑退,天清野旷任平生。

清夜时分,与叛逆的孩童斗争回神而来,不由地让刘言产生异样的疲倦感。

早说了,日本也好,韩国也罢,那些斯文文化公司,至少十成里得辨别出三五成是针对我们现行制度的软肋而刻意为之。就说说充斥着反伦常、血腥、恐怖乃至欺骗的青少年黑漫画,受之影响的是广大没有定性约束的少年儿童,他们哪里知道,所谓的宗教审判,是建立在成熟的信任值之上,而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招蜂引蝶游戏。

农历七月,在传统道教视为鬼节所在月份,就说说抓鬼这事,如何判定一个神出鬼没的幽灵是为实体?再怎么判断一尊没有年份说明的府邸是否妖孽所在?相信看过那些恐怖片的人都知道,妖怪食人且攻击系统,完全有据可查。只是呢,太过明目张胆,也忒小瞧了现世人的鄙夷之态度也。

夜里不能安睡,有白日劳苦留下的残余兴奋,更多的是在促使个人对于暗夜产生依赖性,与大多数人作息相反的群落,有其严格的规则作框架,这样的黑暗势力,无论哪一方大人想要有所作为,善于疏导则罢,若是引起激烈的争执,恐又沦为下品。

刘言想到这里,给自己鼓了劲:“熬夜?熬啥?见不得人的勾当与心思,不可能完全融化于睡梦之中。神鬼之论,也只有在这无情的鬼火冒的时刻,方可略微条目整理。”

他打了个哈欠,与其对梦境有那么大得企望,倒不如想法子将这般欲念克制一二,以防更多得麻烦产生。

浮生若梦(二十一)

尘路迢迢云水外,烟村凫渚半啼声。

轻吟可叹蜉蝣逝,洗却离痕抱影成。

有人说了,五颜六色的梦里面,看见了假山,看见了一条可以通向未来的神奇道路。

刘言醒来了,前些日子的劳心费神,让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没有血色的脸上,两只大眼睛空洞无神。李蘅陪着他在好长时间,已经疏远了期盼已久的家人。

“阿蘅,你不回去看看?”

“反正也没什么事,回去呐,也不知道两个老人怎么回事,成天锅碗灶台的忙活,没个清净。”

“唉,多亏了你,这几年紧张的医院来回,可不全是你在操持。”

“阿山啊,不说了,你好好养病,这昏天黑地的形势,能活多几日、没灾没恙都是奢侈。”

刘言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外出,被病症折磨的身体,在这雨天不自觉的辗转反侧,“我想去山那边看看妈妈,她去世前一直念叨着咱们。”

“行啊,该要到清明节了,我们一起去烧烧纸、上上香,你看,屋子乱糟糟的,咱们拾掇一下。”

市面上最近人心惶惶,这次好多兵去外面演习,不是多么好的消息,酷吏官员成天介的吃喝,一副过了今天不顾明日的样。

刘言熬过了危险期,局势不乐观,没得法,只好得过且过,他却也想明白了,打打杀杀的就是为了一口能填肚子的饭食。好在家乡比较安稳,听说外头蔓延的瘟疫,死了不少人。

一身的疲惫,前行的道路越发显得漫长,幸好啊,纷纷扬扬的传说,没有影响到一家老小的生活。聪明的人用身上那点可怜的碎钱换回苟延残喘的活命机会。曾几何时,那样得酸臭孔方兄,成了人们的救命之星。

“你说,你们公司最近有点困难?”刘言问。

“是的,我们老总最近有点资金周转不开。”李蘅轻轻的说。

“不是有法律规定,年轻人要想往上走,避开重负,赋税的承担从来不能免除。一些不必要的开销,需要节省的。”

“这个公司好几代人了,也许是看着我们这些人可怜,那天,管事的说了,外面来了一些新人,考虑老员工有苦劳,给了些补偿金,让自己去找别的门路。”

刘言在文化圈子混了好些年,别说裁员,就看多了的你争我斗,让他心里蒙上厚厚的一层阴影,仿佛觉得这辈子除了声名鹊起,尔虞我诈,什么生活得美好指望都看不到。

“真是有些个碰巧,要不,先休息一段时间,也有点积蓄,工作的事情不急的。”他大起胆子。

“行吧,辛苦劳神的,要求低一些,日子好过。”

在这小小江城,伴着清冽的春风,他俩又一次肩并肩躲进了同一道战壕,可能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孩子们曾经企望的日月星辰四季变化,会逃不过世上人情的轮回,昨日的风吹云动,又怎么不会成为天地最为让人留恋的风景?

浮生若梦(二十二)

声声唳影伴青峰,古道斜阳近染松。

澜响低低紫霞忆,谁人忍看一攸彤。

灯下昏暗的光线,将刘言疲累得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眼前的故事徐徐展开:

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以前呢?大概没有一个世纪那么远,有一个国王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美丽的姑娘,他们天天在树林、湖边、山野处流连、幽会。因为年纪太小,国王不愿意王子这么早的就成家,所以想方设法的拆散了这一对恋人。

记得那天夜里的风很大,美丽的姑娘在一处偏僻的小屋里,生了一个女宝宝,王子却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只是日夜的伤心,追恨,思念,遥望……

怎么办呢?没有父亲的孩子在这个国度是会让人耻笑的,于是孩子年轻的母亲将小婴儿托付给了可以信任的亲信,将她远远的送到了另外一个国家。

在这个国家,有一位勤劳善良的妇人,她呀,也正好快到了生育的年龄,于是,小婴孩被秘密的送到了她的家里。这一处山花烂漫的地方,春时阳光遍野,夏来微风不倦,秋后金黄四处,冬临雪片纷飞。

小宝宝啊,在摇篮里挥舞着小手,呢喃着好听的儿歌。她不知道啊,自己的父亲母亲已经分开,更不知道,将来王子继承了王位。

 女孩子在那乡间无拘无束的成长,她有着可爱调皮的小妹妹作陪,有细心威严的养父照看,有和蔼可亲的女妈妈喂食、培养。

她经常穿着红颜色的棉袄蹦蹦跳跳的在小溪边玩耍,追逐蜻蜓,与蝴蝶嬉戏,与鸟儿交谈。婷婷玉立的她啊,忽闪着一双黑油油、亮晶晶的大眼睛,成天的欢笑,整个村子都被她明媚的笑容照亮。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山高路远,地处偏僻,有一户人家生了一对可爱的龙凤宝贝,男宝宝长得虎头虎脑,女贝贝活泼好动。那时候,大伙都四处奔走相告,龙凤宝宝的出现可是小城的一件大事,街道上人们为这样的喜庆连着高兴了好些天。

两个宝宝的父亲来自遥远的北方,妈妈性子温柔,格外恬静,要问他们的来历啊,这故事要能说上几天几夜。

后来呢,不知道什么原因,女宝宝被送到京城的亲戚家养育,男娃娃就一直在那山窝窝里的小城成长。

后来啊,男娃娃长大了,他十分喜爱读书,也非常会讨家人欢心。可是,他自己不知道呀,原来还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在别的地方等着他去寻找。

飞鸟总是在冬天从北方南迁,小孩子们似乎明白着什么,因为他们有着和天空一样纯净的心灵,他们总是会在发愣的时候,去追问鸟儿带来了什么消息。

蝉儿开始鸣叫的时候,这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他们不知道,这一生,注定为了国王的名誉、家族的兴亡、爱情的执着、大地的丰收而奔波劳碌。

看完梗概,刘言有了几分活动的心思,就如此情节发展下去,将是一番多么令人好奇的传奇。于是乎,一个感人泪下的故事就这样慢慢的拉开了序幕,会不会变成永远的乐曲,在世间传唱?想不想听?爱不爱听?下次要认真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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