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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2
顾北渊 2018-02-08

从小的我就对着我的母亲充满着又爱又恨的心情,我已经记不起来有多少件事儿了,和什么样的事儿了。我现在唯一记得就是当时那种说不上恨,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心脏加速跳个不行,手心冒着冷风,手指冰凉,不住的叹息。我不懂我为什么会对我的母亲会有这种感觉,也清楚我不应该对如此爱我的母亲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如果我说出来:“我恨你对我这样做。” 这件事,这句话,在中国这个社会,在我的家庭中,在我父亲的眼里,是不孝。

孝,伴随着我的短暂的一生。我时时刻刻都记着这个字,自己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个字,从小到大,在我家庭中,你可以学习差,你可以贪图玩乐,但你不能不孝。我尊敬我的母亲,她是个伟大的女性,为我付出的我无以为报,我不知道我能对我的母亲还能尽多少孝道,我真心的珍惜着和母亲的每一分钟。我厌烦着母亲发来的长长的语音,说着那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的无用的话语,又在厌烦后厌恶自己如此不尊敬母亲。就像有的人说,我可以批判我的祖国,但是我不允许别人批判我的祖国。我对着孝充满着抗争,觉得它束缚了我的自由,感觉因为父辈长辈们的经验论限制了我。我不懂为什么长辈们为什么听不进去我的话,听不进去我的道理,不会听我的解释,不能理解我的想法,就仅仅是因为他们是长辈。为什么我的辩解到最后就是诡辩,就是我父亲眼中的偷换概念。我的一切理由都可以用你这个小孩子油嘴滑舌来反驳掉。在这些时候,我可以肯定的说,我对孝是充满着恨意的。我的父母相比其他的父母已经是很开明的了,虽然总是进行着一些所谓的民主。比如在我各种想法面前举手表决,然后父母两票,我一票,否决我。比如在他们伤心的时候让我换位思考。但是在美国读书的日子里,课堂上,当哲学老师谈到孝的时候,我又无比的自豪和自信。回到家,关灯上床时,又思考自己,我真的孝么。

我不明白其他人的想法和思想,就如惠子所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的父母对兴趣和爱好的想法。可是我对待我的爱好就如同我的生命。我曾跟友人在夜晚畅谈的时候,你一杯我一杯的时候说过。我,是个某种意义上的享乐主义者。我所追求的就是想法和体验,就是感受。生活可以苦可以累,因为那是生活的一部分,没体验过,那也是一种遗憾。我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吃过纳豆,很多人说很臭,是很难吃,说实话,买了一小碗,吃着吃着勉强吃完了,回家抿抿嘴,恶心半天。但是我就是喜欢这种当别人说,你干过什么什么的时候,我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哎呦那个啊!我知道!我干过啊。我真的特别希望别人能正视我的爱好,我不期望你喜欢,我只希望你别干涉我。吃纳豆,吃英国的圣诞布丁,喝豆汁,当你看到我做这些事的时候,你可能想我去那玩意这么难吃这么恶心。随你,我无权干涉你,但是我希望你别制止我去做,因为那是我的选择。

我的父母扔掉我的东西不计其数了,写这句话的时候,我停下了键盘,想了一下,然后一身鸡皮疙瘩,苦笑了一声。我的母亲拙劣的谎言和父亲的嬉笑声中,我终于得知三年前,那些所谓收起来的轻小说和十多个手办,早已在四年前就被父母丢进了垃圾箱,永远从我手中消失了。按理说,我应该习惯了,我其实造就猜到了结果,但是就是不想放弃,就是在安慰自己,东西还在,所以我一再的追问,妈妈你跟我说实话,东西到底在哪儿?你放哪儿了?你到底丢没丢?手办!就是手办!就是你说的塑料小人。我的母亲还在跟我撒谎,放在了你姥姥家了。我父亲笑了笑,说,你就说了呗,都这么大了,他能理解。我说,行了,我看出来了,我不和你说了,爸,你说吧。我的父亲说,丢了。

丢了。

我当时的感觉,心砰的一下,然后我的魂都丢了。

我记得我小学时候的电池,乌龙院,少年科学画报,铁甲小宝,鲨鱼辣椒,悠悠球,带着火石的陀螺,有着萝卜头和阿米的居里夫人,爱迪生,达尔文的漫画形式的故事书,宠物小精灵,数码宝贝,一床从酒店积分换来动物玩偶。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的哈利波特,对电影的热爱,海贼王,日本漫画,乱涂乱画的小人图册,写着我的感受的黑色的日记本。我记得我高中收集的动漫周刊,漫画世界,漫画show,血族单行本,长歌行单行本,惊爆校园单行本,漫画show赠送的惊爆校园的垫板。我记得我的手办,赫萝,爱因兹贝伦夫人,黑岩,炮姐,saber,两仪式,各式各样的扭蛋。

我记得我小学的时候用电池和铁丝拗成的能站在桌子上的小人,记得在父亲医院后院的书摊老板的小屋里偷偷看乌龙院的日子,记得在姥姥家带着鲨鱼辣椒和铁甲小宝在床上演戏,记得拿着那个绿色的猴子玩偶和褐色的牛,给他弄帅气的披肩,和端午节上买来的木剑给他打造成大侠,记得在老家下午,听着奶奶的佛经看着萝卜头和阿米对达尔文说这个泡泡鱼真有趣,记得在学校看同学的宠物小精灵图谱,记得骑在板凳上看着数码宝贝等待着父亲回家。我记得初中的时候对父亲大喊过,你根本没看过海贼王,你为什么说他对我一无是处,记得我的初中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撕掉我的小人图册,记得我父亲命令我打开我上锁的柜子,然后把我柜子里面的东西一扫而空,翻看我的日记,拿走我收集的数十张哈利波特的贴纸。我记得我放在高中储物柜里厚厚的数不清多少期,排列整齐的漫画,被父亲收走锁在医院。我记得我学托福的时候带着我的手办,摆在我的床头,把爱因兹贝伦夫人摆成加油的姿势,记得把手办放到栗子和朋友开的女仆咖啡厅里直到咖啡厅关门,记得自己攒钱然后跑到楼下的银行存起来。我记得我父母对我说,我不同意你学电影。

然而,这些东西,

被收走,被丢掉,被告知丢掉的时候我都记得。因为那种感觉是何等的难过,怎么会让人忘却。

我的父母觉得会阻碍我学习的东西都会被丢掉,不论为何,不会问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在父母的眼里是肮脏的,下三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画漫画,看电影,摆手办,看日本的东西就是肮脏的,低劣的。我无法忘记的,是父母看我拥有漫画时候的眼神,扔掉的时候的不屑和当我说我要学日语时候的惊恐和愤怒。我喜欢日本文化,就像我喜欢德国文化,法国文化一样。历史,我记得,我也没忘,我也没有背叛我的国家,我的信仰。我只是不懂父母语气中的那种背叛的感觉。

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做人要仁,待人要义,做事要礼,想事要智,对人要信,对国要忠,对家要孝,对民要廉,犯错要耻,决策要勇。父母教了我十个字,我学了,我知道了怎么用这个十个字。我觉得我的爱好没有触犯任何这十个字,被丢掉的那一刻,我也没有反抗,我只是看着。丢掉后我懊悔,我为什么没有像微博知乎上那些人一样反抗。以至于这次他们告诉我后还在说,过去都过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可能因为,

我只是希望,总有一天,我的父母能够明白,他们扔掉的对他们的儿子有多么重要。

毕竟,

他们扔掉的是儿子的童年回忆。

2016、7、24 西雅图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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