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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斯·扎比尼出现在温室门口的时候，纳威正准备锁上门返回休息室。

此时已经临近宵禁，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夜晚看见这个新朋友。然而当他转身时，对方却悄无声息突然出现，让他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纳威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还没有习惯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扎比尼几乎是紧贴着纳威，盯着他的眼睛看，让人毛骨悚然。

“你告诉了邓布利多。”他说。

“……啊。”纳威的脸上浮现出浓重地愧疚和痛苦，但他没有躲开扎比尼的视线。

“教授承诺会保守秘密。”纳威缓慢又低沉地说着，他那圆溜溜地眼睛再次开始泛红，红得像那天被他握在手心里的记忆球。

“也许你不能原谅，但我不得不这么做。”纳威还在继续解释，他似乎害怕扎比尼会因为这件事而受伤，极力宽慰他，“等到你交到新朋友的时候，你会明白的。”

“霍格沃兹和你过去所在的地方不同，这里大家都很友好。不会有人因为你的身份而歧视你——”

“即使我是个斯莱特林？”扎比尼突兀地打断了纳威。

“……什么？”纳威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他的视线从扎比尼的脸上移到他的身上——黑色地巫师袍，甚至不是霍格沃兹的校袍。

“我不明白？”纳威的表情充满疑惑。

扎比尼更加贴近一步，这让纳威不得不背靠温室地玻璃门。他像是三明治里的一片火腿般贴在门玻璃上。

“我听说，格兰芬多的学生都讨厌我们，不是吗，纳威·隆巴顿？”扎比尼紧盯着纳威的眼睛，仿佛如果对方点头，他就会立刻戳瞎它们，他的语气带着一些恼羞成怒地意味。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纳威很快否定了他。

“是谁这么告诉你的？”纳威问，“你被分到了斯莱特林吗？”

“这样的话，你会那么说也就不奇怪了。”纳威似乎并没有因为他说自己是斯莱特林而太过惊异，相反，他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

“斯莱特林的确有许多讨人厌的家伙。”他说话时的表情让扎比尼确信他的脑子里现在一定正闪过几个人的脸，“但是这没关系。”

“学院不能代表什么。在这里，大多数的人都不会对你鄙夷不屑，当然啦，有些人会，但那些人不代表什么——”

纳威仿佛在努力替扎比尼打气，可是扎比尼盯着他那张突然变得妙语连珠的嘴。

“——瞧，我也有一些特立独行的朋友。并不都是格兰芬多的朋友。大家有时候会开开她的玩笑，但我相信那只是表现亲密的一种方式罢了。等到合适的时候，你也会和她一样，拥有许多新朋友——”

熟悉的亲吻堵住了纳威的嘴巴。他从唇缝间听见扎比尼的回答。

“我不想要新朋友。”扎比尼说，“我只想要你。”

纳威重新闭上了嘴。

他咬着嘴唇，仿佛在思考什么。

扎比尼看着纳威的脸，想起校长室中的谈话。邓布利多说得没错，人们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仅如此，这代价往往随着时间的推进而成倍增长。

他但愿这代价尚能承受。

“我骗了你。”扎比尼说。

他说完，不等纳威回复，立刻一口气说下去，似乎害怕自己会半路失去勇气，狼狈地逃走。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摄魂怪的孩子！那些故事都是骗人的！”

“我也不需要吸魂！”

“我也不会把人或动物变成石头！”

“我一直在骗你。但事实上，我只是个——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斯莱特林的新生罢了！”

扎比尼说完，惴惴不安地盯着纳威。

“……你是新生？”纳威的视线越过扎比尼的头顶，一看就知道是正在用视线丈量他们的身高，“这么说，你比我要小啦？”

“我和你一样大！”扎比尼有些生气，“我告诉过你，我才刚转学过来！”

纳威神色赧然，“……我以为那也是骗人的。”

扎比尼答不上来，噎在那里。

“这么说，你不是摄魂怪？”纳威又问。

扎比尼皱着眉头，声音低沉地肯定了纳威。可是对方却一脸放松下来的模样，而不是他设想的怒不可遏。

“感谢梅林！”纳威仿佛完全放松了。

他没有说为什么而感谢梅林，但扎比尼却能猜想到。

可是纳威接下来说得是：“这样你就不是一个混血儿了。就算是斯莱特林的人也不能从你身上挑出半点儿毛病。”他笑得很开心。

“……”扎比尼无奈地跟着笑了一下，扯动半边嘴角。

“难道你就不生气吗？”扎比尼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感到不可思议，他盯着纳威，和他离得太近，甚至能从那双黑色地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听见纳威的声音有些磕磕绊绊。

“生气吗？”纳威仿佛在一边思考着，说得并不快，“那当然是有的。”

“可是与此相比，更重要的是感到轻松。”

“奶奶常说，应该多看看好的地方，而不是沉湎于糟糕过往。”

“……你奶奶说得对。”扎比尼在脑海中勾画出一个和蔼可亲地祖母形象：她一定和纳威一样矮胖，脸上会带着和煦笑容，温柔可亲。

“真希望我也有机会听她教导。”扎比尼意有所指。

但纳威不以为意，他只是笑了一下，“奶奶很忙，我也不常看到她。”

纳威说得话已经不重要了，扎比尼只觉得心中仿佛有羽毛在缭绕。他觉得那可能是福克斯落在他心口的羽毛，让他觉得痒痒地，带着一点莫名地疼痛感。他想消解胸中的这股瘙痒和疼痛，于是他迫切地靠向纳威，想要咬住那双说个不停地嘴唇——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如愿。纳威·隆巴顿的手抵在他胸口——他第一次拒绝了扎比尼的亲吻。

这个向来温顺而柔软地格兰芬多男孩儿的脸上带着一种刺目地残忍天真感，他说，“你不是摄魂怪，那么就不需要进食不是吗？”他的脸颊赤红，“也许你过去的学校和我们不同，但是在我们这儿，人们通常只会这样亲吻自己的恋人——当然啦，摄魂怪除外。”

“我喜欢你。”

扎比尼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他说完这句话，就连他自己也和纳威一样被吓了一跳。

他捂着自己的嘴巴，仿佛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从那双薄唇中跳脱而出。他猛地退后一大步，瞪着纳威，看着纳威也惊讶地瞪着他。

‘糟糕。’扎比尼想，‘真糟糕。’

‘看来霍格沃兹的生活也到此结束了。’

但是那种熟悉的厌恶、鄙夷地目光没有出现在纳威那漆黑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如同霍格沃兹上空的群星；如同黑湖平静透彻的水面；如同斯莱特林休息室里那些跳跃地光斑。

“不。我不是喜欢你。”

“我爱你。”

扎比尼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的双唇好像摆脱了大脑的束缚，一个单词接着一个单词地跳跃而出，冲出扎比尼的指缝窜向纳威·隆巴顿地双耳。

告白的晕眩感让扎比尼觉得视线模糊。他的手指捂得太用力，甚至让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胸中窒闷的痛楚让他更加失去控制般地胡言乱语。

“我想吻你。”

“想抚摸你。”

“我甚至希望自己真的是摄魂怪的孩子，这样你就会让我吻你了。”

他看见一抹玫瑰地赤红爬上纳威地脖颈，然后如同夕阳地舔吻般蔓延至他的脸颊和双耳。纳威白皙而柔软地面庞此刻如同剥皮地石榴般赤红。

‘我想看着你。’

扎比尼无法克制脑海中的想象。

‘想看着你在温室浇花。’

‘想看着你对我微笑。’

‘想和你一起在黑湖边散步，被阳光或是星辰照耀。’

可是这些想象中地场景随着他的告白而变得模糊。扎比尼感到自己胸腔中那团炙热燃烧的火焰逐渐变得冰冷。

他看着纳威，对方也看着他。

他看见纳威那赤红地脸。那是羞涩地色泽。然而那羞涩并非因为他的告白。那不是两情相悦地羞涩，那不过是困惑于如何答复罢了。

扎比尼终于让自己的嘴唇回归平静。

他看着纳威，无比确信地想道，‘我搞砸了。’

“……我觉得。”纳威艰难开口，扎比尼不想去听，但是他的声音依然钻进自己的耳朵。

“这对我们来说还太早了。”纳威的声音不算大，但却相当刺耳。

他说，“我很抱歉。”

扎比尼放下了捂住自己嘴巴的双手。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纳威，仿佛要把对方的容貌刻进回忆中般专注的看着。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找不到一丝情绪地痕迹。他看得那么专注，有一瞬间纳威甚至以为他在自己的眼前变成了石像。

过了很久，扎比尼才从自己的嗓子眼儿里找出自己的声音。

他的声音略微发抖。

“没错儿。”他说，“还太早。”

谁也没说话。

城堡的方向传来一点声响，那是宵禁的提示。

纳威皱眉看着他，似乎在思索如何开口。但扎比尼率先一步挤出笑脸。

“走吧。你该回去了。”

说完，扎比尼向城堡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向纳威，等待他跟上自己。

犹豫片刻后，纳威依然跟在扎比尼身后向城堡走去，两个小小地影子穿过草地，月光将他们的身影连成一片，向城堡蔓延。

空无一人的长廊出奇安静，安静得让人感到讨厌。

他们就像第一次一起返回休息室一般穿过层叠走廊和楼梯，扎比尼走到了纳威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该死的邓布利多。’扎比尼迁怒地想着。

刚刚变得冰冷又坚硬地心因为这漫长、没有尽头的长廊而重新柔软。他盯着纳威的背影，对方身上红色的校袍让他觉得即讨厌又生气。他眼眶发热，攀爬楼梯的过程如同受难般痛苦。

‘我得回德姆斯特朗。’扎比尼想，‘明天我就走。’

他在心里发誓，他要马上离开霍格沃兹，再也不回来。

可是同时，他那颗仿佛浸泡过爱情药剂的柔软心脏又在颤抖而卑微地跳动着，提醒着他：这个荒唐的故事完全因为他自己的错。

扎比尼吸了吸鼻子。

纳威从楼梯转角地缝隙中看着扎比尼，他听见“嘶嘶”地声音，回头时正好看见扎比尼在用袍角抹眼睛。他突然也觉得难受起来。

脚下的路仿佛铺满了魔鬼网，拖拽着他的脚，让纳威走得越发缓慢。

他们爬上最后一级台阶，通往格兰芬多休息室的长廊近在眼前。就在两个人都在心中默念着该如何道别时，转角后的场景让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

——那是两个如同按下暂停键地雕塑——

——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幽灵；一个举着相机的男孩儿——

“……皮皮鬼……”纳威看着半空地幽灵喃喃。

——那是两个被石化的雕塑，突兀横亘在走廊中央。

纳威的手被攥住了，他回头看见扎比尼的脸。

“别离开我。”扎比尼说。

他点头。

那么，至少现在，不必太早担忧分别。扎比尼这么想道。